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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因你而在》作者：鲜橙

文案：
《太子妃升职记》作者鲜橙科幻言情新作独家首发，火热连载中！
少女莫莉因参与机密实验丧失记忆，被送往联盟最精锐的战队服役，却遭指挥官贝寒屡屡为难。
战争爆发，莫莉被改造人劫走，幸得神秘特工营救，回到联盟的莫莉一心要找到恩人，不想却发现了贝寒的秘密……
携带原始基因的失忆少女，具有双重身份的高冷指挥官，在势同水火的联盟与帝国之间，他们到底该何去何从？ 


第1章 楔子
　　“就是她？”贝寒抬眼看向玻璃墙幕后那个略显局促的女人，身材瘦小，四肢纤细，留着黑色齐耳短发，因低垂着头，大半的面孔被头发遮住，只露出一个小巧白皙的下巴。贝寒的唇角微不可见地抿了抿，冷然道：“抱歉，我的战队不需要这样的人。”
　　“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这是总司令部的命令，你我都做不了主。”懒散的声音从宽大办公桌后响起，说话的是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深棕色短发，一身与贝寒同样制式的黑色立领军装，领口的风纪扣却敞开着，显出几分风骚。
　　贝寒转头看他，剑眉微扬。
　　两人之间显现出一组立体影像来，青年不紧不慢地解释：“莫莉，女性，二十一岁，母星回归岛原住民，黑洞试验唯一能恢复意识的存活体，在参加试验之前只提了一个要求，如果她能幸存下来，就要进入星际舰队天狼战队。”
　　“那真不幸。”贝寒漠然说道，他看了看那影像旁显示的各项数据，眉头不觉微皱，片刻后似是又想到了什么，问那青年：“黑洞试验成功了？”
　　“天知道算不算成功了！就醒过来这么一个，生理机能倒是没什么大问题，不过……”青年抬手，指尖轻敲自己的太阳穴，笑道：“这里，解离性失忆，失去了过去所有的记忆，重塑了新的人格。不过好在智商减退不大，这是唯一能叫研究中心那些人感到欣慰的。”
　　贝寒瞥一眼那屏幕上的数据，唇角处微微勾起些讥诮，“119？就这样的智商，还真没什么好减退的。”
　　青年也跟着微笑，说道：“也不能这样说。你知道，回归岛的居民避世而居，拒绝一切科技进步，他们连生殖方式都还保持着母体孕育，你不能对他们有太高要求。据说这样的智商，在原住民里已经算是很优秀的了。”
　　贝寒不语，神色淡漠地打量隔壁房间里的女人。
　　那青年又劝道：“带回去吧，雷奥说这女人精神力应该非常好，黑洞试验中那么多试验体，能醒过来的就她一个。而且，她可是肯出来接触现代科技的回归岛原住民，全联盟也没有几个。”
　　贝寒打断他的话，不冷不热地说道：“既然精神力好，那就叫她去机甲战队，去我那里做什么？”
　　“因为你那里最安全，”青年笑笑，又无奈的摊手，“再说，这姑娘失忆之前可是要求去你的天狼战队的。”
　　贝寒沉默片刻，这才终于松口，“好吧。”
　　青年面上露出满意之色，摊在靠椅上的身子终于坐直了些，“多谢，那今天先到这里，回头有时间，约你格斗。”青年的身体开始渐渐变虚，就在影像几乎完全淡去时，却忽地又重新清晰起来，“哦，忘了告诉你，回归岛原住民都很保守，如果你对她产生了兴趣，请注意表达方式，以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青年说完这话，饶有趣味地看着贝寒，似是在等着看他的反应。不料贝寒转头看他一眼，却是淡淡点头，应道：“好。”
　　“好无趣的人！”青年轻笑一声，影像这才复又淡去。


第2章 
　　“叮咚”一声脆响，把莫莉从沉思中惊醒，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去，严丝合缝的金属门无声地往两侧滑开，一个军装男子阔步从外走入，直到她身前约一米处才停下，微微低下头，凝眉打量她。
　　莫莉心中一突，竟忘记了从椅子上起身，只坐在那里与他对视。他大约二十七八岁，面容英俊，身姿挺拔，穿一身贴身裁制的黑色军装，银色的金属扣子从领口一直扣到底，整个人仿若一把刚出鞘的剑，寒气逼人。
　　看到莫莉久无反应，男子的剑眉敛得更紧了些，薄唇微启，“莫莉？”
　　莫莉这才猛地回神，神色慌张地站起身来，应道：“是。”
　　男子没再说话，微微眯了眼睛，上下打量莫莉。莫莉有些紧张，不自觉地挺了挺腰背，试图叫自己能显得更镇定一些。像是看穿了莫莉的故作镇定，男子往后退了两步，离得她稍远了一些，淡淡说道：“我是贝寒，天狼战队的少将指挥官，今天来接你过去。”
　　他说完，不等莫莉回应，转身向外走去。莫莉愣了一愣，急忙从后追了上去，紧跟着他出了房间。
　　走廊很长，地板、墙壁、以及头顶上的天花板，似乎都是用金属制成的，泛着冰冷的光泽。贝寒人高腿长，步伐稳健有力，黑色军靴踏在地板上，每一步迈出去都似有尺子标着，不差分毫。莫莉有些跟不上他的脚步，走两步跑两步，直到追进电梯，这才得以喘口气。
　　贝寒回首扫她一眼，直接按了顶层的按钮，过得片刻，忽地问道：“为什么坚持要进天狼战队？”
　　莫莉抿了抿唇，沉声答道：“一心向往。”
　　“一心向往？”贝寒转头看她，诧异扬眉。
　　莫莉被贝寒英俊的面孔晃了一下，回过神后急忙点头，“是，很向往。全联盟的人都知道您的天狼战队是星际舰队的王牌军，凡是军人，无不向往。”
　　贝寒轻轻地扯了扯唇角，没再说什么。
　　莫莉心中不禁犯嘀咕，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其实，她压根就不想进什么天狼战队，可在“继续留在研究中心做小白鼠”与“进入天狼战队”两个选择之间，很显然还是后者更好一些。
　　当然，这也是原本的“莫莉”在进行试验前留下的唯一志愿，无论试验结果如何，只要她还活着，就要进入天狼战队。莫莉在熟悉这个世界之后，曾试图修改这一志愿，却被告知这协议的效力级别极高，便是她自己也无权修改。
　　电梯在研究中心顶层停下，走出来便是一个小型起落场，停着几架大小不一的飞行器。贝寒带着莫莉径直往一架标有“天狼”字样的飞行器处走，行至半路，正好遇到另一架飞行器从空中降落。
　　舱门打开，从内出来一个穿银灰色飞行服的男子，身材修长瘦削，结实有力，很是引人注目。看到贝寒与莫莉两人，男子脚下略顿了顿，转而向他们这里走了过来。
　　“嗨！咱们的联盟英雄，真是好久不见了。”男子将头盔摘下，单臂抱在身侧，咧嘴向着贝寒露出一个吊儿郎当的笑容，又说道：“真是抱歉，贝寒将军，我的休假还未正式结束，就不向您行军礼了。”
　　贝寒不言，只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那男子。男子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目光又落到贝寒侧后方的莫莉身上，面上的神色忽地严肃了许多，问莫莉道：“莫莉小姐这是要去天狼战队了？可办好正式手续了？”
　　莫莉在研究中心待了月余时间，一直被限制着行动自由，平时能接触到的人员极少，这男子恰恰就是其中的一个，研究中心的负责人之一，雷奥上校。
　　莫莉点头，“是的，上校，已经办好了。”
　　“请叫我雷奥，莫莉小姐。”雷奥微笑，这笑容和莫莉以往见到的十分不同，有些风流，又有些轻佻。他不紧不慢地走近莫莉，轻笑着问道：“不知我是否有这个荣幸，可以在下个假日邀请您共进晚餐？”
　　在莫莉的印象里，雷奥上校是个很敬业，也很严肃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不正经的模样，一时不觉有些错愕。
　　“我能把您的沉默当作默许吗？”雷奥又笑了笑，扫一眼旁边漠然不语的贝寒，倾身过去凑到莫莉的耳边，轻笑道：“请您相信，我一定会让您度过一个完美的夜晚。”他说完，慢慢地直起身来，温热的唇在莫莉的脸侧若即若离地擦过，追问道：“可好？”
　　莫莉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既紧张又尴尬，“雷，雷，雷奥上校！我，我……”
　　“她拒绝。”贝寒突然冷冷地插话，说完，不再理会雷奥与莫莉，大步向着自己的飞行器走去。
　　莫莉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向着雷奥歉意地笑了笑，追着贝寒跑了过去。
　　飞行器上等待着飞行人员和贝寒的副官，莫莉刚刚扣好安全装置，前面驾驶舱的副官已是回过头来，询问贝寒道：“将军，是否可以起飞？”
　　贝寒简单应道：“起飞。”
　　飞行器平稳地升起，然后加速冲出研究中心顶空的无形屏障，很快进入了预定的飞行轨道。
　　莫莉安静地坐在座椅上，小心而谨慎地打量着飞行器内的构造，空间不大，格局简单，前舱有一名副官和两名飞行人员，后面就她与贝寒两人。而贝寒自从下达了起飞的命令后，就一直靠在座椅中假寐。
　　莫莉正暗暗打量着贝寒，不料他却突然睁开了眼，转头向她看了过来。莫莉吓得忙移开了视线，心中却仍是十分紧张，下意识地舔了舔发干的唇瓣。
　　贝寒收回了淡漠的目光，说道：“很抱歉，刚才未经过你的同意就替你拒绝了雷奥上校的邀请。”
　　莫莉有点跟不上这位冷面长官的思路，僵了一僵后才答道：“不，是我要谢谢您，我本来也是要拒绝的。”她怕贝寒再误会她与雷奥的关系，思量了一下，又解释道：“雷奥上校以前不是这样的人，他平日里很严肃正经的。我也不知道他今天是怎么了，可能是在与我开玩笑吧！”
　　贝寒眉头微微地皱了下，转头看了莫莉一眼，才又说道：“星际舰队内有法纪，严禁同一部门的指战人员发生性行为，尤其是上下级之间。所以，雷奥上校并不是在与你开玩笑，他只是比较有职业操守。”
　　因为有职业操守，所以当莫莉关系还在研究中心时，那家伙要保持严肃正经，一旦确定莫莉脱离了研究中心，他就再不用严肃正经了。
　　莫莉突然有些傻眼，不知该怎么去接贝寒的话。
　　贝寒把她这一反应理解成她对舰队法纪知识性的缺失，直接吩咐位于前舱的副官，“尤利安，给她补一下舰队内部条令。”
　　“是，将军。”尤利安应声，修长的手指在操控板上跳跃了几下，一本厚厚的虚拟书凭空出现在莫莉眼前。尤利安回过身来看莫莉，“这是您需要了解的有关条令。”
　　莫莉迟疑了一下，问道：“这是……联盟星际舰队法？”
　　“其中的一部分。”尤利安出言更正，“内容不多，希望您能在到达基地之前看完这些。”
　　莫莉在研究中心时已是接触过类似的虚拟图书，虽然有些用不习惯，却也算勉强会用。只是这些人嘴里出来的诸如“不多”、“不难”、“看一下”等话却是不能信的。
　　没办法，智商上的巨大差距，叫他们对这些词语有了不同的理解。莫莉只能期望着自己勤能补拙，又或是自欺欺人想，她可以抛弃智商这一短板，转而和这些人去拼情商，拼运气，或者……节操。
　　好吧，虽然这东西她拥有的也不算多。不过，人总要学会扬长避短。
　　从本质上来说，莫莉一向是个乐观开朗且积极向上的人。
　　飞行器在既定航道上平稳的前行，船舱内很安静，身旁的贝寒一直在闭目养神，再没理会过莫莉。倒是前舱的尤利安曾有一次回过头来看她，轻声询问她：“可有什么问题？”
　　莫莉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来问这个，忙答道：“哦，没有。”
　　尤利安向她温和地笑笑，又说道：“那还请加快阅读速度，我们马上就要进入战队基地了。”
　　莫莉下意识地扫了一眼页码，很好，五百多页的内容，只还剩下四百多页就看完了……她不得不求助地看向尤利安，压低声音问道：“上尉，我可不可以另外找个时间来学习这些条令？呃……你知道的，我是回归岛人，还不习惯这样的阅读方式。”
　　尤利安感到有些为难，可莫莉的表情实在是叫人看着心生不忍，他迟疑了一下，转而去请示贝寒，问道：“将军，您看……”
　　贝寒睁开眼看过来，先扫了一眼莫莉怀里的虚拟图书，又看向莫莉，语气平淡地问她：“莫莉小姐，你的智商真得达到119了吗？”
　　在这个平均智商已超180的世界，这样的问题毫无疑问是对莫莉的羞辱。莫莉愣了一下，顿时窘得涨红了脸。幸好贝寒没再说什么过分的话，他转过身去，单手撑在座椅扶手上，支着下颌望着舱外瑰丽的星空出神。
　　莫莉看模样是个又白又嫩的软妹子，可性子却有些要强，甚至有点一根筋。她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于是从自己座椅上站起身来，径直走到贝寒身边站定，唤道：“将军。”
　　贝寒闻声回过头来，神色淡漠地看向莫莉。
　　莫莉鼓起勇气说道：“将军，我刚刚在舰队内部条令里看到，舰队内所有指战人员，不论军衔、职务，都不可对他人进行人身攻击，包括言语侮辱、暴力侵犯等等。”
　　“嗯，背得不错。”贝寒轻轻颌首，“然后呢？”
　　莫莉咬了咬唇瓣，继续说道：“所以，您不能因为我的智商就在言词上对我进行侮辱，就像，我不能因为您，因为您……”
　　她竭力地想从贝寒身上找出一处缺陷可以拿来举例，却悲哀地发现，这人实在是太过完美了，以至于她想“侮辱”他都找不到地方。
　　贝寒还在扬眉看她，反问她：“因为我什么？”
　　莫莉的勇气已快用尽，顿感紧张，不自觉地舔了舔唇瓣，强撑着答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说，智商并不能代表一切，也不能决定一切。”
　　贝寒默默地看她两眼，不慌不忙地坐正了身体，淡淡说道：“有两件事需要说明一下。第一，我刚才并未对你进行人身攻击，只是客观地表达我的疑问。从你的阅读速度来看，我有理由对你的智商测试结果持怀疑态度。”
　　这明显是在睁眼说瞎话！莫莉心中愤愤。
　　贝寒面无表情，继续说道：“第二，舰队条令中有明确的说明，咬或者****嘴唇的动作，带有强烈的性暗示，请尽量避免此类动作。哦，这个说明在第492页，我想你可能还没有看到那里。”
　　莫莉先是错愕，随后便是羞窘，以及难以遏制的愤怒。为了压抑情绪，她又习惯性地咬紧了下唇，却很快意识到这样不对，赶紧又松开了，只用力抿紧了唇瓣。
　　贝寒的视线从莫莉的唇瓣上滑过，漠然问她：“还有别的问题吗？如果没有，请回到座位上坐好，飞行器很快就要穿越基地的磁场屏障。”
　　说话间，飞行器舱体已经开始隐隐摇晃，莫莉一时顾不上再和贝寒理论，忙走回到自己座位处坐好。一阵猛烈的颠簸过后，舱外的光线骤然变亮，星际舰队天狼战队的基地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莫莉眼前。
　　这是一个极为庞大的建筑群，以黑、银两色为主，成五芒星的形状延展开来。从高处远远看去，整个基地犹如一片广袤的神域，静穆地悬浮在太空之中。
　　这一幕太过震撼，莫莉呆呆地望着舱外，半晌没有反应。
　　飞行器在基地的中心位置降落，贝寒起身往舱外走去，人到舱门处步子略略顿了下，冷声吩咐尤利安：“送她去该去的地方。”
　　尤利安带着莫莉从飞行器内出来，换乘了一辆小巧的磁悬浮车，送她去位于基地西北的新训部。天空中不时地有各式各样的飞行器掠过，尤利安主动出声解释道：“那些都是在执行军务，基地里有规定，除非是执行军务，否则，所有指战人员都不得占用空中航道。”
　　比起冷漠自大的贝寒，尤利安给莫莉的印象要好了许多，他长着一张少年般的漂亮脸蛋，唇形微微上翘，脸上仿佛永远都带着温柔的笑意。这样的人很容易叫人放下戒备之心，莫莉忍不住询问他道：“上尉，我要去的新训部是什么地方？”
　　尤利安微笑着答道：“您知道的，天狼战队虽然和其他舰队一样同属联盟军总司令部下属的星际舰队，但却是作为一个独立军种执行训练作战任务。我们有两个战舰联队和三个特别行动队，所有的指战人员都是从各舰队中选拔而出。可即便这样，这些新进人员也没有资格直接进入作战部队，他们要先进入新训部，经过三个月的淘汰期，然后才会根据个人特点，被分入战舰联队，或者是特别行动队。”
　　莫莉问道：“那新训部就是新兵训练的地方了？”
　　尤利安笑道：“可以这样理解，很多人都说那里是基地最残酷的地方，有‘炼狱’之称。不过也还好，只要坚持三个月下来就可以了。”
　　莫莉听完，顿时沉默下来。
　　尤利安转头看她一眼，猜到了她几分心思，安慰道：“虽然说是淘汰制，但是淘汰下来的人员也不见得一定要被送回原部，还可以申请留在基地做勤务工作。”
　　可她却是不能申请去做勤务工作的。莫莉曾看过实验前签署的那份协议，上面明确写了她要在天狼战队待满三年，不能转为基地勤务人员，并且，不允许基地以任何理由将她退回原部。
　　这将意味着莫莉极有可能在这个最残酷的新训部待足了三年，别人是在“炼狱”里待上三个月就行，而她，却要三十六个月……
　　当然，如果她有本事通过选拔，也可以逃离“炼狱”。不过，以她的资质来看，要正式成为天狼战队的一员，这无异于痴人说梦。面前的人生简直一片黑暗，不见半点星光，莫莉勉强地向尤利安咧开嘴角笑了笑，没了谈话的兴趣。
　　天狼战队的新训部占了“五芒星”整整一个西北角，尤利安车速开得不快，大概开了二十分钟，车子才从一个黑洞洞的大门拐入，径直驶入了地下停车场。
　　尤利安亲自把莫莉送到了新训部长官卢卡斯的办公室。听闻莫莉是来受训的，卢卡斯上校用挑剔的目光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些不耐烦地问尤利安：“新学员都已经入训半个月了？又从什么鬼地方冒出来这样一个？我们新训部是垃圾收集器吗？”
　　尤利安不卑不亢地说道：“贝寒将军命我将她带到您这里来，如果您有异议，可以直接向贝寒将军反映。”
　　既然是贝寒的命令，自然是没法再把人给退回去的，卢卡斯只得抱怨道：“那好吧，既然是贝寒将军的命令，那我只能服从，虽然我十分不理解将军为什么会要这样一个人。”
　　尤利安好脾气地笑笑，又礼貌地和莫莉说了再见，这才转身离开。
　　房间内只剩下了卢卡斯与莫莉两个人，卢卡斯将莫莉晾在一边，自己低下头去处理军务。过了一会儿，基地内部的智能系统提示说已接收到莫莉的个人信息，卢卡斯这才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抬头扫了两眼她的资料，然后有些阴阳怪气地问道：“竟然还是个少尉？”
　　莫莉的军衔确是少尉，虽然全是因为参加了黑洞试验才破格提升的。她答道：“是，长官，我是少尉军衔。”
　　卢卡斯轻蔑地撇了撇嘴角，不过却也没有说什么，只从外叫了士兵进来，吩咐道：“带莫莉少尉去H分队，编入队内参加正常训练。”
　　很快，莫莉就被送去了另一座银白色的大楼，一个年约四十岁的女军官用激光器往她右腕上打了一枚硬币大小的印记，不冷不热地说道：“莫莉少尉，这是你在新训部的身份标识，记录着你所有的个人资料，以及日后的受训信息。从现在起，你的军衔已经失效，你是联盟天狼战队新训部第216期学员，编号TL002385617。”
　　“谢谢。”莫莉道谢，抬起手腕仔细端详了一下那和二维码有些类似的图案，又问那女军官道：“长官，请问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女军官往一侧偏了偏头，“那边上楼，智能系统会指引你去你的房间，以及告诉你接下来做什么。”
　　莫莉无奈，只能转身往走廊里走去，待进了电梯，却不知道自己的房间在哪个楼层，正犹豫间，就听得有人问道：“您好，女士，请问您需要帮助吗？”


第3章 
　　莫莉被这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一跳，迟疑了一下，答道：“我要去自己的房间，可是我不知道它在哪里。”
　　那人说道：“请出示您的个人身份。”
　　莫莉想了想，试探着抬高了手腕，露出刚刚得到了那个身份标识，就听见那声音说道：“莫莉你好，欢迎你进入新训部，我是基地智能系统常在，你的房间在12楼C区035室，请跟我来。”
　　在智能系统的指引下，莫莉一路顺畅地走到了自己房间，这是一间面积大约十平米的房间，带有独立的小卫生间，里面陈设很简单，有点像普通的单身宿舍，只多了一些不知名的电器设备。
　　“常在”的声音已经换到了屋顶上的扬声器里，他将屋内的设备以及用途简单介绍了一番，最后说道：“您的作训服大约会在半个小时后送来，现在距离晚饭时间还有一小时二十分钟，请先稍事休息，到时前往餐厅用餐。请问，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谢谢。”莫莉答道。
　　“那就不打扰你的休息了，有需要可以随时吩咐我，再见。”
　　智能系统的电子音终于消失，莫莉莫名地松了口气，试探地在床边坐下，瞧着并无什么别的动静，这才放任着自己仰面躺倒在床上。她从早上起床折腾到现在，其实早已经是又累又饿，可就是到了现在，她的精神依旧是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太过先进的科技，叫她感到十分没有安全感。
　　常在，常在，听这名字就是一直都在的意思嘛，倒是方便了，可是隐私呢？难道这里的人都没有隐私一说吗？莫莉有些发愁，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在床上躺了不过三五分钟，便就咬着牙爬了起来，冲进卫生间里洗了一个“原始”的热水澡，刚把头发吹干，就听见壁柜处响起了提示音。莫莉试探地打开柜门，见里面已经挂上了几套不同样式的作训服，下面有几双靴子，靴筒高矮不一。
　　这一次的电子音是个温柔的女音，“莫莉女士，这是您的作训服，请查收。”
　　莫莉刚才从“常在”那里知道了壁柜的使用方法，伸手在一旁的扫描器前晃了一下右手腕，一个衣架上的红色指示灯就自动亮了起来，像是在提醒莫莉取出这一套。
　　莫莉看得很惊讶，按照提示将这一套拿了出来。这是一整套衣服，里面是贴身的内衣裤，外面是一套紧身的墨绿色衣裤，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的，穿在身上既舒适又合身，样式极为简洁，除了腰间有一条仿皮质的黑色腰带之外，再无其他装饰。
　　门后便是三维立体衣镜，莫莉左右照了照，对衣服的上身效果很是满意。就这样一耽搁，很快就到了晚饭时间，她提了那双同样有标记的黑色矮靴出来穿上，依照“常在”的交代去餐厅用餐。
　　餐厅在斜对面一栋稍矮的建筑里，很大，至少能容纳千人同时用餐。莫莉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零散地坐了一些人，穿着大多和莫莉一样，看不到卖餐的窗口，也看不到端着餐盘走动的人。
　　莫莉步子稍顿，不动声色地看了片刻，找了一张无人的长桌旁坐下，又仿照着别人的动作，将手腕处的身份标记对准桌面上的扫描口，待那小小的显示灯从红转绿，这才收回了手，安静地坐在那里等待。
　　大约三分钟之后，桌面发出小小的一声提示音，桌板正中的金属板低陷了下去，再升上来时，已是多了一个尚冒着热气的餐盘。
　　菜色很丰盛，闻起来味道也不错。莫莉稍觉意外，选了筷子正要用餐，身边突然有人用惊讶万分的声音问道：“莫莉？真的是你？你真的进来作战队了？”
　　莫莉闻声转头看去，问话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个子高挑健美，有着一头浓厚的亚麻色短发，长相十分甜美，此刻正瞪着圆圆的杏核眼，惊愕地看着自己。
　　莫莉并不记得自己有见过这个女孩，猜想着可能是之前的那个“莫莉”认识的，有些迟疑地问道：“请问您是？”
　　女孩面上的惊愕之色更浓，叫道：“莫莉，我是米亚啊，我们去年在第三舰队见过面的！你不记得了，我们分在一组参加的体检和测验。”
　　莫莉之前有看过自己的简历，她的确是参加过的联盟第三舰队的新兵选拔，只可惜因为身体素质不过关，在第一轮就被淘汰了下去。
　　莫莉很快反应过来，赶紧做出了恍然大悟的模样，为了表示吃惊，她还有意用手掩了嘴，说道：“哦！米亚，你是米亚！对不起，你变化很大，更漂亮了，我一时都没有认出来。”
　　没有女人会拒绝赞美之言，米亚对莫莉的话深信不疑，笑着问道：“是吗？我把头发剪短了，怎么样？这个样子是不是更酷？”她挨着莫莉坐了下来，又回头招呼身后的同伴，“泽恩，我们坐在这里吧。”
　　那是个神色冷淡的青年，闻言坐在了两人对面。
　　“肖泽恩，我中学时的同学，也是在第三舰队的战友。”米亚向莫莉介绍同伴，说完又兴冲冲地和肖泽恩说道：“哎！泽恩，你知道吗？莫莉来自回归岛，她可是回归岛人哦！”
　　对面的肖泽恩抬眼看了看莫莉，只向她略略点头，没有说话。
　　“回归岛？母星上的那个回归岛吗？”另有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突然从旁边响起，莫莉转头去看，一个面容俊秀的男子已经贴着她的另一侧坐下，“你好，我是许辰宇。”
　　米亚在一旁笑着补充道：“我们H分队第五组的组长大人。”
　　肖泽恩瞥了许辰宇一眼，面无表情地问道：“你今天晚了两分钟，果然是体力不行了吗？”
　　许辰宇不以为意地笑笑，没有理会米亚与肖泽恩两个，只转过头上下打量着莫莉，问她道：“你也是来受训的学员？为什么之前从没有见到过你？”
　　这个问题是莫莉早就准备好的，因此答得不慌不忙，“我今天才到，本来是没有资格来这里的，因为出自回归岛的缘故，这才得到了舰队总司令部的特批。”
　　黑洞试验是有关“时空穿越”的试验，属于联盟高度机密，莫莉也签署了保密协议，提也不能提，所以只能从她的出身上做文章。幸亏“回归岛”这三个字本身就极有分量，她这样的回答，丝毫没有引起众人的怀疑。
　　米亚心直口快，说道：“这样啊！我刚才还奇怪，你连第三舰队都没能进去，怎么就能通过作战队的选拔呢！”
　　这话听得莫莉无语，不知该怎么答这话，只能尴尬地笑笑。
　　不料米亚又说道：“可是，莫莉，以你的条件，如果不能继续得到贝寒将军的特批，会很快就离开这里的。”她似乎并不是在挤兑莫莉，而是真心在为她担忧，皱眉思量了片刻，突然惊喜叫道：“对了！你可以申请转为基地勤务人员？”
　　莫莉不能提自己那份变态的协议，只能答道：“不，我不想申请转为勤务人员。我想只要坚持下去，总能够有所收获。”
　　这话说得很是积极向上，米亚不禁大力地拍了一下莫莉的肩膀，赞道：“好样的！莫莉！”
　　她这一掌的力道极大，差点将莫莉拍到桌面上，亏得许辰宇在旁边伸手扶了一下，这才没将脸砸进餐盘中。米亚有些惊讶，连忙道歉道：“哦，莫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莫莉半个肩膀都是痛的，勉强地摆了摆手，“没事。”
　　许辰宇将扶着莫莉的手收了回去，温和地笑了笑，提醒道：“米亚，莫莉是回归岛人，她的身体素质可能要差些。”
　　莫莉忙接话道：“是的，是我自己的原因，和米亚没关系。”
　　对面一直沉默的肖泽恩突然出声说道：“这样的身体素质，格斗对抗时会被打个半死。”
　　此话一出，桌面上顿时一片静寂。米亚力气是大，可这一巴掌若是落在别人身上，也不至于像莫莉这样狼狈。莫莉强自笑了笑，有意调节气氛，玩笑道：“是啊，哈哈，不会真的被打死吧？”
　　肖泽恩冷冷说道：“不会，新训部医疗室的设备很好，只要你还没有脑死亡，五天之内就能叫你恢复健康。”
　　莫莉的笑顿时僵在了唇角。
　　许辰宇伸手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后背，笑着安慰道：“不用太担心，这样的真人对抗的格斗练习也不会很多的。”
　　“嗯，一周才有一次。”肖泽恩又说道，“所以，顶多也就是一周死上一次。”
　　非常好，一周一次，五天恢复健康，还耽误不了下一次被揍。莫莉看着面前的餐盘，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在算着这三年一共有多少个星期，她要被打上多少次才能从这里离开？
　　可能是看出莫莉脸色不好，米亚干笑了两声，“莫莉，也没有那么糟糕，你总会进步的，不会一直被打个半死的。”
　　莫莉真心相信米亚说这话是出自好意，她转头向着米亚露出一个极为勉强的微笑，“谢谢。”
　　这会儿的功夫，众人的餐盘都已经被送了过来，菜色各有不同。米亚喝了一口类似蔬菜汁的饮料，忍不住抱怨道：“又是这个口味！难道我的身体就一直需要这些东西吗？那机子是不是该淘汰了？测算结果真的准确吗？”
　　新训部学员吃什么是不能由自己选择的，进入餐厅时通过的“安检门”其实是一台生理检测设备。人经过那里时，它会检测出你身体的各项生理数据，然后传送给智能系统，智能系统再根据每个人的身体情况，配制出营养均衡的个人套餐。
　　不远处的一名男学员对米亚的话深有同感，探过身子来插言道：“我希望那机子能再升级一下，最好能提取到脑电波，提高个人意愿的权重。”
　　米亚接道：“还不如直接给大家服用营养剂，我真是受够了这些东西了。”
　　曾有过一阵子，人们服用各种营养剂以替代正常的饮食。这种补充体能的方法简单又快速，不过很快就被联盟禁止了，因为长期服用营养剂会造成人类消化系统的萎缩，进而导致人体消化系统的退化。生物学家说这不是人类的进化，而是灾难。所以，除战时外，联盟军内一律不许士兵用营养剂代替传统饮食。
　　对于这一切，莫莉还不太了解，可能是因为刚刚到来的缘故，她觉得这配餐味道还不错，就是肉类制品有些多了点。
　　新训部的晚饭时限是半个小时，算是这些学员一天中最为悠闲的一段时间，白天的各种训练都已过去，晚上只还有两节有关文史之类的课程，没什么压力。众人大多边吃边聊，米亚对莫莉的新奇劲很快就过去了，开始和人谈论下一个假日的基地假面舞会。
　　米亚问许辰宇：“组长大人，你说这一次贝寒将军有没有可能参加？”
　　“我想不会，因为还从未有过贝寒将军参加假面舞会的记录。”许辰宇和人说话时面上总是带着微笑，语速不快不慢，声音也很温和，“所以如果你想着利用舞会和他春风一度，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
　　米亚闻言有些失望，像个小姑娘一般用手托了腮，叹道：“他为什么不去？难道他连正常的生理需求也没有？可是为什么我每次看到他，不论离得多远，都能感受到他身上那浓烈的雄性荷尔蒙气息？他那么有魅力，叫我看他一眼都忍不住浑身发热。”
　　莫莉一直在安静地听他们说话，她刚端起饮品来欲喝，听了米亚这大胆露骨的话，顿时被狠狠地呛了一口。周围的人都奇怪地瞥她，许辰宇问道：“莫莉，你没事吧？”
　　莫莉强自忍住了咳嗽，眼圈却是有些泛红，忙答道：“没事，没事。”
　　她红着脸埋下头继续吃饭，过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好奇心，壮着胆子凑近许辰宇，小声问他道：“我想问一下，基地条令里不是严禁同一部门的指战人员发生……呃……亲密行为吗？为什么，为什么……”
　　许辰宇先是愣了愣，然后就笑了，解释道：“无论到了那里，条令都是死的，人是活的。虽然说是同一部门的人不能发生性行为，可也不过是为了避免战友之间发生纠纷。而且，这同一部门可大可小，可以说成是我们第五组，也可以说是新训部，最大了才是基地。只要你不去给长官找麻烦，长官对这种事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许辰宇又道：“而且，这规定本来就是和人权法相抵触的，如果真计较起来，是违法的。”
　　莫莉听得一愣一愣的，半张着嘴，跟傻了一样。
　　许辰宇看她这模样，不觉笑了，“据说回归岛的法系和联盟完全不同，可能你会有些不习惯。”
　　“还好。”莫莉勉强应道，她停了一停，又忍不住问道：“那假面舞会是怎么回事？”
　　许辰宇还没回答，米亚已是抢着说道：“哦，莫莉，这是基地里唯一的乐子了。”
　　米亚兴致勃勃地给莫莉介绍假面舞会，简单说来，这就是一个隐藏了全部个人信息的舞会，可以叫人毫无顾忌的放纵自己。在这里，除了性别，其余的一切个人特征都可以被改变，发色、肤色、甚至五官。所以，在第二天离开的时候，没有人知道昨夜里和自己共度春宵的情人是谁。
　　莫莉听得目瞪口呆，暗道这里果然是三观不正、节操尽碎的地方！
　　米亚还在对贝寒不肯参加假面舞会的事情耿耿于怀，抱怨道：“只可惜去不去舞会全凭自愿，否则我一定给舰队司令部写信，投诉贝寒将军不能以身作则。”
　　莫莉不说话，低下头专注地用勺子刮盘子里的食物残渣。
　　餐厅里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地离开，许辰宇笑着打断了米亚的话，“快些吃饭，晚上还有课呢。”
　　米亚匆忙扒了几口饭，然后把餐盘一推，站起身来，叫道：“我吃好了。”
　　许辰宇又转过头来问莫莉道：“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上晚课？还是等到明天再开始正式受训？”
　　莫莉想自己资质本来就不好，怎么也该有个笨鸟先飞的样子，于是点头道：“去上课吧。”
　　“那好，第一节课是人类史，我们在教室等着你。”许辰宇笑着说道。
　　此时离着上课还有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大家基本上都要回各自的宿舍休息一下。莫莉和许辰宇等人住在不同的楼层，在电梯口与他们分了手，独自往自己宿舍走。
　　走廊内不时地就能看到指示灯，莫莉又觉得自己认路，于是就没叫出“常在”来，只沿着记忆的路慢吞吞地走着。在转过一个拐角，刚要到达她的宿舍时，突然一只强壮的臂膀从后圈住了她的腰肢，莫莉不及反应，就已经被扯进了一扇黑洞洞的门内。


第4章 
　　莫莉受惊过度，一时竟是失声，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体已是被人用力地抵在了门板上，热乎乎的气息直喷到她的颈侧，就听得一个低沉沙哑的男声贴在她耳边说道：“嘿！宝贝，你可是迟到了。”
　　莫莉头皮发紧，想也不想地抬起膝盖向着男人的裆部顶了上去。
　　她动作极为迅速，不料那男人反应更快，手掌往下一压，已是挡住了莫莉的膝盖，然后趁机把莫莉的腿往一旁打开，自己挤进莫莉的两腿之间，紧紧地压住了她。
　　莫莉整个人都被男人凌空抱起，男人强劲有力的腰肢慢慢地往前送了送，低声调笑道：“我的小猫咪，要玩一些刺激的吗？不是说好了要扮成女教官的吗？怎么打扮成女学员了？”
　　莫莉又惊又惧，心脏跳得如同擂鼓，死命地往外推着男人的胸膛，口中高声威胁道：“你放开我！不然我就要喊人了！”
　　男人闻声明显一愣，下一秒钟就松开了莫莉。
　　房间内的灯骤然大亮，莫莉的眼睛稍稍适应了一下，这才看清楚面前这个只穿了一条单裤的男人，高大，强壮，宽阔的肩，瘦削的腰，再往下，长裤遮掩处还有一团可疑的鼓起。
　　男人也看清了莫莉的模样，立刻往后退了一步，有些尴尬地说道：“呃，真是抱歉，小姐，我认错人了。”
　　莫莉下意识地以手掩胸，戒备地看着他。
　　男人额前的发丝有些长，遮挡了他有些狭长的眼睛，他瞧着莫莉不出声，向她咧嘴笑了笑，再次道歉道：“小姐，请你原谅我，我真不是故意冒犯您。”
　　莫莉不知这人的话是真是假，她脑子里现在已是烧得一塌糊涂，有愤怒，也有羞辱，当然也少不了惊惧。她冷冷地看了男人一眼，转身去摁房门的开关。谁知那男人却赶在她之前遮住了那开关，同时闪身挡在了莫莉身前。
　　莫莉又惊又怒，厉声喝道：“你走开，让我出去。”
　　男人的面容却意外地冷静下来，说道：“当然，我会放您出去，但是您得答应我，权当此事从未发生过。小姐，请您相信，我不是有意侵犯您，我只是认错了人。”
　　莫莉想了一想，点头应道：“好。”
　　男人低头仔细地看了看莫莉的脸，忽地笑了笑，唇角上勾起一抹狡猾，道：“不，您在骗我。您并没有原谅我。”
　　莫莉恨得牙疼，用力抿了抿唇，忽地大声叫道：“常在！常在！”
　　智能系统“常在”却是没有半点反应，莫莉正惊疑间，就听得那男人说道：“小姐，这是我的房间，在这里，常在只听从我的指令。”男人像是看出莫莉没什么攻击性，放松了身体，抱着怀斜倚在房门上，唇角上噙着丝淡淡的笑，十分肯定地说道：“小姐，您是新来的。”
　　莫莉强自镇定地回望着他，色厉内荏地说道：“我正式警告你，请你让开。”
　　男子并不理会莫莉的话，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莫莉，“您是新来的学员，是被特批进入新训部的？因为什么？应该不会是因为身体素质。难道是技术人才？还是因为出身？”
　　他竟然把莫莉的身份猜得八九不离十！莫莉心中对他更是戒备，闻言只冷冷地看着他，抿唇不语。
　　“哦，请别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我，我没有恶意。”男子笑了笑，又道：“我猜您住得离我不远，隔壁那个房间吗？那里像是还没有人住。这么说来我们还是邻居，虽然认识的方式不太美好，不过，这也可以看成是一场美丽的误会，不是吗？”
　　莫莉盯着他，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男子回望着莫莉，深棕色的瞳仁深不见底，他收起了嬉皮笑脸，说道：“我叫林挚，是新训部第216期学员，我不希望因为一个误会，就被人投诉而被迫退出作战队。我需要得到您的保证。”
　　这人怕她出去后投诉他！莫莉脑子飞快地转动着，大胆地直视着他，答道：“我已经答应过了，是你不肯相信我。”
　　男子似笑非笑地问道：“是么？”
　　莫莉做出无奈的神色，“你既然知道我是刚刚进入新训部的，就该明白我和你同样不希望招惹麻烦。既然刚才的事情是个误会，你也已经向我道歉了，我没有理由再揪着不放。”
　　这话似乎说动了男子，他又沉默地看了莫莉两眼，这才往旁边闪开了身体，让出后面的开关。为了打消他的疑心，莫莉故意先向他笑了笑，这才伸手去摁那开关，不想还未等到她触碰到，门外却突然响起了门铃声。
　　莫莉与林挚两个同时僵了一僵，待回过神来，莫莉急忙去触那开关，可那林挚的速度更快，一把抓住了莫莉的手腕，将她用力往后一掀，摁向身后的壁柜。莫莉的身体撞在金属柜门上，痛得她闷吭了一声，下一秒钟，林挚重又欺身而上，将她压制住，低声笑道：“小姐，请不要着急出去，先等一等，可好？”
　　莫莉暗中咬了咬牙，应道：“好。不过请你先放开我。”
　　这一回林挚没有为难她，痛快地往后退了一步，松开了莫莉。门铃还在响着，莫莉用手揉着胀痛的手腕，斜了林挚一眼，问：“怎么？不打算开门吗？”
　　林挚伸手摁了下房门开关旁边的一个绿色触控，那原本黑色的房门颜色迅速变淡，不到三秒钟的时间，竟就变成了透明玻璃一般。门外的情形被看得一清二楚，一个身穿教官制服的女子立在门外，正微皱着眉头看向门板，她身形有些娇小，竟真的和莫莉有几分相似。
　　莫莉吓了一跳，惊疑不定地看向门外。
　　瞧到她脸上的神色，林挚也有些意外，“怎么？你竟然不知道房门是可以从内部透视的吗？”
　　莫莉不想在这男人面前显露自己的无知，于是只抿紧了唇，没有回答。
　　林挚不以为意地笑笑，向着门外偏了偏头，解释道：“小姐，你现在可以相信我的确是认错了人吧？外面的女士才是我今天要等待的人。这里靠近走廊的尽头，平日里很少有人会来，而且在基地里，像你们这样娇小的女性极少，所以，我以为是她故意改变了装束，来增添刺激性。你知道的，角色扮演是很有意思的事。”
　　他说得这样坦然，莫莉听得却是无语，她垂了垂眼帘，说道：“好吧，我接受你的解释。现在，你可以放我离开了吧？”
　　不料林挚还是摇头，“不行，她还在外面，现在开门，会叫我的女伴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我想你也不希望发生什么难堪的场面，是不是？”
　　莫莉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有些道理，思量了一下，问林挚道：“她什么时候会离开？”
　　林挚轻笑道：“我不知道。”
　　屋内沉默下来，莫莉与林挚两人都没在说话，只透过透明的房门看向外面的女子，等着她的自行离开。那女子又摁了两下门铃，见仍是无人应答，脸上便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却是不肯离开，只靠在对面的墙上等候。
　　莫莉抬手看了看腕表，虽然知道这房子的隔音效果好得令人发指，却依旧是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她为什么还不走？”
　　林挚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答道：“因为我从不失约。”
　　莫莉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低声讥诮道：“这是个好品质。”
　　林挚笑笑，又沉默了一会儿，转头看向莫莉，说道：“这样吧，你先去卫生间里藏一下，我把她放进来，等她不注意的时候，你再偷偷溜出去。”
　　这简直是个糟糕透顶的主意，莫莉暗道，可不等她表示反对意见，林挚已是一把将她推入了卫生间，打开了房门。外面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抱怨道：“林！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开门？我还以为你没回来呢。”
　　那声音很快就从门外换到房内，莫莉知道那女人一定是进了屋子。如果现在从卫生间里走出去，那更是有嘴说不清了。莫莉急忙闪身躲在了卫生间的门后，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卫生间的房门并未关紧，所以林挚低沉的笑声很清晰地传了进来，“宝贝，我刚才在卫生间，没能及时给你开门，真是抱歉。”
　　女人又不满地抱怨了几声，突然间，像是被人堵住了嘴，一下子就消了声。
　　莫莉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正奇怪间，就见林挚的手从卫生间的门缝里悄无声息地伸了进来，向着她勾了勾手指。莫莉迟疑了一下，大着胆子打开了门，转头顺着林挚手臂伸过来的方向看过去，顿时惊住了。
　　林挚和那女人就在门外，他故技重施，用身体将那女人抵在墙壁上，手把女人的眼睛罩得严严的，口中诱哄道：“宝贝，咱们这回玩点刺激的，好不好？”
　　他话是对着女人说的，眼睛却看向了莫莉，另只手空出来向她指了指门口，示意她离开。莫莉紧张地咽了一口吐沫，轻轻地抬起了脚，蹑手蹑脚地往门口走。
　　林挚瞧莫莉看懂了他的意思，竟然还向她无声地笑了笑，然后就低下头去，去亲吻怀里女伴的颈侧，暧昧地问道：“怎么样？宝贝。”
　　女人吃吃地笑，手搭上他的肩膀，问：“哦？怎么个刺激法？”
　　因着那过道有些狭小，莫莉不得不从林挚的背后绕过，她心里暗骂着“狗男女”，屏住了呼吸，侧着身子，做贼一般地往门口的方向挪动。眼看着就要绕过去时，不想那女人却突然抬起了腿去勾林挚的腰。
　　莫莉差一点碰到她的脚尖，吓得立刻就停住了，一动也不敢动，眼睁睁地看着那女人的手摸到林挚的腰间，解开了他的皮带，娇笑问道：“林，你今天可是耽误了不少时间，剩下的时间还够用吗？”
　　林挚一手牢牢地遮住女人的眼睛，另只手沿着她动人的曲线上下滑动，“可是你先迟到的，怨我吗？”
　　女子辩解道：“我也不想的，林，你不知道，今天突然系统联查，我只得等那些人走了，才能把你门外的走廊监控关掉，然后又回房间换了衣服，这才迟到的。”
　　林挚口中低声应着，见莫莉在他身后半天没有动静，回头奇怪地看了过去。莫莉忙向他指那女人的腿，示意留下的空隙太小，她过不去。林挚微微愣了愣，随即就恶劣地笑了，竟然不理会莫莉的求助，只转过了头去，继续和女伴说那些下流的情话。
　　莫莉急得脑门直冒汗，她咬了咬牙，索性低下身来，避过那女人高翘着的脚尖，从地上往外爬去，一直爬到门口，这才小心地直起身来，去摁房门开关。
　　房门悄无声息的打开，她在走出之前，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不想却和林挚的视线对了个正着。他的唇凑到女伴的耳边，眼睛却盯着莫莉，里面满是戏谑，用莫莉也能听到的声音问道：“宝贝，想要我吗？嗯？”
　　莫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再顾不上别的，忙转身往外跑去，一口气冲进了自己房间。可恶，真是无耻又下流的一个男人！她忍不住低声咒骂了几句，又觉得后怕不已，想了一想，试探着叫道“常在？”
　　“常在”回应的很快，“莫莉，我在，有什么事吗？”
　　它语气不同于初次见面时的客气，比上一次随意了许多，很人性化的设计。
　　莫莉说道：“我想要去上课，可是不知道路，你能陪我去吗？”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请在出门时携带耳机型通讯器，以便于我们更顺畅的交流。”“常在”提醒道。
　　有“常在”的陪伴，莫莉胆子大了不少。不过她路过林挚房间门口时还是有些紧张，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就连步子都迈得有些僵硬。直到转过了那个拐角，她才暗暗松了口气。
　　可能是因为晚间上课的缘故，教学楼离着住宿大楼并不远，莫莉按着“常在”的指引走了大约一刻钟，就到了另外一座五边形的建筑外。“常在”在耳机里说道：“您晚上的第一节课是人类史，课长约50分钟，教室在3楼009房间，还需要我陪您进去吗？”
　　四下里已是能看到陆陆续续赶来上课的学员，莫莉心中稍定，答道：“不用了，谢谢。”
　　“那好，祝您上课愉快，再见。”
　　“好的，再见。”莫莉应道，提步往教学楼内走去。
　　米亚到得要比莫莉早，莫莉刚一进门她就看见了，扬臂招呼道：“莫莉，坐这边吧。”
　　莫莉寻声看过去，就见在教室左后方，米亚正举高了手向她示意，在她身旁，许辰宇微抬着下颌看向自己，唇边上有着温和而友好的笑意。
　　在这样全然陌生的坏境中，有人肯容纳你进入他们的小团体，这显然是件极为幸运的事。莫莉心中一暖，面上不禁也露出了笑容，走过去在米亚旁边的座位上坐下，问道：“随便坐没关系吗？”
　　“没关系。只要在课桌上扫一下你的身份码就可以。瞧，就这样！”米亚热情地做着示范，将手腕上的身份识别码在桌面上的感应器前扫过，类玻璃质地的桌面上方亮起了几个按键。米亚指了指教室前方，“你的信息会被传送到教官那里，他会知道有关你这门课的所有信息，出勤情况，课堂表现，以及成绩。”
　　真是先进！莫莉心中赞叹不已，她仿照米亚的样子，将自己的身份信息扫进了课桌内，低下头来开始摸索那几个按键的功能：有用于查询课业资料的，有向教官提问的，有拒绝回答问题的，甚至，还有提示“请勿打扰”的按键！
　　莫莉叹为观止，忍不住指了那个按键问身旁的米亚，“连这个也可以？”
　　“可以。”身旁的米亚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许辰宇，他向着莫莉笑了笑，解释道：“如果你认为不需要教官的授课，可以使用这项功能，它会在你的周围设置一个屏蔽罩，屏蔽掉教官的声音。”
　　莫莉有些意外，看了看许辰宇，以及和他交换了位置的米亚，问道：“扫入个人信息后，也可以更换位子吗？”
　　许辰宇是一个很爱笑的人，说话前总是先习惯性地翘一翘嘴角，“可以更换的，只要授课还没有正式开始。”
　　面对许辰宇，莫莉还有些拘束，不知道话题怎么继续下去，就只向他笑了一笑。
　　许辰宇忽地问道：“从那里出来，是不是很不适应外面的生活？”
　　莫莉有些不明白他的话，“嗯？”
　　许辰宇笑笑，解释道：“我是说回归岛。我曾经接触过一些有关回归岛的资料，听说那里还保留着一千多年前的生活制度。你刚从回归岛出来时，是不是很不适应外面的世界？”
　　莫莉早就丢失了之前的记忆，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许辰宇的话，正好含混答道：“还好吧，总会慢慢习惯的。”
　　换到斜前方的米亚突然回过头来，问许辰宇道：“组长，你对回归岛很感兴趣？”
　　许辰宇点头，答道：“嗯，有一段时间很着迷。还曾经回过母星，想进回归岛去看一看。不过，回归岛有一项很冷酷无情的规定，那就是人的一生只能选择一次。如果你选择了进入回归岛，那么就永远不能再出来。与之对应的，你降生在回归岛，如果选择出来的话，就再也不能回去了。”
　　他说着转头看向莫莉，温和地笑了笑，“所以，莫莉，你一定是位既坚强又勇敢的姑娘。离开旧有的生活环境，义无反顾地进入一个全新而又陌生的社会，这需要很大的勇气。”
　　可这个坚强勇敢的姑娘并不是现在的莫莉，莫莉被许辰宇赞得有些脸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你过奖了。”
　　米亚乐呵呵地插话道：“莫莉，你不用谦虚了。你不知道的，组长看人很准，他的超感官知觉是最棒的！”
　　莫莉闻言，不觉诧异地挑眉，“超感官知觉？”
　　许辰宇笑笑，解释道：“也就是第六感。”
　　这个词莫莉倒是知道，第六感就是指能透过正常感官之外的管道接收信息，是一种部分人认为存在的能力。
　　“组长的第六感很厉害，肖泽恩的智商值最高，而我，身体素质没得说，单人无辅助格斗新训部第一。”米亚伸出手指挨个给莫莉介绍，最后问道：“你呢？莫莉，你有什么特长？”
　　莫莉已被这几个人打击成渣，呆愣愣地看了米亚了片刻，问道：“反射弧特长，算吗？”
　　米亚和许辰宇愣了一愣，不禁都笑了起来，只有肖泽恩还面无表情，答道：“不算，这是你的劣势。”
　　米亚伸手去拍肖泽恩的肩膀，大声道：“肖泽恩，不要这样，幽默点。”
　　肖泽恩回过头去，没再说话。米亚偷偷地用手指在太阳穴那里转了个圈，和莫莉小声说道：“大脑开发过度的人，都有些，呃……你知道！”
　　米亚向着莫莉耸了耸鼻子，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
　　莫莉觉得这个女孩子真是可爱，高挑健美的身材，漂亮的脸蛋，这样有本事，偏偏性格还这样随和开朗，真是个上天的宠儿！
　　“不要被米亚的外表骗了。”许辰宇看了眼莫莉，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笑着说道：“她的性子很火爆的，尤其是在格斗场上，稍不小心就能要人性命。”
　　莫莉十分惊讶，“真的？”


第5章 
　　许辰宇笑笑，点头道：“就在上一场格斗对抗，米亚这丫头就对人下了死手。幸亏对方也有些本事，硬抗住了。”
　　米亚闻言撇嘴，抱怨道：“如果那小子没本事，我也不会打失了手，不过，他那人也太讨厌，我一看他那张可恶的脸就想揍他，竟然还敢在格斗场上调戏我，我后来没投诉他******，就算是够大度的了。”
　　不知怎么地，听着米亚这话，莫莉眼前突然闪过了林挚那张带着点邪气的眉眼，一时不觉有些发愣。身旁的许辰宇见她出神，解释道：“那件事责任不在米亚，的确是林挚那人做得不好。”
　　听到这个名字，莫莉心中不觉一惊，就在这时，就听得米亚冷哼了一声，道：“瞧！那小子来了。”
　　莫莉抬头往门口过去，果然就见林挚正从外面进来。他已经穿上了和众人一样的作训服，强壮结实的肌肉被衣服遮挡，显得人比在房间时瘦削了许多，少了几分孔武，多了一些清俊。
　　莫莉没想到林挚竟然也会在此处上课，再次见到他，难免有些不自在。她匆匆瞥了他一眼，赶紧垂下了眼帘，过得片刻，又不禁抬头偷偷去瞄，不料却和林挚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林挚咧嘴向她笑了笑，竟就向着她这里走了过来。
　　“嗨！莫莉小姐。”林挚在离莫莉不远处停下，面上挂着礼貌得体的微笑，仿佛与先前那个无耻之徒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请容许我重新介绍一下自己，我是林挚，您好，认识您十分荣幸。”
　　莫莉可是见识过他是怎样无耻的，更记得他盯着自己说那些下流话时的模样。她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冷不热地回应道：“抱歉，我并不想认识你。”
　　她这话说得毫不留情，没给林挚留半分面子。许辰宇等人俱都是微微一怔，有些诧异地看着莫莉与林挚两人。
　　林挚面不改色，依旧带着浅笑，不慌不忙地说道：“那很遗憾，我们已经认识了。”
　　米亚的性子急，为人又仗义，瞧着莫莉与林挚之间的情形，猜出他们定是有什么过节，于是站起身来，向着林挚冷声说道：“怎么？想要来找事吗？有种和我去格斗场。”
　　“米亚小姐，您误会了。”林挚勾了勾唇角，轻笑道：“我只是过来和莫莉小姐打个招呼，顺便，找个位置坐下来上课。”他说着，转身就在过道另一旁的空位坐下了，将自己的身份码扫入课桌内，然后又回过头看侧后方的莫莉，笑着问道：“我坐在这里，您不介意吧？”
　　莫莉用力地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米亚忍不下气，又要站起身来，却被许辰宇轻声喝住了，他抬头看向林挚，温和地笑了笑，替莫莉回答道：“没关系。”
　　林挚也向他笑笑，这才回过了身去。
　　米亚一脸气愤地瞪着林挚的背影，许辰宇看向莫莉，轻声问道：“怎么？你和林挚有什么过节吗？”
　　莫莉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那场尴尬事她是提都不想提的，可她满打满算来到这个基地才不过半天，之前又和林挚不认识，想找个借口都不好找。莫莉微垂着眼帘沉默，不知不觉中，又习惯性地轻轻咬住了下唇。
　　许辰宇的眸光似是一深，默默看她两眼后才又叫道：“莫莉？”
　　莫莉抬眼看他，还以为他是在等着她回答刚才那个问题，于是说道：“哦，也不算什么过节，就是刚才吃完晚饭后回去的时候，在走廊里不小心和他撞了一下，起了点争执。”说到这里，莫莉有些不甘心，又补充道：“这人心胸狭小，很记仇。”
　　可能只是凑巧，她刚说完这话，不远处的林挚竟回过头来，勾着唇角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
　　莫莉不觉有些心虚，可她刚才说话的声音很低，林挚不该听到才是。
　　“不用害怕。”许辰宇向她笑笑，温和地说道：“在这个基地，是不会发生欺负新人的事情的。基地法令很严格，所以，没有人敢去做。而且，”他停了一停，又道：“还有我们。”
　　莫莉十分感动，“谢谢。”
　　说话间，身穿了衬衣窄裙的女教官已经从外面进来，本来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谈的学员各自寻找座位，开始准备上课。可能是受到气氛的影响，莫莉莫名地有点紧张，连忙端正了坐姿，两眼直视前方，静候着教官开始授课。
　　女教官授课一板一眼，每讲完一个章节，都会给学员留出三五分钟的时间，叫大家自己阅读章节内容，然后她再来提问。
　　“这种方式可以提高你们的阅读能力，锻炼记忆力，大脑只有在使用中才能得到进一步的发展。我是反对把信息存储芯片直接植入大脑的，来自外力的干预会破坏大脑本身的平衡，会叫人类慢慢变成只能依赖电子与机械的科技怪物。人类需要的是进步，而不是被改造。”
　　莫莉一边要竖着耳朵去听女教官的话，另一边还要分出神来翻看课本，一心两用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难了，更别说那一章的内容足有三四十页，只给几分钟的时间，怎么可能看得完！
　　她抬头扫了一眼周围，发现其他人皆都不急不忙地翻看着课本，神态很是轻松。不过，他们翻看书页的速度却是很快，基本上就是一页翻过来，随意地扫了一眼，然后就又去翻下一页，连她身边的许辰宇也是这样。
　　许辰宇发现莫莉在打量自己，侧头向她笑了一笑，轻声问道：“怎么了？”
　　莫莉摇了摇头，回过头去继续看自己的书，过得片刻，又忍不住转过头来问许辰宇道：“请问，你们翻的这么快，都仔细看过内容了吗？”
　　她这个问题似乎叫许辰宇感觉意外，他挑了挑眉毛，点头，“是的，看过了。”
　　莫莉简直就要被这些人打击死了，苦着脸说道：“我读不了那么快，我的阅读速度和你们一比，简直就像是乌龟在爬！”
　　许辰宇不觉笑笑，安慰她道：“其实大部分人都只是看个大概意思，知道它在讲些什么就够了，毕竟像肖泽恩那样的人是极少数。”
　　“肖泽恩能过目不忘？”莫莉问道。
　　“呃，不只是过目不忘，”为了不影响他人，许辰宇将身体靠近了莫莉一些，轻声答道：“这样来说吧。同样的阅读速度，他不但能一字不差地记住，就连每个字使用的频率以及曾出现过的地方，他都能记住。”
　　莫莉听得咋舌，真想感叹一句“好变态呀！”
　　前面的米亚像是与莫莉心有灵犀，回过头来低声道：“很变态，是不是？这家伙简直就不是人类！”
　　莫莉真想重重点头表示赞同，强行忍住了。
　　因为忙乱紧张，时间就觉着过得快，这堂课很快过去，在最后几分钟有一个简单的课堂测试，是道小论述题：你如何评价24世纪末人类与高智能机器人之间的战争？
　　莫莉有点抓瞎，她的记忆还停留在21世纪，鬼才知道这场发生在24世纪的战争是怎么回事！她有心作弊，偷偷去瞄一眼旁边许辰宇的答案，可却又脸皮薄、胆子小，最后只好低下头憋出来一句万金油答案来：这是一场极为残酷的战争！
　　第一节课后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然后就是第二节课——武器发展简史。
　　如果说第一堂课还叫莫莉感到紧张忙乱，那么这节课莫莉就直接傻眼了，既看不懂，也听不懂。很好！连紧张忙乱都感觉不到了！莫莉听天书一样听帅哥教官讲了几分钟，咬了咬牙，干脆放弃了听讲，自己静下心来从课本的第一页开始一点点地啃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旁边的许辰宇用手轻轻杵了杵莫莉的胳膊，提醒她道：“莫莉，下课了。”
　　莫莉这才发觉帅哥教官都已经走了，教室里其他的学员也都在准备离开。米亚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嚷嚷道：“天啊！总算结束了，我讨厌像个傻瓜一样坐在这里听课。”
　　几个人收拾了东西往宿舍走，电梯到达莫莉所住的那层楼时，许辰宇突然伸手挡住了电梯门，问莫莉道：“需要我送你过去吗？”
　　莫莉明白许辰宇的好意，可她不能总依赖别人的帮助，总要学会自己去面对困难。她向许辰宇笑了笑，拒绝道：“谢谢，但是不用了。”莫莉指了指一直挂在耳侧的通讯器，示意道：“我有这个。”
　　许辰宇没在坚持，只淡淡一笑，收回了手。
　　待电梯门合上继续上行，莫莉才转身往自己的宿舍走去，她叫了“常在”出来，与他边走边聊，直到进入她自己的宿舍，都没有再看到林挚的身影。莫莉放松了戒备，询问“常在”有关新训部的各项纪律与要求，并问道：“上课时用的那些书籍，我可以带回来宿舍里读吗？”
　　“常在”答道：“可以，不仅是上课时使用的书籍，我还可以帮您联通基地的图书管理系统，只要是在保密级别以下的资料，您都可以借阅。不过，从您的情况来看，我认为您首要担心的不该是这类文化课程，而是明天即将面对的体能训练科目。”
　　莫莉僵了一僵，又问：“明天会有哪些体能训练？”
　　“肌群的力量训练，身体协调性训练，超重力环境下的耐力训练，各种障碍穿越训练，以及无辅助的个人格斗训练等。每个新学员要经过为期一个半月的体能训练，然后才能进入下一期的技术培训。”
　　莫莉听得傻眼，呆呆地坐在床边愣神。
　　“常在”无法体会莫莉此刻的焦虑与悲观，他的音调一如既往的平缓悦耳，“这些体能训练的强度都很大，提醒您早点休息，保持体力。”
　　莫莉怔怔地点点头，“好的。”
　　“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了。”
　　“那好，晚安。”
　　“晚安。”莫莉仰面躺倒在床上，欲哭无泪，明天可以装死吗？可以吗？
　　第二天早上才刚刚五点一刻，“常在”就开始叫莫莉起床，“在早饭之前有两个小时的体能训练，从五点三十分开始，您到训练场至少需要五分钟，所以您现在还有十分钟的个人时间。”
　　莫莉不敢耽搁，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光着脚跑去了卫生间洗漱，待穿戴利索，临出门前，又忍不住低声问“常在”道：“常在，训练场上发生过学员因训练强度过大而猝死的情况吗？”
　　“常在”答道：“自2993年起，基地再没发生过非战斗减员的情况。”
　　既然不会死，那还怕什么？
　　莫莉用力握拳，又深深地吸了口气，快步往门外走去。不知是不是凑巧，她走过林挚门口时正好遇到林挚出门，他穿了一身和莫莉同款的作训服，短袖紧身上衣，黑色皮带，宽松的军裤，裤脚全都扎进军靴里，一眼看去，比昨天的他更添了几分痞气。
　　林挚看到莫莉，似是也有些意外，扬了扬眉，勾唇笑道：“早安，莫莉小姐，真是巧。”
　　莫莉没有理会他，只匆匆地往外走去。
　　早训是在室外，联盟的星外基地大多模拟母星环境，这个时候，训练场上空的天色已经开始变亮，就如莫莉之前见惯了每一个清晨一样。
　　匆匆赶到的学员已经开始列队，莫莉粗粗扫了一眼，看到了队列里的许辰宇和米亚他们。不过这个时候她可不敢跑过去和他们打招呼，她径直跑到队列前面，在那个教官模样的女人面前站好，高声报告道：“报告长官，新训部第216期学员，编号TL002385617，莫莉向您报到。”
　　教官手中已有莫莉的资料，闻言上下打量了一眼她，冷声说道：“入列。”
　　莫莉这才转身往队列里跑去，站在了队尾。
　　新训部每期学员大概有一千多人，分作了八个分队，莫莉所在的H分队便是最后一个分队，有近二佰名学员。这些人在经过三个月的训练淘汰后，只有一百人能够进入基地的作战队，其余的人则会转成基地勤务人员，或者是被退回原部。
　　五点三十分整，早训正式开始，第一个科目就是耐力与承受力的训练，两倍重力场下的负重长跑。这一项训练对于莫莉来毫无悬念，她一踏上特制的跑道就被重力压得差点跪倒在地上。
　　跑道是传统的四百米，许辰宇他们一共在她身边路过了十二次，米亚看起来最轻松，一直跑在最前面，每次经过莫莉身边时，都会停上一停给她鼓劲。
　　刚开始时，米亚喊：“莫莉！快跟上！你能行的！”
　　跑到一半时，米亚的话就换成了：“莫莉，站起来，你能行的！”
　　到最后，米亚已经放弃了叫莫莉站起来的打算，只大声地给她鼓劲：“莫莉，坚持住！再往前爬一段吧！”
　　莫莉咬牙，又往前艰难地爬了半米。
　　后面传来低声的嗤笑，紧追上来的林挚忽然在莫莉身边停了下来，他弯下腰去，一把将莫莉从地上拽起来，扛到了肩上。
　　莫莉惊得叫了一声，怒道：“你放下我！”
　　林挚笑道：“莫莉小姐，我是在帮你啊，一会儿教官可是要在对面训话，以你这样的速度，明天这个时候也爬不过去的。”
　　许辰宇从后面追上来，冷声制止林挚道：“林挚，放下莫莉。”
　　林挚停也不停，转头向着许辰宇匪里匪气地笑，“为什么要放下她？是要等着她自己爬过去，还是换你来背她？如果是要她自己爬，那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而如果只是换你来背她，那就更没必要了。我们都是相亲相爱的好队友，不是么？”
　　起点到终点不过才有二百米，莫莉之前自己又爬出了几十米，剩下的距离一会儿就到，林挚把莫莉扔到终点，拍了拍手，笑道：“莫莉小姐，你真是该向我说一声谢谢。”
　　莫莉几乎要吐血，不知道是被摔的，还是被重力压的。她趴在地上，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女教官的黑色皮靴出现在她的眼前，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莫莉头顶响起，“需要叫医疗人员吗？”
　　莫莉性子里的那股子倔劲上来了，她奋力地抬起头来，看向女教官那面无表情的脸，答道：“不用，谢谢。”
　　“那就站起来！”女教官厉声说道。
　　莫莉咬紧牙关，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女教官盯着她看了片刻，这才转身离开。接下来的训练更是惨无人道，二百个俯卧撑、三百个仰卧起坐，一百米障碍穿越来回二百趟？？莫莉最后还是被人送进了新训部医疗室。
　　医疗室的主管医生是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姑娘，她将莫莉安置在仪器床上，柔声她道：“没有什么大问题，你只需要闭上眼睛，睡上一小觉就好了。”
　　莫莉被戴上了眼罩，身下的仪器床慢慢启动，把她送入了一个密封的空间内。莫莉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越来越轻，唯有脑子越来越沉，很快，她的意识就沉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再醒过来时，莫莉身上的痛感全都消失了，和早上刚刚醒来时的感觉没什么区别。她心中一惊，猛地坐起身来，发现自己还是在医疗室，那个叫东真纪的女医生向着她微笑，说道：“你的身体现在还无法承受如此大强度的训练，我会向你们教官建议适当减弱你的训练强度，循序渐进。”
　　莫莉低声道谢，又问：“我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女医生笑着说道：“当然可以，现在正好是午餐时间，你应该先去就餐，然后回房间好好休息一下，下午的训练不要去了，我会给你请假。”
　　莫莉点头应下，独自出了医疗室，却没有去餐厅吃饭，而是直接回了宿舍。她现在满心的沮丧和悲观，情绪很是消沉。虽然她对新训部的生活早已有准备，可是却没想到会这样艰难。而且，还要在这里待足三年，既不能通过选拔，又不能选择退出。
　　如果日复一日地重复这样的生活，莫莉突然觉得，她的精神可能会先崩溃。
　　她一直在宿舍里躺着，本来晚饭也是不打算去，可是“常在”却自己跳了出来，提醒道：“莫莉，你已经两顿没有进食，如果再饿下去，会影响你的健康，我将自动向基地报告你的情况。”
　　莫莉无奈，只能从床上爬了起来，正想要换过衣服去餐厅，门铃却突然响了起来。她走到门口去看，发现门外站的是许辰宇。
　　“嘿！你没事吧？”许辰宇问莫莉，“大家都很担心你，就叫我过来看一下。”
　　莫莉摇头，答道：“我没事，正要去餐厅吃饭。”
　　许辰宇认真地看了她两眼，这才微微笑了笑，道：“那一起去吧。”
　　莫莉点头，回房间换过衣服，和许辰宇一同前往餐厅用餐。路上，许辰宇突然说道：“莫莉，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你不是做不到，而只是还不习惯。”
　　“嗯？”莫莉有些意外，转过头看向许辰宇。
　　许辰宇继续说道：“经科学研究，回归岛的人和联盟的人在生理上并没太大的差别，所以，从理论上来讲，基地的训练强度你完全可以承受的，只是需要时间来适应。”
　　看到莫莉面上的惊诧表情，许辰宇不觉微微一笑，“莫莉，我不会读心术，我只是第六感很好，能感觉到你的消沉和沮丧。但是，请别放弃，总有一天，你会做得比我们所有人都好。”
　　莫莉停住了脚步，“组长，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许辰宇缓缓敛了笑意，认真地看着莫莉，轻声说道：“不，我不是在开玩笑，我甚至有一种预感，你将是我们所有人的救世主。”


第6章 
　　莫莉默默地看了许辰宇一会儿，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回过头继续往前走去，步子一反之前滞重，忽变得轻松了许多。过了一会儿，她突然笑着回头看向许辰宇，大声说道：“组长，谢谢你。虽然明知道你是在安慰我，可是你的话还是鼓励了我。我不会放弃的，我会坚持下去的！”
　　许辰宇并未说什么，只微笑着向莫莉摇了摇头。
　　两人很快就走到了餐厅，米亚他们饭已经吃了一半，见到莫莉过来纷纷与她打招呼，林挚就坐在不远处，莫莉迟疑了一下，走到他的桌前，向他郑重说道：“早上的事情，谢谢你。”
　　林挚歪着头看她，似笑非笑地问道：“莫莉小姐，您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莫莉知道他一定是在故意刁难，可早上他确实是帮了自己，于是她忍下了脾气，提高声量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林挚这才咧嘴向她笑了笑，“您太客气了，莫莉小姐，我们都是队友，不是吗？而且我们住得那样近，更应该相互关照才是。”
　　莫莉没说什么，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桌边。
　　米亚替她抱不平，“那样的人不用理他，用拳头叫他闭嘴最好。”
　　肖泽恩冷冷插嘴道：“那是你，莫莉没有本事用拳头叫他闭嘴。她连早训都通不过，你还想叫她上格斗场吗？”
　　米亚想到莫莉早上的表现，认同地点头，“还真是。”
　　莫莉无奈苦笑，不理会她们的谈论，低下头认真地吃自己的饭。
　　此后的日子里，莫莉成了医疗室的常客，即便是训练强度已经大幅度减弱，依旧不是她的身体所能承受的。最开始是在早训后就会被送过来，再后来，这时间慢慢向后推移，待到假期前的最后一天，她已是能坚持到下午的训练。
　　这一天晚课结束后，米亚一把拉住了莫莉，兴冲冲问她道：“莫莉，你明天晚上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假面舞会？”
　　因为刚才学习的是飞行器设计原理，莫莉脑子里都快成了一团浆糊，听了米亚这话半天反应不过来，“假面舞会？”
　　米亚冲莫莉挤了挤眼睛，用胳膊揽住了她的肩膀，嘿嘿笑道：“哎呀，不要装啦，莫莉，难道你都没有需求吗？去吧，找个帅哥，聊一聊天，喝一喝酒，然后再和他渡过一个充满激情的夜晚，你会忘记所有的疲惫和消沉的。”
　　许辰宇也在一旁微笑着看莫莉，说道：“没有米亚说得那么夸张，不过这样做的确可以叫人释放压力，纾解烦闷。”
　　莫莉听了这话就忍不住脸红，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米亚还在等着莫莉的回答，追问道：“去不去？莫莉？”
　　莫莉脸上火烧火燎的，动用了幸存的全部脑细胞，终于找到一个借口拒绝米亚的好意，“哦，不行，我想趁着假期去图书馆查些资料，补一补课。你知道的，我资质太差，跟不上你们的进度。”
　　米亚听了有些失望，不过也对莫莉的选择表示了理解，“好吧，你的确需要补课。”她又转头去问许辰宇，“组长要去舞会吗？”
　　“我不去。”许辰宇直接答道。
　　米亚奇道：“为什么？你又不需要像莫莉一样补课。”
　　“我需要给莫莉补课。”许辰宇说着，微笑着看向莫莉，问道：“莫莉，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来为您效劳？”
　　“呃？”莫莉有些呆愣，反应了一下，连忙摆手道：“不用的，我自己看书就好，不用麻烦你。”
　　“只是因为不想麻烦我吗？”许辰宇向着莫莉弯唇微笑，并不理会她的拒绝，直接问道：“那我的回答是不算麻烦，我很乐意。明天你什么时候方便？我过去接你。”
　　他这样的态度，叫莫莉觉得如果自己再拒绝下去就有些矫情，于是回答道：“看你的时间吧，我几点都好。”
　　许辰宇沉吟了一下，“九点可好？”
　　莫莉点头，应道：“好。”
　　第二日上午九点，莫莉宿舍的门铃准时地响起，许辰宇穿了一身黑色立领军装常服，身姿挺拔地站在门外，笑着问她：“准备好了吗？可以出发吗？”
　　平日里，大家都是根据训练内容穿着相应款式的作训服，莫莉还是第一次看到许辰宇穿这种黑色军装，挺括的衣料配上光亮的银色纽扣，又是贴身裁剪，显得人修长挺拔，英武而俊朗。莫莉眼前不觉一亮，愣了愣，这才点头道：“好了，走吧。”
　　不料许辰宇却是站着没动，他上下打量着莫莉，赞道：“莫莉，你穿这身衣服很好看，非常性感。”
　　莫莉身上穿的也是黑色军装，不过却是女式的，收腰的制服短上衣配着包臀的短裙，硬朗中透着女性特有的柔媚，很漂亮的款式，最关键的是还能遮掩她身高上的不足，只凸显出她身材娇小和玲珑有致。
　　她的确是瘦，但是胸和臀部却都不算小，甚至因为腰肢太过纤细，反倒衬得这两处地方有些惹眼。
　　莫莉之前有照过镜子，也知道效果不错，甚至还因为这衣服有点太显身材，想要换回平时穿的作训服。可“常在”说节假日里就应该穿军装常服，她不想自己与众不同，这才没有换下这身衣服，没想到却引来许辰宇这样露骨的夸赞。
　　莫莉有些脸红，扯了扯嘴角，厚着脸皮说道：“谢谢。”
　　幸好许辰宇后面没有再说什么过火的话。两人乘电梯直下到地下停车场，许辰宇选了一辆小巧的磁悬浮车，绅士地替莫莉打开了车门，说道：“图书馆在基地中心区域，离这里有些远，我们开车过去。”
　　车子从新训部开出，行驶了大概二十多分钟，这才进入了基地的中心区域。穿过一个小广场时，许辰宇指着对面的一座椭圆形建筑，向莫莉介绍道：“这里就是举行假面舞会的地方，米亚他们晚上会来这里。”
　　莫莉禁不住好奇，仔细看了两眼。
　　许辰宇又笑道：“到了晚上会很漂亮。莫莉，你真是该来玩一玩的。这里只不过是一个给大家放松的地方，可以喝酒，跳舞，或是与人聊天，感觉不错。”
　　这话并不能打动莫莉，她只是浅浅一笑，没有搭话。
　　许辰宇也笑了笑，将车子停在一栋黑色的大楼之前，“就是这里了，下车吧。”
　　车子被基地智能系统自动收入地下停车场，许辰宇带着莫莉径直走进大楼，穿过空荡荡的大堂，拐入左侧的走廊，“图书馆里的人很少，大家一般都通过‘常在’来调阅电子书籍，很少有人会亲自来这里查阅纸书。”
　　没有人？莫莉脚步微顿，难怪她听不到什么人声，就连脚步声听起来都有些空旷，原来竟是没人来！
　　许辰宇已是走到了一间藏书室外，“为了保持馆内的安静肃穆，在这里不允许与‘常在’对话，需要手动查询你所需的信息，这也是大家不愿意来这里的缘故，虽然类纸类书籍翻起来的手感更好。”
　　他站在虚拟屏前看了几眼，向着里面偏了偏头，“有关飞行器的书籍大都在这里，还有些文史类的在三楼，我想可以改天再去。”
　　莫莉没有反对，走在许辰宇前面进入藏书室。进了门才发现，这间藏书室竟然极大，屋顶挑得很高，一排排高大的书架整齐地排列着，往远方延伸出去，一眼似看不到头。她被这情景震呆，立在门口半天没有动地方。
　　许辰宇轻声问道：“想不到吧？我刚来时，也想不到能在星外战队基地看到这样的图书馆。”
　　莫莉轻轻点头，“很意外，也很震撼，想不到会在这里看到这么多纸质书籍。”
　　“这还要感谢贝寒将军，据说他很喜欢收集这些。”许辰宇笑了笑，叫莫莉去侧面的阅览台等候，他按照图书索引找了几本有关飞行器的书籍过来，放在莫莉身前的桌面上，笑着问道：“我们现在开始？”
　　莫莉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些纸质书籍，摸着那光滑的纸页，心里颇多感慨，默了片刻后，才抬头回应许辰宇道：“好吧。”
　　许辰宇在莫莉身旁坐下，伸手取过一本书来，开始从最基础的空气动力学讲起，他的声音不大，缓慢而又清晰，显然是在照顾莫莉的接受能力。偌大的藏书室内，好像只他们两个人，莫莉最初时还略有尴尬，可很快就被许辰宇讲解的内容所吸引。
　　因着专注，时间过得很快，当许辰宇突然合上她面前那本书时，莫莉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疑惑地抬头看他。
　　许辰宇笑着解释道：“休息一下，吃过午饭再继续吧。”
　　莫莉这才意识到已过了午饭时间，连忙站起身来，“抱歉，我忘记时间了。”
　　幸好吃饭不用再回新训部，靠近图书馆的地方就有一个餐厅，虽然是基地指挥部的军官餐厅，节假日里却也对其他人员开放。莫莉跟着许辰宇去那里用餐，很意外地遇到了尤利安，那个送她去新训部的年轻副官。
　　尤利安见到莫莉也有些惊讶，笑着打趣她道：“莫莉小姐，你是来参加假面舞会的吗？是不是来得太早了点？”
　　莫莉对这个人的印象还不错，闻言笑着摇头，解释道：“我来图书馆查些资料。”
　　尤利安正欲再与莫莉说话，旁边有别的军官走过，大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叫道：“尤利安，你这小子！我当你还得在医疗室的治疗舱里闷几天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活蹦乱跳了。真是够厉害的！怎么样？这回能够受到总司令部的嘉奖吧？到时候要记得请客啊！”
　　尤利安谦逊地微笑，说道：“只不过是一次普通的战斗负伤，没什么的。”
　　“这可不是普通的战斗负伤！”军官出言纠正，脸上流露出敬佩之色，又说道：“你们可是攻陷了改造人的第四大据点！只用一个战舰联队和两个特别行动队，短短两个小时就结束了战斗，贝寒将军又创造了一个奇迹，他是联盟的荣耀！”
　　莫莉听了个糊涂，她回到许辰宇身边坐下，低声问道：“他们在说什么？有打仗吗？改造人是怎么回事？”
　　许辰宇刚刚点完了餐，闻言笑着答道：“你真该去好好补习一下人类史。改造人最早起源于二十六世纪，科学家协会的一部分人试图用动物的基因来改造人类，以推进人类的进化。可惜这种改造产生了许多怪物，由此可见，这样的进化是违反自然规律的，最终可能引导人类走向灭亡。”
　　莫莉听得入神，不禁问道：“后来呢？”
　　“试验很快就被禁止了，可这时已经有许多人被成功改造过了。不同于试验失败的那些怪物，他们的外貌和普通人类并无区别，只是基因具有潜藏的不稳定性。为了避免人类的基因受到污染，这些人被强制打上了印记，以便与普通人类区别开来。”
　　许辰宇见莫莉听得极为认真，说得更加仔细，“这就是改造人的来历。没有人愿意被当作怪物对待，改造人也是这般。他们混入人群，结婚生子，导致携带这些基因的人类越来越多，有些人生出来就有具有特能，有些人却被生成了怪物。当时的联盟政府为了确保人类基因不再被污染，选择了驱逐这些改造人，不料几百年下来，这些改造人非但没有消亡，反而渐渐壮大起来了，上个世纪的时候，还建立了自己的帝国——迪沃帝国。”
　　“于是就有了战争，是吗？”莫莉忍不住问道。
　　许辰宇点头，“那些人大多是胆大妄为的亡命徒，又各具特能，经常混入人类居住地从事绑架、刺杀等行当，这一次贝寒将军率军袭击改造人的第四大聚集地华伦特，也是施行报复性打击。在这之前，联盟的一个星外民住基地遭到了袭击，有证据显示是改造人做的。”
　　饭菜很快就被送了上来，两人边吃边聊，一顿饭吃完，莫莉才将联盟与改造人之间的恩怨了解了个大概。
　　许辰宇最后总结道：“所有的战争都起于生存空间的争夺。自上个世纪起，科技的发展就进入了停滞时期，人类向宇宙拓展的速度变慢。在有限的空间内，生存资源的争夺变得更为激烈，人类和改造人的战争已是不可避免。”
　　莫莉听了很是有些怅然，以至于下午补习时都连连走神，许辰宇还当她是累了，停下来和她说道：“如果累了，就去休息一下，今天就先到这里。”
　　“呃？”莫莉回神，想了一想，说道：“好的。”
　　许辰宇扫了一眼时间，又问她道：“真的不去舞会吗？那里马上就要开始了。”
　　“不去了。”莫莉连忙摆手，将面前的书籍都收整在一起，放回到旁边的自动收纳车上，“组长，我想去楼上借几本人类史的书回宿舍看。”
　　许辰宇也随着她站起身来，好脾气地应道：“好，我陪你过去。”
　　莫莉却不好意思这样麻烦他，拒绝道：“我自己过去就好。你可以在外面等我，或者先去餐厅那里，今天麻烦了你一天，我来请你吃饭吧。”
　　这里人的显然更尊重对方的意愿，许辰宇听莫莉这样说，没有再坚持，只笑了笑，说道：“那好，我在外面的广场等你。”
　　莫莉点头，与许辰宇一同出了藏书室，两人在大堂分手，许辰宇往外走去，而莫莉则转身沿着步行梯上了三楼，按照许辰宇所说的大概方位，去寻找文史类藏书的分区。她的记忆力和方向感都还不错，虽然走廊有些曲折，还是一路顺遂地找到了地方。
　　只是没有想到这个地方会这样安静。
　　比起楼下的那个藏书室，这里要小了许多，书架的排列也更为密集，灯光从屋顶上打下来，只能照亮书架的上半截。底下的光线有些暗，莫莉蹲在地上瞧了半天，才把自己需要的书一一挑了出来。
　　莫莉站起身来打算离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起身太猛，她眼前突然有些发黑，人下意识地往前踉跄了一步，怀里的书都稀里哗啦地掉在了地上。莫莉连忙扶住了身旁的书架，立在那里缓了片刻才恢复过来，又蹲下身去拾地上的书。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莫莉还以为是许辰宇等的不耐烦了过来找她，抬头与来人说道：“抱歉，组长，我——”
　　她的话突然从中断掉，站在她身前的这个男子并不是许辰宇，他比许辰宇更高大一些，也穿着一身黑色的军装，因为他是背光站着，莫莉一时不能看清他的面容，只觉得他面色该是极冷漠的，整个人透出一股凛冽的寒意。
　　莫莉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不由自主地往后瑟缩了一下，蹲跪在那里，抬着头愣愕地看着那人。
　　静寂中，男子突然出声道：“需要帮忙吗？”
　　他的声音略显低沉沙哑，礼貌中却又透着淡淡的疏离冷漠。
　　“哦，不用，谢谢。”莫莉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将那几本书从地上拾起，胡乱地抱入怀中，站起身来有些紧张地看向那个男人。
　　此处是一排书架的深处，莫莉身后不远就是墙壁，她若想离开，只能从男子所在的这一侧走出去，可地方狭小，几乎不能容两人错身而过。莫莉正迟疑着，那男子已是先行往后退了一步，侧身让开了路。
　　瞧他举止这般绅士，莫莉既觉意外又觉庆幸，连忙抱着书往外走。待走过那男子身边时，却突然闻到了一阵淡淡的酒气，她心中莫名一慌，怀里的书就有些抱不住，其中一本忽地往下滑落了下来。
　　莫莉低低地惊呼了一声，下意识地抬腿去接那本书。那男子反应比她要快了许多，手臂往下一捞，就接住了那本下落的书。他随意地看了看那书皮，又扫一眼莫莉怀里的其他书籍，淡淡地问道：“你对人类史很感兴趣？”
　　过道就一臂多宽，两人靠得极近，他的声音仿佛响在莫莉的头顶。四下里的酒气随着他的气息渐渐浓郁，淳厚而凛冽，熏得人昏昏欲醉。莫莉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一时竟觉得口干舌燥。
　　男人还在等着她的回答，“嗯？”
　　人在紧张之下，总是会做出习惯性的动作，莫莉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假作镇定地答道：“是的，刚听说战队攻陷了改造人的聚集地华伦特，所以对改造人的历史比较感兴趣，想借回去看一看。”
　　男人正要把手中的书递还给莫莉，闻言动作一顿，“改造人的历史？”他唇角微扬，发出一声冷冷的讥笑，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一个没有未来的种族，还谈什么历史？”
　　莫莉并不认同他这句话。许是呼吸中的酒气激起了她心底的勇气，莫莉大胆地抬起头来，看向身前的陌生男子，坚定地说道：“抛弃历史的种族才会没有未来，只要尊重历史，不论多么艰难，都能创造出一个崭新的未来。”
　　这话似乎叫男子感到很意外，面容上露出明显的愣怔神色。
　　莫莉突觉得他有些眼熟，似曾相识的感觉，可她又十分肯定，她并没见过这个人。他长得极好，剑眉飞扬，眼眸深邃，挺直的鼻梁下是微微抿起的唇瓣，唇形完美，颜色稍有些黯淡，可配着那坚毅的下颌，却生出一种异样的性感。
　　是的，性感！不知怎地，莫莉心中突地冒出这个词来。她脑子里又闪出了米亚说的那句话：每次看到贝寒将军，我都有一种扑上去的冲动，压倒他，撕开他那扣得严整的军装领扣，咬上他的喉结……
　　突然间，她竟然也有了这种冲动！这荒谬的念头叫莫莉感到震惊而羞惭，她真的是疯掉了，才会有这样疯狂的念头！
　　面前的男子微微眯了眼，打量了莫莉片刻，唇角忽地弯起，露出了一丝嘲弄的笑。
　　莫莉觉得他定是窥破了自己丑陋的心思，所以才会露出这样的微笑来。面对着他可以洞察一切的目光，她几乎窘得无地自容，慌张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男子将手中的书轻轻地丢在莫莉的怀里，莫莉心中一松，忙低声说了一句“谢谢”，正要低头离开，不料男子的手臂却挡在了她的身前。她惊愕地抬头，就听那男子轻佻地问道：“对我有感觉，是吗？”


第7章 
　　“呃？”莫莉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傻愣愣地看着他。
　　男子微勾着唇角，笑容中透着讥诮，“难道不是在渴望我的身体？”
　　莫莉被他无耻而大胆的话惊呆了，她愕然地看着他，心中只觉羞怒异常，于是义正严词地斥责道：“请你自重！我没有渴望你的身体，请你让开！”
　　男子低声嗤笑，非但没有撤回手臂，反而倾身贴近了莫莉，低下头在她颈侧轻轻地嗅了嗅，不屑地嘲弄道：“都动情了，却依旧嘴硬，真是虚伪的人类！果然越是血统纯正，就越是虚伪。”
　　莫莉先惊后怒，再也忍耐不住脾气，伸出手去用力推他，口中骂道：“无耻！”
　　不料他看似懒散，站得却稳，莫莉的手推上去就像是推到了一堵墙，非但没有将他推动分毫，自己反倒不受控制地往后栽去，狠狠地撞上了身后的书架。她的后脑被磕了个正着，痛得眼前顿是一黑，眼泪差点都下来了。
　　人还未反应过来，莫莉只觉得腰间一紧，已是被他扯了过去。
　　他单臂紧揽住她的腰肢，另只手却不紧不慢地将她怀中的书一本本地抽出，好整以暇地放回到书架上去，然后问莫莉道：“人类到底优越在哪里？嗯？莫莉小姐，你能告诉我吗？”
　　他的声音舒缓低沉，身上却又透出冷漠又危险的气息，一如刚出现时。
　　莫莉眼前还一阵阵地发黑，勉强保持着大脑的冷静。
　　他知道她的名字，那应该是认识她的，可她却对他没有任何印象。要么，就是她真的没有见过这个人，要么，就是他的外貌已伪装过。伪装过的外貌，浓郁的酒气……他是来参加假面舞会的人吗？
　　“长官。”莫莉尽量往后闪避着身体，暗中仔细地观察着他的神色。他虽然没有佩戴肩章，可对她称呼他为“长官”没有丝毫的不适，可见他不该是新训部的学员。
　　“请您先放开我，好么？”莫莉沉声问道。
　　男子挑了挑眉梢，手臂上却没有丝毫的放松，显然是不肯答应莫莉的请求。
　　莫莉抿了抿唇，继续说道：“以您的条件，舞会里会有许多漂亮姑娘愿意和您亲近，你不该在这里骚扰我。这里是图书馆，虽然屏蔽掉了‘常在’，可进馆的人都有记录，就算我现在不知道您是谁，事后也可以查到您的身份。”
　　她威胁并未起到作用，反而像是突然提醒了他，他收紧手臂，将两人的身体贴合得更紧了些，单手来解莫莉身前的衣扣，不以为意地问她：“然后呢？”
　　莫莉伸手阻拦，却被他将双臂驳到了身后。她尽力镇定着，冷声说道：“我会向基地控告您，按照基地法令，您会被驱逐出作战队，同时处以五年以上的刑期，以及更长时间的化学阉割。”
　　“嗯，背得不错。”他淡淡称赞，修长灵活的手指却丝毫不停。
　　衣扣被一颗颗解开，莫莉的冷静与镇定几乎也随之崩解，她的双唇微微战栗，发出的声音带着不可抑制的颤音，“长官，您在犯错。”
　　隔着薄薄的衬衣，男子用手指轻轻地勾勒她美好的曲线，“我知道，可我不在乎。”
　　两人体能上的差异，叫莫莉所有的挣扎都如同儿戏。莫莉很快就醒悟了这一点，她停止了挣扎，用仅存的一点点镇定，想她该如何逃离这个险境。她该设法拖延时间，许辰宇还在图书馆外等着她，如果长时间等不到她，他可能会过来找她。
　　就在这时，藏书室的门似是突然被人打开，莫莉精神一振，想也不想地张口呼救。可他的动作比她更快，仿佛只一瞬间，他的手掌便就掐住了她的喉咙。莫莉不知他的手指摁住了何处，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莫说挣扎呼救，便是意识都要离她远去。
　　朦胧中，她听见许辰宇似是往里面走了一段距离，然后在不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轻声唤了几声她的名字，得不到她的回应就转身离去了。
　　脚步声越来越远，莫莉的心一点点往下沉，意识却一点点地回复。终于，面前的男人松开了他的手掌，“你的同伴走了。”
　　事到如今，莫莉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可她依旧不愿放弃，如果没人来救她，那她就要自救！首先，她需要离开这个隐秘的地方，到有可能被人发现的地方去。莫莉紧张地屏住了呼吸，颤声央求他道：“不要在这里，好吗？。”
　　男子诧异地挑了挑眉，他的手指贴着她的身前向上滑动，最后落在她的下颌，抬起了她的脸。打量片刻后，他讥诮地笑了，问道：“你说什么？”
　　莫莉眼珠转了转，结结巴巴地答道：“换个地方，我不喜欢在这里站着，站着……”
　　下面的话她实在说不出口，男子替她把话补全，“你不喜欢站着做，是吗？”
　　“是的！我不喜欢！我们出去，另外找一个舒适的地方，好不好？”莫莉有些慌张地问道，她尽量地放松自己僵硬的身体，借以表明自己的诚意。可她实在是太过紧张，又下意识地去舔自己的唇瓣。
　　男子眸色深了几分，他松开了对她的钳制，伸手绕到了她的身后，稍一用力就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托了起来。
　　莫莉迟疑了一下，顺从地展开双腿圈住了他劲瘦结实的腰，双手也环上了他的脖颈。他却不肯挪动脚步，只将莫莉放在了书架的横梁上，淡淡地问道：“渴望我的身体，是吗？”
　　这已是他第二次问这个问题，足见他对这个问题的执着。莫莉想了一想，低声回答道：“是的。”
　　他的手从她的裙底滑入，一寸寸地往上探来。莫莉心跳如鼓，生生地将尖叫压在了喉咙里，央求他道：“我们去阅览台那里，好不好？”
　　“不好。”他冷硬地回答，在莫莉有所反应之前，却忽地撤回了手，人也往后退了一步。莫莉立时从书架上滑落了下来，双腿一软，几乎栽倒在地上。
　　他站在那里，用嘲弄的眼神看她，“莫莉小姐，你这具干扁的身体实在引不起我丝毫的兴趣，所以，只能说抱歉了。”
　　这剧情转折太快，以至于叫莫莉都傻在那里，没了反应。
　　“刚才只是开个玩笑，请别介意。”男子恶劣地勾了勾唇角，绅士般地向她点头致歉，转身往外走去。
　　如果说在前一刻莫莉心中还满是恐惧，这一刻，她心中却是充满了愤怒。之前有多恐惧，此刻就有多愤怒。开玩笑？这一切都是这混蛋在和她开玩笑？故意吓唬她，用那样的行为来误导她，然后再加以羞辱？
　　一时之间，莫莉的理智被怒火烧得丝毫不剩，竟是想也不想地叫住了他：“你站住！”
　　男子闻言脚步微顿，缓缓回过身来看她。
　　莫莉死死地盯着他，声线僵硬地几乎没有起伏，“你刚才只是在和我开玩笑？是吗？”
　　“怎么？你很失望吗？”他勾起唇角，嘲弄地轻笑，又道：“莫莉小姐，我刚才只是想看看你到底能有多虚伪而已，你明明渴望我的身体，可却……”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莫莉，她就像是一头被惹急了小豹子，完全忘记了畏惧，不顾一切地向他扑了上去，挥拳往他脸上打去。男子微微一愣，伸手抓住了她的两只手腕。双手被困，莫莉越发恼怒，一口恶气没处发泄，竟想也不想地探头往他咽喉上咬了过去。
　　这么可恨的人，干脆咬死他吧！
　　男子没防备她会有如此大胆的举动，微微怔了一下才侧头躲闪。莫莉一口扑了个空，唇瓣紧擦着他的颈侧划过，若不是一双手腕被他攥住，整个人都要扑到了他身上。男子将莫莉的手腕提高，冷声讽刺道：“怎么？如此急不可耐？”
　　莫莉被他这句话呕得差点吐血，偏偏又被他挟制着够不着他，暴怒之下，恶向胆边生，竟抬脚狠狠地向他踹了过去。男子的反应很快，侧身轻松地避开了她这一脚，不过，脸上颜色却是变了。
　　他欺身而上，将她抵在书架前，低下头来，用冷漠的声音缓缓问道：“莫莉小姐，你这是恼羞成怒了吗？”
　　他的胸膛很硬很冷，尤其是那一颗颗银色的金属钮扣，隔着衬衣印在莫莉的胸前，凉意森森。这股子透骨的凉意叫莫莉头脑渐渐冷静，可从他口中出来的那恶劣的话却叫她胸中怒火烧得更旺。
　　莫莉人虽然长得秀气小巧，平日里脾气看起来也有些软和，可骨子里却是个极为倔强好狠，冲动起来命也不要的姑娘。而且她也看出来了，眼前这人并不是真的想把她怎样，他只是想要羞辱她而已。莫莉发狠地瞪着眼前的男子，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以为你是谁？我呸！”
　　男子闻言微微眯了眯眼，打量了莫莉片刻，低下头来含住了莫莉的唇。莫莉身子骤然一僵，下一秒就张开嘴凶狠地向他咬了过去。男子手指轻轻一捏莫莉下颌，就迫使她松开了口。莫莉的挣扎徒劳无功，就连叫骂声都变成了唇齿之间的吱唔。
　　这样的近身厮打，于年轻男子来说，非但构不成威胁，反而更激起了他的血气。他的身体很快就发生了变化，那变化太过明显，以至于叫莫莉都从愤怒中冷静下来，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做蠢事。她顿时被吓住了，傻在那里，连挣扎都停下了。
　　男子将她压在书架上，声音暗哑地说道：“莫莉，你的智商还真是……”
　　莫莉欲哭无泪，再顾不上愤怒，赶紧向他服软，结结巴巴地解释道：“长、长官，你听我解释，我，我知道你只是在耍我，想看我笑话，所以，所以……”
　　男子没有理会莫莉，稍稍离开了她的身体，只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敛着眉眼缓慢地吸气吐气。莫莉猜他可能是在控制自己，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再不敢逞强斗狠。
　　他却突然贴紧了她，唇凑到她的耳边，哑声问道：“以前有做过吗？”
　　莫莉整个人都僵了，大脑根本转不动。
　　他向前逼近，似是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你是不是第一次？嗯？”
　　莫莉这一回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危险，她顾不上回答他的问题，只哆嗦着说道：“长官，请您克制一下，我知道您并不是真的想侵犯我。请您冷静。”
　　显然男子也很想冷静下来，可是他前两天才经历了一场战斗，心中血气正盛，晚上又喝了酒，和莫莉近身厮打……这么多因素凑在一起，叫最为克制冷静的军人也失去了控制。最为关键的一点，莫莉战斗力实在太差，她所有的反抗都像是欲迎还拒。
　　“闭嘴！”男子突然有些不耐烦起来，他猛地将莫莉抱起，放在书架的横梁上，欺身过去。
　　莫莉僵了一下，再次奋力挣扎起来，双手用力往外推着他的肩膀，见徒劳无功，索性就低头咬上了他的颈侧。男子这一次没有躲开，任由她咬着自己，却在她的耳边哑声说道：“别怕，我不动你。”
　　这话说的莫莉一愣，理智稍稍回归，然后就发现他果然对自己没有再进一步的举动。
　　莫莉松开了嘴，下意识地想要低头去看他在做什么。他却一把将她的头摁在了自己肩上，“闭眼！”他的声音暗哑的不成样子，话尾带着隐隐的颤音。莫莉心中莫名一慌，不敢再动，就这样僵直着身体趴在了他的肩头，紧紧地闭上眼，听着他的呼吸在自己耳边渐渐粗重急促。
　　男子的身体绷得越来越紧，在最后关头，猛地将莫莉从身上推起，仰着头迎上了她的唇。莫莉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已经被他罩住，脑中只余一片空白。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地离开了莫莉的唇，将她放到了地上，背过身去清理自己。莫莉的腿酸软无力，几乎站立不住，倚靠着身后的书架才勉强立住了。
　　过得片刻，男子才又回过身来，他已是恢复了最初的冷静克制，看了莫莉两眼，突然问道：“我帮你？”
　　莫莉现在整个脑子都是乱的，根本就跟不上他的思维，闻言连话都答不上来。他没再问，上前将莫莉重又从地上抱起，像刚才那般放在了书架横梁上。莫莉不禁又气又急，忍着哭问道：“你又要做什么？”
　　男子垂着眼帘，淡淡说道：“我帮你解决。”
　　莫莉僵了一僵，慌忙去挡他的手，急声叫道：“不要，你放开我！”
　　他抬眼看她，低声说道：“别那么虚伪。”
　　莫莉被他这话羞得满脸通红，恨不能找个地洞叫自己能钻进去，又或是干脆杀了眼前这人，一了百了。她僵硬了片刻之后，忍不住落泪。男子有些意外，终于停下了动作，静静地注视着莫莉眼睛。
　　莫莉用手胡乱的抹了抹眼泪，红着眼睛看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不是虚伪，是不想，真的不想。我也许无法控制生理上的反应，可内心却明确地告诉我，我不想要。在我的心中，这是彼此相爱的情人之间才能做的事情，它是神圣而甜蜜的，它不是发泄。”
　　她的泪越擦越多，到后面已是压不住哽咽，可面容却越发坚毅，坚持着把话说完，“你刚才问我人类到底优越在哪里，我现在告诉你，人类的优越就在于他们能用情感控制自己，而动物不能。”
　　男子的眼中有了一丝讶异与震动，他慢慢撤开了身体，将莫莉放了下来，见她站立不住，还伸手扶了她一把。莫莉有些厌恶地甩开了他的手，微侧过身抖着手扣自己制服的扣子。他没再碰她，往后退了一步，低声道：“对于刚才发生的事情，我感到很抱歉，对不起。”
　　莫莉没有回应他的道歉，只抱紧了双肩低着头蜷缩在那里。
　　这是弱者在受到伤害后的惯常表现，脆弱而又戒备，仿佛一双手臂护住胸口就能保护了自己。男子抿了抿唇角，没再说什么，他稍稍站立了片刻，一步步地往书架外退了过去。脚步声渐渐远去，最后终于消失在了门口的方向。
　　莫莉僵了片刻，直等确定那人是真的走了，这才猛地惊醒过来，慌慌张张地从书架间奔出，拼命地往门口跑去。藏书室的门被她大力地推开，走廊里依旧是寂静无人，莫莉不敢停顿，一直跑下楼冲出图书馆大门，这才收住了脚步。
　　图书馆大门正对着的就是广场，此刻人来人往的颇为热闹，和寂静的图书馆里相比，简直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莫莉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急促的呼吸，激烈的心跳，叫她不得不用手撑住了膝盖，弯下腰来大口喘息。直过了好一会儿，她的情绪才平稳了些，想起去衣兜里摸通讯器，不料却摸了个空。
　　莫莉一愣，她记得出门时明明是把通讯器带在了身上的，难道是在刚才的近身搏斗中弄丢了么？现在怎么办？没有通讯器就无法在公共场合召唤“常在”，而许辰宇又不知现在何处，她难道要走回新训部吗？
　　莫莉咬了咬牙，走回去就走回去！
　　行车道上不时有悬浮车来往，更多的是擦身而过的行人。莫莉现在极为忌讳与人近身接触，每每遇到路人，都会早早地躲开。可就在她又一次侧身避让迎面走来的男军官时，另一侧肩头却突然被人从后面摁住了。
　　莫莉悚然一惊，本能地沉肩躲避，一回身就看到了一张陌生中又透着几分熟悉的面庞。


第8章 
　　“嗨，莫莉小姐，没认出来吗？”男子意外于莫莉的反应，低下头来看她。他手指抚上自己的下颌，嘴角上挂着痞痞的笑，又问道：“真的认不出来？林挚，我是你最讨厌的那个林挚。”
　　经他这样一说，莫莉才察觉他的五官其实改变不大，只是眉峰挑得更高了些，眼尾处斜飞往上，细细的画笔勾勒出若隐若现的幽蓝色花纹，随着光线的变幻泛出流离的光芒，藤蔓般勾连缠绕着，一直绵延进了发鬓中。
　　这样妖魅的眼妆，再配上染成了银白色的短发，叫他变成了华丽而放荡的妖，全无了平日里的阳刚硬朗。
　　见莫莉直愣愣地看着他，林挚先是讶异地挑了挑眉毛，嘴角上就露出了坏笑，“怎么？被我迷住了吗？”
　　莫莉依旧沉默不语。他这样的装扮，显然是从舞会里出来的。可他的女伴呢？为什么不见他的女伴？他这样风骚放荡的人，为什么会独自一人从舞会上出来？在这里遇到她，是巧合还是有意？
　　林挚似是瞧出莫莉有些不对劲，上前一步，伸过手来轻拍她的脸颊，奇道：“嘿！莫莉？”
　　“你别碰我！”莫莉失控地喊道，用力地挥开了林挚的手。待看到林挚脸上的惊愕，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嗫嚅了一下，有些困难地解释道：“抱歉，我只是不喜欢别人碰我。”
　　林挚收起了吊儿郎当的神情，微皱着眉头看莫莉，问道：“你怎么了？”
　　莫莉不想和他说图书馆里发生的事情，只敷衍道：“没事，我只是感到有些累，我要回去了，再见。”
　　可林挚好像并不想就这样放她走，他往前追了两步，伸出手来抓莫莉的手臂，却又在半路便就收回了手，只追问她道：“莫莉，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莫莉不肯回答，转身急急地往前走，可还没走几步，林挚就绕到了她身前，挡住了去路。他两个的对峙引来四周不少人的目光，若是平时，莫莉也许会觉得尴尬，可此刻，众人的关注却只叫她感到安全。
　　“你让开！”莫莉冷声说道。她本就不喜欢林挚这个人，眼下更是对他的纠缠不休感到厌恶。
　　林挚摊开双手，向着她无赖地笑了笑，夸张地叫道：“哦，莫莉小姐，请千万不要误会我的好意，我只是担心您，您该看看自己的脸色，简直像鬼一样苍白。”
　　莫莉不知道自己脸色如何，但是想一想也知道好不了。“多谢你的关心，不过我不需要。请你让开。”
　　林挚并没有让开，他微微侧头看了看莫莉的耳畔，发现她没有带着通讯器，于是言语间更无顾忌。
　　“莫莉，以你呆板保守的性格，你不是会来参加这种舞会的人。那么，你来这里做什么？”林挚收了脸上的嬉笑，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图书馆，“你去图书馆了？在里面遇到了什么事情？你刚才的反应显示出你现在非常厌恶异性的碰触。”
　　“不用你分析我！”莫莉有一种被人戳穿伪装的尴尬与慌张。她往旁侧走了几步，再一次尝试着绕过面前的林挚。
　　林挚毫不理会她的恼怒，忽地轻声说道：“你在里面遇到侵犯了？”
　　这话叫莫莉的身形一僵，她停下了脚步，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林挚。
　　林挚神色平静地看着她，继续说道：“莫莉，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事情，你该做的不是逃避，而是勇敢面对，向基地提起控告，你知道基地各处都有监控，要抓他很简单……”
　　“我没有！”莫莉打断了他的话，她试图使自己表现的镇定，可双手还是不由自主地在体侧紧握成了拳。她费了好大力气才叫自己松开了紧扣的齿关，用冷漠的声音说道：“你误会了，我很好。”
　　林挚停住了话，静默地打量莫莉。莫莉僵直着脖颈，逼着自己与他对视，毫不相让。
　　片刻之后，林挚的唇角慢慢勾起，放荡与不羁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他用放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莫莉，戏谑道：“我现在也觉得是自己误会了，就你这样的身材，怎么可能会有人看得上！”
　　莫莉暗暗咬牙，不理会他的话语，只问道：“现在你可以放我离开了吗？”
　　林挚轻笑着点头，终于肯侧身让开道路，可就在莫莉从他身侧走过时，他却突然笑着问她道：“正好我也要回去，我们搭伴？”
　　他分明就是故意纠缠，莫莉简直忍无可忍，正要与他翻脸时，突听得不远处有人高声唤她的名字。她寻声望去，行车道上停了一辆敞篷的悬浮车，穿着军装的尤利安坐在车上，微笑着看她，“嗨，莫莉小姐，真是巧，我们又遇到了。”
　　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莫莉抛下林挚，快走几步赶到尤利安车旁，“你好，上尉。”
　　尤利安笑着问她道：“莫莉小姐，您是来参加舞会的吗？？”
　　“不是，我正打算要回去了。”莫莉摇头，迟疑了一下，又道：“上尉，可以请您帮个忙吗？我需要一辆车子，可是我忘记带通讯器了，不知该怎么向基地申请。”
　　尤利安听她说到这里不由失笑，往车内偏了偏头，“不用申请了，上车吧。真是巧，我正好有事要去新训部，可以让你搭个顺风车。”
　　莫莉闻言大喜，她现在只两个愿望，一是尽快离开这里，二就是摆脱林挚的纠缠，于是也顾不上与尤利安客气，简单地向他道了一声“谢谢”，直接打开车门上了车子。
　　尤利安又看了一眼路边的林挚，低声问莫莉：“那是你的同伴吗？要不要一起走？”
　　“不用！”莫莉的回答干脆利落，毫不犹豫。
　　尤利安向着林挚礼貌地点了点头，启动了车子。悬浮车驶出去很远，莫莉忍不住回头去看，就见林挚仍站在那里，双手插兜，姿态懒散。看到她回头，他向她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唇瓣无声的张合，像是在对她说着什么。
　　莫莉回过身去，思忖了很久，才意识到林挚对她说得那个词是“小心”。她不觉蹙眉，小心？是叫她要小心吗？小心什么？
　　“嘿，莫莉小姐，你在走神，在想些什么？”尤利安突然出声问她道。
　　尤利安的声音将莫莉的思绪拉回，她转头看他，反应了一下才答道：“哦，没什么，可能是今天看书太多，感觉有些疲惫，总是不由自主的走神。”
　　“在图书馆里看了一整天书吗？”尤利安有些惊讶，赞道：“莫莉，你真用功。”
　　莫莉淡淡一笑，不用功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在新训部待满了三年，送走一批批的学员吗？她可不想这样，虽然明知道希望渺茫，她却仍想着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走出新训部，真正地进入战队。
　　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那个已经离开的“莫莉”。
　　有的时候，莫莉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女孩子，她冒着失去生命的危险，签下那么决绝的合约，绝对不会是要在新训部里当三年“菜鸟”，她该是想要成为战队的真正一员的。
　　很快，车子驶出了基地的中心区域，人迹逐渐稀少，莫莉意外的发现，这并不是她来时走过的路。她忽又想起林挚用唇形提醒她的那个词，心中更觉惊疑不定，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偷偷地瞄向尤利安。
　　尤利安似乎也在一直关注着她，笑着问道：“怎么了？莫莉小姐？”
　　图书馆中的遭遇叫莫莉成了惊弓之鸟，也叫她意识到这个地基远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安全。她心中暗自戒备，脸上却露出了轻松的神态，“没事，我只是发现这条路好像不是我来时的路。”
　　尤利安向她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说道：“莫莉小姐，基地的路自然不会只有一条，也许，我比您之前的那位司机更熟悉这里的环境。”
　　“希望如此。”莫莉笑了笑，停了片刻，又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上尉，为什么您没有去参加舞会，今天不是假日吗？您还要工作？”
　　“其实，我很想去舞会的。”尤利安说道，他转头看向莫莉，唇角夸张地往下撇了撇，做出一个很无奈的表情，“可是，您知道的，身为副官，将军的工作日就是我的工作日，将军的假日还是我的工作日。”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这话音刚落，他面前操控板上的提示灯就闪了，尤利安看了莫莉一眼，笑道：“您看，将军又在召唤我了，而且还是视频通话。嘿，莫莉小姐，如果将军问起您为什么会在车上，请您一定要替我解释清楚，您只是顺路搭我的车，而不是在和我约会。”
　　莫莉听出他是在看玩笑，不禁微笑，应道：“好的。”
　　尤利安清了一下嗓子，换上了一副严肃恭谨的面孔，这才摁下了接通键，“您好，将军，请问有什么吩咐。”
　　车前的虚拟屏上立刻显示出贝寒的身影来。他应该是在私人办公室里，穿着很随意，军中制式的白色衬衣，领口与袖口的扣子都没有系上。虽然只是一些小小的细节，却叫他整个人的感觉为之一变，像是温和了许多。
　　可等他一开口，就又变成了那个冷漠孤傲的贝寒将军，“在哪里？”
　　“在去新训部的路上。”尤利安答道，又主动解释莫莉为何会在车上，“碰巧遇到了莫莉小姐要回去，顺路带她回去。”
　　贝寒这才看向莫莉。莫莉本想着装不存在，到了眼下实在装不下去了，这才不得不硬着头皮和他打招呼道：“您好，贝寒将军。”
　　贝寒只略略点了一下头，然后就又与尤利安说道：“尤利安，办完事情后，尽快回来。”
　　“是的，将军。”
　　虚拟屏瞬间消失，尤利安似是松了口气，笑着转头看向莫莉，“您看，这就是副官，你还没能完成长官的上一个命令，他的下一个命令就又到了。”
　　莫莉安慰他道：“这是贝寒将军对您的信任和倚重。”
　　尤利安笑笑，玩笑道：“谢谢，莫莉小姐，您说出的话和您的人一样动人。”
　　车速明显比之前快了许多，待车子从一条小巷中拐出，莫莉就看到了新训部的主楼。尤利安将她放在了通往宿舍的路口上，有些抱歉地说道：“我办完事还要赶回去，就不送您过去了。”
　　他能载她回来，莫莉已是十分感激，又因刚才对他心生猜忌而感到内疚，于是很真诚地向他表示了感谢，直等他的车子消失在地库口，这才转身急匆匆地回了宿舍。
　　这是眼下最能叫莫莉感到安全的地方，她并未急于召唤“常在”，而是先将房门锁紧，这才转身倚着房门滑坐到了地上。积累了一个晚上的恐惧与委屈在一刹那爆发出来，莫莉抱紧了双膝，埋头闷声痛哭了起来。
　　她讨厌这里，讨厌这个全然陌生的社会。
　　不知道哭了多久，莫莉才重新叫自己平静下来。她擦干净了眼泪，倚着房门呆呆坐了片刻，把“常在”叫了出来，说道：“常在，我把通讯器搞丢了。”
　　“常在”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悦耳动听，“没有关系，我会把那个端口作废，给您申请新的通讯器。另外，许辰宇组长曾给您发来了两条消息，请您回来后联系他。”
　　“我知道了，谢谢。”莫莉停了片刻，又轻声问道：“常在，如果我在基地里受到了他人的侵害，该如何向基地提起控告？”
　　“常在”并无太大的起伏，平静地答道：“如果遇到暴力侵害，你首先要做的事情是联系医疗室，做一个全面而细致的检查。我会替你向基地提起控告，会有相关部门的工作人员介入调查处理。”
　　莫莉良久沉默，直到“常在”出声提醒，才说道：“常在，请帮我向基地提起控告，今天晚上在图书馆，我遇到了暴力侵害。”
　　第二日一早，莫莉如常地参加了早训，在进行五千米长跑时，许辰宇有意放慢了速度跑在她身侧，问道：“莫莉，昨天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一直联系不上你？”
　　莫莉能鼓起勇气通过“常在”向基地提起控告，却不知该如何面对身边人的目光，哪怕那其中只有同情和关切。她掩饰地笑了笑，答道：“我一直就在图书馆里，不过不小心迷了路，偏偏通讯器还丢了，也无法联系你，只好自己灰溜溜的回来了。真是抱歉……”
　　她体能不好，短短几句话断了好几次才喘息着说完。见许辰宇还要说话，莫莉忙摆手，气喘吁吁地说道：“有话一会儿再说吧。”
　　许辰宇没再多说，向她温和地笑了笑，又陪着她跑了半圈，见再陪下去他也要不达标，这才加快速度往前面去了。
　　这一天，莫莉咬着牙一直坚持到了训练全部结束，虽然各项成绩依旧不能达标。可这一现象已是引得众人的注目，米亚反应最是夸张，伸手摸了摸莫莉的额头，奇道：“莫莉，你也没发烧啊，难道是发疯了吗？要不要马上送你去医疗室？”
　　莫莉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来，有气无力地拍开了米亚的手，无奈说道：“米亚，我只是想叫自己变得更强壮一些。”
　　许辰宇从一旁走了过来，微笑着说道：“精神可嘉，可是却要量力而行。”
　　“谢谢，我会注意。”莫莉客气地答道。
　　不知什么原因，也许是因为昨天她明明身处危险，他却毫无察觉地转身离去，又或是怕他继续询问昨天晚上的事情，莫莉现在有些不愿与许辰宇接触。她避开了许辰宇的视线，转头看向米亚，问她道：“米亚，你可以指导我的格斗技巧吗？”
　　米亚对莫莉提出这个要求感到十分惊讶，“莫莉，你要我教你格斗吗？教你是没有问题，只是我怕会控制不好力度，不小心伤到你。”
　　米亚这话果然不是推托之词，第二天下午，她就在格斗场上一拳打折了莫莉的两根肋骨。莫莉痛得当场就昏死了过去，在医疗室的治疗机里躺了足足一天才出来。米亚满心愧疚，自此说什么也不肯教莫莉格斗术了。
　　要说一点不沮丧，那真是骗人，莫莉自己对着沙袋猛捶了一个下午，最后抱着沙袋喘得像一条狗。身后有人走过来，在不远处停下了脚步，莫莉没有回头，苦笑着问他道：“组长，我是不是很没用？”
　　片刻的静默之后，一个冷漠的声音从莫莉身后响起，“的确是有些没用。”
　　莫莉愕然回头看去，身后不远处抱怀而立的并不是许辰宇，而是肖泽恩。
　　肖泽恩是米亚以前在第三舰队时的战友，智商超高，性格却有些冷漠孤僻，极少和人开口说话。不过，只要开口，一句话就能噎死人。
　　莫莉倒不奇怪他对于“她很没用”这事的肯定，而是奇怪他怎么会有耐心站在这里看她练习。
　　肖泽恩撩起眼皮，看了看那沙袋上的红色数据，不紧不慢地说道：“好吧，莫莉，我收回刚才的话，你不是有些没用。”
　　“呃？”莫莉正惊讶着，就听得他又继续说道：“你一共出拳两千九百一十七次，不论是速度还是力度，竟然没有一次能够达标。你不是有些没用，你根本就是个废物。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在这里？”
　　莫莉低了头，默了好一会儿后，回答道：“抱歉，我不知道。”
　　肖泽恩依旧是抱怀看她，过得片刻，却上前两步猛地向那沙袋击出了一拳，显示器上的数据顿时变成了达标的绿色。他转头看莫莉，“就在五年前，我也是个体能上的废物。可是现在，我不是了。每个人的最初，不论他的基因有多么优秀，他都是个废物，而这个废物的未来，只有他自己可以决定。目标决定方向，心性决定距离，智商决定速度。”
　　这段话给莫莉带来了很大触动，也叫她很感动，她抬起头来有些意外地看肖泽恩，过了一会儿，谢他道：“谢谢你，肖泽恩，谢谢你对我的鼓励。”
　　“我没有鼓励你，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肖泽恩说道，他停顿了一下，又面无表情地说道：“不过从你个人情况来分析，你的未来依旧是废物的概率远远大于你不是废物的概率。”
　　莫莉不由一默，颇有些无语，“好吧，我也收回刚才向你道谢的话。”
　　肖泽恩没有理会她，只转身走到另外一侧的沙袋处，开始练拳。莫莉立在原处默默看了两眼，转过身去也继续对着自己的沙袋练习，过了一会儿，却又忍不住出声问道：“是什么叫你从五年前开始改变？”
　　肖泽恩停下来，转头打量莫莉片刻，淡淡说道：“米亚，和她比智商我有点胜之不武，所以，我决定和她比武力。”
　　要和米亚比武力……莫莉几乎给他这个念头跪了，呆了片刻，喃喃说道：“我突然对自己又有信心了。”她咬了咬牙，猛地回身给了那沙袋一个后旋踢，出人意料地，指标灯竟然转绿了。莫莉惊喜交加，不禁跳了起来，指着那显示灯对肖泽恩叫道：“快看，快看，达标了！我这是达标了，是不是？”
　　肖泽恩瞥了她一眼，面上第一次有了些表情，十分不屑地吐出两个字来，“弱智……”
　　也许是因为那一次绿灯的鼓励，也可能是莫莉总算摸到了一些门道，等她结束这半天的练习时，显示器上的各项指标终于不再是零，虽然都是可怜的个位数，可即便只是“0”和“1”的差别，这也是本质上的差别。
　　从格斗训练馆中出来，虽然身体疲惫不堪，莫莉内心却是带着淡淡的喜悦，这种好心情一直维持到“常在”在通讯器里联系上她，叫她去新训部行政区会议室去见一个叫翠西的女中校。
　　会议室不大，全封闭的格局，女中校面容严肃，开门见山地和莫莉说道：“少尉，针对你向基地提起的控告，基地已经调查过当日所有出入过图书馆的人员，并没有符合你控告中特征的男性。”
　　莫莉听得一愣，“没有？”
　　“是的，没有。”女中校点头，声音冷静平稳，“当日进入图书馆的一共一百二十六人，其中男性七十七人，女性四十九人，没有一人符合你所描述的特征。”


第9章 
　　“怎么可能呢？”莫莉怔怔道。
　　“在你所提供的时段内，只有许辰宇中尉进入过你所在的藏书室，时间为二十三秒……”
　　“不是许辰宇！”莫莉有些激动地打断了女中校的话，“他当时进去的时候，我被人控制住不能发声求救，许辰宇没找到我，很快就退出了。”
　　女中校并未因莫莉打断她的话而不悦，“所有的影像资料中，都没有你所说的那个男人的记录。少尉，尽管你当时所在的位置属于监视盲区，可其他地方，比如阅览台、走廊、以及大厅出入口处都有监控器，如果你所控告的内容真实，那名男性嫌疑人不会毫无踪影。”
　　莫莉一时有些接受不了这个答案，失神地坐在那里，不知该说些什么。
　　女中校淡淡地看了她两眼，又说道：“莫莉少尉，性侵害在基地来说是极为严重的行为，即便是未遂，对于犯罪者的惩罚也同样很重。正因为如此，此类案件的认定也相当的谨慎，一旦被认定是诬告，控告者本人会收到相应的惩处。”
　　“我没有诬告！”莫莉情绪有些激动，她用力地抿了抿苍白的嘴唇，说道：“我都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女中校面色平静，双手交叉着放在桌面上，淡淡说道：“少尉，请你冷静。我只是客观地和你说明情况。虽然你没有明确指出控告对象，但是这类案件的存在已是对基地名誉的损害。当然，如果你真的受到了侵害，身为受害者将得到基地最好的保护。可如果您并未受到侵害，一经查实，也会相应的受到基地的惩罚。”
　　莫莉听着这些话，觉得整个身体都在渐渐发冷，口中却是轻声说道：“中校，你能不能说得直白些，我听不懂。”
　　女中校说道：“简单来说就是，经过基地工作人员的查证，裁定你的控告无效，因为你没有确定的控告对象，情节从轻，所以无需受到其他的惩罚。但是，你的个人信息上会留下不良记录。”
　　“我不服这个判定。”莫莉说道。
　　“那你可以针对基地的裁决，继续向联盟舰队提起申诉。可是，相应的，如果这次申诉依旧被裁决无效，基地作为受诬告的一方，会向联盟舰队申请对你的惩罚”
　　莫莉唇瓣微微颤抖，过了好一会儿，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没有撒谎。”
　　见她这般模样，女中校似乎心生怜悯，声音略有放柔，又道：“莫莉，我建议你慎重考虑。作为参与此案调查的成员，我认为你申诉成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也许，那段经历只是你自己的一个癔想，又或是睡着了做的一个噩梦。虽然你此次控告无效会留下不良记录，但是，相对于你申诉失败后所要面对的惩罚，这些几乎可以忽略。”
　　莫莉一双漆黑的瞳仁幽深望不到底，良久过后，她才缓缓地垂了眼，将握得几乎僵掉的手掌一点点松开，低声说道：“中校，我需要时间考虑一下才能做出决定。”
　　女中校沉默地看着她，片刻后，淡淡说道：“好的，你有十天的申诉期，我们今天的谈话就先到这里。”
　　莫莉起身站起，慢慢的，一步步地向外走去。门外的走廊依旧幽深空洞，惨白的灯光在金属地面上折射出冰冷的光，莫莉不自觉地咬紧了牙关，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有力量和勇气一步步走下去。
　　走出行政大楼，外面天色已暗，莫莉低着头慢吞吞地往宿舍走，半路上却遇到了同在H分队的队友，招呼道：“嗨，莫莉，不去餐厅吃饭吗？”
　　莫莉这才意识到已经到了晚饭时间。“哦，去的。”她勉强地向着队友笑了笑，转过方向去了餐厅。
　　米亚身边正热闹着，许辰宇远远的看到莫莉就向她招手，笑着和她说道：“莫莉，快来抱一下米亚，沾一沾她的好运气。”
　　莫莉强打精神走了过去，米亚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美滋滋地给了莫莉一个拥抱，笑道：“嘿，甜心，告诉你一个惊天大喜讯，贝寒将军竟然接受了我的格斗挑战，我终于有机会可以接近他，打败他！”
　　莫莉听得愣住，不解地问道：“什么格斗挑战？”
　　“米亚这丫头自从进了基地已经给贝寒将军发了九次格斗挑战，这一次终于得到了贝寒将军的回应。”许辰宇笑着说道，他又转头去问米亚，“嘿，你不会真打算在格斗场上去撕开将军那扣得严整的衣领吧？”
　　米亚呵呵地傻笑，摆手道：“不会，不会，只要能得到一个机会打败将军，把他压在身下，我就心满意足了。”
　　“不可能。”肖泽恩抬头，木着一张脸说道：“从你们两人以往的格斗数据来分析，你能打败贝寒将军的几率只有百分之七，与他势均力敌的几率是百分之十一，而且，这还是在他之前的格斗都未保存实力的前提下。”
　　米亚今天少有的好脾气，听了这话也不生气，反而笑眯眯地说道：“没关系，就算被他压在身下，我也会很满足的。”
　　肖泽恩又冷冷地泼她凉水，“他不会给你近身缠斗的机会。”
　　米亚乐着回应道：“那可不一定，也许别人做不到的事情，偏偏我就做到了呢！”
　　众人都乐呵呵地瞧着他们两个斗嘴，许辰宇看着莫莉微笑，主动给她介绍道：“贝寒将军从十六岁夺取了联盟单人无辅助格斗的冠军之后，十三年时间里，参加的正式的格斗对决一共一千一百七十九场，无一败绩。”
　　莫莉能理解米亚对于贝寒的迷恋，却惊讶贝寒的强悍，在她眼中，轻轻一拳就能打断她两根肋骨的米亚如同女天神一般，已是最高的存在，她实在无法想象更高一级的贝寒会是什么样子。
　　米亚那里还处于极度亢奋之中，对莫莉说道：“嗨，莫莉，明天你一定要去看我和贝寒将军的格斗，好看看什么是高手之间的格斗，这样，你就会理解我打你的那一拳真的只使出了三分力气。”
　　莫莉心里装了太多的事情，米亚的快乐离她太远，她现在能做出的最开心的表情就是用力往上扯起嘴角，微笑着回应道：“好。”
　　在众人的谈笑声中，晚餐时间很快过去，许辰宇提出送莫莉回宿舍，莫莉拒绝了。不料在路过林挚房门口时，他的房门突然从内打开了，莫莉心中一惊，想也不想地叫了“常在”。
　　林挚却只是倚着房门向她轻佻地笑，说道：“嘿，莫莉小姐，请不要紧张，我只是想和你聊几句话而已。”
　　“常在”在耳机里询问莫莉有什么吩咐，莫莉没有回应，不动声色地往旁侧退了一步，问林挚道：“你想说什么？”
　　林挚偏偏头，看了看她耳侧挂着的通讯器，轻笑，“能先关掉通讯器吗？”
　　莫莉毫不掩饰眼中的戒备之色，冷淡地答道：“抱歉，不能。”
　　林挚闻言讥诮地勾了勾唇角，懒洋洋地说道：“莫莉小姐，自从二十四世纪末智能机器人危机之后，人类就开始严格限制人工智能的发展，所以，再高级的智能系统，其最终的控制者也是人类。”
　　他话题一下子转到了二十四世纪，莫莉有些摸不到头脑，不由微微皱眉，“你要说什么？”
　　林挚笑笑，“不要觉得‘常在’就是安全可靠的，你知道他身后的操纵者会是谁？”
　　莫莉曾在书中看到“高智能机器人危机”这件事。自二十世纪人工智能兴起开始，经过四百余年的发展，到二十四世纪初，人工智能的发展终于到达了一个巅峰，出现了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高智能机器人。
　　用一句话来形容当时的情形，那就是你走在大街上，根本分不出与你擦肩而过的是高智能机器人还是真正的人类。无论是从外貌还是智商，他们都可以与人类相匹敌，甚至，开始渐渐超越人类。
　　可科技进步带来的不光是便利与实惠，与之一同而来的，还有麻烦与危机。当高智能机器人逐渐具备与人类同样的智商与情感，他们也开始向往人类所具有的权利。人类与高智能机器人的矛盾日益尖锐，到二十四世纪末，积压了近百年的矛盾终于爆发了。
　　无论什么样的战争，都没有真正的胜利者。
　　这场战争持续了十九年，过程异常惨烈，最后虽然是以人类的胜利而告终，可却叫当时的世界人口消减了近三分之二。
　　从那过后，人类就开始严格控制人工智能的发展，也正是由于这场世界大战，科学家们看到了人类的不足，开始寻求另一条进步之路，由此产生了“改造人”这一被强行“进化”了的人类。
　　而事实证明，这条道路依旧是不通的。
　　这些东西，莫莉都曾在《人类史》中看到过，可她却从未想过“常在”也会不安全。林挚向她咧嘴笑了笑，又转头看向走廊墙壁上的监控器，对着镜头轻佻地送出一个飞吻，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常在”又一次在通讯器里出声询问：“莫莉，请问有什么事情？”
　　莫莉这才回神，回答道：“哦，没事了。”
　　她转头，有些愣怔地看了眼林挚紧闭的房门，这才回去了自己房间。房间还是那个房间，以前的时候，莫莉总喜欢叫“常在”出来陪她聊天，可今天因为林挚那一句话，叫她有了全然不同的感觉。
　　既然图书馆里的监控记录可以被人篡改，那么“常在”为什么不能被人操控？而这个可以篡改监控记录，可以操控“常在”的人，会是谁呢？难道真的是那个笑起来如同阳光少年一般的尤利安？否则，为什么会那么凑巧地遇到他？
　　莫莉不寒而栗，她不敢再想下去，几步走到窗口，大力地推开了窗。没有风迎面吹来，哪怕她是在十二楼的高度，窗外依旧是如死水般平静。这里是星外基地，所有的一切都是人工造出来的，所以，不会有风吹来。
　　空气中毫无波澜，这种凝滞压得莫莉心头几欲发狂，仿佛只一瞬间，她就做出了一个破釜沉舟的选择。
　　她要申诉，她要向联盟舰队提起申诉。她不能叫自己背负上不良记录。哪怕是再次被裁定为无效，并由此收到严厉的惩罚，她都不能退缩，这是她的态度！
　　“常在，请帮我接通翠西中校的语音。”莫莉冷静地吩咐“常在”。
　　“好的，莫莉，请稍等。”通讯器里传来等待的长音，几秒钟过后，一个沉稳的中年女声从话筒中传来，“你好，莫莉少尉。”
　　“中校，”莫莉深吸了口气，说道：“我选择继续向联盟舰队提起申诉。”
　　女中校在另一端稍稍沉默了片刻，这才应道：“好的，我会向联盟转交你的申诉。”
　　莫莉向她道谢，结束了这段通讯。屋内重新又陷入了静默，可压在莫莉心头上的那块巨石却已消失。她对着镜子整理衣装，给了自己一个鼓励的微笑，打开房门，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一进教室，许辰宇就发现了莫莉的变化，他有些诧异，微笑着问道：“莫莉，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莫莉岔过话题，指着旁边坐着发呆的肖泽恩，问许辰宇道：“肖泽恩在做什么？”
　　许辰宇笑笑，答道：“他在帮米亚测算明日的格斗对战，看看米亚有没有可能打败贝寒将军。”
　　莫莉一听也起了好奇心，不禁问道：“怎么样？有可能吗？”
　　“没可能。”肖泽恩突然出声，冷冷说道：“不被打死，就算幸运。”
　　莫莉一愣，不觉失笑。她只当肖泽恩这话是冷幽默，直到第二天真见识到格斗场上的惨烈，这才知道肖泽恩说的不过是事实。
　　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格斗场上的贝寒，他换下了黑色的军装制服，穿着和米亚同样款式的格斗保护服，暗银色的衣料下隐隐透出流畅的肌肉线条，整个人精壮而挺拔，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
　　剑锋所指，所向披靡。即便是天生神力的米亚，也不是他的敌手。
　　不过，作为新训部的学员，米亚的表现已叫绝大部分人吃惊。在格斗场上，还很少有人可以与贝寒对战这么长时间。有好几次，莫莉都觉得米亚要放弃了，却不想她又咬着牙顽强地站了起来。
　　莫莉不忍再看，转头急声问许辰宇：“为什么还要继续？再打下去，米亚会出事的！”
　　许辰宇弯了弯唇角，伸出手安抚地拍拍莫莉的头，温声说道：“没事，场边有医疗人员在，他们对贝寒将军和米亚的身体状况都有做监测，不会叫他们有生命危险。”
　　果然，过不一会儿，场中的红色警示灯倏地亮起，场地四周的屏蔽罩顿时消失，几名医疗人员飞速地跑上去，把倒地不起的米亚抬了下来，送到场边的治疗机上进行急救。
　　肖泽恩最先冲了过去，许辰宇和其他队友也匆忙追上。莫莉人矮腿短，落到了最后，被挡在人墙之外，根本看不到米亚的情况，只能焦急地问挡在她前面的人道：“米亚怎么样？”
　　“没死。”那人答道。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莫莉正想再问，忽然发现场边的人群有些骚动。她顺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已经获胜的贝寒站在场内，单手抚胸，向着米亚的方向轻轻地欠下身来。
　　有队友激动地低呼道：“米亚，米亚，你快醒醒，你看，贝寒将军向你致敬呢！”
　　这是格斗场上的一种敬礼，表示贝寒虽然战胜了米亚，却敬佩她的勇气和精神。能得到贝寒这样的对待，米亚还是第一人。
　　莫莉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只隐隐猜到贝寒这动作该是对米亚的肯定。而贝寒站直身体之后，并没有离开格斗场，而是慢慢环视整个格斗大厅。他目光所到之处，人群就像是要被烧开的水，眼瞅着就要沸腾起来。
　　莫莉忍不住问身旁的队友道：“他又在做什么？”
　　那队友十分激动，视线一直紧紧盯着场上的贝寒，根本顾不上理会莫莉。莫莉无奈，索性也不打算再问，只想着能挤到米亚身边，看一看她的情况。不料她还没动，身边的队友却突然转过头来，瞪大了眼睛，惊呆了一样地看她。
　　莫莉一愣，下意识地问道：“怎么了？”
　　没人回答她，不仅如此，几乎四周所有的人都在用这样的眼神看她。莫莉被吓了一跳，正惊疑间，队友伸出手强制性地把她的头转向了台上。她这才发现台上的贝寒也在看她，只是和众人的惊愕不同，他的目光很平静，右手平平地向前伸出，指向她，见她看过去，轻轻地对她勾了勾食指。


第10章 
　　莫莉不解，看看贝寒，又转过头来看身边的人。肖泽恩依旧在专注地看米亚，压根没注意别处，其他队友眼中则满是艳羡，只有许辰宇轻声说道：“上去吧，莫莉，贝寒将军在邀请你上场与他格斗。”
　　吓！莫莉惊得差点没从地上蹦起来，有没有搞错？要她和贝寒格斗？
　　看到莫莉脸上的惊恐，许辰宇不禁失笑，向她走近两步，低声解释道：“这是格斗场上最高规格的致敬，用被第二个人打倒来表示他之前和米亚是势均力敌，虽然最后战胜了米亚，可自己也已经精疲力竭。所以，他不会向你出手的。你上场，只是做个样子。”
　　莫莉脑子还有点转不过圈来，傻傻地问许辰宇：“做样子打倒贝寒？”
　　“是的。”许辰宇点头微笑，“这是一种荣誉，不光是对米亚，还有对你。快去吧！要知道，贝寒将军还从未在格斗场上被人打倒过。就算是假的，你也会被人们记住的！”
　　“贝寒将军准是一眼就看出你是我们这里最弱的一个，所以才会选择你，好借此表示米亚真的很棒。”身边有人凉凉地说道。
　　另有人哈哈大笑，“嘿！你在嫉妒莫莉的好运气。”
　　“是的，我就是在嫉妒。”对方坦然承认。
　　莫莉顾不上理会他们，这突然砸下来的馅饼太大，以至于叫她有点接受无能。许辰宇在后面轻轻地推了她一把，她脚底下就像是踩了棉花堆，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格斗场上走。
　　米亚经过医疗人员的急救，刚刚恢复了意识，一醒来看到贝寒给了她这么高规格的待遇，挣扎着从治疗床上坐了起来，激动地大声叫道：“莫莉，上去，打倒贝寒将军，压住他！”
　　莫莉脚下一跌，差点栽了个跟头。
　　贝寒已经垂下了手臂，站在那里默默看莫莉。
　　离得近了，莫莉才察觉到他的呼吸也略有些急促，显然刚才与米亚的格斗并不轻松。米亚果然是位女神！可现在，这位男神却要由她来打倒……就这样，莫莉心里揣着对米亚女神的敬佩，以及要打倒男神的忐忑，站到了贝寒对面。
　　贝寒目光从莫莉脸上一划而过，淡淡说道：“开始吧。”
　　莫莉紧张地点了点头，开始想她怎么才能简单迅速地将贝寒打倒。米亚亢奋的声音不断地从场下传来，“上啊！莫莉！快上啊！背负投！背负投！别的你不行！”
　　莫莉本来就紧张，再被米亚这样一催促，脑子就更发晕，傀儡一般地欺身上前，双手抓住贝寒，按着教官讲解的动作要领，一个过肩摔就将贝寒摔倒在了地上。事情进行的太过顺利，以至于莫莉自己一时都傻了眼，没想到就真的把贝寒摔倒在了地上。
　　她呆呆地看了他片刻，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又惊又喜，正准备直起身来欢呼，脚踝却突然被贝寒伸手抓住。他只轻轻往外一推，她整个人顿时失去了平衡，不受控制地向前栽过去，狠狠地砸到了他的身上。
　　场下先是静寂，随即就爆发出一阵哄笑。众人都看出贝寒是有意与莫莉开玩笑，所以才会将她也推倒。可莫莉的身体却在这一瞬间僵硬无比，她离他这样近，近到他的气息就喷在她的耳侧，这感觉陌生而又熟悉，一如发生在图书馆里的情形。
　　莫莉以手撑地，缓缓抬起身来，有些僵滞地看向身下的男子。浓烈飞扬的剑眉，深邃冷峻的眼眸，挺直的鼻梁……同样完美无缺的五官，组成了和那天截然不同的面容，可仔细看去，却依稀有几分相似之处。
　　可怎么可能会是他？他是贝寒，他是战队的少将指挥官，是战无不胜的英雄，是联盟舰队的荣光！
　　贝寒目光微闪，往旁侧别过了视线，“起来。”
　　莫莉恍若未闻，又怔怔地盯了贝寒片刻，猛地伸手去扯他的衣领。贝寒的手迅疾地抬起，未到半路却又停住，只侧过了头，任由着她把他的衣领扯开。
　　没有齿痕，他颈侧的皮肤光洁平滑，不见任何伤痕。
　　台下一片静寂，众人都被莫莉的举动惊呆了，米亚更是惊得合不上嘴巴，“天啊，竟然真的撕开了贝寒将军的衣领……”她转头去问肖泽恩，“是我被揍得脑震荡了吗？还是因为我自己也太想这样做了，所以出现了幻觉？”
　　肖泽恩没有回答，面无表情地说道：“躺下。”
　　米亚是真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所以乖乖地躺回了治疗床上，却听得有人在一旁喃喃低语道：“贝寒将军应该控告她骚扰，这就是骚扰，所有的人都看出来了。”
　　米亚闻言又要起身去看，却被肖泽恩一把给摁了下去。
　　许辰宇敏锐地觉察到莫莉与贝寒之间的异样，他微皱了眉头，静静地看向场上的两人。
　　贝寒的手在半空中稍顿了顿，最后落到了莫莉的肩上，轻轻一推，就将她从自己身上推翻了下去。他站起身来，微垂着眼帘，不动声色地整理自己的衣领。而莫莉的反应却有些怪异，呆呆地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辰宇迟疑了一下，旁边已有个男人先于他快步走上了格斗场，那是林挚。
　　林挚径直走到莫莉身前，蹲下来与她平视，低声问她道：“怎么了？”
　　莫莉被他的声音带回现实，抬起头来有些怔忪地看向林挚。
　　林挚面容上没了平日的嬉笑，眸子里竟是少有的肃色，他向莫莉伸出手，平稳地递在她的面前，轻声道：“来，我拉你起来。不管有什么事，我们先下去再说。”
　　莫莉第一次觉得林挚可以信任，她咬了咬牙，将手递给林挚，借着他的拉扯站了起来。
　　场下的人群复又嘈杂起来，莫莉听不太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也没心思理会。她抿了抿唇角，转过身去看另一侧的贝寒。他恰好也回头看她，淡漠无波的目光撞到她的视线，略略停了一停，然后便就别开了去，不发一言地往格斗场下走去。
　　就在众人皆都以为他会这样离开时，贝寒却又突然停住了脚步。在万众瞩目之中，贝寒回身走向莫莉，在她身前约两三米远的地方站住，问她道：“莫莉少尉，请问你刚才为什么要撕我的衣领？”
　　这问题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虽然众人都知道贝寒将军坦率直接，可谁也想不到他能“直接”到这个地步。莫莉更是被他问得张口结舌，在这之前，她几乎都已经确定了贝寒就是图书馆里的那个人，可现在被他这样理直气壮地一问，又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搞错了。
　　林挚暗中握了握莫莉的手，微笑着提醒她道：“嘿，莫莉，贝寒将军在问你话。我认为你还是解释一下比较好，虽然你刚才的举动完全是无心的，却有可能会给他人带来误会。”
　　莫莉听得出林挚的暗示，违心地说道：“抱歉，将军，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贝寒垂了垂眼帘，重又抬眼看向莫莉，目光一如既往地淡漠从容，“哦？这样说你并不是有意骚扰我，是么？”
　　莫莉隐约觉出贝寒像是在给她下套，并不肯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再一次解释道：“对不起，贝寒将军，我刚才只是想揪着您的衣服把您拽起来，不想却手滑了，这才会造成那样的误会。对此，我感到很抱歉。”
　　这个解释显然没有什么说服力，不过贝寒并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他看了莫莉两眼，淡淡说道：“虽然我并不接受你的解释，但是，我接受你的道歉。”
　　说完这话，贝寒转身径直离开了格斗场。
　　莫莉有些愣愕，怔怔地看着贝寒的背影消失在通道一端，这才转过头来看林挚，问他道：“他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他会保留控告你的权利。”林挚笑了笑，又恢复成那个毫不正经的林挚，“嘿！莫莉小姐，真看不出你内心会是这么的狂野。你难道都不知道贝寒将军是出了名的冷淡吗？你有这样的热情，不如拿来给我。”
　　林挚说着，夸张地将自己的衣领扯到底，侧头露出自己完美的脖颈和锁骨，一本正经地询问莫莉：“你看看，你不觉得我比贝寒将军更诱人吗？”
　　莫莉本满心沉郁，却被林挚几句话逗得哭笑不得，她有些恼火地推开了挡在眼前的林挚，想要骂他一句，可等看到他唇边噙着的浅浅笑意，突然就体会到了他的善意。她默了一默之后，低声向他说道：“谢谢你，林挚。”
　　人群已经开始散去，米亚受伤严重，被医护人员送往医疗中心继续治疗，肖泽恩等人都随着米亚过去了，只许辰宇还在那里等着莫莉。林挚远远地瞥了许辰宇一眼，坏笑着凑近了莫莉，低声问她道：“嘿！你有和许辰宇试过了吗？感觉如何？”
　　莫莉一愣，林挚已经嬉笑着往后退开了。他背后像是长了眼，猛地在格斗场边缘停下，轻佻地向着莫莉打了一个飞吻，这才纵身往后一个空翻，轻巧巧地翻下了格斗场。
　　许辰宇走到莫莉身边，看了看林挚离开的方向，微笑着问莫莉道：“林挚这人其实很不错，是不是？”
　　莫莉没接他这话，犹豫了一下，突然问道：“组长，你对回归岛很有研究，是吗？”
　　许辰宇被莫莉问得稍怔，“不算研究，只是曾经有几年很感兴趣，接触过一些有关回归岛的资料。怎么突然问到了这个？”
　　莫莉与许辰宇慢慢地往外走，状似不经意地说道：“今天突然被贝寒将军点中了，我很意外，不知道这只是从天而降的好运气，还是犹豫我出自回归岛的缘故。你知道的，我是得到特批才能进入基地的。听说全联盟里也没有几个回归岛的人，是吗？”
　　“确切地说，算上你，目前一共有六个人。”许辰宇笑笑，进一步解释道：“也有一些回归岛人的后代，但血统纯正的，只有六个。”
　　“血统？”莫莉不禁惊愕，“都已经是基因选择的时代了，还要讲究血统吗？”
　　许辰宇闻言微微扬眉，诧异地看了看莫莉，问道：“莫莉，难道从没有人和你说过吗？正是因为进行了太多基因选择的缘故，血统这一问题才显得越发重要。”
　　莫莉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尖，掩饰道：“呃，组长，我以前曾经遭遇事故，头部受过严重撞击，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这样啊，难怪你会不知道。”许辰宇笑了笑，耐心地给莫莉讲道：“自从二十三世纪基因技术日渐成熟后，人类就开始通过基因优选来繁育下一代，这样做的好处显而易见，通过基因优选后的人类越来越优秀，可与此同时，却留下了隐患。”
　　许辰宇停了停，似是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又继续说道：“有优选，就意味着有淘汰，有些基因不是不好，而仅仅是不符合当时的流行审美，就被抛弃掉了。这样做的直接后果是人类的基因库日渐萎缩。前期时并不明显，直到二十五世纪初，在经过与高智能机器人的战争之后，世界人口锐减，人们这才突然意识到人类基因库的贫瘠。”
　　莫莉从未想过科技进步也会带来这样的问题，不禁问道：“这个问题很严重？”
　　“非常严重，随着基因库的不断萎缩，也许再有几百年，世界上的人都会变成一个模样，无论是智商还是外貌。到那时，人类会沦落为高智能机器人一般的存在，又或是，利用动物基因来丰富人类的基因库，成为他们所不屑的改造人。”
　　许辰宇浅浅地笑了笑，问莫莉道：“现在知道你自己的重要性了吗？”
　　莫莉思量了一下，大略明白了其中的因由，问道：“就因为我来自回归岛，不是基因选择的产物，可以丰富人类基因库？”
　　许辰宇忽地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向莫莉，一字一句地说道：“无论是对于联盟，还是改造人所成立的新帝国，每一个回归岛人都是一个宝藏，你们的身上，承载着这个种族的未来和希望。”
　　他的面容，他的目光，以及他说话的语气都太过认真，以至于叫莫莉觉得有些不自在，她干巴巴地笑了笑，试图用玩笑来调节一下气氛，“组长，听你这样一说，好像回归岛的人都该被关进实验室里，不该被放出来到处跑的。”
　　许辰宇看着她，反问道：“你以为那些科学家们不想吗？”
　　莫莉愣了下，不由打了个冷战，“真的？”
　　许辰宇见她脸色都变了，赶紧笑着解释道：“在和你开玩笑，联盟非常注重人权，绝对不允许有那样的事情发生的。而且，联盟还希望能有更多的，像你这样的人走出回归岛，怎么可能会做出那么短视的事情？”
　　莫莉这才松了口气，叹道：“你刚才的话真的吓了我一大跳。”
　　许辰宇笑笑，又道：“看你的样子，是真的把什么都忘记了，你还记得回归岛在哪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吗？”
　　这个问题没有难住莫莉，她之前有看过回归岛的简单介绍，它存在于人类母星的海洋之中，外围有着天然的超强磁场屏障，所有的飞船与武器都无法穿透，除非里面的人允许，否则，外界的人根本无法进入。
　　简单来说，那地方就是一个神话般的存在，哪怕现在人类科技已经如此发达，却仍无法用科学来解释回归岛的存在。
　　格斗场离着新训部不远，莫莉与许辰宇两人没有乘坐交通工具，只沿着整洁的街道缓步慢行，边走边聊。就在快要到达新训部的时候，莫莉耳侧的通讯器突然响起了“滴滴”的提示音，“常在”在耳机内说道：“莫莉，有翠西中校的通讯需要接入。”
　　莫莉用手扶住通讯器，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许辰宇。许辰宇看出她的迟疑，避嫌地往前走远了一段。莫莉侧过身去，低声说道：“好的，请给我接通。”
　　很快，话筒中就传来了翠西中校稳重的声音，“你好，莫莉少尉，我是翠西。我正在新训部的办公大楼前，请过来一下。”
　　莫莉猜想着应该是有关她向联盟舰队提请申诉的事情，于是应道：“好的，我立刻过去。”
　　许辰宇还在前面等她，莫莉快走几步追上了他，向他简单地解释了一下，独自去了新训部的办公大楼。翠西中校就等在楼外的悬浮车内，见莫莉过来，招呼她道：“少尉，请上车。”
　　莫莉依言坐进车内，翠西中校向她解释道：“是这样的，少尉，贝寒将军拒绝在你的申诉书上签字，他要见你。”


第11章 
　　见面的地点在基地指挥部，与那次莫莉在车载视频中见到的情景不同，这个办公室宽阔的近乎于空旷，冷硬的银黑两色，严肃而又凝重。
　　贝寒已经换下了格斗服，穿着一身黑色军装，端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英俊的面容上透着冷漠，“莫莉少尉，请收回你的申诉。我想你可能自己也不清楚为何会进入我的基地。除却这是你在参加试验前的个人志愿外，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基地是联盟里相对安全的地方，可以更好地保障你的人身安全。而如果你向联盟舰队提起申诉，你的另一个身份就有可能暴露，这将给你，给基地，以及联盟带来无尽的麻烦。”
　　莫莉自从进了这里精神就一直高度紧张着，她姿态僵硬地坐在贝寒的对面，闻言下意识地问道：“另一个身份？”
　　贝寒的声音冷静平稳，听不出丝毫个人情绪，“是的，另一个身份，你不仅是回归岛人，还是唯一一个成功地进行了黑洞试验的人类。联盟里的回归岛人虽然稀少，却也不是仅你一个，可能够成功地穿越黑洞的，目前却只有你。”
　　说实话，莫莉并不太清楚自己这具身体到底参加了什么试验，只是知道那试验很危险，现听贝寒这样说，不禁问道：“这意味着什么？”
　　贝寒答道：“意味着你的真实身份一旦泄露，改造人就会千方百计地得到你。联盟会受人权法限制，可改造人不会，他们会克隆出无数个你来进行那个危险的试验。一旦他们早于联盟获得了时空穿越技术，联盟面临的将是灭顶之灾。”
　　他的话浅显易懂，莫莉听得手心里冒了汗，她怔怔地坐了好一会儿，才能困难地发声，“好的，我明白了，我撤回我的申诉。”
　　贝寒静静地打量了她片刻，“谢谢你的理解。”
　　莫莉不觉苦笑，“应该是我来说感谢，感谢你们没有将我这个试验体人道毁灭。”
　　她一直以为自己能来这个星外基地，全因之前的“莫莉”冒着失去性命的危险参加了试验，却从未想过其实这个基地对于她来说也是一个囚笼，不论她熬过几个三年，只要那个试验没有获得成功，她都不可能真正地获得自由。
　　这个打击实在太过巨大了，以至于叫莫莉都不知该如何调节心情去面对今后的生活，而图书馆里的遭遇与这个打击相比，似乎轻微的可以忽略不计。莫莉勉强地笑了笑，问贝寒道：“将军，我可以离开了吗？”
　　贝寒没有回答，只沉默地看着她，就在莫莉想要再一次出声询问的时候，他突然说道：“对不起，莫莉，我为那天晚上的行为向你道歉。”
　　虽然莫莉曾怀疑他就是那个人，却从没想过他会这样坦然地向她承认，而且还是在她都已经放弃了追究的情况下。莫莉第一个反应是怀疑自己听错了话，“您说什么？”
　　贝寒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少许的不自在，他别过了视线，把目光放到了桌面上，“我那天喝了些酒，情绪有些失控。在那之前，我刚刚率军攻陷了改造人的一个聚集地，有近万名的改造人在那次战斗中丧生，其中包括一些平民。作为联盟战队的指挥官，战斗是我的本职，可是，我讨厌杀戮。”
　　他扯了扯唇角，笑容有些自嘲，又有些无奈，轻声问道：“很可笑，是吗？身为联盟最锐利的剑，却厌恶自己身上沾惹的血污。”
　　莫莉忽觉得嗓子异常干涩，她困难地吞咽了一口吐沫，这才答道：“我觉得这并不可笑。”
　　贝寒似是有些意外，抬眼看了看她，道：“莫莉，谢谢你的安慰。不过，我说这些并不是要博得你的同情，我只是想说，那天的事情本我并非有意，也没有想到会给你带去这么大的伤害。对此，我感到很抱歉，并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谅。”
　　莫莉低着头，双手用力地绞在一起，半晌后才能涩声说道：“将军，我认为现在谈论这个话题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您这是有恃无恐的道歉，而我除了接受，没有别的选择。如果您非要从我这里得到一个答复的话，那我只能说我并不想原谅您对我的羞辱。”
　　办公室中一片静寂，过了一会儿，贝寒才低声问她道：“承认自己的生理渴望，就是羞辱吗？”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与那晚在图书馆中的声音极为相似，莫莉竭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才能继续坐在他的面前，用尽量平稳的声音回答他道：“我不想和您再争论这个话题。请问，我可以离开了吗？”
　　贝寒不置可否，默默打量了她片刻，突然问道：“莫莉少尉，你心里一定在想我是在仗势欺人，是吗？”
　　莫莉没有回答，她的态度已经给出了答案。
　　贝寒继续说道：“既然这样，那叫我们假设你的控告成立。按照舰队法规，我该受到的处罚是逐出基地，并处以三年的化学阉割。针对现在联盟和改造人之间的紧张局势，战争随时可能爆发，身为天狼战队的指挥官，我不可能被逐出基地，那么，我能受到的处罚只有三年期的化学阉割。”
　　莫莉一直沉默着，身体却开始隐隐战栗，无论她多么用力握紧了双手，都无法控制住这种从内到外的战栗。
　　“如果你坚持要求得到公正，我可以私下接受这个惩罚。”贝寒将身体靠向身后的椅背，冷漠地看向莫莉，“少尉，你现在已经有两个选择，要么，原谅我，要么，惩罚我。不过，在你做出选择之前，也请你检讨一下自己的行为是否存在过失，如果我没有记错，当时是你先对我做出了暗示……”
　　“我没有！”莫莉涨红了脸，愤怒地为辩解。
　　贝寒坐在那里，神色从容，“你有，你在我面前****了嘴唇，这个动作带有强烈的暗示。而且，”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颈侧，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还主动咬了我这里。我有充足的理由相信，你当时的拒绝只是出于羞涩，而不是你的真实意图，不是吗？”
　　莫莉并不是一个善于机辩的人，极度的愤怒之下，更是连话都要说不出来。她一连深吸了几口气，才能发出嘶哑的声音，“好的，我检讨，是我的不当行为叫您产生了误会，我为此道歉，这样总可以了吧？”
　　贝寒看了看她，淡淡说道：“请你保持冷静。”
　　莫莉双唇紧闭，没有再说什么，只撑着座椅扶手站起身来往外走去。到门口时，紧闭的房门迟迟不开。莫莉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转过身来愤怒地问道：“你还要怎样？”
　　“莫莉，”贝寒面容平静，淡淡说道，“你哭了。”
　　莫莉这才意识到自己脸上不知何时有了泪水，她用力擦拭了一下脸颊，冷冷地看着贝寒，问道：“将军，哭也不可以吗？还是说这也会叫您产生误解？觉得我又在对您做什么暗示？”
　　贝寒微微皱了皱眉头，沉默了一下，接通了尤利安的通讯，“尤利安，过来一下。”
　　房门终于打开，莫莉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差点和门外的尤利安撞个满怀。尤利安忙侧身避让了一下，客气地问道：“莫莉小姐，您没事吧？”
　　莫莉只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根本不敢和任何人说话，她掩饰地低下头，也不理会尤利安的问话，只急匆匆地往外走。尤利安有些诧异，怔了一怔，刚要去追莫莉，身后传来了贝寒的声音，“算了，尤利安，不用追了。”
　　尤利安转过身来看向贝寒，有些无奈地提醒道：“将军，莫莉小姐好像哭了。”
　　贝寒撩起眼皮看了看他，淡淡答道：“我看到了。”
　　尤利安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看到贝寒已经开始工作，张了张嘴就放弃了。他正准备离开，贝寒却突然又叫住了他。贝寒的目光仍停留在面前的虚拟屏上，漫不经心地说道：“尤利安，你还是去送一下她吧，我想以她的智商，她可能会选择走回去。”
　　贝寒料得没错，莫莉还真是没有乘坐任何交通工具。尤利安开车追上她的时候，她已经走出了一个街区。尤利安降下了悬浮车的顶篷，坐在车里招呼她道：“莫莉小姐，上车吧，我送您回去。”
　　莫莉对尤利安的招呼充耳不闻，仍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大步向前。尤利安无奈，只能开着车慢慢地跟在她后面，直到看着她走进了新训部的学员宿舍，这才轻轻地叹了口气，在通讯里向贝寒报告道：“将军，莫莉小姐已经回到了新训部，她不肯上车，一路走回去的。”
　　贝寒只“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此刻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尤利安看了看那些从宿舍大楼走向教学区的学员，犹豫了一下，又道：“我想，莫莉小姐今天晚上可能会拒绝去上课。”
　　贝寒口气淡漠，“尤利安，她的授课教官会记录她的缺勤情况。”
　　“好的，我明白了，将军。”尤利安调转了车头正要离开，却意外地发现莫莉又从宿舍楼内走出，顺着人流转向教学区，显然是要去上课。
　　莫莉是在等电梯的时候改的主意，她想自己回去宿舍能做些什么，是要再偷偷大哭一场吗？可她在刚才回来的路上已经哭过了，除了把眼睛哭得干涩之外，没有解决任何问题。而且，生活还要继续，她不能在不小心踩了一坨****后，再围绕着****不停地打转。她要做的，是赶紧躲开那坨****，然后尽快忘记他。
　　是的，贝寒就是一坨臭****，莫莉暗暗和自己说道。所以，在电梯到达之前，她毅然地选择了转身去上晚课。她觉得有句话说得特别正确，那就是无论任何时候，人都不能放弃自己。也许她现在还看不到未来，可是再往前走走，也许就能看到了。
　　因着这个信念支撑，莫莉的脚步异常坚定，每一步迈出去都像是要上战场的战士。
　　林挚从电梯里出来后第一眼就看到了她的背影，不过他没有出声叫她，一路跟着到了教室，这才走莫莉身旁，倚着桌边笑嘻嘻地看她，说道：“莫莉，我突然觉得你这个人很有意思，非常有意思。”
　　莫莉头也没抬，问道：“夸奖？”
　　林挚咧嘴笑了笑，点头，“算是吧。”
　　“谢谢。”莫莉回了一句，继续看自己的书。
　　林挚笑了笑，在她身旁的桌子上坐了下来。教室里陆续有学员进来，每个人看到莫莉时的神色都有些古怪。莫莉一直低着头专心看书，并没有觉察到什么，直到有队友过来大力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夸张地叫她“撕开将军衣领的姑娘”。
　　莫莉一时没听清楚，抬头看那个小伙子，问他道：“你叫我什么？”
　　小伙子竭力忍着笑，说道：“撕开将军衣领的姑娘，知道吗？莫莉，本来你可以得到一个霸气的称号，比如放倒将军的姑娘，可你那凶狠的一撕叫大家都忘记了你放倒贝寒将军的事情。眼下，整个新训部都知道我们H分队有个撕开将军衣领的姑娘，我想，用不了多久，整个基地就都知道了。”
　　莫莉无语，愣了一愣，不觉自嘲地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我更喜欢你们叫我‘踩到****的姑娘’。”
　　小伙子并没有听清她的话，问道：“莫莉，你说什么？”
　　林挚抬头轻笑着把话接了过去，“她说的是她是走了****运的姑娘。”
　　说话间，许辰宇和肖泽恩他们也进了教室。见莫莉身边已经坐了林挚，许辰宇就坐到了别处。莫莉主动和他打了一个招呼，又向肖泽恩询问米亚的情况。
　　肖泽恩依旧是面无表情，“十一处骨折，多脏器出血，颅内血肿加轻微脑震荡，如果不出意外，会在治疗机里待足四十八小时才能出来。”
　　莫莉半张着嘴，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米亚果然是在两天后回来参训的，不但不见半点虚弱，反而更加生龙活虎，依旧是新训部的体能第一强人。生活好像又回到了正轨，很快，这一期学员就结束了体能阶段的训练，即将进入飞行器驾驶及太空作战的课程。
　　为期三个月的新训部受训就是被分作这两个阶段，所得分数相加就是最后的结训成绩，并以此作为是否可以正式进入天狼战队的凭据。
　　被所有的人料中，莫莉的体能成绩惨不忍睹，以至于米亚在看到她的成绩之后，十分恳切地劝她道：“莫莉，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现在就放弃。赫勒星此时的气候最好，你可以去那里享受一个完美的假期，阳光，海滩，还有色彩斑斓的海水……当然，也少不了英俊强壮的男人。”
　　莫莉听得心神向往，只可惜她根本就没有放弃的权利。她站在显示屏前看自己的成绩，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是吗？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不过，我觉得自己成绩还不错啊。”
　　起码比她刚来的时候提高了许多。
　　肖泽恩闻言瞥了莫莉一眼，说道：“你该去医疗室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莫莉与米亚两个一时都没听懂，却有人哈哈大笑了起来，又给莫莉和米亚两个解释道：“我想他的意思是说莫莉眼神不好，该去看看眼睛。换句话说，他觉得莫莉的成绩很糟糕。”
　　“糟糕透顶。”肖泽恩冷声补充道。
　　在新训营里待了一个月，莫莉已经习惯了肖泽恩的毒舌，倒也不觉得怎样，只干巴巴地笑道：“嘿，肖泽恩，你总是这么诚实！”
　　许辰宇微笑着看了看莫莉，温声安慰她道：“没关系，也许接下来的训练可能会表现得好一些。”
　　肖泽恩突然打断了他的话，“组长，请你诚实一点。”
　　众人听得都笑了起来，一个阳光帅气的大男孩往前挤了挤，热情地问莫莉道：“嘿，可爱的莫莉，这个假日你有什么打算？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舞会？我真喜欢你在格斗场上的样子，尤其是撕开贝寒将军衣领的那个动作。”
　　这话叫莫莉的笑容顿是一僵，还没有想好怎么来回答，就听到许辰宇说道：“尼科，我想你的邀请会落空，这个假日恰好是联盟成立纪念日，莫莉应该会去参加联盟的庆祝晚宴，你忘记了，她是回归岛人，会受到特别邀请的。”
　　米亚已是夸张地叫了起来，“天啊！联盟晚宴！是要和贝寒将军一起去吗？”她转过身用双手扶住了莫莉肩膀，十分严肃地问她道：“莫莉少尉，请问你需要随从人员吗？”
　　莫莉被许辰宇的话震得半个脑子都是木的，呆愣愣地看着米亚。米亚觉得好笑，不禁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叫道：“莫莉，你是高兴傻了吗？”
　　“哈？”莫莉这才回神，干巴巴地笑了笑，说道：“哦，还好。”
　　众人哄笑不已，就是那个叫尼科的帅男孩也没因为邀请落空而露出什么失望之色，只笑呵呵地说道：“好吧，那我等再下一个假日，反正离结训还早，还有机会。”
　　莫莉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的拽了拽许辰宇的袖子，两人走出人群，莫莉问许辰宇道：“可以不去吗？那个庆祝晚宴我可以拒绝出席吗？”
　　许辰宇有些惊讶，诧异地看了莫莉两眼，轻声问道：“为什么不想去？能有一张纪念日晚宴的邀请卡，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你能在这个晚宴上看到几乎所有的联盟高层头脑，以及各界的顶尖精英。”
　　她不是不想去那个晚宴，她是不想再见到贝寒，不想和他有任何的接触。莫莉没法向许辰宇解释这些，勉强地笑了笑，“是这样啊？那我就去开开眼界好了。”
　　话虽这样说，不过莫莉也没打算去。既然主观不好拒绝，那如果客观条件不允许去呢？比如说，她生病了。
　　这事没法去找别人讨主意，莫莉用了自己的笨法，在得到尤利安的正式通知的当天晚上，她咬牙冲了冰水澡，用冷风吹干，然后再去冲冰水……就这样折腾了半宿，到第二天早上起床时，莫莉的步子就有些发飘了。
　　虽然体能训练阶段已经结束，可每天的早训却没有就此停下来。莫莉还未出门，“常在”已经自动提醒她道：“莫莉，你体温异常，请去一下医疗室？”
　　莫莉迟疑了一下，拒绝了“常在”的建议。她觉得最好还是再拖一下，等病情更严重一些，这样明天就可以直接卧床不起，自然也就能理所应当地拒绝与贝寒一同前往赫勒星，出席什么庆祝晚宴。
　　其实莫莉想得挺好，就是错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她还没走到电梯口，就觉得身体有些控制不住地打晃，每一脚踩出去，都踩不到底的感觉。林挚比莫莉出来的早，正独自站在那里等电梯，瞧见莫莉晃晃悠悠地过来先是一愣，问道：“怎么了？”
　　莫莉两耳嗡嗡直响，迷瞪着眼看林挚，“呃？”
　　林挚见她双颊红得过火，便伸手过来探她的额头，见触手已是烫人，不禁问道：“都烧到这种程度了，你的智能系统没提醒你吗？为什么不去医疗室？”
　　莫莉这一回模糊听清了些，竟向着林挚傻呵呵地笑了笑，答道：“没事，再坚持一下，现在去有点早。”
　　林挚剑眉皱了皱，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图，他几乎要被气乐了，低下头去凑近了莫莉的脸，问她道：“莫莉，你还能蠢得更彻底一点吗？你就是烧成半熟，进入治疗机也是几分钟的事，用得到这样吗？”


第12章 
　　他离得她太近，这感觉叫莫莉不舒服，下意识地往后退开，可刚迈了一步，人就被林挚打横抱了起来。莫莉大急，慌忙叫道：“你放下我！否则我……”
　　“否则控告我骚扰你？”林挚打断她的话，扬着眉看她，忽地咧嘴笑了笑，竟就真的撒手放下了莫莉。莫莉本就头晕脑涨，手软脚软，再被林挚这样一抱一放，哪里还能站得住，脚一落地，偏着身子就往一边倒了过去。
　　林挚又一把抄住了她，笑嘻嘻地说道：“视频可以为我作证，你看莫莉小姐，我可不是骚扰你，我真是出自对战友的关心，这才不得不抱你去医疗室。”
　　他说着话，抱着莫莉进入了电梯。电梯内还有别人在，见到林挚抱着莫莉进来顿是一愣。林挚神色倒是从容，笑着和那人打过了招呼，然后旁若无人地吩咐常在道：“嘿，常在，莫莉发烧晕过去了，我送她去医疗室，帮我们向教官请假。”
　　新训部就有自己的医疗室，莫莉来得次数太多，早就成了这里的熟客。女医生东真纪看她今天这么早就被送过来，不由十分惊讶，奇道：“这是怎么了？你们早训时间又提前了吗？”
　　“没有，”林挚将莫莉放到治疗床上，“只是发烧，应该是昨天夜里着凉了。”
　　东真纪上前去给莫莉检查身体，片刻后感叹道：“你们宿舍里有全联盟最先进的智能调温系统，这人竟然还会着凉，也算是个奇迹了。”
　　林挚没理会东真纪的感慨，他勾起唇角不正经地笑了笑，调笑说道：“嘿，东真纪，几天不见，你又变美貌了！”
　　两人像是很熟，东真纪并不计较林挚的油嘴滑舌，无奈地横了他一眼，“去帮我把她送进治疗机里。”
　　莫莉烧得昏昏沉沉，隐约能听到有人在说话，却听不太清楚内容，只在突然听到“晚宴”这个词时，脑子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身下的治疗床正在慢慢向治疗舱中滑动，林挚就侧身站在不远处，貌美温柔的女医生回身问他：“怎么？今年还不去吗？”
　　林挚双手揣兜，唇角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这是缺少舞伴了？是想要叫我过去……”
　　他后面的话莫莉没能听到，黑暗向她兜头罩了下来，人很快就失去了意识。再醒过来时她已经出了治疗舱，女医生东真纪立在床边微笑着看她，“感觉怎么样？”
　　莫莉眼神有些迷茫，片刻后才知道身在何处。她转头看了看侧面墙壁上挂的钟表，时间才刚刚七点一刻，竟然连早训还没过去。“没事了，谢谢。”莫莉坐起身来，礼貌地向她道谢，停了一停，又有些不死心地问道：“真纪小姐，不需要休息两天吗？”
　　东真纪笑着摇头，“完全没有必要，不过你最好向基地申请检修你宿舍里的温控系统，看是不是哪里出了故障，按理说你不该着凉的。”
　　莫莉十分失望，有些应付地点头道：“好的，谢谢。”
　　她向东真纪告辞，走到宿舍楼外的时候正好赶上大伙早训归来，林挚远远地看到她，用口型无声地说道：“笨蛋。”
　　莫莉刚要恼怒，转念一想却又改了主意，突然向着林挚夸张地咧开了嘴，粲然一笑。林挚明显一愣，片刻后才露出了无语的表情，用手扶住了额头。
　　莫莉瞧他这模样，反倒是真心乐了。
　　许辰宇最先察觉到了莫莉与林挚之间的眉眼官司，他似是有些意外，看了看莫莉，又转头看向林挚。林挚见状，索性大大方方地走了过来，叫莫莉道：“嘿，莫莉，过来说句话。”
　　经过这几次接触，莫莉已对林挚改观不少，她往他身边走近了两步，抬头看他，问：“说什么？”
　　林挚双手插在裤兜里，弯下腰来凑近莫莉，低声道：“别再做蠢事了，那宴会没那么可怕，而且东真纪会同你们一起去，你不用怕……”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直起身来看了莫莉一眼，又轻笑着补充道：“你不用怕在晚宴上出丑，没人会注意你这个小角色的。”
　　莫莉不禁喜出望外，问林挚道：“真的？真纪小姐也会去吗？你没骗我吧？”
　　林挚勾了勾唇角，低笑道：“除非她嫌你太蠢，拒绝和你同行。”
　　林挚果然没有骗莫莉，第二天夜里，贝寒的副官尤利安亲自来新训部接莫莉和东真纪前去基地的起飞中心。一架中型的飞行器早已经准备就绪，莫莉跟在东真纪身后进入飞行器内舱时，贝寒已经等在了座位上，面上神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喜怒来。
　　东真纪上前和贝寒说道：“对不起，将军，叫您久等了。”
　　贝寒并未起身，只向着东真纪略一颌首，“没关系，女士们在出门前都要经过一个繁琐的程序，我理解。”
　　东真纪好脾气地笑了笑，走到后面坐下。莫莉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上前来，和贝寒不冷不热地打招呼，“您好，贝寒将军。”
　　贝寒抬眼看她，“你好，莫莉少尉。”
　　莫莉看也没看他一眼，低着头走向后舱，选了一个靠近东真纪的座位坐了下来。飞行员的声音从前舱传过来，向贝寒请示道：“将军，是否可以起飞？”
　　贝寒还未答复，舱门处却传来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嘿，请等一下。”
　　莫莉闻声一怔，抬头看去，就见林挚不急不忙地从舱外迈了进来，笑嘻嘻地向贝寒说道：“将军，搭您一个便机，没关系吧？”
　　贝寒漠然地看了看他，淡淡答道：“没关系的，林少。”
　　尤利安人虽然在前舱，却一直关注着后舱的动静，听到贝寒允许，忙出声提醒林挚道：“林少，请寻找位置坐好，飞行器马上就要进入起飞程序。”
　　“好的，没有问题。”林挚笑笑，径直走到后舱坐下，转头见莫莉仍用惊愕的目光看着自己，便向她嘿嘿一笑，问道：“莫莉小姐，请不要这样一直盯着我看，我会误会你爱上了我的。”
　　说话间，飞行器舱门慢慢闭合，莫莉顾不上和林挚说话，就被身下的座椅带着缓缓往后仰倒过去，以便更好地适应高G值的超重。舱外传来轰鸣之声，经过一段时间的颠簸之后，飞行器才又重新稳定下来。
　　前舱传来飞行员的声音，“飞行器已经进入轨道，飞行时间约三个小时，此间将进行两次跳跃飞行，到达赫勒星的预定时间是当地九点左右。”
　　莫莉不是第一次乘坐高速飞行器，虽然座椅上有完善的保护措施，可这样的超高加速度还是叫她感到很不舒服。她的座椅最后一个直起来，林挚转过身来取笑她道：“我还以为你是睡着了呢。”
　　莫莉不理会他的玩笑话，只狐疑地看着他，问道：“你是什么人？”
　　林挚故作惊讶，夸张地叫道：“莫莉小姐，你真是太叫我伤心了，我是你的隔壁邻居啊，新训部第216期学员，怎么？难道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莫莉被他搞得无语，东真纪在一旁笑着解释道：“莫莉，请不要介意，他就是这样贫嘴。我们两个都是因为父辈的缘故，所以才能搭乘贝寒将军的飞行器前往赫勒星。”
　　她又探过身去问林挚：“今年怎么会突然改了主意？执政官和夫人看到你能去，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林挚嘲弄地笑了笑，“也许吧，人们总是喜欢看到浪子回头的剧情的。”
　　莫莉隐约猜到林挚和东真纪的出身不一般，果然，就听见尤利安在通讯器内小声解释道：“莫莉，林挚的父亲是联盟首席执政官，而东真纪小姐则是联盟首席财政官的女儿。”
　　莫莉恍然大悟，暗道难怪刚才贝寒会称呼林挚为“林少”，只不过瞧着贝寒对林挚的态度，两人的关系像是并不好。她不由抬眼去看前面的贝寒，他正安静地坐在那里，侧脸看着舱外的星空出神。
　　林挚还在与东真纪闲聊，莫莉并没有参加他们的谈话，不过因为有他们两人在，她心底对于贝寒的恐惧小了许多。精神稍一松懈，人立时就感觉到了疲惫，莫莉在迷迷糊糊中，只听见林挚笑她道：“嘿，莫莉小姐，你果真的是要睡了吗？好吧。祝你旅途睡得愉快。”
　　赫勒星是一颗类地行星，体积和重量都和人类母星极为相似，只不过四季不像母星那样分明，而且，昼夜的温差很大。可在宇宙中，这样的环境已算难得。母星能源渐渐枯竭之后，人类不得不向外太空迁移，赫勒星就逐渐取代了母星的地位，成为人类的第一大聚集地。
　　联盟政府就设立在赫勒星的波斐克岛上，飞行器在军方基地降落，外面已有舰队总司令部的人员前来接应。年轻英武的少校向着贝寒敬礼，说道：“将军，莱恩长官因有事在身，不能亲自前来接您。他特命我来接您去总司令部，并代他向您致歉，他说将会直接前往会场与您见面。”
　　贝寒并不在意这些，只略略地点了点头。
　　尤利安已经提前调配了车辆给林挚和东真纪两人使用，林挚往车边走了几步又突然回身，彬彬有礼地问莫莉道：“莫莉小姐，请问我可以邀请你来做我晚宴的女伴吗？”
　　他这话太过出人意料，不仅莫莉有些愣怔，就连东真纪也诧异地看了过来，出言制止道：“林挚，不要闹了。莫莉小姐是贝寒将军的女伴。”
　　东真纪和林挚都是以私人身份来参加晚宴的，从军方来看，基地的代表只有两个，一个是作战队指挥官贝寒，另一个就是因为出身被特批进入作战队的莫莉。依照惯例，莫莉应该是贝寒的女伴。
　　“我想贝寒将军不会介意的，”林挚挑高了眉毛，抬眼看向不远处正要登车的贝寒，扬声问道：“是不是？将军？”
　　贝寒回头，漠然地看了他片刻，淡淡应道：“是的。”
　　林挚向着莫莉挤眼，莫莉愣了愣，向着林挚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毫不犹豫地向林挚他们所乘的车子走去。谁知刚刚走出没有几步，尤利安就在后面唤住了她，“莫莉少尉，您需要和我们同行，前往联盟总司令部。”
　　莫莉颇为无奈的停住了脚步，林挚向她笑笑，道：“晚上我去接你。”
　　莫莉点头，转身去了尤利安那里，暗自咬了咬牙，这才抬脚钻进了车里，在贝寒的对面坐下。尤利安跟在她后面上车，坐在了她的身侧，向贝寒汇报行程，“将军，授勋仪式将在十点进行，十二点是军部举行的午餐会，下午两点舰队总司令部有一个扩大会议，五点半要前往弗瑞德姆宫参加联盟纪念日庆典仪式，晚宴将在七点开始……”
　　贝寒面容一直平静，尤利安汇报完毕，见他再无别的吩咐，小心地瞥了瞥一直低头沉默的莫莉，又请示贝寒道：“莫莉少尉这里怎么安排？”
　　贝寒的视线在莫莉脸上掠过，淡淡答道：“等见过莱恩之后，如果他没有别的安排，莫莉少尉可以自行活动。”
　　莫莉这才明白非要带她去授勋会场只是为了见这个叫做莱恩的人，她迟疑了一下，忍不住小声问尤利安道：“上尉，请问莱恩是什么人？”
　　尤利安瞄了眼贝寒，给莫莉解释道：“莱恩长官是舰队总司令部军情处的负责人。”
　　说话间，车子已拐入舰队总司令部的驻地，贝寒他们刚下了车，正好另有一辆悬浮车从外面开进来。车里出来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军官，笑着向贝寒走过来，给了他一个大力的拥抱，笑道：“嘿，贝寒，真是好久不见了。”
　　尤利安小声和莫莉说道：“他就是莱恩长官，也是贝寒将军的挚友。”
　　莫莉没想到军情处的负责人会是这样年轻，而且看着还像是挺风骚的一个人，和贝寒简直像是两个极端。她正惊讶着，那人已经转身向她看了过来，微笑着问道：“是莫莉少尉吧？您本人比影像还要迷人。”
　　莫莉抬手，向着莱恩打了一个敬礼，“您好，莱恩长官。”
　　莱恩散漫地向她回礼，又笑问道：“怎么样？和无趣的贝寒将军相处的可还愉快？”
　　莫莉还未回答，贝寒那里已是冷冷答道：“不算愉快。”
　　贝寒率先转身往前走去，莱恩瞥了他的背影一眼，偷偷向着莫莉撇了撇嘴，笑道：“瞧，就是这样无趣。”
　　莫莉微微低头，没有应和。
　　莱恩多看了她一眼，轻轻一笑，快走了几步去追贝寒，低声说道：“雷奥在来的路上遭到了改造人的袭击。”
　　贝寒闻言步子一顿，转头看向莱恩。
　　莱恩脸上的嬉笑虽然仍在，眼中却泛起了冷色，“是有针对性的袭击，可能是想要活捉雷奥。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叫雷奥得以逃脱。”
　　贝寒问道：“是针对黑洞实验？”
　　雷奥是黑洞实验的负责人，除此之外，改造人没有理由去劫持雷奥。
　　莱恩未答，停下步子回头看了看走在后面的莫莉，轻声说道：“舰队总司令部已经有人建议将她重新送回研究中心，或者是干脆人道毁灭，以免被改造人夺去，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贝寒唇角微微抿起，沉默片刻之后，说道：“这不公平。”
　　“什么叫做公平？”莱恩抬眼看贝寒，“叫无数的人为了保护她而丧命，这就是公平了吗？贝寒，在联盟里，每一个生命都是平等的。”
　　“我不同意。她现在是天狼战队的人，我的士兵只能死在战场上，而不是被自己人暗杀。”贝寒撩起眼帘看了看好友，勾起唇角轻声嗤笑，又反问他道：“而且，这个世界，真的有平等吗？”
　　莱恩被问得一噎，贝寒却是转身进入了会场。莫莉一直跟在后面，中途看到莱恩与贝寒两个人回过头看她，猜到他们说的话定是和她有关，只是不知都说了些什么。
　　授勋大会准时在十点举行，由联盟军总司令给那些对联盟有特殊贡献的军官进行授勋，第一个接受勋章的就是星际舰队天狼战队的少将指挥官贝寒，他因不久前的那场华伦特之战而被授予了联盟最高战功勋章——星辰勋章。
　　台上的贝寒仿佛就是一颗寒星，耀眼灼目，却又冷漠遥远，他的唇角微微勾起，像是带着一丝浅笑，眼中却不见丝毫的喜悦。不知怎地，莫莉突然就想起了他曾问过她的一句话：很可笑，是吗？身为联盟最锐利的剑，却厌恶自己身上沾惹的血污。
　　在这一刻，莫莉心底突然生出了一些怜悯，也许，贝寒并不希望获得这枚勋章，在他的眼中，这不是一种无上的荣誉，而是他手上曾沾染了上万名改造人鲜血的铁证。
　　授勋仪式完毕之后，莫莉就再没看到贝寒，她跟着尤利安参加了军部的午餐会，直到午餐会快结束的时候，尤利安才向她传达了贝寒的命令，“莫莉少尉，将军说下午您可以自行安排活动。”
　　莫莉听到这个消息没有太多感觉，反正她也没什么地方想去。她想了一想，询问尤利安道：“可以找个地方叫我休息一下吗？”
　　尤利安对她这个要求似乎有些意外，不过他还是点了头，“好的，我来安排。”
　　半个小时后，尤利安领着莫莉去了司令部后面一座小楼，打开顶楼的一间小公寓，和她说道：“这里是司令部专门为舰队军官准备的，您可以暂时在这里休息一下。”
　　莫莉一时并未多想，向尤利安道谢，目送他离开后，这才关上房门，转回身来打量这间小小的公寓。房间不大，干净整洁，叫人感觉很是舒服。莫莉对这个地方很满意，脱下靴子在沙发上歇了一会儿，这才去浴室冲澡。
　　等冲完澡出来，她尝试着呼唤智能系统，可一连叫了几声，都没能得到回应，莫莉不得不利用通讯器联系尤利安，“抱歉，上尉，我需要智能系统为我准备晚宴的礼服，可这房间里的智能系统好像并不肯听我的命令。”
　　“抱歉，是我疏忽了。您的级别不够，可能无法命令那里的智能系统。”尤利安好脾气地说道，“这样，我来处理吧。礼服准备好后，直接送入您的衣橱中。”
　　“谢谢。”莫莉终止了通讯，放下心来爬上床去补觉。她这一觉睡得很是香甜，直到枕边的通讯器发出“滴滴”的提示音。林挚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嘿，莫莉，下来吧。记得穿件大衣，赫勒星的晚上可是很冷。”
　　莫莉应声，爬下床去衣橱那边取晚上的衣服。谁知打开衣橱，里面除了一件幽蓝色的露肩礼服裙并女士大衣之外，还挂了几套男式军装。她迟疑了一下，伸手过去翻看那些军装，见其肩章上都有将星，袖口处更是有天狼战队的标识，终于确定这应该是贝寒的衣服。


第13章 
　　莫莉不觉微愣，突然反应过来这个小公寓应该是贝寒的住所。通讯器又响起了提示音，那是林挚在催她出去。莫莉顾不上细思，换上那件幽蓝色的晚礼服，拿着大衣急匆匆地下了楼。
　　外面天色已黑，林挚正在车外等她，目光落到莫莉身上时微微一顿。幽蓝色的晚礼服质地柔软细腻，样式虽然简洁，却将她小巧白皙的双肩，纤细的腰肢完美地展现了出来，行动间，膨大的裙摆中有光芒隐隐闪现，就像是暗夜中闪烁的繁星。
　　林挚不觉微笑，轻声赞道：“莫莉，你很美。”
　　“美”这个字叫莫莉脸上一红，有些羞涩地弯了弯唇角，低声道：“谢谢。”
　　晚宴就在弗瑞德姆宫举行，离着司令部驻地不远，进入大厅前，林挚笑着给莫莉介绍晚宴的情况，“其实这晚宴很无趣，每年都是那个老样子，不过你是回归岛人，必须得去那里露个脸。”
　　莫莉深吸了一口气，有些僵硬地挽上了林挚的手臂，进入灯光璀璨的宴会大厅。不时的有人来和林挚打招呼，更有不少好奇的目光落到莫莉身上。
　　林挚感觉到了莫莉的僵硬，微微侧身向她说道：“别紧张，他们只是对回归岛感到好奇而已。”
　　莫莉轻轻点头，前面的鸡尾酒会倒还好说，待到宴会正式开始，莫莉这才发现，一直没有露面的贝寒竟然出现了，而且还和她坐到了一桌，就在她对面，真成了名副其实的低头不见抬头见。
　　东真纪坐在贝寒的身边，抬头向着莫莉友好地微笑。莫莉只得也报以微笑，目光转动时却又不小心对上了贝寒的视线，她的笑容微滞，下意识地垂下了眼帘，只装自己没看到。
　　桌上的一位中年夫人略显尖锐的嗓音响起，问贝寒道：“哦，将军，请问您胸前佩戴的是联盟星辰勋章吗？”
　　贝寒礼貌地答道：“是的，盖斯夫人。”
　　“哦，天啊，联盟的星辰勋章为什么要授予一名侩子手？”盖斯夫人语气夸张，毫不客气地问道，“贝寒将军，听说你在华伦特屠杀了上万名改造人，是吗？那是什么样的场景？”
　　餐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冷凝下来，片刻的死寂之后，贝寒淡淡说道：“夫人，你如果对这些感到好奇，可以申请加入战队，也许有机会能够在战场上经历你说的那些。”
　　盖斯夫人还要再说话，林挚已是抢过了话题。那位夫人气咻咻地瞪了林挚一眼，注意力忽又转移到了一直沉默的莫莉身上，问她道：“莫莉小姐，你是回归岛人，是吗？”
　　“是的，夫人。”莫莉心生戒备，小心地答道。
　　“竟然也加入了战队？不是说回归岛人最是爱好和平，与世无争的吗？为什么要和侩子手为伍，叫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盖斯夫人今天显然是不想轻易放过贝寒，虽然是在问莫莉，可却句句都指向贝寒。
　　林挚刚要出声解围，莫莉却已经在他之前开了口，“盖斯夫人，您这样说话有失偏颇，不仅是对贝寒将军，对整个天狼战队，甚至是对联盟的每个军人都不公平。没有人愿意做侩子手，我们是保护联盟的盾牌，是刺向联盟敌人的利剑，沾染鲜血不是我们所愿。如果可能，我们也愿意手捧鲜花。盖斯夫人，您可以不理解，但是，请不要用这样的词语来指责我们，因为你是我们挡在身后，用生命来守护的人。”
　　四下里一片安静，只有莫莉平静而克制的声音。贝寒抬头看向莫莉，眼中似有星光闪烁了一下。那位盖斯夫人面色缓和了些，只不甘心地嘟囔道：“好吧，莫莉小姐，你有一副好口才，也许你不该进入战队，而该去竞选联盟执政官。”
　　莫莉向她笑了笑，“好的，夫人，我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如果我以后竞选执政官，还希望能够得到您的慷慨支持。”
　　她答得俏皮，餐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就轻松了起来。
　　林挚侧过头去，轻笑着和莫莉说道：“嘿！姑娘，你总是能够给我惊喜。”
　　莫莉能说出那番话凭得是一时意气，纯属超水平发挥。刚说得时候还不觉如何，现在说完了，她却是开始心脏狂跳，指尖发麻，紧张得不得了，就连林挚的夸赞都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勉强地向他抿唇笑了一笑。
　　幸好，那位盖斯夫人没有再揪着莫莉不放，话题很快就被人岔开了去，餐桌上的气氛开始轻松起来。舞会开始之前，女宾们都要去休息室整理一下妆容，东真纪走过来，伸手挽住莫莉的手臂，悄悄说道：“不用和她们去凑热闹，你跟我来。我知道一个很好的地方，既清静又别致，咱们可以在那里休息一会儿，等舞会开始了再回来。”
　　东真纪这样热情，搞得莫莉有点不好意思拒绝，她故作惊喜地问道：“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
　　一向稳重大方的东真纪医生脸上露出了孩子气的调皮，“我敢说，除了林挚，没有人比我更熟悉这个地方。”她带着莫莉出了宴会大厅，穿过小巧而精致的后花园，指着不远处的一栋复古式小楼，说道：“二楼有一个小休息室，很少人去，后窗下还长了一大片夜来香。”
　　她话音未落，身后的宴会大厅却突然传来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两人都是一怔，几秒钟过后，智能系统警示音自动响起：“恐怖袭击，请护卫人员速去宴会大厅。恐怖——”
　　示警声戛然而止，整个弗瑞德姆宫瞬间陷入了黑暗之中，显然是智能系统与能源系统同时遭到了破坏。东真纪将莫莉往前推了一把，急声说道：“你先过去，千万不要乱走，我回去看看！”
　　她转回身飞快地向着来路跑了回去，仿佛只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莫莉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立在那里迟疑了一下，想凭自己的身手就是回去了也只会帮倒忙，这才照着东真纪说的，往那栋小楼跑去。
　　距离其实并不远，可莫莉穿着长裙和高跟鞋，根本就迈不开步子。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打斗声，莫莉心中一突，眼看来不及躲进楼内，只得急忙闪身向一旁的灌木丛后藏了过去。
　　不等她掩好身形，激烈的打斗声就到了近前，莫莉听得心惊肉跳，正犹豫着是趁乱逃走，还是干脆藏在这里听天由命的时候，外面的声音却突然停了，一个冷意凛然的声音从她头顶上响起，“出来！”
　　那是贝寒的声音，莫莉心中莫名一喜，抬头去看，就见贝寒正立在星光之下，模样稍有些狼狈，不过神色却是一贯的淡漠冷静。
　　“出来！”贝寒又重复了一遍，冷声说道：“你当别人是傻瓜还是瞎子，会看不到你藏在这里？”
　　这个时候，莫莉有意忽略了自己对贝寒的反感。她提着长裙，起身从灌木丛后跑出，待看到不远处躺着的两具护卫打扮的尸体，不觉一惊，急忙用手捂住了嘴，这才强强地忍住了到了嘴边的惊呼。
　　“改造人假扮的。”贝寒低声解释了一句，他看一眼莫莉，又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四下里不断有爆炸声和尖叫声传来，莫莉深吸了口气镇定自己，力图用最简洁的语言来回答贝寒的问题，“东真纪小姐要带我去小楼里的休息室，听到宴会厅有爆炸声，她返回去查看，叫我去小楼里藏着。”
　　不得不说，对于莫莉这样敏感的身份和超弱的能力，东真纪的决定理智而正确，贝寒略一沉吟，道：“改造人发动的报复性袭击，宴会厅里死伤很大，你照东真纪说的做，等确定安全后再出来。”
　　莫莉点头应下，转身往小楼里跑去，直冲到二楼，在黑暗中一连推了几个房门，这才推开了一扇，闪身藏了进去。
　　房间里黑漆漆的一片，莫莉立在门后适应了片刻，这才能模糊看到点东西。她迟疑了一下，脱下鞋子提在手中，借着窗口透过来的那点微弱的光，往里面摸索过去。空气中隐约有淡淡的清香，莫莉猜测这里应该就是东真纪说的那间休息室，她正思索着在哪里藏身最好，房门却又突然被人从外推开了。
　　“是我，贝寒。”来人低声说道。
　　莫莉料不到贝寒会从后追来，正惊疑着，贝寒已是快步走了过来，低声道：“这里不安全，你跟我走。”
　　话音未落，走廊里已是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竟似直奔着这里而来。贝寒毫不迟疑地推开窗户，单手环住莫莉的腰肢，纵身往外跳了过去。窗下就是一大丛夜来香，两人正好落在花丛中，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莫莉来不及惊呼，贝寒已是又挟着她跃起，向前疾奔而去。
　　弗瑞德姆宫依山而建，坐落于波斐克岛的最高处，背后就是临海的峭壁，异常险峻。莫莉察觉到贝寒挟着自己一味地往悬崖的方向跑，忍不住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崖边，离开这里。”
　　贝寒速度极快，风迎面灌入莫莉的口中，叫她连说话都很困难，她不得不用双臂环住了贝寒的腰，贴近他的胸膛，又问道：“那里有飞行器？”
　　“没有。”贝寒答道。
　　说话间，两人已是近了悬崖，风更大了，莫莉的长裙被呼啸的风高高卷起，撕扯得猎猎作响。她低头往下看了一眼，面孔顿时变得惨白无色，不由自主地将贝寒抱得更紧。几十米高的悬崖，即便底下是海水，跳下去依旧能够叫人丧命。
　　“要跳水逃生？”莫莉急声问道，“没别的法子了吗？”
　　贝寒简短答道：“没有。”
　　莫莉回头往来路上看了一眼，后面的追兵已隐约可见，人数并不算多，只三两个人。“打不过他们吗？”以贝寒彪悍的武力，就是对上改造人，也应该可以以少胜多才是，为什么要选择这样落荒而逃？
　　贝寒唇角绷紧，片刻的沉默之后，答道：“我左臂受伤了。”
　　莫莉这才发现，他左臂一直有些不自然地垂在体侧。可是，如果左臂受伤，这样跳下去不是更加危险吗？为什么要带着她往这边跑？莫莉心中难免抱怨，忍不住冷声嘲讽道：“贝寒将军，你往这里跑，是慌不择路下的选择吗？”
　　贝寒不理会她，单臂挟着她走到悬崖边上，突然低头问她道：“莫莉，你信任我吗？”
　　莫莉被他问得一愣，下意识地摇头，“不信任。”
　　贝寒浅浅一笑，道：“抱歉，你现在没有别的选择了。记住，要想活命的话，就松开手，千万不要抱紧我。”
　　言罢，单臂将莫莉揽在身前，飞身往悬崖外跳了下去。疾风从耳侧刮过，最初的一刹那，莫莉本能地抱紧了贝寒的腰，不过，她很快就做出了选择，用着叫人难以置信的毅力，命令自己松开了双手。
　　下落的速度极快，纵是几十米的高度，落下去也不过是眨眼间，贝寒那只完好的右臂一直将莫莉紧紧地拦在怀中，可就在快要接近海面的时候，他却忽地发力，握住莫莉的腰肢，将她用力地向上掷出。
　　这股力道极大极猛，立刻消减了莫莉下坠的势道，她的身体在空中微微一顿，而贝寒自己却因着反作用力，更快更重地砸入黑漆漆海水中。那画面映入眼中，叫莫莉大脑突然有片刻的空白，都忘记了要调整入水角度，就“砰”的一声落进了海里。
　　海水从四面灌过来，将她压向漆黑的海底，可求生的本能叫她挣扎着往海面上凫去。在从水中冒出头的那一刻，莫莉没有半点劫后重生的喜悦，她惊慌失措地叫着贝寒的名字，试图在海面上找到他的身影。
　　崖壁遮挡了星光，黑乎乎的海面上只有她一个人！
　　脸上湿乎乎的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海水，视线因此模糊不清，优雅美丽的长裙浸湿了水，飘逸的裙摆仿若化作了海藻，纠缠着她的双腿。莫莉奋力地踩着水，可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往下沉。
　　她抬手凶狠地擦了擦眼泪，开始脱自己身上的晚礼服。可这件事做起来并不容易，莫莉忍不住低声咒骂，正要暴躁时，身后的礼服拉链却突然被人拉开了，她愕然回头，就看到了面容依旧冷峻的贝寒。
　　贝寒单手几下将莫莉从长裙中剥了出来，“有受伤吗？”
　　莫莉没有回答，呆愣愣地看了他片刻，突然就向他扑了过去，双臂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脖颈。这突如其来的热情让贝寒微微一愣，不过，他很快就轻拍了拍莫莉后背，“快走，我们得离开这里。”
　　莫莉全因一时激动才会如此失态，现在情绪稍稍冷静，立刻就感觉到了尴尬，急忙松开了手臂。贝寒像是并未察觉莫莉的不自在，只推着她往海的深处游，问她道：“你们应该受过游泳训练，没错吧？”
　　“在基地泳池里模拟过武装泅渡。”莫莉答道，她注意到贝寒虽未脱下军装，不过领扣却是解开了，衣袖也平整地卷到了上臂，这正是教官曾讲解过的武装泅渡的整装要求，尽可能的不兜水，不妨碍动作。
　　贝寒命令道：“那好，你在我前面游，往左绕过那个岬角。”
　　莫莉点了点头，率先往前游了出去。开始时，她还担心贝寒单臂划水会有困难，不过很快就发现自己是杞人忧天，贝寒始终和她保持着一个固定的距离，没有被她落下。莫莉这才放了心，不再有所保留，使出全力往前游去。
　　“莫莉，”贝寒从后面追了上来，提醒她道：“保持体力。”
　　说完，他没有再落到后面去，反而比莫莉快了半个身位，显然有意带着莫莉游。两人用了大约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这才绕过了那个岬角，然后沿着与海岸线平行的方向一直往左，不知道游出去了多远，直到莫莉快要筋疲力尽，贝寒这才带着她向海岸线游了过去。
　　一出水面，莫莉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全靠贝寒一把托住了，这才没倒下去。也许是因为身体实在太过疲惫，倒叫莫莉的精神放松了许多，她主动伸手攀住了贝寒的肩，把自己大半的体重都挂到了他的身上。
　　贝寒用右臂搂住莫莉的腰，几乎是半抱着她往前走。可走没两步，莫莉却突然停住了脚步，有些呆滞地看向前方。
　　不远处，无数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光点被海浪推向沙滩，竟形成了一条幽蓝色的光带，沿着蜿蜒曲折的海岸线，延向远处，仿佛是银河从天际倾洒而下，落下繁星无数，美不胜收。
　　“是一种浮游生物，”贝寒低声解释道，“受到海浪的拍击会发出荧光。”
　　“真美。”莫莉喃喃说道。
　　贝寒没说什么，拖着她继续前行，踩上那条星星点点的光带，将莫莉扔在了沙滩上，淡淡说道：“既然你喜欢，那就坐在这里欣赏。”
　　莫莉刚才只是无意识地感叹，现听他这样说话，还以为他在嘲讽自己不知轻重缓急，忙说道：“不用，我们继续走吧。”
　　她说着，挣扎着从沙滩上爬了起来，不想贝寒淡淡看了她一眼，自己却是在沙滩上坐下了。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了通讯器来，试图联系尤利安，可通讯器里只有一片噪音，信号还在被屏蔽着。
　　莫莉一直默默地看着贝寒，到了这时忍不住问道：“形势还没被控制住吗？”
　　贝寒抬头看她，“应该没有，这一次改造人准备的很充分，显然是把联盟的各种应急预案都仔细研究过了。”
　　“这么说我们暂时不会得到救援，是吗？”莫莉不禁回头望了望远处黑黝黝的山林，又问贝寒道：“我们需要走回去？”
　　贝寒摇头，答道：“我们得在这里等待救援。”见莫莉眼中露出不解之色，贝寒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唇角，又解释道：“山林里有很凶猛的野兽，我现在的情况无法应对。”
　　“抱歉！”莫莉这才记起他的左臂受了伤，不觉十分内疚，她看了看他一直垂在体侧的左臂，低声问道：“伤得怎么样？很严重吗？”
　　“折了。”贝寒简单答道。
　　莫莉犹豫了一下，又问道：“需要我帮你固定吗？”
　　“没必要。”贝寒停了一停，又补充道：“反正都免不了进治疗机。”
　　莫莉一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有治疗机那么逆天的存在，她会的那点急救知识还真是用不上。场面像是突然间就冷了下来，一阵海风吹来，莫莉不禁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地用手臂环住了肩，然后猛然意识到，自己身上只穿了内衣，简直都快要称得上赤身露体了。


第14章 
　　晚礼服里面还能穿什么？就连文胸都是那种隐形无肩带的，又经过刚才长时间的剧烈运动，现在早就走了春光。
　　波斐克岛的昼夜气温相差较大，莫莉分明觉得挺冷，偏脸上却一阵阵的发烫。她双手掩着胸，不露痕迹地往贝寒身后走了几步，试图躲到他的视野之外，不料反而引起了贝寒的注意。
　　贝寒绷了绷唇角，将自己身上的军装上衣脱了下来，反手丢给了莫莉。莫莉脸上一片火热，低垂着头将那湿淋淋的军装穿在了身上，他比她高大了许多，修身的上衣穿到她的身上，依旧显得肥肥大大，正好遮到大腿。
　　莫莉稍稍自在了些，犹豫了一下，在贝寒身边不远处抱膝坐了下来。不过，莫莉很快就发现这湿衣服穿了比没穿还冷，尤其是海风一吹，简直是透心的冷。没过一会儿，她的牙齿就开始不受控制地打起架来。
　　贝寒看她一眼，从沙滩上站起身来，沉默地走向远处树林，过不一会儿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已是多了两个莫莉从未见过的果实。他把果实递到莫莉面前，淡淡说道：“这东西可以叫你暂时感觉发热，不过有轻微的致幻作用，别多吃。”
　　莫莉迟疑着接了过来，放到嘴边咬了一小口，滋味很是寡淡，谈不上好吃也谈不上难吃。不过，等她吃了几口之后，很快，四肢百骸都开始热了起来。这感觉太好，以至于叫她忘记了贝寒的警告，不知不觉就吃得多了。等贝寒意识到这一点，走过来从她手中夺走那颗剩下的野果时，已经是晚了。
　　有句话叫做“酒壮怂人胆”，放在莫莉身上最合适不过。这野果虽不含酒精，却一样叫她胆大包天。她一把抢回了那野果，伸出手去轻拍贝寒的脸颊，笑着说道：“贝寒将军，你少欺负人，我现在可不怕你。”
　　贝寒眉头微皱，他又将野果从莫莉手中夺了过来，一扬手远远地丢进了海里。莫莉有点恼怒，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用双手揪住了贝寒的衬衣衣领，命令道：“你去给我捡回来，捡回来！”
　　贝寒依旧稳固如山，动也不动，衣领却是被莫莉嘶啦一声扯坏了。莫莉动作停了一停，醉眼迷离地看了他喉间片刻，突然嘿嘿地笑了起来，“贝寒将军，你不是问过我对你有没有感觉吗？”
　　她贴得他极近，从上往下看去，领口处隐隐露着抹腻白，又因出水时沾染了海藻，亮着点点的幽蓝荧光，仿佛可以勾魂摄魄。贝寒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反问她道：“有吗？”
　　莫莉自己连站都站不稳，全靠了揪着贝寒的衣服才能站住，她一下一下郑重地着点头，又抬起脸笑嘻嘻地看他，“有啊。”
　　贝寒眸子似是更沉暗了些，又问：“是吗？”
　　“是！”莫莉突然又气愤起来，咬牙切齿地问道：“可有点感觉就表示我想被你上吗？嗯？贝寒将军？谁给你灌输了这样的狗屁道理？”
　　贝寒不答，低着头看她，缓声说道：“莫莉，在联盟法律里，即便服用了致幻剂，也会被视作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需要对自己的言行负责。”
　　莫莉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觉察，她视线有些模糊，于是拉着贝寒的衣领，垫起脚来凑近了他的脸，极为严肃地问道：“见到美貌的异性，心跳会加快一点点，会感到小小的紧张，这都是自然的生理反应，根本不分对象是谁，对吧？难道有点感觉就可以随便乱搞吗？节操哪里去啦？嗯？节操呢？”
　　她脸上满是认真，贝寒顺着她的力道微微倾身，盯着她嫣红湿润的唇瓣，低声道：“那不是乱搞。”
　　“狗屁！”莫莉气愤地骂了一句，揪着贝寒衣领，用力摇晃着他，大声叫道：“那就是乱搞！有爱才可以做，懂吗？”
　　“莫莉，”贝寒用一只手臂虚虚地环住了她的腰肢，另只手来撩她贴在脸颊上的发丝，语气平静地说道：“从生物学角度讲，爱情的产生基于体内特定激素的分泌。****乙胺会叫人感到兴奋，多巴胺可以传递亢奋和欢愉，而去甲肾上激素则叫你产生怦然心动的感觉……所有的一切，都是在通过激素起作用，而最初的原因只是为了把基因传递给后代。”
　　莫莉脑袋本来就晕，被贝寒这样一说，脑子更是糊成一团。她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贝寒手臂都骨折了为什么还能去搂自己，只微微眯了眼睛看贝寒，狐疑地问他：“真的是这样？”
　　贝寒的手指沿着她的脸颊下滑，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唇瓣，哑声道：“是，这是被科学证实了的。”
　　他的触碰叫莫莉觉得有些痒，她习惯性地伸出舌尖去舔唇瓣，却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指尖。这轻微的触碰，像是一点火星落在了贝寒的心尖，火苗“噌”得窜了起来。
　　莫莉觉得贝寒的言论不对，可又找不出可以反驳他的语句。她抬着脸，困惑地盯着贝寒，皱着眉头说道：“好吧，虽然我说不过你，可我并不认同你。我不像你们，我很有节操的！”
　　贝寒微微侧过头，低下来，用唇瓣轻轻擦着她的唇角，“既然对我有感觉，就该释放，而不是压抑。如果不喜欢对方强势，那可以选择自己掌握主动。”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却又撩人心弦，低低地魅惑着她，“比如，你现在可以先推倒我。”
　　莫莉像是被他蛊惑，竟就真的伸手把他往后推去。这一回，她很轻松地就推倒了他，他揽着她的腰，带着她一同往沙滩上仰倒过去。莫莉砸到了他的身上，神智有些许的回归，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想要撑着他的胸膛爬起身来。
　　贝寒的手臂轻轻一收，她就又压到了他的身上，“莫莉，你又怕我了？”
　　“胡说！”莫莉忍不住立刻反驳，“谁说我怕你？”
　　“那就继续，”他低声说道，“做你之前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比如？？撕开我的衣服。”
　　这念头的确曾出现在过莫莉脑子里，她果然上当，恨恨说道：“谁说我不敢？”说着，竟就真的伸手去撕扯贝寒身上的衬衣。贝寒很配合地躺在那里不动，不时地轻声指点着她下一步。
　　莫莉的脑神经被致幻剂麻痹，全然忘记了什么叫羞涩。在贝寒的步步引导下，两人很快就到了坦诚相见的地步。
　　贝寒双手扶住了她的腰肢，哑声命令道：“坐上来。”
　　莫莉脑子迷迷糊糊，只知道依言行事，可她很快就感受到了强烈的疼痛，就算是有致幻剂的麻醉，这痛感还是立刻就传到了她的大脑，叫她想也不想地跪直了身体，逃离开他。
　　说实话，贝寒也有些痛感，不过这点痛和他欲要炸裂的身体相比，小得可以忽略不计。他强自克制住自己，再次坐起身来，仰头吻上了她。温柔缠绵的吻最是能放松人的神经，尤其是这份温柔还是来自一个冷峻强硬的男人。莫莉紧绷的身体渐渐柔软下来，她情不自禁地伸出双手，捧住了贝寒的脸，低下头与他相吻。
　　海滩上很冷，可两人之间的温度却节节升高。
　　莫莉呼吸急促起来，如果说刚才她还是一尾脱水干渴的鱼，现在却在他掌上化成了一汪水，她身体不受控制地战栗，口中颤声道：“别，够了，够了。”
　　“是么？”贝寒低声问她。
　　可还没等莫莉从那阵余韵中回神，剧烈的疼痛就叫她身体骤然一紧，失声惊呼。如果说上一刻她置身于天堂，那这一刻，就是在承受地狱中最残酷的刑罚。
　　贝寒本就不是一个温柔的人，他性子冷漠，行事干脆狠辣，之前的隐忍和耐心只不过是基于对同伴的尊重，全凭着过人的意志在支撑。到了此刻，理智终于退败，一切都遵循着原始的本能。
　　进攻，每一次都又快又狠，凶悍无比，而撤退，也只是为了下一次更猛烈的进攻。
　　疼痛叫莫莉的大脑清醒了不少，她伸出双手用力抵住贝寒的胸口，有些惊慌地叫道：“停下！贝寒，停下来！”
　　她的阻拦在贝寒面前简直毫无作用，他将她从身上翻下，问道：“你觉得这个时候，还有可能停下来吗？”
　　他的欢愉，却像是莫莉的苦难。幸好，时间并不算太长，一阵激烈之后，贝寒放开了莫莉，仰倒在地上微微地喘息。
　　莫莉本还以为折磨会无穷无尽，都有点不敢相信他会这样快结束，意外之余，却又觉得无比庆幸。不过，她可真是疼，身体稍动一动，就觉得那里火辣辣的疼。她尝试地蜷了蜷腿，不想这个动作却惊动了贝寒，他撑起身来看她，声线中透出一丝暗哑，“还好吗？”
　　致幻剂起效得快，消散得也快，到了现在影响已经所剩无几。莫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只觉羞愧无比，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身后的男人。如果可能，她真想在沙滩上挖个坑，把脑袋埋进去做一只鸵鸟。贝寒误会了莫莉的沉默，他抬身从后贴了过来，手掌抚上她的腰侧，往下滑去。
　　莫莉僵了一僵，这才明白了他的意图，顿时再顾不上身子的疼痛，受惊一样地从贝寒怀里逃了出来，结巴道：“够了，够了，我挺好！”
　　贝寒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垂下眼眸，慢腾腾地整理自己身上的衣物，不知在想些什么。
　　莫莉大松了口气，将丢在不远处的衣物捡了回来，胡乱地穿在身上。她脑子里却仍是一团乱麻。她并不喜欢贝寒这个人，甚至可以说在来赫勒岛之前，她都是厌恶着他的。哪怕她曾在晚宴上为他仗义执言，那也不过是出于一时意气。可偏偏就是这个人，带着她逃离险境，刚刚又和她发生了亲密关系。
　　虽然是在致幻剂的作用下才发生了这样的事，可这仍叫莫莉觉得尴尬和懊悔。如果事情可以重来，她就是被冻死，也绝对不会去吃那个古怪的果子。可事实是她不但吃了，而且还吃多了，吃完后又发了疯。
　　她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呢？亏她之前还指责贝寒在图书馆里对她做的事情，还曾义正言辞地说这是彼此相爱的情人之间才能做的事情，它是神圣而甜蜜的，它不是生理上的发泄。
　　“莫莉，”贝寒突然开口叫她的名字，“刚才——”
　　“我不记得了！”莫莉想也不想地打断了贝寒的话，她停了一停，尽可能叫自己的神态自然些，“贝寒将军，因为受到致幻剂的影响，刚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如果我对您做了不合宜的事情，我向您道歉。”
　　贝寒沉默地看着她，眸色渐冷，他忽地讥诮地扯了扯唇角，淡淡说道：“莫莉小姐，该道歉的人是我，毕竟你之前那么热情，我却没能叫你得到享受，不是么？真是抱歉。”
　　只一句话就羞得莫莉无地自容。她低下了头，死死地咬着下唇，眼泪在眼眶中转了几圈，终究没能憋回去，落下来砸入了细细的沙子里。
　　贝寒心中忽地一软，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那样刻薄的话。其实他心中十分清楚，今天的事根本不是莫莉因为致幻剂而失控，而是他引诱着她和自己发生了关系。贝寒垂了垂眼帘，掩住眼中的一丝愧疚，说道：“对不起，莫莉，我收回刚才的话。”
　　莫莉这人有个好处，那就是恩怨分明，她既然觉得今天这事是她自己的责任，那自然不会去迁怒贝寒。听到贝寒向她道歉，不管自己此刻心里多么难受，她都抬起了脸，挤了一个僵硬的笑容给他，“没事。”
　　说完了，她就又低下了头，团着双膝坐在那里发呆。贝寒也再未说话，他站起身来，抬头望着弗瑞德姆宫的方向，怔怔出神。
　　两人正静默着，丢在沙子里的通讯器却是突然响起了提示音，莫莉微微一怔，贝寒那里已是探身捞起了通讯器，接通了信号。
　　“将军？”尤利安有些焦急的声音从中传出，“贝寒将军？”
　　“是我。”贝寒淡淡应道。
　　尤利安似是松了口气，声音明显镇定了下来，“贝寒将军，您现在在哪里？身体状态可好？弗瑞德姆宫的形势已经控制住，您的失踪叫总司令部十分关注。”
　　贝寒从容地报出自己所在的位置坐标，又吩咐尤利安道：“你过来接应我，带上便携式治疗机，我左臂受伤。还有，顺便告诉莱恩，莫莉少尉正和我在一起，请他放心。”
　　“莫莉少尉正和您在一起吗？那真是太好了！”尤利安的声音中透出惊喜，“将军，请您稍候，我马上就过去接您和莫莉少尉。”
　　尤利安的飞行器来得很快，不仅给贝寒带来了便携式治疗机，竟然还给贝寒和莫莉带来了干净的衣物。“我看坐标是在海滩上，就猜着你们应该是从海里游过来的。”尤利安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把莫莉的小行李箱递给了她，“对不起莫莉小姐，没经过您的允许，我就擅自取来了您的物品。”
　　莫莉感激地接过行李箱，尤利安笑了笑，又指了指后舱的小休息室，说道：“您可以去那里面换衣服，然后稍稍休息一会儿，到达司令部后，我会叫您。”
　　经过这么多事情，不论是精神还是体力，莫莉都快要达到了极限，她没有拒绝尤利安的建议，瞥了一眼进舱后就坐在座椅上沉默不言的贝寒，提着小行李箱径直去了后舱的隔间。
　　待看到莫莉关上了门，尤利安这才急忙转过身来，低声问贝寒道：“将军，您饮酒了？”
　　贝寒点了点头，他将座椅靠背放平，仰靠在上面，轻轻地吐了口气，答道：“晚宴上喝了点，遇到的那个刺客身手不错，一不小心，叫他伤到了我的左臂。”
　　尤利安从衣兜内掏出一个小小的仪器来，在贝寒的手臂上扎了一下，仔细地看了看那探针，这才松了口气，“酒精浓度已经很低，基因特性很快就要消失了。”他收起了那仪器，又将便携式治疗机提了过来，“我来帮您简单处理一下伤口吧。”
　　贝寒一把将自己左侧的衬衣袖子扯落下来，露出了上臂已被海水泡得发白的狰狞伤口。“先帮我把上臂敲折吧。”贝寒神色漠然，唇角上却勾着淡淡的自嘲，“也省得有人起疑，只这么一刀，怎么可能叫联盟的荣耀落荒而逃呢。”
　　“将军……”尤利安有些迟疑，直到贝寒抬眼淡淡瞥了他一眼，这才取了合适的武器过来，依照贝寒的吩咐，将他的前臂打得骨折，然后急忙用便携式治疗机进行了简单处理。这个过程中，贝寒只在骨折时低低地闷吭了一声，之后便再未发出过半点声音。
　　后舱的休息室内，莫莉刚刚清洗完身体，丝毫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她换好衣物之后，就静静地坐在休息椅上发呆，直到尤利安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来，这才从休息椅上起身，仔细地整理了一下衣装，强撑着精神开了门出去。
　　尤利安在驾驶飞行器，贝寒不知何时换过了衣服，穿一身严整的军装，仍坐在之前的位置上，面容虽略显苍白，神色却是冷峻凛冽，寒气逼人。莫莉扫了他一眼，下意识地往旁边避了下，选择了离他稍远的位置坐下。
　　飞行器很快到达联盟舰队总司令部，在起落场上空悬停片刻后，这才被允许降落。舱门往两侧打开，贝寒率先起身，头也不回地迈步出去。尤利安却微笑着看向莫莉，轻轻偏了下头，示意让她先行。
　　“谢谢。”莫莉跟在贝寒身后出了飞行舱，待一看到外面情况，却是暗暗吃了一惊。起落场上已停满了各式战斗机，远处还陆续有新的战斗机从地下升起，作战人员往来匆匆，俨然大战在即的情形。
　　贝寒对这情景漠然无视，径直走向旁边等候的车辆。前来接他的司令部军官紧跟着他的步伐，边走边解释道：“将军，现在联盟舰队已经启动了一级战备，所有进出总司令部的人员都需要进行个人身份认定。”
　　说话间，贝寒已经走到了车旁，两名工作人员推着一台特制的仪器上前，向贝寒致歉，“将军，请您配合。”
　　贝寒抿唇不语，只将右手伸进那仪器的探测口内，大约几秒钟之后，检测仪器发出“滴”的一声，电子音说道：“基因序列正常，联盟星际舰队天狼战队少将指挥官，贝寒。”
　　“请上车，将军。”刚才那位少校军官已经替贝寒打开了车门，态度极为恭谨，“司令员正在指挥部作战室等您。”
　　莫莉也做了个人身份认定，却被工作人员引领着走向另外一辆车子。贝寒已是一脚迈入了车内，又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看向莫莉，叫她道：“莫莉，你跟我乘一辆车。”
　　那少校军官愣了一愣，试图阻拦道：“贝寒将军，莫莉少尉另有——”
　　“我说她和我一辆车。”贝寒打断了那军官的话，他目光凛冽如刀，不过是淡淡一瞥，却叫那军官心中一凛，竟是不敢再多说话。贝寒又看莫莉，冷声说道：“过来。”
　　也许是因为太弱小，莫莉对危险有着一种本能的警觉，她毫不犹豫地转回身来，钻进了贝寒所在的那辆车子。
　　尤利安也跟着他们上了同一辆车，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车子刚驶离起落场，他就从前排转过身来，先看了莫莉一眼，向贝寒报告道：“将军，有林挚的通讯接入，他想要和莫莉少尉通话。”
　　贝寒面无表情地说道：“给她。”
　　尤利安这才将通讯器递给莫莉，莫莉将通讯器戴到耳朵上，微微向外侧身，低声应道：“我是莫莉。”
　　“莫莉，”林挚的声音略带沙哑，透着关切，“你情况怎样？”
　　莫莉不自觉地瞄了贝寒一眼，答道：“我没事。”
　　“那就好，真是抱歉，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没能在你身边。”林挚有些歉疚地说道，“莫莉，希望能得到你的谅解。”
　　莫莉觉得林挚没必要向她道歉，晚宴上发生恐怖袭击是突发事件，谁都想不到的事情。而且，袭击发生时林挚并不在她身边，后来她又很快被贝寒带走，林挚就是想找她，也找不到。
　　“林挚，这不是你的错。”莫莉说道。
　　林挚闻言低低地笑了笑，又带上了几分以前的戏谑腔调，调侃莫莉道：“嘿，莫莉，我从来都不知道你还是这样一个温柔大度、善解人意的姑娘。”
　　与他说话叫莫莉感觉放松，她忍不住也翘起了唇角，回他道：“我一直是这样的姑娘。”
　　“真是个好姑娘。”林挚笑道，他停了停，收了嬉笑，正经说道：“莫莉，我这次要等一等才能回基地，父亲受伤了，我需要留下来处理一些事情。”
　　“执政官受伤了？”莫莉有些惊讶，不禁问道：“严重吗？”
　　林挚没有回答，他那边隐约传来人声，过得片刻，林挚才和她说道：“抱歉，莫莉，我这里有些事情，先这样吧，再见。”
　　说完，便就中断了通讯。


第15章 
　　莫莉想不到联盟的首席执政官也受伤了，而且看情形应该还十分严重，她把通讯器交还给尤利安，又忍不住问道：“宴会上的伤亡很大吗？”
　　尤利安瞥了贝寒一眼，见他没有别的表示，这才回答莫莉道：“伤亡很大。联盟议会主席遇刺身亡，首席执政官头部受创，一直昏迷不醒，首席财政官重伤……此外，还有许多议会议员和政府高官，甚至军队将领遭到袭击。这一次改造人出动了上百名刺客，当中有很多都是隐藏在联盟多年的精英人士，甚至，还有一个是回归岛人。”
　　莫莉不禁惊愕，“还有回归岛人？”
　　尤利安点头，答道：“是的，应该是改造人的同情者，现有证据表明，他在这一次袭击中发挥了很重要的作用。”
　　莫莉沉默下来，过得片刻，才又问道：“是因为这个原因，刚才那位少校才要把我带走吗？”
　　尤利安也不知道答案，只得看向贝寒。莫莉顺着尤利安的目光，也转过头去看贝寒，问他道：“贝寒将军，是这样吗？”
　　贝寒垂了垂眼帘，淡淡答道：“是。”
　　车子很快就到了总司令部楼外，卫兵放了贝寒进去，却把莫莉和尤利安两个拦下了，“抱歉，只有贝寒将军可以进去。”
　　贝寒刚过了门禁，见状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冷声吩咐道：“尤利安，你和莫莉就在这里等我，没有我的命令，不得离开。”
　　“是，将军！”尤利安应诺。
　　贝寒又看了莫莉一眼，这才转身走进了总司令部。莫莉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知道这个时候她应该信任贝寒。她和尤利安就站在门外等候，约莫过了有一刻钟，就见军情处的长官莱恩行色匆匆从外面过来。
　　“莫莉小姐？”莱恩走过莫莉身边时才认出她，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她，奇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莫莉还未回答，尤利安已是赶在她前面开口，“报告长官，贝寒将军命我们两个在此等候，他在指挥部里，很快就会出来。”
　　莱恩眼眸微眯，斜斜地瞥了尤利安一眼，缓缓地点了点头，轻笑道：“哦，这样。”
　　他并未多说，转身径直进入了总司令部，人走到作战室外正好赶上贝寒从里面出来，莱恩伸手挡了一下贝寒，低声说道：“你先别急着走，等我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莱恩说完进了作战室，没过几分钟后就出来了，他将贝寒拉到了无人的安全通道处，盯着他问道：“贝寒，你什么意思？为什么非要把莫莉带回基地？”
　　贝寒垂眸，手上漫不经心地转动着那枚星辰勋章，淡淡答道：“因为她是天狼战队里的一员，便是死，也该死在战场上，而不该被你们人道毁灭。”
　　莱恩神色有些严厉，“可是她很危险，改造人既然已经查到了雷奥，下一个可能就会查到她身上！到时，她的存在会给联盟带来巨大的危险。”
　　“我的存在也很危险。”贝寒突然说道，他抬眸看向莱恩，漠然的眸子里透出淡淡的讥诮，“莱恩，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吗？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其实我也是改造人？我身上也有着那些危险的、低劣的基因，你为什么要替我隐瞒？为什么不把我也人道毁灭？”
　　莱恩愣了一愣，下意识地反驳道：“你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贝寒轻声嗤笑，“因为我们是朋友？还是因为我对联盟还有用处，而她却已经毫无用处了？”
　　莱恩脸色难看，答不出话来，过得片刻，他脸色才缓和了下来，问道：“贝寒，你之前并不愿意接收莫莉，为什么现在却变了？据我所知，莫莉在新训部的表现并不好，她甚至都不够资格进入你的作战部队。为什么——”
　　“我改主意了。”贝寒打断了莱恩的话，他轻轻地扯了扯嘴角，不疾不徐地说道：“因为我改主意了。我现在觉得，自己作战队里能有这么一个笨得出众的队员，感觉也不错。”
　　他的回答叫莱恩哭笑不得，却又无可奈何。莱恩默默看了他两眼，忍不住骂道：“你这小子！真得是想要气死我吗？”
　　贝寒轻轻一笑，那笑容转瞬即逝，很快便就无影无踪。他默了片刻，这才说道：“莱恩，莫莉还没有被暴露，昨晚上的刺客是对着我去的，不是她。我只是利用了她，好有充足的理由逃出来。”
　　莱恩瞟了他一眼，轻声问道：“所以对她感到愧疚？才这样护着她？”
　　贝寒的神色有片刻的愣怔，淡淡说道：“物伤其类。”
　　莱恩闻言沉默了片刻，最后深吸了口气，笑道：“好吧，我再帮你这小子一次，你先带她回基地，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处理。”
　　联盟舰队已经启动了一级战备，所有的指挥官必须立即返回原部，贝寒从指挥部出来后没做片刻停留，直接带着莫莉登上了返回基地的飞船。
　　飞船从起落场上起飞，加速冲出赫勒星的大气层。激烈的颠簸之后，莫莉的座椅才重又缓缓立起，她忍不住看向舱外，那个深蓝色的美丽星球离着自己越来越远，渐渐变小，最终消失在黑沉沉的太空之中。
　　莫莉的心思有些复杂，赫勒星上发生的一切，于她就像是一场梦境，尤其是海滩上的那些片段，更是模糊而混乱？？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把视线从舱外收了回来。林挚和东真纪皆未同行，后舱内只有她和贝寒两人，安静地叫人都觉得不自在。
　　不知怎地，莫莉总是忍不住偷偷打量侧前方的贝寒，他一直沉默着坐在那里，微微侧头看着黑沉沉的舱外，不知在思量着什么。就在莫莉再一次看过去的时候，突听得贝寒叫她道：“莫莉。”
　　莫莉惊了一跳，条件反射般地站了起来，高声应道：“到。”
　　贝寒头也不回，只吩咐道：“请到前面来。”
　　莫莉狐疑地看了他两眼，走到他面前立定站好，想了一想，主动出声询问道：“将军，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贝寒的坐姿有些随意，双腿交叠在一起，身体后倚，轻轻地靠向椅背，戴着治疗臂套的左臂横放在身前，右手却搭在了扶手上，指尖漫不经心地轻叩着。他抬头看向莫莉，目光沉静无波，“少尉，你可以站在这里看我，我想这样能看得更清楚一点，不是吗？”
　　莫莉愣了一愣，随即就涨红了脸。
　　贝寒向她扬了扬眉，声音却是一如既往地冷静，“由此可见，昨天夜里发生的那些事情，我想你并没有忘记，没错吧？”
　　他突然又提到了昨天夜里的事情，这叫莫莉既感到意外和慌张，同时又有点怕被人知晓的心虚。她不自觉地回头看向前舱，尤利安和几个飞行人员都在那里，全神贯注地驾驶着飞船，对后舱发生的事情毫无觉察。
　　“前舱与后舱之间设置了屏蔽罩，他们不会听见我们的谈话。”贝寒淡淡说道。
　　莫莉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回过头来，正好撞到贝寒探究的视线。
　　贝寒眼眸微眯，继续说道：“我想趁着这个机会，我们两个可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莫莉脸上不觉又是一烫，垂了眼，低声解释道：“对不起，将军，我并不是有意要欺骗您，我当时只是，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件事情。”
　　这话说得真是坦诚，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莫莉的心底话。她之前曾想着装傻到底，死不承认，可经过这多半天的考虑，又改变了主意。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与其怯懦的逃避，还不如勇敢地面对。
　　莫莉深吸了口气，说话虽有些磕巴，声音里却透着一股子坚定与担当，“虽然，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举动，但，但那的确是我的错误。所以，我正式向您道歉，将军。”
　　事实就摆在那里，容不得她否认。虽然贝寒好像并未反抗，甚至到后面他还掌握了主动，可开头的却是她，是她一把推倒了贝寒。当然，直到现在她都还没想明白，她当初怎么就能推倒了贝寒。
　　贝寒一直沉默，这叫莫莉感到更加尴尬和难堪。她用力抿了抿唇瓣，十分困难地说道：“当然，您有权利拒绝接受我的道歉，我很理解。”
　　“莫莉，我接受你的道歉。”贝寒突然说道，他抬眸定定地看着她，又轻声问道：“现在，我想问一下，你是否可以接受我上一次的道歉，原谅我在图书馆里对你的冒犯。请你相信，我当时并不是有意要伤害你。”
　　莫莉一时被他问得愣住，她隐约觉得这两件事并不太一样，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同来。而且，贝寒都已经大度地接受了她的道歉，如果她再揪着之前的事情不放，就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贝寒再一次问她道：“可以原谅我吗？莫莉小姐。”
　　莫莉脑子有些乱，答道：“我原谅您。”
　　贝寒勾起唇角轻轻一笑，“那真是太好了，莫莉小姐，谢谢您的宽容。”
　　莫莉勉强地回了他一个微笑，又想到自己还要在他的地盘上过日子，该适当的软化态度才是，于是又故作大方地和贝寒说道：“将军，希望我们都能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贝寒神色稍怔，淡淡撩了莫莉一眼，这才点头应道：“好。”
　　就在这时，尤利安的声音从扩音器内传出，“将军，总司令部发来消息，原有航道已遭到破坏，总司令部命令我们更改航道。”
　　莫莉一愣，连忙回到自己座位处坐好，启动了安全装置。前后舱之间的屏蔽罩不知何时已经消除，贝寒端正了坐姿，指尖在扶手上轻叩了两下，略一思量后，沉声说道：“更换H2-17航道。”
　　很快，舱体猛烈地晃动起来，大约有一分钟的时间，才重又平稳下来，就听尤利安报告道：“已经进入H2-17航道，预计十分钟后到达卓斯行星群。”
　　贝寒从座位上起身，走向前舱。最前端的飞行人员让出了主驾驶位，贝寒从他手中接过飞行头盔，坐到了主驾驶位上。莫莉正好奇地看着这一切，就听见贝寒突然说道：“莫莉少尉，请到前面来。”
　　莫莉不解，迟疑着站起身，走上前去。
　　“尤利安，叫她坐你的位置。”贝寒吩咐尤利安道。
　　尤利安似是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就站起身来，把自己的座位让给了莫莉，并给她也戴上了一个飞行头盔，微笑着解释道：“我想将军是想让您享受一下飞行的乐趣，而且，这对您学习如何操控飞行器非常有好处。您要知道，在整个联盟里，没有人比将军的飞行技术更好了。”
　　尤利安替她启动了座椅上的安全装置，将她牢牢地固定在座椅上，这才转身坐到了后排。莫莉将信将疑，看了看眼前的近乎全景的视窗，又转头看向身边的贝寒。
　　贝寒转头瞥了她一眼，淡淡说道：“坐好。”
　　莫莉一愣，还未反应过来，智能系统已是响起了刺耳的警报，“注意，前方出现大规模行星群，注意，即将进入行星群……”
　　莫莉急忙看向前方，就见视野内突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行星群，然后不等她反应过来，飞船已是一头扎了进去。无数的、大大小小的行星迎面扑来，船体骤然向右一倾，侧身紧擦着一颗小行星而过，可还不等莫莉吐出这口气，下一颗小行星就又撞了过来。
　　这哪里是享受飞行的乐趣，这分明是在玩命！莫莉死死地咬住了牙关，这才没叫自己尖叫出声。偏贝寒在飞行当中还抽出空来瞄她，吓得莫莉大惊失色，一叠声叫道：“啊！看前面！前面！”
　　话音未落，飞船便就是连续几个急速旋转，莫莉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被甩向了大脑，脑壳似乎要炸裂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看着莫莉就要崩溃的时候，飞船这才穿过了那个小行星群，重新进入了稳定飞行。贝寒摘下头盔，唇边添了些似有若无的笑意，他转过头看了莫莉一眼，起身离开了主驾驶位。
　　坐在后面的尤利安走上前来，好心地问莫莉道：“莫莉小姐，您没事吧？”
　　莫莉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齿关紧扣，身体隐隐发抖，一时竟是连话都答不出来了。
　　尤利安伸过手来扶莫莉的手臂，又笑着问道：“还能站起来吗？”
　　莫莉连惊带吓，两条腿软得像是面条，她用力握着尤利安的手，努力了几次，这才借着他的支撑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回到了后舱坐下。然后直到整个航程结束，飞船在基地中心着陆，她都没能彻底缓过劲来。
　　贝寒先下了飞船，回头扫了莫莉一眼，吩咐尤利安送她回去。尤利安开过悬浮车来送莫莉回新训部，见她上车的动作还有些僵硬笨拙，尤利安忍不住失笑，问道：“莫莉小姐，您是不是在什么地方得罪贝寒将军了？”
　　莫莉想到的却是海滩上发生的事情，除此以外，她自认再没得罪过贝寒。可那件事情他们两个不是已经彼此谅解，互不追究了吗？莫莉认真想了一想，摇头道：“不知道。”
　　尤利安笑了一笑，没再说什么。
　　因为进入了一级战备，各战斗部门都已提前结束了休假，只有新训部因为没有作战任务，所以还在假期之中。尤利安好心地将莫莉送到了学员宿舍大楼前，这才离开。莫莉咬着牙，强自撑着精神回了宿舍，放了满满一浴缸热水，把自己泡了进去。
　　她太疲惫，以至于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梦里正重放着海滩上的一幕幕，就听见外面的门铃响了起来。门外那人显然十分执着，莫莉没办法，只得晕头昏脑地从浴缸里爬了出来，套上浴袍出去查看。
　　门外站着的是许辰宇，莫莉迟疑了一下，给他打开了房门，嘶哑着嗓子问道：“嗨，组长，有什么事？”
　　许辰宇的表情明显一怔，莫莉顺着他的视线落到自己胸前，这才意识到问题所在，十分不自在地掩了掩浴袍衣襟。许辰宇的目光很快就移开了，他微笑着看向她的眼睛，问道：“之前有看到你回来，所以过来看看你，累坏了，是吗？”
　　莫莉当然是累坏了，而且不只是累，她还觉得自己现在十分难受，头很晕，眼前一阵阵地泛黑，同时，肠胃也很不舒服。
　　其实想想她现在也不可能好受，先是被迫跳崖，然后在海水里挣扎逃命，在海滩上受冻，糊里糊涂和贝寒发生关系？？就这样折腾了整整一夜后，又马不停歇地往基地赶。路上，贝寒还叫她“体验”了一把航行的乐趣。
　　“还好。”莫莉答道。
　　她嗓音有些哑，带着重重的鼻音，许辰宇不觉多打量了她两眼，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
　　不等莫莉回答，房间内的智能系统“常在”已是先发出了警报：“莫莉，你体温异常升高，请去医疗室治疗。”
　　莫莉愣了一愣，见许辰宇诧异地看向自己，无奈地苦笑，解释道：“可能是着凉了，刚才不小心在浴盆里睡着了。”
　　许辰宇惊愕地挑了挑眉毛，多看了莫莉两眼，说道：“走吧，我陪你去医疗室。”
　　莫莉本想拒绝，可转念一想又改了主意。以她眼下的情况，她还真没信心能一个人走到治疗室去。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莫莉觉得头晕得好像更厉害了，她不得不用手撑住了额头，和许辰宇说道：“那太好了，你先等我一下，我进去换一下衣服。”
　　她转身往房内走，还没走两步，就觉得脚下一软，人不受控制得往地上栽了去？？


第16章 
　　基地总指挥部，贝寒自从回到办公室后就一直忙碌，直到将近晚餐时间，这才结束了最后一个视频通话。尤利安从外面送咖啡进来，看到贝寒还在查看相关的战争资料，忍不住提醒他道：“将军，请您注意休息。”
　　贝寒略略点头，接过咖啡杯轻抿了一口，动作停了停，突然问尤利安道：“尤利安，你第一次持续了多长时间？”
　　尤利安被他问得一头雾水，“什么？您说什么？”
　　贝寒面上闪过了一丝尴尬，不过他很快就又面色如常，抬眼看向尤利安，淡定从容地问道：“你的初次性、行为持续了多长时间？”
　　“啊？”尤利安对这个问题简直是毫无准备，愣了一愣，这才有些结巴地答道：“大概，大概三十分钟吧。”
　　“三十分钟？”贝寒微微皱眉，刨根问底地问道：“从进入开始，一直持续了三十分钟？”
　　尤利安俊俏的脸庞上罩上些绯红，又心虚地修正道：“呃，可能还差点吧，也没那么准确，您知道的，毕竟是第一次，多少会有些紧张。”
　　贝寒沉默不言，在他那锐利的眼神下，尤利安只得承认道：“好吧，十分钟，十分钟是绝对有的。”
　　“对方的感觉如何？满意吗？”贝寒又问道。
　　“满意，自然是很满意。”尤利安立刻回答道。在这种事上，没有一个男人愿意示弱。为了增强可信度，尤利安又不忘补充道：“因为我很快就又来了第二次，那一次要持久很多，从对方的反应来看，她感觉很好。”
　　可莫莉没有给他第二次机会，贝寒眉心微皱，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眸。
　　瞧他这般模样，尤利安脑子里的某根弦突然跳了一下。贝寒在联盟舰队里是有名的禁欲派，有关他性、冷淡的言论一直不断，甚至，都还有人怀疑他直到现在还是处、男。想起那些传闻，便是年少老成的尤利安，心中也不禁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贝寒，试探着问道：“将军，您？？”
　　贝寒抬起头来，面不改色地说道：“在晚宴上遇到个人类学家，闲谈时提到他正在进行的一项调查，我对他给出数据产生了些疑问，所以随口问一下你的情况。”
　　尤利安不料会得到这么个答案，本已沸腾的八卦之心顿时冷却了下去，他有些失望地拉了拉嘴角，“哦，这种调查，少不了水分的。”
　　贝寒认同地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
　　他说完，顺手将咖啡杯放到桌边上，重新去看虚拟屏上的战备资料。尤利安在桌前站了片刻，不见贝寒有别的吩咐，收起了咖啡杯准备离开。快要出门时，贝寒却突然又叫住了他。尤利安转回身去，等候贝寒的吩咐。
　　贝寒视线一直放在虚拟屏上没有移开，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联系一下莫莉少尉，看看她的情况如何，莱恩刚才有问到她。”
　　“好的。”尤利安应道。
　　基地的讯息网络极为发达，因为考虑到新训部还处于假期之中，尤利安直接要了莫莉的私人通讯，不料却她的通讯器一直无人接听。尤利安有些意外，只得利用手中的权限向基地智能系统查询莫莉的信息，这才知道莫莉竟被人送去了医疗室。
　　尤利安办事细心周全，见状忙联系新训部医疗室，询问莫莉的情况。
　　说来也巧，医疗室里临时顶替东真纪职位的是个男医生，和尤利安私交颇好，听尤利安询问莫莉的情况，笑嘻嘻地说道：“她身体问题不大，只是过度疲劳引起的发烧昏迷，已经被送进了治疗舱，再过一会儿就要出来了。不过，尤利安，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对她有兴趣？我可提醒你，这姑娘目前可是有男友，看样子两人还很和谐，毕竟能做到进医疗室的程度，在新训部里可还从来没有过。”
　　尤利安听得愣了一愣，不禁问道：“你在开玩笑吗？”
　　男军医笑得暧昧，答道：“那姑娘是裹着浴袍被男伴送过来的，后肩上带着明晃晃的牙印呢，到底是怎么回事，还用人猜吗？”
　　尤利安无语，默了片刻，这才说道：“她刚和我们从赫勒星回来。”
　　男军医显然也是个爱八卦的人，闻言嘴咧得更开了，笑道：“难怪会做晕了过去，可能是本来就疲惫吧。哦，她的男伴就是她队友，好像是叫许辰宇的，一直在这里等着呢。刚才还有其他的队员来医疗室看他们，看那情形，应该是早就知道他们两个的事情。”
　　尤利安记得莫莉身边的确有个叫许辰宇的队友，而且和莫莉关系好像还很不错。听男军医都说出了许辰宇的名字，尤利安不得不信了这事。不过，他一时间还真有点无法接受，莫莉给他留下的印象是羞涩而内向的，这么热情奔放的事情，真不像是她能做出来的。
　　尤利安终止了通信，不觉失笑，暗叹人果然是不能貌相。他起身去了贝寒的办公室，将此事如实地向贝寒报告，有些细节他不好说得太细，只含混地说道：“本来就有些疲劳，再加上性、事太过激烈，所以产生了昏迷。不过，主治医生说了没有大碍，很快就能恢复。”
　　贝寒闻言一愣，定定地看向尤利安，问道：“你说什么？”
　　尤利安误会了贝寒的惊愕。
　　他一直认为贝寒对莫莉的关注只源于其身份的特殊，就私人感情来说，应该是多有不喜的，这一点从贝寒对莫莉的态度上就可看出。当然，贝寒对其他女性也从没热情过，一贯的冷漠疏离，但起码还会保持着基本的礼貌，绝不像对莫莉这样。
　　出于对莫莉的同情，尤利安忍不住替她开脱道：“虽然星际舰队法纪里面禁止同部门人员发生此类行为，但是，莫莉少尉和许辰宇中尉只是暂时同在新训部受训，结训后极可能会被分往不同的部门，所以，这事也不算太严重。”
　　贝寒面容虽未变化，唇角却是微微地绷紧了。尤利安跟随了他多年，深知他的习惯，虽不知他为何会动怒，不过却仍是吓得噤了声。
　　“许辰宇？”贝寒声音依旧冷淡，他将身体靠向椅背，抬眼看向站在面前的尤利安，“什么时候的事情？”
　　“呃？”尤利安慢了一拍，待反应过来贝寒问的是什么，连忙答道：“应该是下午的事情。”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为莫莉说情：“将军，这样的事情其实在基地里并不少见，只要当事双方是你情我愿，没有引起纠纷，纠察部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毕竟——”
　　毕竟大家都是正常的成年男女，一时控制不住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尤利安的话没敢说完，他眼前的这位将军大人，真是无法归类到正常的成年男女里去，他甚至从来不去假面舞会。
　　贝寒微微皱眉，沉默不言，过得片刻面色这才减缓，淡淡说道：“没事了，你出去吧。”
　　尤利安正暗暗替莫莉担心，听贝寒这样吩咐不觉松了口气，忙应道：“是。”
　　再说莫莉那里，直到天色黑透才醒了过来，睁开眼，迷茫了好一会儿才意识自己身在何处。许辰宇一直在旁边守候，见状起身走上前来，低下头微笑着看向莫莉，温声问道：“醒了？”
　　莫莉坐起身来，发现自己身上竟还穿着浴袍，她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形，不由问许辰宇道：“我晕过去了？”
　　“是的。”许辰宇给她递过一杯水来，笑道：“当时真是吓了我一跳，连忙将你送到医疗室来了。”
　　莫莉接过水默默喝了两口，低声道：“谢谢。”
　　许辰宇笑了笑，又道：“医生说你醒来后就可以离开。不过，你身体有些虚弱，他建议你先去吃些东西。我先送你回宿舍，然后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好么？”
　　莫莉没有拒绝他的好意，跟着他一同出了医疗室。在医疗室里时还不觉如何，可等走到室外，路人渐多，莫莉顿时感觉到了身裹浴袍的尴尬。许辰宇察觉到了莫莉的不自在，想了想，脱下军装上衣，披在了她的肩头。
　　他本是好意，却不料这一举动更引人遐想，给两人招来了更多的注视。
　　莫莉尴尬至极，偏这事又无法向人解释，只好用“没做贼就不用心虚”来安慰自己，故作坦荡地挺胸抬头，接受着众人的打量。许辰宇看她两眼，被她这斗志昂扬的模样逗得闷笑不已。他双手插在裤兜里，也未和莫莉说话，只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旁往宿舍走。
　　两人就这样一路招摇地回了宿舍搂，在莫莉门外，许辰宇停下步子，说道：“你进去换衣服吧，我在外面等你。”
　　莫莉点头说好，回房间找了套轻便的圆领作训服换上，这才重又打开房门出来，“走吧，我们去吃饭。”
　　身后的许辰宇却没动静，莫莉有些奇怪，回过头去看他，“组长？”
　　许辰宇的目光闪了闪，从莫莉身上错开了去，突然又没头没脑地说道：“莫莉，也许你该换件高领的衣服。”
　　莫莉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许辰宇的目光往莫莉后颈处瞟了瞟，微微侧了下头，笑着问她道：“很激烈，是吗？感觉如何？”
　　莫莉僵了一下，这才突地明白过来，忙心虚地摸向自己的后颈，压住了贝寒在那里留下的齿痕，窘迫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许辰宇表情却很自然，甚至还笑了笑，“其实在医疗室里就已经看到了，一直想提醒你来着。”
　　莫莉手忙脚乱地开了房门，进去重新换了高领衣服，这才和许辰宇一同去餐厅。可能是为了消除两人之间无形的尴尬，许辰宇主动与她闲聊道：“莫莉，赫勒星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基地突然就宣布进入了一级战备，而且还是在纪念日的假期，这太奇怪了。”
　　联盟尚未通报纪念日晚宴上的袭击事件，在没有得到允许之前，莫莉不好泄露她所知道情况。她沉吟了一下，委婉地和许辰宇说道：“抱歉，组长，我们可以换个话题来聊吗？”
　　“好的。”许辰宇立刻就听懂了莫莉的暗示，他向着莫莉笑笑，略迟疑了一下，然后问道：“那么，可以聊一聊那位神秘的男士吗？他是谁？尤利安副官吗？还是在晚宴上新认识的男士？”
　　莫莉刚刚冷却下来的脸蛋顿时又觉得火烧火燎。她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组长，我想我们可以再换一个话题。”
　　许辰宇愣了一愣，不禁失笑，“对不起，莫莉。”
　　一时间，两人又都没了话说。幸好餐厅就在眼前，莫莉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时间已经不早，可节假日餐厅的开放时间会有所延长，里面就餐的学员还有不少。莫莉和许辰宇两人刚一进去，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米亚忙向莫莉招手，高声叫道：“这边！莫莉，组长大人，在这边！”
　　不知怎地，莫莉莫名的心虚，脚步顿了顿，这才走了过去，在米亚身边坐下，笑着和众人打招呼：“嗨，快吃完了吗？”
　　众人齐齐望着莫莉和许辰宇，神色各异。米亚先看了看刚在对面坐下的许辰宇，挤眉弄眼地和莫莉说道：“莫莉小妞，你太不够意思了。咱们这样的关系，你竟然还把这事瞒着我，害我还得从别人那里探听消息。”
　　莫莉一怔，问道：“什么事？”
　　米亚只是嘿嘿地坏笑，不肯回答。她旁边的肖泽恩则面无表情的答道：“你和组长大人上床的事情。”
　　“什？？什么？”莫莉惊得瞠目结舌，连忙解释道：“不是的，你们误会了。组长去看我，正好赶上我晕倒，于是送我去了医疗室。”
　　众人听了只是笑，显然不相信莫莉的话。许辰宇面上一直挂着温和的微笑，由着众人笑闹，直到接到莫莉求助的目光，这才笑着发声制止道：“你们不要胡乱开玩笑，我没事，但是莫莉会不习惯。”
　　“组长说得没错，莫莉可是保守的回归岛人。”旁边一个束马尾的姑娘突然冷冷接口，她瞥了一眼莫莉，讥诮地挑了挑唇角，说道：“而且，她现在怕是也没这个心思。整个联盟舰队都已经进入了一级战备，我们新训部极可能缩短受训时间，提前进行淘汰。”
　　以莫莉的成绩，铁定是被淘汰的那个。众人听了这话，一时都没了玩笑之心，颇有些同情地看向莫莉。
　　莫莉自己心知肚明，就算通不过选拔，她也不会离开基地。只是这事属于机密，她不能和大伙说，于是就干干地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许辰宇却误以为莫莉是担心自己的未来，温声安慰她道：“不会缩短受训时间的。天狼战队属于特种作战部队，多执行一些特殊性的任务。如果战争全面爆发，反倒是那些常规舰队先上，不会动我们。相较而言，我们基地反而会比较清闲，所以只会暂停接收新学员。而且，正是由于进入了一级战备，依照惯例，联盟舰队各单位之间会尽量减少人员流动，我们这一期学员极可能会全部留在基地。”
　　如果真是这样，那莫莉就算成绩不合格，也不会被退回。莫莉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身旁的米亚已是先大松了口气，“真的？那真是太好了！”
　　莫莉没觉得这事有什么好惊喜的，低下头来默默吃自己的饭。众人聊了几句有关战争的事情，话题很快就转到了马上就要开始的飞行器驾驶及太空作战的课程上去了。
　　米亚不太喜欢这个科目，皱着眉头说道：“我讨厌这门功课，据说授课教官是个四十岁的老男人，真是太叫人失望了。你说是不是？莫莉。”
　　“嘿！米亚，你这样可不行。”旁边队友忍不住出声反对，说道，“咱们基地最重视这个科目了，不然也不会叫基地里飞行技术最好的教官来授课。”
　　米亚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说道：“反正我是要进特别行动队的，只要能熟练驾驶救生舱就足够了。”
　　莫莉对教官是什么人并不关心，她更关心自己怎么才能跟得上课程进度。和这些人相比，她实在是太笨了。莫莉提前找来了有关飞船驾驶和太空作战的书籍，开始通宵地预习，只盼着上课时能稍稍轻松些。
　　直到课程正式开始前，她还在抓紧时间预习课程内容，丝毫没有注意到本有些喧嚣的教室突然安静了下来。坐在旁边的米亚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莫莉的手臂，莫莉被吓了一跳，转头惊愕地看向米亚，问道：“怎么了？米亚？”
　　米亚眼睛直直地看向前方，手紧紧地抓住莫莉的胳膊，激动地语不成句，“贝寒，贝寒将军！莫莉，是贝寒将军！”
　　莫莉愣了一下，抬头看向教室前方，授课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个面容冷峻的青年教官，肩章上闪着一颗亮晶晶的星辰，正是基地的少将指挥官贝寒。
　　莫莉惊诧不已，喃喃问道：“他来做什么？”
　　米亚刚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强自压抑着激动的情绪，小声回答莫莉道：“贝寒将军是全联盟最优秀的飞行员！”
　　那又怎样？莫莉忍不住满腹疑问，他可是基地的指挥官，是天狼战队的最高长官，而且现在又是大战在即的紧要关头，难不成他还会有闲工夫来给新训部学员做授课教官？
　　授课台上的贝寒长身而立，裁剪合体的教官制服将他的身材完美地展现在众人面前，宽肩窄臀，挺拔修长……虽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却无处不彰显着力量之美。且不论他强悍的战斗力和完美的飞行技术，只这个形象，便就当得起“联盟之星”的称号。
　　他从容地环视了一圈众人，淡淡开口：“诸位，你们的教官布朗上校因事不能前来，从现在开始的十个课时，将有我来代替他给各位授课，希望我们相处愉快。”
　　此话一出，教室内隐隐有些沸腾之势，几乎所有的人都是又惊又喜。
　　贝寒身为基地的最高指挥官，也曾经来给新训部授过课，不过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并且也只是最后的实战演练阶段。而像这样从一开始来大家授课，在作战队的历史上，还从未有过。
　　贝寒淡漠的目光扫过，教室里顿时又静寂无声。贝寒继续说道：“受我个人时间所限，我将会采取多点同步授课的方式。”
　　多点同步授课，就是整个新训部所有的学员都在同一时间上这门课，贝寒的虚拟影像将会同时出现在另外几间教室的授课台上。
　　“我们这里是主教室！”米亚忍不住低呼。
　　贝寒冷峻的目光被米亚的声音吸引过来，在莫莉的脸上一划而过，然后落向米亚，淡漠地说道：“希望诸位能严守课堂纪律。”
　　米亚吓得赶紧闭紧了嘴，可又因吸引了贝寒的目光而感到暗暗兴奋。贝寒已经收回了视线，她却仍直直地盯着贝寒，指尖飞快地在桌面上的虚拟屏上敲击。很快，一条条的信息便就出现在莫莉的桌面上：
　　贝寒将军简直帅呆了，他怎么可以这样迷人呢？他的声音怎么可以这样好听呢？低沉，浑厚，富有磁性！
　　他的眼睛像是星辰！他的鼻梁，唇形都太性感了！是吧？是吧？
　　哦，你看他的衣领又扣得那么严整。完了，我又要控制不住了自己了。
　　快来制止我！我想要去撕开他的衣领，想亲吻他的身体！
　　……
　　莫莉被这源源不断的信息轰炸得无语，看到后面不得不伸手捂住了脸。好吧，她也知道贝寒长得的确很英俊，身材也好，他的唇形确实完美，呃，吻起来的感觉也很舒服。还有，他的肩膀很平，胸肌结实，腰腹的力量很强，很有爆发力……
　　虽然两人的那次经历带给莫莉的感觉并不好，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却仍叫她忍不住面红耳赤。
　　天啊！她都在想些什么！
　　莫莉只觉得自己的脸像是着了火，烫得面皮子都要熟了。她连看都不敢看贝寒一眼，一手扶着额头，一手回复米亚的信息：够了！米亚！真的够了！
　　“米亚，请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贝寒的声音突然在近前响起，把共同走神的米亚和莫莉齐齐惊了一跳。两人正愣怔间，米亚课桌前的扩音器里再次传来贝寒稍显冷漠的声音，“米亚？”
　　米亚这才有些紧张地站起身来，却不知该如何回答贝寒。桌面上的显示屏上出现了肖泽恩给她发来的信息，正是贝寒所提问题的答案。米亚心头一喜，正要开口回答，不料贝寒却又突然转移了目标，点到了莫莉的头上，“莫莉，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莫莉怎么也想不到他会点自己的名，磨磨蹭蹭地站起身来，低着头答道：“抱歉，将军，我不知道。”
　　贝寒问道：“不知道什么？不知道我的问题，还是不知道问题的答案？”
　　“呃，”莫莉犹豫了一下，撒谎道：“不知道问题的答案。”
　　不料贝寒却不想就此放过她，他唇角微勾了勾，不紧不慢地追问道：“哦？那么请你复述一下我的问题，好么？”
　　鬼才知道他的问题是什么！关键时刻，还是许辰宇够朋友，飞快地给莫莉发来了消息。莫莉一眼瞄见，顿时有了底气，抬头直视着贝寒，答道：“您的问题是：冲液式抗荷服的发明时间，以及其优劣性。”
　　贝寒未置可否，伸手虚虚一拉，将一个虚拟屏从旁侧拽到面前，指端敲击了几下，就侵入了莫莉的智能系统，将她的桌面提取了过去。不过，他只扫了一眼，便就立刻又关掉了页面，掩饰地低下了头。
　　众人虽然看出贝寒是提取了莫莉的桌面，但因为从他们的角度看，所有的字体都是反着的，而贝寒的反应又太迅速，所以并未能看清页面内容。也只有肖泽恩那样的高智商怪物，一眼看清楚了每行信息的内容。


第17章 
　　肖泽恩忍不住回过头来，惊愕地看向莫莉和米亚。而她们两个却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起无辜地和他对视。肖泽恩的面瘫表情终于碎掉了，他无奈地回过头去，低声骂道：“两个蠢货！”
　　贝寒以拳抵唇，轻咳了两声，若无其事地说道：“我们继续，请诸位遵守课堂纪律。哦，莫莉和米亚，你们两个可以坐下了。”
　　莫莉和米亚两个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两人对视一眼，这才坐下了。莫莉刚坐下，米亚的信息就又到了：怎么回事？
　　莫莉偷偷地瞥了一眼授课台上的贝寒，瞧他并未注意自己这里，这才敢回复米亚信息：我也不知道。
　　米亚：哦，不过贝寒将军可真是魅力无穷，我刚才紧张得都要说不出话来了。
　　莫莉：……
　　米亚：他刚才好像是勾唇角了。还有，还有，他刚才低头的时候好像是脸红了一下哦！好奇怪！
　　莫莉实在无奈，只得选择屏蔽了米亚的信息。她晃了一下脑袋，开始专心听课，也幸好她之前有很努力的预习，这才叫她勉勉强强能跟着贝寒的授课。
　　平心而论，他的授课深入简出，而且经常加入他个人的经验和心得，称得上精彩至极。莫莉很快就投入了进去，全神贯注地跟着贝寒的授课节奏，直至他说下课。
　　贝寒低头将所有的教学设备关掉，停了一停，淡淡说道：“莫莉，你跟我来一下。”
　　莫莉一愣，贝寒已是转身出了教室。
　　米亚虽不知贝寒叫莫莉过去是什么事，却是艳羡不已，忙伸手推了推莫莉，激动地说道：“莫莉！你发什么傻？快点，贝寒将军叫你过去！哦！他为什么要叫你跟他过去？为什么不叫我？刚才走神的可是咱们两个啊。”
　　莫莉也不知道贝寒为什么要单独叫她一个。她现在很怵头与贝寒单独相处，倒不是害怕，而是感觉尴尬。众人的视线都落到她的身上，她不得不硬着头皮站起身来，追着贝寒出了教室。
　　贝寒一直没有回头，径直走入了教官休息室。
　　那房间不大，干净整洁，虽是作为授课教官休息之用，里面的各式设备却是极为齐全，俨然一个小小的办公室。房门打开着，莫莉伸手敲了敲门板。贝寒闻声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不露声色地说道：“进来。”
　　莫莉有些拘谨地迈入了门内，正在整理着自己的心情，就听贝寒又吩咐道：“请关上门。”
　　孤男寡女，就该开着门以示避嫌的。莫莉暗自腹诽，却没胆量出声反对，十分没出息地回身关上了房门，然后回过身来小心看向贝寒，问道：“将军，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情？”
　　贝寒垂了垂视线，面无表情地说道：“坐。”
　　莫莉依言走了过去，走到他办公桌前，在座椅上正襟危坐，暗暗握紧了拳，有些紧张地等着贝寒的下一句话。
　　贝寒抬眼瞥了她一眼，伸手在办公桌的操控板上操作了几下，将一面虚拟显示屏打到莫莉眼前，然后淡淡问道：“莫莉少尉，请你解释一下这些内容，好吗？”
　　莫莉定睛看了看那显示屏上的内容，顿时呆住了。那不是别的，正是她在上课时课桌页面截图，满满一屏都是米亚的疯话。关键是，这只是她的页面截图，显示的只是米亚发给她的信息，而她回复米亚的，上面并没有显示出来。
　　这样就会给人造成一个很大的误会，她回复给米亚的内容，应该和这些也差不多……
　　莫莉有些傻眼，一时忘记了与米亚的革命友谊，毫不犹豫地出卖了她，结结巴巴地解释道：“贝寒将军，这只是米亚发给我的。我并没有和她讨论您。”
　　贝寒没有说话，只微微眯了下眼睛，沉默地看向莫莉。
　　莫莉急忙又说道：“真的！我可以发誓。对了！您可以调出米亚的课堂信息来，看一看我给她的回复！”
　　贝寒双手交叉着搭在身前，语气平淡地说道：“下课之后，智能系统会自动删除每一张课桌上的私人信息记录，以便下一位学员使用。你这页面是我当时截取的，所以现在才能留下来。”
　　言下之意就是莫莉发给米亚的信息已经被系统抹除，所以她的话无从证实真假。莫莉冤得想要吐血，涨红着脸看着贝寒，也不知该怎么解释才能叫他相信。
　　贝寒看她片刻，忽地轻声问道：“你怎样看？”
　　他问得没头没脑，莫莉有些反应不过来，“呃？”
　　贝寒的唇角微不可见地勾了勾，直视着莫莉的眼睛，问道：“你怎样看米亚上士对我的这些观感？认同还是反对？”
　　莫莉总算听明白了他的问题，可是却有些傻眼。这个问题叫人怎么回答？就算她再笨，也知道这事不能用“认同”和“反对”来回答！要她认同什么？又能反对什么？他问自己这样的问题，明白着就是故意刁难！
　　贝寒剑眉轻扬，“嗯？”
　　不得不说，有时候被逼急了，莫莉还是有点小聪明的，她心念一转，抬起头直视着贝寒的眼睛，十分认真地答道：“将军，我认为在不了解的基础上，轻率地对他人做出评价，不论是肯定还是否定，这都是不负责任的表现。所以，请允许我拒绝回答您这个问题。”
　　贝寒扬起的眉梢好一会儿才慢慢落下，他默默地看了莫莉片刻，从容不迫地站起身来，绕到了莫莉身前。莫莉呆了呆，下意识地想要站起，可刚一起身，就被贝寒单手按住了肩膀。
　　他手上轻轻一压，莫莉就又坐回到了椅子中，她惊愕地看向贝寒，“贝寒将军，您？”
　　贝寒收回手，身体轻轻倚向后面，就斜靠在桌沿上，轻声问她道：“莫莉，你想怎样了解我？”
　　莫莉想说将军你误会了，我一点也不想了解你。可这话她不敢说，只好微微蹙起了休憩的眉头，抿唇不语。
　　贝寒与莫莉打过几次交道，对她的性子有个大概的了解。简单来说，莫莉是个外软内硬的姑娘。她看着很好欺负，当然，实际上她也的确很好欺负，但是，一旦你欺负得太狠，超过了她的底线，她也会咬人……
　　换句话来说，对付莫莉，一味地步步紧逼不是办法，要连哄带骗才是最好。
　　“刚才只是开个玩笑，请别介意。”贝寒英俊的面庞上露出少见的微笑，他将姿态放得更加轻松，一手撑着身侧的桌沿，另只手状似随意地扯开了扣得紧紧的领口，轻笑着和莫莉说道：“我已经很久没有来新训部给学员授课了，说实话，心里还是有点忐忑的，所以才把你叫过来，想问一下你的感受。”
　　这样不自信的话会从高傲自大的贝寒将军嘴里出来，实在是叫莫莉感到惊讶万分，她没去在意贝寒敞开的领口，只真心实意地称赞贝寒道：“将军，您的授课十分精彩。”
　　“是吗？”贝寒扬眉，“你能跟得上课程进度吗？”
　　这个问题可真是叫莫莉感到身心愉悦，她不觉坐直了身体，挺胸抬头地答道：“能。”
　　贝寒一本正经地说道：“那就好，只要你能跟上，其他的人就都没有问题了。”
　　莫莉听了他这话一时颇觉无语，瞅了他两眼，表决心道：“将军，我会努力的。”
　　贝寒缓缓地点了点头，“很好。”
　　两人都没再说话，屋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莫莉本一直抬头看着贝寒，突然就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睛。她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目光下滑，落到他敞开的衣领，脑子里就又冒出了米亚的那句话……莫莉只觉心跳乱了一拍，脸蛋刷地一下子就涨红了，吓得赶紧闪开了视线。
　　贝寒唇角微微勾起，突然说道：“莫莉，你可以走了。”
　　莫莉从一进门就在等贝寒这句话，眼下又正尴尬着，巴不得立刻离开。“是。”莫莉应道，有些慌张地从椅中起身。
　　不料贝寒也在这个时候站直身体，他两个离得本来就近，莫莉起身又猛，闷头撞过去，头顶正正地撞到了贝寒的下巴上，在反作用力下，人又不受控制地往后坐倒下去。莫莉想也不想，本能地伸手去抓贝寒，以便保持身体的平衡。
　　“小心！”贝寒低声提醒，一把揽住了莫莉的腰。
　　莫莉惊魂稍定，待发现自己竟已是到了贝寒怀里，不觉吓了一跳，再看到自己双手还紧紧地抓着贝寒的双臂，更是悔得恨不能剁了自己一双爪子。她急忙松开了手，也顾不上头顶的疼痛，一脸紧张地看向贝寒，结结巴巴地说道：“对、对不起，贝寒将军！我——”
　　话未能说完，剩下的被贝寒用唇堵在了齿间。
　　莫莉这一次才是真正吓傻了，僵在那里，惊骇地瞪大了眼，一时都忘记了反应。她曾与他有过两次这样的亲密行为，一次是他喝了酒，另一次是她误食了致幻剂，而这一次呢？难道是她把脑袋撞坏了，于是产生幻觉了。
　　他一如既往地强势，一手揽住莫莉的腰，另只手却扣在她的脑后，迫着她仰头，更好得迎接他的亲吻……虽是肆意妄为，却又不无温柔缠绵。
　　许是被夺走了太多的氧气，莫莉的脑子有些晕乎乎的，身体也跟着发飘。说实话，这感觉很不错，不过，莫莉很快就回过神来，意识到这可不是她自己的幻觉，而是贝寒真的在吻她。
　　贝寒忽然将莫莉从地上抱起，回转身体将她放到办公桌上，凑在她耳侧问道：“再试一次，好不好？”
　　这声音却将莫莉的理智拽回，她忙将手挡在两人之间，试图将贝寒推离自己，慌乱中说道：“贝寒将军，我没有丝毫勾引你的意思，请你自重！”
　　她的力量对于贝寒来说简直是微不足道，他双手仍搭在莫莉的腰后，不急不缓地说道：“可是，我想勾引你。”
　　他的声音低沉中微带沙哑，从容不迫地响在莫莉的耳边，就像是最淳厚、最浓烈的美酒，每一滴都能引人沉醉，回味无穷。
　　食色性也，没有人能经受得住活色生香的诱惑，无论男女。莫莉脑子又开始发晕，她不得不用力咬住了唇瓣，试图用疼痛来叫自己保持清醒。可还不等她有所动作，忽觉得耳珠一热，竟是被他含入了口里。
　　莫莉周身一颤，不禁低呼出声。
　　贝寒轻咬着那小巧圆润的耳珠，感觉到莫莉在他怀中战栗不停，这才放过了她，又哑声说道：“莫莉，我想要你。”
　　就在前一天晚上，他仔细地翻看了一本厚厚的传记，那里面记录的是核战后第一位从回归岛走出的女性，著者曾是那位女士的男友，对情人的性格做了很好的分析。
　　书内写到：与我们不同，回归岛人似乎更重视别人对自己的观感和态度，他们不喜欢直接表述自己的欲求，却享受于满足别人的意愿，骄傲而又虚伪。比如，她很少说“我想要”，却极少拒绝“我想要”。又比如，她明明想“要”，嘴里却常常说“不”。
　　贝寒再一次重申自己的欲求，“莫莉，我想要你。”
　　果然，这句话似有魔力，莫莉僵硬的身体慢慢软化下来，撑在他胸口的双手也逐渐无力。贝寒仍温存地吻着她，将她的手臂从身前轻轻拉起，缠绕上他的脖颈，同时，手掌顺着她体侧的曲线下滑……
　　莫莉整个人都像是飘上了云端，心间似乎还剩下一点点清明，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可是酥软的身体却做不出丝毫的反抗，甚至，在他的舌尖试图撤离时，她竟还不顾廉耻地追逐了上去。
　　她一定是疯了，绝对疯了，莫莉想。
　　身前的衣扣被尽数打开，他的手从上往下而来。莫莉整个身体都绷紧着，微微地战栗，细白的肌肤上泛起了一层细密的汗水。她说不出现在是个什么感受，只觉得整个胸膛里都空荡荡的，这种空洞叫她的心无着无落，叫她的手臂不由自主地缠紧了贝寒，手从颈后插入他的发间，颤声低吟他的名字，“贝寒，贝寒……”
　　这种被需要的感觉叫贝寒感到极为奇妙，她需要他，而他，掌控着她。他心甘情愿地服务于她，讨好她，满足她，欣喜于她的沉沦，也迫不及待地想要参与到她的沉沦中去。
　　莫莉早已是魂魄离体，整个人全靠着紧紧攀住贝寒才没软倒下去，眯瞪瞪地听着贝寒的话，却做不出什么反应。贝寒无奈，只得将她的手臂从自己脖颈上解下，把她推倒在桌面上，自己伏下身去直视她的眼睛，“莫莉，放轻松，交给我。”
　　毕竟不是第一次，纵是胀痛，也比上一次轻了许多。待缓过了最初的那一阵，莫莉便觉好受许多，甚至在贝寒有意的引诱之下，开始尝试着配合他，起身去攀他的肩。
　　休息室内的温度随着气息的急促而渐次攀高，热得烫人。就在这场情事要进入酣畅之时，门外却响起了突兀的敲门声。莫莉迟了两秒钟，这才反应过来，身体一僵，瞬间绷成了一根弓弦。
　　敲门声又清晰地响了两声，不紧不慢，克制而礼貌。
　　这一回莫莉听得真切，吓得魂飞魄散，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只惊慌失措地往外推贝寒，挣扎着想要从桌上起身。贝寒抿紧了唇，双手握住莫莉的腰肢，将她牢牢地摁在桌边。门随时都有可能被人从外打开，将这放荡的一幕暴露于人前。莫莉在惊惧交加之中，感到了阵阵绝望，她用力地抓住贝寒的手臂，指甲都嵌入了他的肉中，颤声央求他道：“停下，求你停下，有人在敲门！”
　　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贝寒闻声动作稍顿，他低头去吻她汗湿的鬓角，沉声安慰道：“没事。”
　　无视莫莉惊恐的目光，他再一次低下头吻上莫莉的唇瓣。
　　门口的敲门声又响了两次，然后便就沉寂了下去。
　　莫莉正惊疑不定间，贝寒突然将她的身体翻转了过去，把她摁伏在桌面上，他压下身去，伏在莫莉耳后微微喘息着说道：“外面的人已经走了，你给我专注一点。”
　　半晌之后，贝寒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时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将莫莉放了下来，取过湿巾来帮她清理身体。顷刻事毕，他仍从后拥住她，手掌不轻不重地揉捏着她，唇紧贴到她的耳后，暗哑着嗓子问道：“这一次好不好？”
　　莫莉双腿酸软无力，她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问话，逃避地闭上了眼睛，沉默不语。
　　贝寒未再说话，拥着她往后退了一步，坐倒在座椅之上，一手松松地揽在她的身前，另只手却去抬她的下颌，扳过她的脸来，细细打量了几眼，轻轻地吻着她汗湿的额角，脸颊，最后落在她的唇角，又轻声问道：“要不要再来一次？”
　　莫莉本一心要装死，听到这话却再也装不下去，惊慌地站起身来。“不，不要了！”她背靠着身后的桌沿，手忙脚乱地整理自己的衣装，紧张之下，连衣扣都扣错了，只得又扯开了重扣。
　　贝寒衣装比她整齐许多，只微微抬着头，安静地坐在椅中看她。
　　激情过后，理智重新夺回了对大脑的控制，莫莉想今天的事情简直是荒唐至极，她根本就是被米亚附体了，所以才会在这里和贝寒发生关系。贝寒是谁？他是基地的总指挥官，还是她眼下的教官，不论从哪里论起，他们两人发生性行为都是违反舰队法令的，更别说还是在这种地方！
　　而且，刚才他们还差点被人抓了现行！
　　莫莉此刻又是羞惭又是后悔，连看都不敢再看贝寒一眼，直到整理完装容准备出门前，这才鼓起勇气和贝寒说道：“将军，今天的事情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吗？”
　　贝寒神色微怔，面上重又恢复了淡漠，目光定定地看向莫莉，反问她道：“你说呢？”
　　莫莉摸不透他的心思，小心翼翼地为自己辩解道：“是您勾引我的。”
　　没错，她可是清清楚楚地记着他说了这句话，虽然她直到现在也想不明白贝寒为什么会突然起意勾引她，可今天的事情的确是因他而起。
　　贝寒轻轻颔首，坦然承认：“没错，而且我勾引到了。”
　　莫莉顾不上羞涩，咬了咬牙，说道：“所以，这不能算是我的错。”
　　贝寒只觉得一口气闷在了胸口，叫他呼吸不由一滞。他默然地看了莫莉一会儿，淡淡问道：“莫莉，你想要表达什么？”
　　莫莉一时被他问住，张口结舌地答不上话来。她现在心里很乱，以至于都不知道该如何用简洁明了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现在的她，就像是一个不小心闯了大祸的孩子，在心慌意乱、自责悔恨之余，最先做的就是掩藏此事，如果藏不住，那就洗脱自己。
　　这样的行为落入大人眼中，真是叫人又可笑又可气。贝寒沉静地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像是能看透了她，问道：“莫莉，你想推脱责任，是吗？”
　　被他这样一针见血地道破了心思，莫莉不觉羞惭，她垂下眼帘，咬唇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对不起，贝寒将军，我不该这样做。”
　　贝寒有些意外，诧异地扬了扬眉梢。
　　莫莉抬起头来看向他，眼中的慌乱渐渐退去，镇定地说道：“将军，我无意推脱自己的责任，并愿意承担因放纵而带来的一切恶果，就算是受到基地的惩罚，也毫无怨言。只是……”
　　“只是什么？”贝寒不由追问道。
　　“如果您无意自首，还请您替我隐瞒此事。”说到这里，莫莉面上不觉露出些尴尬之色，自嘲般地扯了扯唇角，“我，我不想叫任何人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
　　贝寒眉眼微沉，默默打量了莫莉片刻，这才出声问道：“不想叫人知道你和我发生了关系？”
　　莫莉想向他轻松地笑一笑，可唇角没能翘上去，眼圈却止不住地红了。她掩饰地低下了头，低声答道：“是的，我不想叫人知道我和您在这里，在教师休息室里发生了关系。我不想叫人认为我是个放荡无耻的女人。”
　　“莫莉！”贝寒突然打断了她的话，轻声问道：“你刚才得到快乐了吗？”
　　莫莉怔了怔，下意识地答道：“这不重要。”
　　“这很重要！”贝寒纠正道，他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请你如实地回答我，刚才感觉到快乐了吗？”
　　莫莉抿紧了唇瓣，过了片刻，答道：“贝寒将军，我明白你要表达的意思，但是抱歉，我现在还无法接受这些，无法把这种事情看得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也许在您看来，我很虚伪，我也很？？很矫情，很？？”
　　莫莉有些说不下去，她停了停，最后说道：“现在，我只向您恳求一件事情，请您替我隐瞒刚才的事情，可以吗？”
　　贝寒心里感到很不舒服，他默默注视了莫莉良久，最后冷淡答道：“我不会向人提及此事。”
　　“十分感谢。”莫莉向他道谢，回身打开房门，毫不留恋地匆匆离去。
　　贝寒坐在那里，望着重又闭合的房门出神，半晌没有动静。直到通讯器里突然响起蜂鸣声，贝寒这才回神，淡淡说道：“说。”
　　尤利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将军，刚刚接到司令部密令，雷奥上校将替代东真纪小姐，前来基地担任新训部医疗室主任。”


第18章 
　　雷奥曾是黑洞实验的主要负责人，以他的资历来担任新训部医疗室主任，分明就是别有用心。贝寒剑眉微皱，沉默了一下，冷声吩咐道：“给我接莱恩的通讯。”
　　很快，通讯被接通，莱恩的全息影像出现在贝寒面前，贝寒径直问他道：“雷奥为什么会来我这里？”
　　“避难。”莱恩回答，“改造人已经追查到了雷奥那里，赫勒星现在情况复杂，所以司令部高层一致认为雷奥还是去某个基地隐藏更为安全一些。”
　　“联盟舰队有很多星外基地，不只我这一个。”贝寒神色冷漠，说出的话更是毫不留情面，“我不喜欢雷奥这个人，请把他转去别的基地。”
　　“哎呀，那真是抱歉。”莱恩夸张地叫了一声，眼角眉梢上却流露出一丝奸诈，“雷奥所乘坐的飞船早已经出发了，如果不出意外，应该很快就要达到基地了。哦，对了，同行的还有执政官大人的独子林挚。执政官大人在今天早上才清醒过来，看到儿子因为他而耽误军务十分震怒。于是，总司令部专门派遣了最先进的星际飞船，送林公子归队。”
　　贝寒眉头皱得更紧，冷冷说道：“林挚只是新训部的一名队员，他归队与否，意义不大。”
　　莱恩向他挤了挤眼睛，笑道：“哦，将军，请千万别这样说，执政官大人可是对儿子寄予厚望的。”
　　贝寒察觉到莱恩在故意转移话题，并不肯上当，“这和雷奥没有任何关系，我拒绝接收这个人。”
　　“贝寒，对于联盟来说，雷奥和莫莉同样重要，甚至，雷奥比莫莉更为重要一些。”莱恩面容上收起了嬉笑，正色道：“联盟虽然有很多星外基地，可我能全心信任的，只有你那里。”
　　贝寒抿唇不语。
　　莱恩又游说道：“再说雷奥去你那里也不能算是全无用处，他之前一直是莫莉的主治医生，对莫莉的情况相当熟悉。昨天见面时，那小子还和我说莫莉体内的避孕剂可能已经过期了呢。”
　　联盟女性在成年之后都会定期注射避孕剂，通过调节体内的激素水平来遏制卵子的生成，从而达到避孕的目的。对于这些常识性的东西，贝寒自然知晓，所以想当然地以为莫莉也会知道，却忘记了莫莉是回归岛人，并且，她在试验后还失忆了，所以，她很可能不知道自己体内的避孕剂已经过期。
　　贝寒眉头微皱，面上的神色明显地怔忪了一下。
　　莱恩是最狡猾的狐狸，他敏锐地发现了贝寒的异样，狭长的眼眸中透出兴趣盎然，似笑非笑地问道：“嘿，贝寒将军，你和小莫莉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些什么？”
　　贝寒和莱恩相识十几年，莱恩知晓他最大的秘密，所以，他无需在此事上隐瞒好友。“我和她发生了关系。”
　　“真的？”莱恩真是又惊讶又兴奋，身体不觉微微前倾，好奇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你们来赫勒星之前还是之后？哦，贝寒，你这小子还真是过分，竟然还要瞒着我，难怪你要坚持带莫莉回基地，原来是这个缘故！”
　　贝寒稍嫌烦躁地捏了捏额头，打断了莱恩的喋喋不休，“莱恩，我带莫莉回基地，和这事毫无关系。”
　　莱恩给了他一个“我才不信”的眼神，勾起嘴角露出一丝坏笑，又问道：“怎样，感觉如何？回归岛的姑娘是不是别有魅力？”
　　贝寒淡淡瞥了他一眼，说道：“莱恩，你是联盟舰队军情处的长官，不是花边小报的记者。”
　　“呃，其实都是搞情报工作的，没什么实质上的区别。”莱恩嘿嘿笑道，他看了贝寒两眼，又取笑他道：“其实你也不知道莫莉小姐是否别有魅力吧？因为你根本无从比较……”
　　瞧着贝寒要恼羞成怒，莱恩赶紧止住了话头，他轻咳了一声，端正了坐姿，严肃地说道：“贝寒将军，您不必太过烦恼此事，雷奥上校马上就要到达基地了，您可以向他寻求帮助——”
　　贝寒没等他把话说完，直接切断了通讯，莱恩的影像瞬间消失，休息室内安静下来。贝寒又面沉如水地坐了片刻，这才拨通了莫莉的通讯。
　　莫莉此刻刚回到宿舍区，接到贝寒的通讯要求不觉惊了一跳，做贼般小心地看了看四周，这才摁下了接听信号。通讯器里却是一阵静默，莫莉心中越发忐忑，迟疑着问道：“贝寒将军？”
　　“是我。”贝寒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莫莉，你体内的避孕剂可能过期了，抽时间去一趟医疗室。”
　　“呃？”莫莉怔了怔，下意识地问道：“避孕剂过期？”
　　通讯器里默了片刻，贝寒的声音才复又响起，“你有可能会受孕，最好去医疗室做一下事后处理。”
　　莫莉手还习惯性地扶在耳侧，脑子里却是一阵空白，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自从在这个世界醒来之后，她就没来过“大姨妈”，莫莉一直以为是人类不再使用旧有的方式孕育后代的缘故，根本就不知道还有避孕剂这回事。
　　贝寒在那边听不到莫莉的回应，忍不住问道：“莫莉，你在听吗？”
　　莫莉闻言回过神来，声音中却透出慌张，“啊？？啊？”
　　“尽早去一下医疗室。联盟法律规定，受精卵着床后即为独立的生命体，禁止人为终止妊娠。”贝寒说道，他停了一停，又补充道：“受精卵大概在十天左右完成着床。”
　　莫莉背后突然冒出一层冷汗，去医疗室，现在就要去医疗室，绝对不能耽搁！她猛地转回身，疾步往医疗室的方向走去，谁知还没走出多远，忽听见米亚在后面叫她的名字。
　　莫莉不得不停下来，回身看过去，见米亚和肖泽恩两人刚刚出了宿舍楼。米亚兴冲冲地追上来，问莫莉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说一声，害我们在教学区等你半天。”
　　莫莉心里本就乱糟糟的，听了米亚这话更是糊涂，“嗯？”
　　米亚解释道：“我们想等着你一同回来呢，结果等半天都没等到，组长还去休息室找了你一趟，结果发现你早就离开了。”
　　听到“休息室”这三个字，莫莉面上不觉一红。她想到了当时的敲门声，难道是许辰宇在外面？他说她早就离开了，是真的这样认为，还是因为知道了些什么而替她遮掩？
　　莫莉正心虚，就听米亚嘿嘿笑了两声，又问道：“莫莉，贝寒将军叫你过去做什么？大家都好奇死了，快说一说。”
　　肖泽恩面无表情地看了米亚一眼，纠正她道：“不是大家，只是你。”
　　“去去去！一边去！”米亚并不在意肖泽恩的揭短，随意地挥了挥手，又过来继续追问莫莉：“是因为违反课堂纪律的事情吗？训斥你了吗？可为什么没有叫我过去？”
　　莫莉脸涨得通红，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回答米亚的问话。
　　“应该不是课堂上的事情。”许辰宇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莫莉有些惊愕地转回头，许辰宇向她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是改造人袭击赫勒星的事情，我猜的没错吧？莫莉。”
　　莫莉还未应答，米亚已是惊声问道：“改造人袭击赫勒星？什么时候？”
　　许辰宇看向莫莉，“在庆祝日晚宴上，是吧？”
　　莫莉很奇怪许辰宇为什么会知道此事，因为官方根本就还没有公布。不过，她现在却也明白，他是在为她解围。莫莉迟疑了片刻，谨慎答道：“抱歉，我现在还不能回答你们这个问题。”
　　不料她这样一说却是歪打正着，米亚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连声道：“明白，明白，这是纪律，我不问了。”
　　一旁沉默的肖泽恩突然出声，不耐烦问米亚道：“你到底还要不要去吃饭？”
　　“要吃，要吃！走吧，莫莉，咱们一起去！”米亚口里应着，拉着莫莉一起往餐厅走，却又忍不住转头去问许辰宇：“组长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的？”
　　“嗯？”许辰宇漫不经心地回应，抬眼看向莫莉，见她也目露疑惑地看向自己，这才答道：“猜的。”
　　他淡淡笑了笑，继续说道：“按理说，晚宴结束之后，联盟政府还会有其他的庆祝活动，莫莉他们却在晚宴后第二天就回来了，这是第一个异常之处。第二，整个联盟舰队突然进入一级战备，可见一定是发生了非常重大的事件。而在这之前，贝寒将军刚率领天狼战队袭击了改造人的聚集地，所以，这个重大事件极可能和改造人有关。”
　　“哇，组长，你好厉害！”米亚不由惊叹。
　　莫莉却忍不住问道：“那为何会猜是袭击了赫勒星？”
　　许辰宇微笑不语，旁边的肖泽恩突然面无表情地插了一句，“因为东真纪医生和林挚没有回来。”
　　“不错，这正是第三点。”许辰宇转头扫了莫莉一眼，接道：“林挚为什么也能去赫勒星，我还不清楚，不过东真纪医生的父亲是联盟首席财政官，这在基地里并不是什么秘密。她和你们一同去赫勒星参加晚宴，却没有一起回来。身为医生，她不该在这个时候接到调令，所以只能是她自己因故不能归队。”
　　莫莉听得心服口服，虽未说话，可脸上神色已经泄露了她的内心。许辰宇笑笑，不再说话，可米亚那里却是激动异常，挥舞着拳头叫道：“开战！和改造人开战！打到他们的帝都去！到时候我们天狼战队一定会做先锋军，我要做第一个攻进改造人皇宫的联盟战士！”
　　肖恩泽冷声打断她的话，“前提是你要先成为天狼战队作战人员！”
　　许辰宇笑着补充：“而在之前，你要在飞行器驾驶和太空作战的考试中得到‘优等’才行，否则，就算能进入特别行动队，也不会去做先锋军。”
　　天狼战队是联盟舰队里的王牌军，可王牌军中也会分三六九等的，要想进入最棒的尖刀特别行动队，光有体能是不够的。
　　米亚顿时被打击到了，她上半期的课业成绩很好，可这下半期的科目却是她的短板，她垮下肩膀来，抱怨道：“有几个人能像贝寒将军那样，体能超强，太空作战技术也超高的？那是联盟之星好吗？”
　　莫莉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只有在听到“贝寒”这个名字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
　　许辰宇一直暗中关注着她，见状出声问道：“莫莉，你冷吗？”
　　“啊？”莫莉回神，“没事，我没事。”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进了餐厅，莫莉本来是要去医疗室的，现在哪里有心思吃饭，等配餐送来，只胡乱地扒了两口，就把餐盘一推站起身来，说道：“你们吃吧，我胃口有些不舒服，想去医疗室看一下。”
　　众人闻言俱都一愣，许辰宇抬头看莫莉，温和问道：“需要我陪你过去吗？”
　　“不用，不用。”莫莉忙拒绝，又怕他们细问，急匆匆地离开了餐厅。可等到了医疗室外面，她却又突然停下了步子。
　　怎么办？难道进去了就直接和医生说她不久前和人发生了关系，怀疑自己要怀孕，所以要做个检查？这样的话叫她怎么能说出口！虽然是对方是医生，可人家是军医，不是妇产科医生！
　　莫莉紧握着双手，在治疗室外面走来走去，几次鼓起勇气要走进门内，可脚刚一踏上台阶，就忍不住退缩了。这样几次下来，莫莉自己都忍不住懊恼，恨恨骂自己道：“做都做了，还怕什么丢人！”
　　她立在台阶下，抬头看看面前的医疗室大门，深吸了口气正打算进去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嘿，是莫莉小姐吗？”
　　莫莉循声回头看去，一个身材修长瘦削的青年军官站在不远处，正在歪着头向她微笑，问道：“莫莉小姐，你这是专门来迎接我吗？”
　　“雷奥上校？”莫莉十分惊愕，“您怎么会在这里？”
　　雷奥走上前来，笑道：“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莫莉小姐并不是来接我的。怎么？哪里不舒服吗？走吧，进去我来给你看看。”他向着大门内偏了偏头，示意莫莉跟他一起进去，又笑道：“我来接替东真纪医生的工作，从今天起，这个地方就归我管了。”
　　莫莉迟疑了一下，跟在他身后进入了医疗室。
　　雷奥在大厅内略站了一下，回头说道：“莫莉小姐，我需要去做一下工作交接，您可以先去治疗室等我，两分钟就好。”
　　雷奥曾是研究中心的负责人之一，也是莫莉来到这个世界后最早认识的人，对于他的话，莫莉早已经养成了服从的习惯。她点点头，独自转身去治疗室等候。过得一会儿，雷奥上校换了一身军医的装束过来，进门先向莫莉道歉，“抱歉，叫你久等了。”
　　他面容比刚才严肃了许多，叫莫莉不禁产生些错觉，好似自己又回到了在研究中心的时候。她不觉有些紧张，下意识地并拢双腿，将双手搭在膝头，僵直着脊背坐在椅子中，干巴巴地叫道：“雷奥上校。”
　　雷奥看她这般模样，却是忍不住笑了笑，“莫莉，你不用这样，这里不是研究中心，你也不是我的实验对象。我们现在是战友，或者说，我现在是为你服务的。来，和我说一下，你感觉哪里不舒服？”
　　他虽这样说，可在研究中心的经历实在是给莫莉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叫她根本不可能把雷奥当东真纪那样看待。莫莉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尽量镇定地说道：“是这样的，雷奥上校，我想检查一下，自己是否怀孕。”
　　雷奥闻言似觉意外，迟了片刻才应道：“好。”
　　他吩咐莫莉去治疗床上躺下，启动按钮将她送入治疗机内。半晌后，治疗床沿着轨道缓缓滑出，雷奥立在一旁看莫莉，说道：“没有，莫莉，你现在没有受孕。而且，因为你的避孕剂过期，体内生殖激素分泌已经恢复正常，如无外界干涉，子宫内膜很快就会有周期性脱落。”
　　莫莉在听到雷奥说她没受孕时，心中的一块大石“扑通”一声落地，他后面说的话，她根本就没听进去，满脑子就一念头：真是太好了，她没怀孕！
　　“莫莉？”雷奥察觉到莫莉的异样，问她：“你有在听我讲话吗？”
　　“在听！在听！”莫莉忙答道，动作轻快地治疗床上跳下来。
　　雷奥多看了她两眼，若有所思地挑眉，又询问道：“莫莉，你体内的避孕剂已经过期，需要重新注射吗？”
　　莫莉被他问得一愣，雷奥见状，解释道：“简单来说，注射避孕剂有两个好处，一是可以避孕，二是可以避免子宫内膜周期性脱落。不过，因为联盟中的回归岛人很稀少，其中女性更是罕见，至今尚无临床实验可以证明避孕剂对回归岛女性毫无损害。所以，基于安全考虑，我个人不建议你长期注射避孕剂。”
　　莫莉听雷奥这样一说，有些拿不定主意。注射吧，这种药剂有可能会损害自己的身体，可不注射吧，那岂不是月月都要接待大姨妈？
　　雷奥却误会了莫莉的犹豫，笑了笑，说道：“你不用担心无法避孕，其实，还有很多手段可以做到，注射抑激素药剂并不是唯一的办法。有些法子，也许比较原始，比较麻烦，不过，也可能会增添过程中的趣味，不是吗？”
　　莫莉听得云山雾罩，一脸呆像，直到看见雷奥向她挤眼睛，这才恍然大悟，顿时涨红了脸，急忙解释道：“不，不，您误会了，我担心的只是生理期问题。基地的训练很重，我担心每个月的生理期会影响我的受训。”
　　“哦，这样。”雷奥理解地点了点头，略一思量，又道：“没关系，我给你开病假条，你在生理期的时候停止训练就好了。”
　　“可以这样吗？”莫莉惊讶。
　　“为什么不可以？我说过了，从今天起，医疗室这个地方就归我管了。好了。如果你只是担心生理期的问题，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不会是个问题。那么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的选择了吗？注射还是不注射？”
　　莫莉认真思考了一下，觉得还是身体的健康最重要，于是答道：“我先不要注射了。”
　　这个答案叫雷奥感到很满意，他站起身来，显然是有意结束这次对话，“很好，等你到生理期的时候再来找我，我会替你向你们教官开假条。”
　　莫莉礼貌地向雷奥告辞，离开医疗室回宿舍。就在快到她宿舍门口时，莫莉忽听见身后有人叫她，停下步子回头看去，就见隔壁的房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林挚双手抱肩，斜倚在门口笑着看她，问：“嘿，莫莉，有什么好事吗？”
　　莫莉愣了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回身几步冲到林挚面前，惊喜道：“你回来了？”
　　林挚唇边带着几分懒散而温柔的笑意，轻笑道：“我还以为你会激动的扑上来抱住我，然后再问出这句话。”
　　莫莉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还是弯起唇角上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见到你回来我真高兴，林挚。”
　　“果然是有好事，是吗？”林挚轻笑着揶揄，伸出手在她后背上轻轻地拍了两下，又低声道：“见到你我也很高兴，莫莉，很抱歉，当时我没能在身边保护你。”
　　林挚这样的举动，反而叫莫莉有些不自在，她笑着推开了他，“林挚，我说过了，这不是你的错。而且，我也没遇到什么危险。哦，对了，执政官那里怎样了？没事了吧？”
　　林挚笑笑，答道：“已经醒过来了，可以底气充沛地骂我，估计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这样就好。”莫莉应和道，说完这话，却突然觉得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等着林挚接着往下说，不想他那里也不开口，只站在那里笑着看她。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尴尬，莫莉正有些手足无措的时候，挂在耳边的通讯器却是突然响起了提示音，就听常在说道：“莫莉，有贝寒将军的通讯请求。”


第19章 
　　莫莉闻言立刻心虚无比，竟下意识地以手掩耳，往一旁侧过身去。其实通讯器的隔音性非常好，林挚根本听不到常在的声音，莫莉这样的举动反而引起林挚注意，他微微挑眉看向莫莉，笑着问道：“谁的通讯？”
　　“米亚！”莫莉回答得很干脆，可说完了自己又觉不好，于是又描补道：“可能是米亚约我一起去上课。我先回去准备一下，一会儿在教室见面吧。”
　　她说着，匆匆往自己宿舍走，直到进了房间，还紧张得不行。常在的声音已转移到天花板上，再一次出声提醒道：“莫莉，有贝寒将军的通讯请求，请问是否接受？”
　　莫莉深吸了口气，这才说道：“接受吧！呃，只要语音，不要影像！”
　　通讯器内依旧是先静默了片刻，这才响起了贝寒的声音：“莫莉？？”
　　“没有！”莫莉有些慌乱地打断了贝寒，直接说道：“我已经去过医疗室了，并未怀孕，贝寒将军您放心吧。”
　　通讯器内又是一阵难捱的静默，莫莉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又说道：“您还有事吗？如果没事，那我就挂断通讯了。”
　　“没事了。”贝寒答道，最后一个字还未落地，通讯器里已是响起了空音。
　　贝寒剑眉微皱，目光直直地落在桌头上的那本厚厚的《人类孕育历史与指南》上，似是有些出神。这个通讯他等待了很久，几乎是上一个通讯结束，他就已经开始在等待。第一次，他觉得时间这样难熬，甚至，比为率军伏击改造人舰队时还要难熬。
　　莫莉没有怀孕，他应该是感到庆幸的，可是不知为何，心底却不觉得喜悦，甚至，还隐约有点莫名其妙的失望。这种心情很怪异，似是有点纠结，又有点矛盾，叫人感觉到迷茫。
　　莫莉丝毫不知贝寒心中的小纠结，她现在根本就是什么也顾不上。
　　晚上的课是抗眩晕训练，目的是叫作战队员能够适应飞行器在恶劣环境下的飞行。训练方法很简单，就把人固定在一个特定的座椅上，然后三百六十度无定向的高速旋转。你可以正着转，也可以反着转，当然，横着转和竖着转也不成问题。
　　如果只是这样，也还不算什么，更叫人想骂娘的是，这座椅还能像秋千一样摆动，前后摆，左右摆，幅度极大，毫无规律，把人的血液一会送上大脑，又一会甩向下肢，简直叫你痛不欲生。
　　莫莉坐上去，坚持了没有一分钟就摁下了求救键，然后跪在地上吐得死去活来。她这才知道，贝寒驾驶飞行器穿越卓斯行星群时，真称得上“平稳”两字。
　　米亚好心过来帮她顺着后背，满是担忧地说道：“天啊，莫莉，我真替你发愁。你体能不好，进特别行动队是不可能的了。要想进战舰联队，飞行技术就必须得好。可你这样子，根本就没法驾驶战式飞行器。难道你要去开大型战舰？”
　　肖泽恩突然冷冷插口：“驾驶大型战舰需要高智商。”
　　话虽只说了一半，言下之意却已是很明显，莫莉智商连平均数都没达到，大型战舰自然也是驾驶不了的。
　　莫莉转过头看米亚与肖泽恩两个，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只用手撑地站起身来，晃悠着又往座椅处走。米亚一怔，想要追上前去，却被肖泽恩一把抓住。肖泽恩缓缓摇头，低声道：“让她去。”
　　许辰宇刚从器械上下来，脸色也有些苍白，见莫莉从身边走过，一伸手拦住了她，温声劝道：“休息好了再来。”
　　莫莉向他笑了笑，道：“没事，胃里的东西都吐光了，我倒要看看这回还能吐些什么出来。”
　　她咬牙爬上座椅，摁下安全装置，将自己牢牢固定在座椅上，开始新的一轮训练。这一回竟是坚持到了三分钟。当然，下了器械依旧是吐，胃里的东西早已经吐光了，再吐出来的就是胆汁。
　　训练结束的时候，莫莉抖得跟打筛子一样，作训服都被虚汗浸透了，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教官皱着眉头看她片刻，不得不把她送去了医疗室。
　　雷奥不想莫莉会在半天之内来医疗室两次，见了她不觉失笑，他算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莫莉身体状况的人，劝道：“莫莉，意志并不是什么都可以战胜的。你的精神力再强大，也无法脱离于身体而存在，明白？”
　　莫莉躺在担架上，连坐都坐不来。她不敢睁眼，一睁眼就感觉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晃动，可闭着眼也一样不舒服，真还不如直接晕过去。直到雷奥把药剂推进她的体内，那眩晕感才渐渐消失，莫莉这才能长吐出一口气来。
　　她挣扎着爬起来，问雷奥：“上校，有没有方法可以提高我的抗眩晕能力？”
　　雷奥笑笑，摇头道：“晕动病是前庭神经收到刺激所产生的疾病，每个人的致晕临界值不同，所以耐受性也就不同，这主要取决于你的基因遗传和个人体质等，简单来说就是无药可治。”
　　“可是你刚才给我注射的是什么药物？”
　　“一些含有镇定剂的药物，它会降低你的敏锐度，这是驾驶飞行器所不允许的。”雷奥答道。
　　莫莉仍不死心，又问道：“可以想办法增强一下我的体质吗？”
　　雷奥答道：“你的基因，你前二十年的生活方式，决定了你现在的体质，除非进行人为改造，否则不可能从根本上改变。而联盟早在二百年前就已经立法禁止对人体进行改造，再加上你又是回归岛人，如果我敢动你，会被送上军事法庭的。”
　　似乎所有的道路都被堵上了，莫莉忍不住失望，低声道：“难道就真的没有法子了吗？我才只能坚持到三分钟，而课业的及格线都在十五分钟。”
　　“法子倒是也有，加强前庭耐受性训练，也就是你们这门课业的目的。”雷奥颇有些同情地看向莫莉，“这病多次发作后，症状反而可以减轻，甚至不再发病。”
　　莫莉可怜巴巴地看着雷奥，有点说不出话来。
　　雷奥笑了笑，又道：“换句话来说，那就是吐啊吐的就吐习惯了。”
　　莫莉终于死心了，从担架上爬了下来，苦笑道：“好吧，我努力习惯。”
　　雷奥送她出去，不忘嘱咐：“晚上好好休息，恢复得会快一些。”
　　莫莉点头应下，可回到宿舍哪里敢早睡，第二天还有飞行器驾驶及太空作战的课程，她必须提前预习好久，这才有可能跟上授课进度。
　　第二天早上和上午依旧是各式各样的体能训练，待到下午便是由基地指挥官贝寒将军亲自授课的飞行器驾驶及太空作战课，因为机会实在难得，除却新训营的受训队员，竟还有不少作战队的正式队员前来蹭课，当中不乏特别行动队和战舰联队里的佼佼者。
　　米亚对这些最是关注，偷偷地指了好几个战斗英雄级别的人物给莫莉看，最后又指着坐在左后一个长发美女，和莫莉低声说道：“快看，那就是尖刀行动队的丽娜，新训营213期的双料冠军，单人格斗和空战成绩都是排名第一。”
　　莫莉也偷偷地看了那位美女两眼，心中真是艳羡无比。
　　便是米亚也对此人十分佩服，又道：“我格斗不怕她，不过空战可不是她的对手。唉，她算是全才，基地里能赢她的不多，贝寒将军都夸奖过她的。”
　　莫莉现在对“贝寒”这个名字还有点过敏，听到了就有些不自在，见米亚又要把话头往贝寒身上引，忙回过头去和坐在后面的林挚搭讪，没话找话地问道：“你上节课落下了，进度跟得上吗？”
　　林挚抬眼看她，勾着唇角问道：“怎么？你想要帮我补课吗？”
　　莫莉知他是在开玩笑，不觉笑了笑，正要回答，身旁的米亚却扯了扯她的胳膊，兴奋地低声叫道：“贝寒将军！”
　　莫莉心中莫名一惊，忙坐正了身体，抬头往授课台看去，果然看到了军装严整的贝寒，不过却是虚拟影像。
　　“看来今天我们这里不是主教室。”米亚的声音里透着无尽的失落，“这样一来，贝寒将军就不能看到我了。”
　　不是主教室，那就意味着贝寒人在别的教室，除非他有意调取这里的画面，否则不会看到这间教室里的学员。莫莉大松了一口气，端正了坐姿，准备认真听课。当然，在这之前，她没有忘记先屏蔽掉米亚的信息。
　　贝寒与昨天相比并无异样，神色淡定，言行从容，虽没有太多的肢体语言，可授课却依旧精彩绝伦。
　　莫莉不得不承认，无论从哪一方面看，他都是当之无愧的“联盟之星。”
　　而这样一个男人，昨天竟然在教室休息室里和她做了那样的事情，并且坦言承认是他勾引她。
　　莫莉突然发现自己根本就听不进课去。无论贝寒说什么，回荡在她耳边的不是那句“莫莉，我想要你”，就是“没错，我还勾引到了。”再抬头看贝寒，他领口分明扣得严整，可在她的眼里，显现的却是他衣领散乱，垂眼喘息的模样。
　　这课，真的是没法上了！
　　莫莉欲哭无泪，默默坐了片刻，咬了咬牙，毅然摁下了授课屏蔽键。几乎是同一时刻，主教室授课台的操控板上亮起了一盏小小的红灯，贝寒随意扫了一眼，待看到红灯下标记的人名信息，却是微微怔了一下。
　　既然设定了授课屏蔽键，那就是叫人使用的。新训营从来不少牛气的学员，无需教官授课，全凭着自学就可以通过课业考试，而且成绩优秀。可在贝寒的课上摁下授课屏蔽键的，莫莉还是第一人。
　　而莫莉会拒绝接受教官授课，绝对不会是因为不需要，那剩下的就只可能有两个原因：要么，她厌恶他；要么，他惹她心烦意乱。
　　虽然是同样的结果，可原因不同却是天壤之别，贝寒心思突然有些复杂，有点喜怒不定。不过，他面上很快就又恢复了淡漠，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现，继续从容不迫地讲他的课，只在不经意间，授课进度就快了许多。
　　莫莉屏蔽了授课信息，全然不知外面世界的微妙变化，又因为不用再着急追赶授课进度，精神上反而放松了许多。她自己一个人慢慢地看着书，遇到看不懂的地方，都一一标记下来，打算课后请教他人。
　　她看得太过专注，连什么时候下课都不知道。直到林挚从后面轻拍了一下她的肩头，莫莉这才赶紧取消了授课屏蔽，再抬头看，授课台上已无贝寒的身影。
　　林挚起身走到了她的桌旁，笑着问道：“嘿！莫莉，你整节课都在低着头，难道是在自学吗？”
　　莫莉自己心虚，不敢直视林挚的眼睛，只做出整理资料的模样，口中答道：“反正都是跟不上进度，所以就干脆自己看书了。”
　　不想这话却得到了米亚的响应，她仍保持着双手托腮凝视授课台的姿势，有些颓丧地应和道：“我也觉得贝寒将军授课越来越快，上节课的时候我听着还挺轻松的，这节课脑子就跟不上了。”
　　肖泽恩闻言默默无语地看她片刻，回身抓了自己桌面上的虚拟屏过来，放到米亚面前，不冷不热地说道：“你如果把发送这些信息的精力用在听课上，贝寒将军就是讲得再快些，你也能跟得上。”
　　莫莉扫了一眼那页面也顿感无语，果然又是一些肉麻的信息，每一条都少不了“贝寒将军”，想来是她屏蔽掉了米亚的消息，米亚得不到她的回应，于是就去骚扰肖泽恩了。
　　米亚却被肖泽恩惹急，噌地站起身来，呛声道：“怎么？我有哪条信息说得不对吗？我对贝寒将军的每句评价都是客观而公正的！”
　　“白痴。”肖泽恩横她一眼，转过身去不再理会她。
　　莫莉迟疑了一下，好心提醒米亚道：“呃，米亚，你最好不要得罪泽恩，如果结业考试你能和他搭档，成绩拿到优秀都没问题。”
　　飞行技巧及太空作战的考试是两人搭档，联手驾驶一架飞行器来进行实战模拟，以肖泽恩的能力，就是米亚技术菜点，取得个优秀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米亚自然也知道这一点，顿时有些气短，伸手搭上肖泽恩的肩膀，说道：“好吧，我不和你计较，你知道的，我这人一向大度。”
　　莫莉从未见过这样和人道歉的，颇觉无语。可是肖泽恩却很吃米亚这一套，淡淡瞥了米亚一眼，却未挣脱她，反而随着她一同往教室外走去。
　　林挚又笑着问莫莉：“你打算想和谁一组？”
　　莫莉耸了下肩膀，无奈苦笑，答道：“这问题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这不是我想要选择谁，而要看谁会选择我。估计得除非有人想不开，不打算通过考试，才会来选择和我做搭档。”
　　林挚勾了勾唇角，“也许我就想不开。”
　　莫莉他这话当做玩笑，并未上心，只笑了笑，道：“考试离我太远了，我现在更需要解决的难题是晚上的抗眩晕训练。”
　　她真是对这个训练怵头至极，又觉得反正怎么也跑不了要吐，连晚饭都没敢吃几口，可不想依旧吐得要死要活，最后还是被送进了医疗室。
　　第二天是如此，第三天、第四天？？仍是这般。
　　莫莉的生活就像是进入了一种简单模式：上午体能训练，累得要死要活；下午全凭自学，看到贝寒就心慌意乱；晚上抗眩晕训练，吐得死去活来，然后被送进医疗室。
　　她一直屏蔽贝寒的授课，贝寒对此一直没有任何表示，莫莉心中忐忑的同时又暗自庆幸，觉得只要熬过十天，等授课教官布朗上校回来，她就不用每天都着贝寒的面了。
　　不想第七天的时候却出现了变化，贝寒没有去授课，授课台上换了新的教官。众人惊讶之余，纷纷猜测贝寒缺课的缘故，他一向守信，言出必行，既说了要代课十天，若无重大原因，绝不会半路改变。
　　不过大家并没有疑惑太久，晚饭时候，基地智能系统就向大家传达了联盟舰队最新的军报：在谈判无效之后，联盟政府已正式宣布向改造人开战。
　　餐厅里先是沉默，随即便就爆出了欢呼声，天狼战队是联盟最锐利的剑，它渴望着战斗与荣光，嗜血，才是它压在骨子里的本性。
　　也是在同一天，莫莉久违的大姨妈终于造访了。莫莉先用卫生纸救了急，然后十分尴尬地向常在提出了需求——她需要姨妈巾。可叫人想不到的是基地里根本就没有储备这一物资，天狼战队的女性队员比起男性毫不逊色，无论体能还是智商，而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她们从来不用招待大姨妈。
　　常在的拟人性已经非常高，声音里带着自然的歉意：“抱歉，莫莉，我无法满足你的要求。基地常规物资储备里没有你要的东西，我需要向基地后勤部打报告，请他们从联盟舰队总司令部调配。”
　　一条姨妈巾竟然要惊动后勤部，然后转到联盟舰队总司令部去！莫莉简直要崩溃，问道：“这么点东西犯得着向后勤部打报告吗？不可以偷偷地从外面买回来吗？”
　　常在答道：“不可以，军中要按章办事，再小的东西，也需要走流程。”
　　莫莉无语，呆呆抱着枕头坐在床边，过了好半晌，才又可怜兮兮地问常在：“没有别的办法吗？我不想搞得人尽皆知。”
　　常在又道：“那就需要得到基地指挥部的特批，这样就可以跳过后勤部，直接从基地外购入。”
　　基地指挥部的特批说白了就是贝寒的特批，莫莉听到这个回答简直想死，她没脸去向贝寒要这个特批，索性就去找雷奥，直接要求：“你还是给我注射避孕剂吧。”
　　雷奥有些惊讶，等清楚了事情缘由，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眼见着莫莉要恼怒了，这才强自忍住了笑，说道：“你先回去，这事不用你操心了，我来处理。哦，对了，你晚上不用再去受训，我会替你向教官请假。”
　　莫莉信了他的话，直接回宿舍去等消息，不料没等到姨妈巾，却等到了尤利安的通讯：“莫莉小姐，贝寒将军请您来基地指挥部一趟。”
　　莫莉听到这话先是一愣，心中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完蛋了，雷奥这个骗子，一定是他向基地指挥部提交了申请，为了几包姨妈巾去向贝寒要指挥官特批了。
　　尤利安听不到她的回应，问道：“莫莉小姐？请问您有在听吗？”
　　“在听，在听。”莫莉回神，忙应声，停了一下，又忍不住问道：“可以不去吗？能不能向贝寒将军解释一下，我——”
　　“这是命令，”尤利安笑着打断莫莉的话，“我们是军人，莫莉小姐。”
　　潜台词就是：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
　　莫莉默了一下，再不好说什么，只得应道：“好的，我马上过去。”
　　她坐悬浮车过去，进基地总指挥部就像是进刑场，时时刻刻都恨不得转身逃走。为了姨妈巾向指挥官申请特批，这简直太丢人了！更关键的是，这位指挥官还是贝寒，她简直无法想象他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她。
　　贝寒正在与基地的高级军官开会，尤利安将莫莉暂时安排在会议室外的招待区，微笑说道：“请您稍候，莫莉小姐。”
　　莫莉点了点头，拘谨地在沙发上坐下，心中充满忐忑与羞惭，脑子里不停地模拟一会儿与贝寒见面的情景，他有可能会说什么，然后，她该如何应对。
　　过了好久，会议室的门才被从内打开，一行军官从内鱼贯而出，有男有女，但都身姿挺拔，英姿飒爽。莫莉忙起身立正站好，目送众人离开，又等片刻，尤利安就前来通知她道：“莫莉小姐，将军要见您。”
　　莫莉不觉深吸了口气，这才提步往会议室内走去，可就算她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里建设，在见到贝寒的第一眼，她的脸还是不由自主地涨红了。
　　偌大的会议室内并无他人，贝寒正独自立在模拟屏前观看敌我双方战备介绍，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目光落在莫莉身上时稍稍一顿，鼻翼似是噏动了下，随即，他好看的眉头就轻轻皱了起来。
　　莫莉猜他可能是觉得她麻烦，或者是可笑，所以才会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来。她不由更尴尬，强自镇定着向贝寒行了军礼，“将军，您好！”
　　贝寒回过身来看向莫莉，目光中带着审视。
　　莫莉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把视线放空，然后不等他开口，就先机械地把腹中过了好多遍的稿子念了出来：“将军，我想这是一个误会，我已向雷奥上校明确表示不需要向您申请特批，他可能是误解了我的意思，所以才会向您提出这个申请。我现在请求撤销这个申请。”
　　贝寒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疑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问莫莉道：“撤销申请？为什么要撤销申请？”
　　莫莉觉得实在是难堪，艰难地张了张嘴，答道：“我已经决定注射避孕剂，所以，所以，以后也用不到那个东西了，没有必要再费力去买，而这一次，这一次？？”


第20章 
　　贝寒仍是盯着她看，缓缓地点了点头，鼓励她道：“继续。”
　　莫莉咬了咬牙，索性一口气把话说完：“这一次凑合一下就可以过去了，实在不行还可以去打止血针。”
　　她话音刚落，基地智能系统的电子音就响了起来：“贝寒将军，联盟回归岛人联合会再一次发来通讯请求，要求与莫莉小姐直接对话。”
　　莫莉听得一愣，愕然地看向贝寒。
　　贝寒目光微闪，淡淡说道：“因为已经正式与改造人宣战，基地很快就将会开赴前线，回归岛人联合会要求与你直接对话，我想可能是劝说你退出战队，以确保人身安全。”
　　这消息叫莫莉十分意外，一时都忘记了之前的尴尬，有些紧张地问贝寒道：“退出战队？我真的可以退出战队吗？”
　　贝寒双手插入裤兜，身体轻轻倚向旁侧的会议桌，抬眼看她，答道：“如果舰队司令部真的允许你离开，就不会把雷奥上校也送到这里来。”
　　这句话就如同一盆冷水兜头而下，顿时把莫莉心头腾起的那点微末希望完全浇灭了。她心中明了，勉强地笑笑，“所以，只是走个形式，是吗？”
　　贝寒面容淡漠，眸光深处却似有些异样的情感一闪而过，他默默看了她片刻，开口说道：“莫莉，你和联盟舰队签订的是A级绝密协议，纵是我放你离开基地，并把你安全送达赫勒星，他们也不会给你真正的自由。回归岛人联合会只是个空架子，珍稀并不等同于尊贵，更无至上的权利。”
　　莫莉垂眼，点头道：“我知道，谢谢您的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贝寒看她两眼，这才吩咐智能系统道：“接通回归岛人联合会的通讯。”
　　全息影像通讯很快被接通，一个年约五旬的男子出现在莫莉身前不远处，“你好，莫莉小姐。”
　　莫莉在纪念日晚宴上曾见过这人，她礼貌地和他打过招呼，向他表达了自己要留在基地的坚定意愿。通讯并未持续太长时间，莫莉主动要求结束了对话，然后转身看向贝寒，询问道：“将军，请问我是否可以离开了？”
　　贝寒没有立刻回答，定定地看向莫莉，突然问道：“为什么要屏蔽我的授课？”
　　莫莉被他问了个措手不及，一下子紧张起来，“呃？”
　　“讨厌我到这个程度吗？”贝寒又问，他盯着她看，很是有一种锲而不舍的精神，“能否告诉我，我到底是哪里惹你如此厌恶？”
　　“哦，不，我并不讨厌您。我，我？？”莫莉赶紧说道，可接下来却又词穷，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件事，总不好说自己一着他的面就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杂念，搅得她无心上课。
　　贝寒像是能读懂她的心思，很善解人意地替她接下去，“既然不是讨厌我，那就是我叫你感到心烦意乱，无心听课了，是么？所以与其受我干扰，不如选择屏蔽，自己静心读书，这样也许更有效率。”
　　慌乱之中，莫莉顾不上细想，急忙点头，道：“是，是这样的。”
　　待话一出口，她这才意识到不妥，不觉又羞又窘，又改口道：“不，不是，贝寒将军，我只是因为自己智商太低，无论如何也跟不上授课进度，所以才选择了授课屏蔽，并无其他原因。”
　　贝寒唇角微不可见地往上勾了勾，低声道：“智商的确是够低，这倒是真的。”
　　语气中似有几分讥诮，更多的却又像是调笑。
　　莫莉正怀疑是不是自己幻听了的时候，贝寒已从桌边直起身来，“你可以回去了。”他重回模拟屏前去看改造人的战略部署，却又没头没脑地说道：“情绪紧张会使得肾上腺素分泌增加，由此导致血压升高，心跳加快，从而引起出血量的增大。”
　　莫莉觉得自己每次见到贝寒，智商就不大够用，怎么也跟不上他的思维。她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应对，贝寒回头看她，剑眉微扬，问道：“听不懂？”
　　莫莉虽然窘迫，却依旧诚实地点了点头。
　　贝寒说道：“我是说自从进门，你的情绪就很紧张，这样对你的身体不好，难道你都没有感觉到，你的出血量增大了吗？”
　　莫莉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只觉耳膜“嗡”地一下，好似满身的血都往脸上涌去，顿时涨了个满脸通红。
　　贝寒却仍是面不改色，又道：“先去医疗室，补充些血浆再回宿舍。”
　　他叫了尤利安进来，吩咐他送莫莉出去。
　　莫莉脑子里一团乱，红着脸跟在尤利安身后出了指挥部，乘坐了悬浮车离开，刚进新训部就接到了雷奥的通讯，叫她去医疗室。联想到贝寒最后说的那句话，她想也不想地一口回绝：“不去，我根本不需要补充血浆。”
　　简直就是笑话，还没听说过因为大姨妈来了就去输血的呢！
　　不料雷奥却惊讶，奇道：“什么补充血浆？你失血很严重吗？”
　　莫莉愣了一愣，问雷奥道：“请问叫我过去是有什么事情吗？”
　　“哦，你要的东西已经有了，你过来取。”
　　无论如何，姨妈巾还是需要的。莫莉赶紧去了医疗室，眼瞧着雷奥从箱子里拿了两大包东西放到她面前，介绍道：“一包是卫生巾，一包是卫生棉条，都是我按照书上的样式仿制的，你试用一下，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我还可以给你改进。”
　　“你自己仿制的？”莫莉惊叹，顾不上尴尬，翻了一片出来看，又不禁赞道：“真是太厉害了，竟然这个也能做出来，早知道这样，何必还要去向指挥部要特批？？”说到这里，她忽地意识到不对，抬眼直直地看向雷奥，紧张问道：“上校，你并没有向贝寒将军申请特批，是吗？”
　　“没有。”雷奥答道，“我既然答应你了，自然不会去的。”
　　这个答案叫莫莉想死的心都有了，她都不知自己是如何抱着两大包卫生用品回的宿舍。谁知这还不算完，晚上临睡的时候，她又接到了贝寒的通讯，他声音平淡，只问她道：“你需要什么款型的？”
　　莫莉被他问懵了，呆了一呆这才意识到他问的是什么，慌乱之下，竟是一下子掐断了通讯。直到通讯器里传来空音，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差点被自己蠢哭。幸好通讯器再未响起，给了莫莉做鸵鸟的机会，只不停地催眠自己，全当今天的事从没发生过。
　　因雷奥已给她请假，莫莉第二天也没去参加体能训练，如此一来，很快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待到中午吃饭的时候，许辰宇私下找到莫莉，问她道：“出什么事情了吗？”
　　只要不面对贝寒，莫莉在这些事情上还是有些小聪明的，她向许辰宇笑笑，答道：“没事，医疗室的医官说我前些日子体力严重透支，要我最近休养一段时间，不要参加体能训练，以免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这话不全是假话，尤其是她前一阵子在抗眩晕训练中吃的苦头，整个新训营的人都有所耳闻。许辰宇不疑有他，道：“没事就好，的确是不该拼得太过了。”
　　他看向莫莉，又问道：“莫莉，你有没有想过退出天狼战队？”
　　莫莉对他的问题感到讶异，奇道：“为什么会这样问。”
　　许辰宇弯着唇角向她微笑，“因为战争。莫莉，战争不是实战模拟，更不是日常受训，有战争就有胜败，有生死，你是回归岛人，你们身上肩负的是人类的未来，不该再冒这样的风险。”
　　虽然莫莉也想离开基地，不过却只是出于趋利避害的本能，可不是什么要担负“人类未来”的觉悟。她被许辰宇说得颇觉不好意思，呐呐道：“哪里就有这样重要了。”
　　许辰宇盯着莫莉的眼睛，又道：“说实话，莫莉，我真的很不理解你为什么这样坚持留在这里，为了什么？”
　　她才不是要坚持留在这里，而是她无法自由离开。莫莉笑笑，答道：“你可以把这理解成我的倔强，或者是不肯服输？”
　　许辰宇静静看她片刻，这才微笑着摇头，话语中却透出一些无奈，“莫莉，我要是你，我会选择退出战队。”
　　莫莉向他笑了笑，回道：“可惜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
　　第三天，莫莉宿舍的衣柜亮起了提示灯，初时她并未在意，还当是洗好的衣物被送了回来，不想打开衣柜，却看到里面堆满了姨妈巾和卫生棉条！莫莉不觉傻了眼，木愣愣地关上了柜门重又打开，见那些东西仍在，又伸出手去摸了摸，这才确定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觉。
　　基地智能系统给她传送来的这些东西，难道是贝寒特批，从基地外购入的？倒真是算得上样式齐全，款型众多？？莫莉傻呆呆地站着，简直无法想象高冷的贝寒将军是如何在这样的一张购物单上签字的。
　　她正发傻，门外却传来敲门声，莫莉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合上衣柜，走过去开门，却见是林挚站在外面。“林挚？有事吗？”
　　林挚歪头向她笑笑，道：“没事，只是过来看看你。”
　　他这话说得怪异，莫莉不由仔细打量了他一下，发现他身上穿的并不是他们日常的作训服，而是天狼战队正式的战服。莫莉眼中闪过疑惑，抬头看向林挚眼睛，低声问道：“你要去哪里？”
　　林挚听得挑唇而笑，突然伸臂将莫莉拥入怀里，在她耳边低笑道：“真是个聪明的姑娘，以后谁要是再说你笨，我一定会狠狠地揍他。”他顿了一顿，才又低声道：“战队有作战任务，我被破格调入指挥部，马上就要随贝寒将军出征。莫莉，你等我回来，到时我给你做飞行搭档，一定能叫你通过结业考试。”
　　他说罢，用力拍了拍莫莉的后背，便就放开了她，后退着一步步离开。
　　莫莉呆了一呆，急忙出声叫道：“林挚！”
　　林挚停下步子，扬眉看她。莫莉心中虽然不安，面上却向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保重！”
　　他也咧开嘴向她笑，又轻佻地向她打了一个飞吻，这才转身走了。
　　第二日早餐时候，基地战舰联队与特别行动队出征的消息就传进了新训营，米亚听了又是羡慕又是妒忌，忍不住与莫莉等人抱怨：“林挚也是新训营的受训队员，为什么他能去，我就不能去？就是因为他的父亲是首席执政官吗？”
　　“还因为他的太空作战技术比你好太多。”肖泽恩淡淡答道。
　　这话叫米亚无法反驳，林挚这人虽然风流放荡，个人能力却是极为优秀，除了在格斗上差米亚一些之外，其余科目比她只好不差，更别说米亚的短板太空作战技术。米亚有些不甘心，说道：“好吧，我承认他的确不错，不过，新训营里出色的人多了，可是为什么只他一个被破格调走？”
　　肖泽恩依旧是面无表情，“因为他的父亲是首席执政官。”
　　米亚被他堵得没话说，朝天翻了个白眼。她转头，发现莫莉正在出神，便就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晃，问道：“嘿！莫莉？你在想什么？”
　　莫莉回过神来，答道：“我在想林挚他们此刻在哪里。联盟不是才刚刚宣战吗？难道改造人已经打过来了吗？”
　　肖泽恩瞥她一眼，似是有些意外，想了想，这才答道：“应该是在英仙旋臂，还在银河系内。”
　　“英仙旋臂？为什么会去了哪里？”莫莉听得惊愕，据她所知天狼战队的基地是在猎户旋臂的，虽然这两个旋臂同在银河系内，但是距离也远着呢。贝寒率军离开基地这样远，能量和物资补给怎么办？
　　旁边一直沉默的许辰宇笑了笑，道：“因为那里有改造人的一个战备能源基地，如果能先摧毁那里，他们的力量会大大削弱。”
　　这个时代，没什么比能源更重要，战争爆发的原因，其根源无非也是为了争夺能源。天狼战队属于特种作战舰队，一般不会参与常规战役，多是承担奇袭之类的作战任务，进攻敌方具有重要战略意义的基地或者聚集点。
　　莫莉能够想明白这一点，却还是忍不住为战队担心，喃喃道：“这样远？？”
　　“不远。”肖泽恩突然说道，“从星象上看，基地应该也已经进入英仙旋臂，就在贝寒将军他们身后，从战队的作战半径来考虑，我们应该距离他们不远。”
　　天狼战队的基地属于星外基地，负担着战队的能量补给，位置会随着战队的出击任务而变化。虽然这种变化不会告知普通的官兵，但像肖泽恩这样的人，脑子里几乎装着整个银河系的信息，只通过晚间星象的细微变化，就可以推算出基地的大概位置。
　　如果说猎户旋臂多属于联盟的势力范围，那么英仙旋臂则是改造人的大本营，改造人的帝都阿德旺斯城，就位于英仙旋臂的一颗行星上。这样算来，天狼战队已算是深入敌后作战，孤立无援。莫莉忍不住问道：“林挚他们会有危险吗？”
　　米亚对他们的话题毫无兴趣，但是听到这话却立刻叫道：“哦！莫莉，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去！林挚不会有事的，因为贝寒将军是战无不胜的，他是我们的联盟之星！”
　　许辰宇闻言淡淡的笑，道：“是的，贝寒将军的确很厉害，大家都很信任他。”
　　可不知道为什么，莫莉心中却总有些莫名的不安。
　　米亚不喜欢他们再继续这个话题，“好了，不要再说这些事情了，我们来说一下假面舞会的事情，好不好？”
　　虽然已经进入战时，可基地里的假面舞会却并未通知停止。天狼战队一向这样，之前就算是有作战任务，基地里的非作战人员还是该怎样就怎样，生活几乎不受影响。
　　不远处的一个梳着马尾的姑娘探过身来看许辰宇，问他道：“组长大人，这一次你会去吗？”
　　许辰宇似乎也极少去舞会，那姑娘这样一问，大家就都把目光投到了他身上，纷纷鼓动道：“去吧，组长大人，你可是我们第五组的灵魂。”
　　许辰宇爽快点头，道：“好，我去。”
　　米亚在一旁也用手肘碰了碰莫莉，说道：“莫莉，这一回你必须得去。要知道，这可是我们在新训营的最后一次舞会了，等以后分入各个作战队，恐怕大家就很难有机会再聚在一起了。”
　　莫莉干巴巴地笑，顾而言他：“怎么会没有机会再聚了呢？大家都在基地，会有很多机会见面啊！”
　　“一起去吧。”许辰宇突然说道，他望着莫莉微笑，“难得还有这样一次机会，大家可以聚在一起。不用担心，这么多人在一起，不会有事的。如果你不喜欢，还可以早点回来。”
　　他既都这样说了，几乎身边所有的人又都在起哄，莫莉被逼得无法，只得应道：“好吧。”
　　“太棒了！”米亚站起身来欢呼，又把手压在莫莉肩膀上，一本正经地说道：“莫莉，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装扮成整个舞会最耀眼的美人，叫他们谁也认不出！”
　　她这话还未落地，便就引起了众人的哄笑，就连一向面容冷淡的肖泽恩也嗤笑道：“就凭你的审美？”
　　米亚差点恼羞成怒，挽着袖子就要去找肖泽恩的麻烦，莫莉吓得忙一把拉住了，安抚她道：“我相信你的审美，米亚，真的，我绝对相信。”
　　米亚这才暂时放过了肖泽恩，只指着他道：“你等着瞧，肖泽恩，我定要你大跌眼镜不可！”
　　米亚憋足了劲要让莫莉在舞会上出风头，到了休假日那天，连晚饭都没吃就拉着她去了假面舞会，占下一个独立的化妆间，只为好好地打扮莫莉。她把莫莉往一个圆形的感应台上推，“我早就打听过了，这间化妆间模拟效果最好，功能也最齐全。来，咱们试一试，看看你怎样装扮效果最好。”
　　说实话，莫莉有些不情愿，可是米亚实在太过热情，叫她不好拒绝，于是只能像个木偶人一样站在那里，任由着米亚在她身上尝试各种风格的装扮。发色、五官、衣装？？不同的样式不同的搭配，全息影像模拟出来的效果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米亚折腾了很久，最后却有些丧气，颓然道：“莫莉，你的身高太受限制，不管我把你的脸改成什么样子，大家只要一看你的身形，就会知道你是谁。”
　　这是没法解决的事情，虽然有各式的高跟鞋可以来弥补身高的缺憾，可像莫莉这样身形娇小的女性，基地里十分少见，可辨识度实在太高。
　　米亚道：“我也就见过一个人身形和你相近，就是新训部负责智能监控的那个莉莉丝，哦，那可是一个有名的****。她还可林挚有一腿，你知道吗？”
　　莫莉自然知道，她第一次和林挚打交道，就是因为林挚把她当做了那个莉莉丝。她向米亚笑笑，说道：“米亚，我就这模样进去也挺好，我又没有想着找个异性共度良宵，所以，不用改变模样。”
　　她说着，拉着米亚就往化妆间外走，笑道：“走，我们两个就这样去，反而能叫他们意外。”
　　米亚终于被莫莉说动，无可奈何地摊手：“好吧，就听你的！”
　　她们两个一起进入舞会大厅，那里已经有不少的人，欢快的音乐、迷离的灯光营造出灯红酒绿的太平盛世，丝毫不似在战中的模样。莫莉虽曾在外面的广场上见到过狂欢的人群，可这里面却还是第一次来，看着什么都觉新奇。
　　米亚难免对她这表现嗤之以鼻，取了杯酒递给她，“嘿！莫莉，请你收起这样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要知道我们两个可都没有化妆，要是闹出了什么笑话，可是要被人取笑很多年的。”
　　莫莉不好意思地笑笑，低下头抿了一小口酒，刚想要问米亚怎么才能找到许辰宇他们，身边的米亚突然哎呀了一声，大力地拉了一下她的胳膊，叫道：“莫莉，你看那边！”
　　莫莉吓了一跳，手中的酒差点被米亚拽洒了，她顺着米亚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不远处的廊柱背光处倚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仰着精致的小下巴，正笑嘻嘻地与面前的俊美男子说话。
　　黑色过耳短发，略显苍白的面孔，瘦小的腰身，纤细的四肢？？莫莉越看越觉得眼熟，直到米亚低声骂道：“我靠，她怎么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第21章 
　　莫莉这才突然意识到，远处的那个女子俨然就是另外一个自己。她一下子也愣了，奇道：“怎么回事？”
　　米亚骂了一句脏话，低声咒骂道：“一定是莉莉丝那个小****，她知道你会在舞会上受欢迎，所以故意假扮成你。”
　　她们刚才还在化妆间里提起莉莉丝，整个新训营也就她身高和莫莉相近，不想就这样撞上了。莫莉惊愕过后，颇觉得有些无语，默默看了一会儿，问米亚道：“她这样算是违纪吗？可以去控告她吗？”
　　“违纪？当然不算违纪，这是假面舞会，里面假扮成联盟明星的多了去了，以前还有人假扮成贝寒将军的模样呢，可没见将军去控告。当然，后来资源库里突然就没了贝寒将军的模拟图了，大家就是想假扮也扮不像了。”
　　米亚说到这里，脸上竟还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莫莉哭笑不得，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好，想了一想，又与米亚说道：“那好吧，既然这样，那我干脆就先离开吧，我可不想与那个莉莉丝碰到一起，再叫人来猜谁真谁假，那情景太可笑了。”
　　不料米亚一把抓住了她，叫道：“不行，你不能走！我们得先去找组长他们。”
　　找许辰宇？莫莉一时不解，问道：“为什么？”
　　米亚给了她一个“你真白痴”的眼神，一面拉着她往人群里走，一边解释道：“你难道都不知道吗？莉莉丝一直都对组长大人感兴趣的，她今天这样做，主要目标一定是组长大人。林挚那个烂人也就算了，组长大人绝对不能落在她的手里，所以，我们必须早在她之前找出组长。”
　　她拉着莫莉在人群中穿梭，一心寻找许辰宇。可这么多的人，又都是装扮过的，哪里就能轻易找到了。两人找了大半天，莫莉都想放弃了，劝道：“还是算了吧。”
　　米亚却是执着，“先找肖泽恩，他那人最懒，每次都是一个模样。找到他就知道组长在哪里了，他们应该是一起来的。”
　　她们两个一路找过去，终于在后门附近找到了肖泽恩，却没有看到许辰宇的身影。
　　“我也在找他，”肖泽恩说道，眉头微微皱起，“我们是一起进来的，可是不一会儿就走散了。有人和我打招呼，我应了两句，再转身就不看不到组长了。”
　　舞会上这么多人，走散了也很正常。米亚没有在意，向肖泽恩问了许辰宇的装扮，就要三人分头去找。莫莉觉得这样做挺无聊，灵机一动，拉住了米亚，问道：“你只是怕组长被莉莉丝勾引，是吗？”
　　“不是勾引，是欺骗！”米亚更正道。
　　莫莉不与她抠字眼，又说道：“不管是什么，我都有一个更好的主意。我们现在找组长不好找，可是找莉莉丝却容易，刚才不是还看到她了么？如果你不放心，干脆就去守着莉莉丝，效果也是一样的，不是吗？”
　　米亚想了想，觉得莫莉说得很有道理。她并不想干涉许辰宇私生活，她只是不想他被莉莉丝骗了而已。米亚不由点头，赞道：“嘿！莫莉，你今天怎么这么聪明？”
　　莫莉笑笑不语，肖泽恩却是讥笑米亚，反问道：“难道不是你太笨？”
　　米亚横他一眼，不予理会，只招呼莫莉与她一起去找莉莉丝。莫莉听了忙摆手拒绝，又道：“米亚，我是真心不喜欢这里，我想回去看书，我再不努力，恐怕真的不能和你们一起留在基地了。”
　　莫莉成绩是真的差，她这样说，米亚也不好再强留她，“那好吧，你回去吧，我和泽恩去看着莉莉丝。”
　　她说着就拽了肖泽恩走，莫莉看着他们两个的身影没入人群，这才转身从后门出来，穿过狭长的走廊，往交通站去乘坐悬浮车。走廊是半开放式的，朝着一个小广场，穿过那里，便就是基地的指挥部大楼。
　　与热闹的舞会大厅相比，这里冷清了很多，只在廊柱的隐蔽处有几对情侣在喁喁细语，偶尔传出低低的调笑声，惹人遐思。莫莉听到那声音就觉脸红，埋低了头匆匆往前走，对面有来人与她错身而过，她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却是不觉微微一愣。
　　贝寒，竟然是贝寒，可是他不是带军出征了吗？怎么还会在这里？
　　似是觉察到莫莉的目光，那男人步子微顿，回身向她看来，却并未说话，只勾起唇角浅淡一笑。
　　贝寒可不会这样微笑！莫莉突然意识到这是在假面舞会，他不会是贝寒，应该是别人假扮着来参加舞会的，就像是里面的那个“莫莉”。不过，这个男人装扮得可真像，简直都能以假乱真了，莫莉暗自惊叹，盯着那人，一时看得出神。
　　那个男人也在看她，一侧眉毛高高挑起，目光中带着讶异，他似是迟疑了一下，转过身来，看样子竟是要迈步过来。
　　莫莉猛地回过神来，慌忙收回了视线，转过身匆匆往前走，一直冲到交通站那里才停下脚步，回头见那人并未追来，不觉长长地松了口气。她可不想再和贝寒有什么牵扯，哪怕这是个假的。
　　她坐上悬浮车回宿舍，因是假日，新训营并不限制学员的晚归，很多学员都还在舞会上没有回来，宿舍里很是安静。莫莉路过林挚门口时，不自觉停下步子，转过身去在他房门上轻轻敲了两下。
　　里面自然是不会有回应，莫莉觉得自己这行为真是幼稚可笑，忍不住笑了笑，这才转身回了自己宿舍。同往常一样，她并未急于休息，洗漱过后就坐在桌前看书，直到累得脑子都昏沉了，这才爬上床去睡觉。
　　这个假日仿佛普通得和以往没什么两样，直到刺耳的警报声把莫莉从睡梦中惊醒。
　　“敌袭警报！基地电磁壁垒遭到袭击！”常在的声音一反平时的温和，透着刺耳的尖利，“请迅速更换作战服，做好战斗准备。”
　　莫莉脑子还昏沉着，身体却自动地从床上跃下，冲向衣柜。
　　壁柜的红色提示灯亮得刺目，里面已备好全套的战斗装备，包括防辐射保护服与几样便携式单兵武器。这个时候，平日超强度的训练效果便显现出来了，几乎不用思索，莫莉就熟练地穿好了保护服，做好了战斗准备。
　　“常在”的声音从屋内各个扬声器内响起，传达着基地的最新指令：“基地防御系统已经启动，请各非作战人员暂时原地待命。”
　　这个时候，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情，所有的人必须服从命令。
　　莫莉虽紧张无比，却也不敢私自行动。她冲到窗口，透过窗子往外看去，基地的防御武器已经开始反击，一道道粗壮的激光束从各个防御点射向空中，如同利剑刺穿黑幕。空中隐隐传来爆炸的轰鸣声，光点越来越多，夜空几乎被映成了暗灰色。
　　很快，就有无数的战斗舰从基地一充飞天，避开激光束，没入灰暗的夜空之中。
　　“常在”的声音越发急促，指令也发生了变化：“电磁壁垒遭到严重破坏，基地即将失陷，请全体人员迅速赶往救生舰，准备逃生。”
　　整个基地似乎已在隐隐晃动，莫莉什么也顾不上想，冲出门外，飞快地往外跑。走廊里已有其他的学员在逃散，电梯被弃用，大家纷纷冲向逃生通道。莫莉随众奔跑，顺着逃生梯滑出宿舍楼，直接进入位于地下的逃生通道。
　　她拼命地跑，可是速度还是比不上他人。米亚从后面追上来，拉住了莫莉的胳膊，带着她一同往前冲，口中问道：“组长呢？看到他了吗？”
　　“没有。”莫莉气喘吁吁地答道，她独自从宿舍里跑出来，一路上并未看到许辰宇。
　　再跑不远就看到了整齐地停在轨道上的一架架逃生舰，米亚却向肖泽恩喊道：“我们去找战斗舰，出去和那些混蛋狠狠打一架！”
　　“闭嘴！”肖泽恩第一次喝骂米亚，他率先冲上了一架逃生舰，回转身来把莫莉拉了上去，又向着米亚厉声说道：“战队主力不在，基地根本无法对抗如此强度的进攻，改造人很快就能掌握制空权！你想叫我和莫莉陪着你一起去送死？”
　　米业这才骂骂咧咧地跳了上来，“这帮畜生，趁着贝寒将军不在偷袭基地。等着吧，贝寒将军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一定把改造人那些臭飞虫全都打下来！”
　　肖泽恩不理会她，只嘱咐莫莉小心，然后便就启动逃生舰，沿着轨道往出口处冲了过去。
　　一出地面，莫莉这才赫然发现外面已是变了一个世界，基地的电磁防护罩已被攻破，改造人庞大的母舰就悬停在夜空中，成建制的小型战斗器从内飞出，往基地俯冲而来，所过之处，爆炸声轰鸣，无数的联盟飞行器还未升空就被击中。
　　肖泽恩的飞行技术绝对高超，可即便这样还是很快就击中，逃生舰平衡系统损坏，翻滚着往地面栽落下去。莫莉被安全装置牢牢地固定在座位上，可猛烈的撞击还是叫她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她已在逃生舰外，四周一片狼藉，远处仍不时地传来爆炸声。
　　肖泽恩在她旁边低声和米亚说着话，“米亚，这情形很怪。基地的电磁隐形技术是最先进的，改造人却能这样精准地定位我们，这很不寻常。另外，他们偷袭基地，主要目的应该是断掉贝寒将军的后路，既然这样，完全可以使用超级能量武器，直接将基地击毁。哪怕是想留着基地迷惑贝寒将军，也可以使用中子弹直接大规模杀伤基地人员。”
　　他说话似乎有些费力，停下来深吸了口气，这才又继续说道：“可是，他们也没有，可见，他们有所顾忌。”
　　米亚早已经杀红了眼，根本听不下去肖泽恩的分析，只不耐烦地说道：“说这么没用的做什么！管他们怎么想，反正也是逃不了了，我们不如就冲出去，杀几个算几个！”
　　肖泽恩忙一把拉住了她，低喝道：“你别莽撞！也许我们还有机会逃出去！”
　　“真的？”米亚不信，回过头来看肖泽恩，无意间却看到莫莉醒来，不由又惊又喜，口中却是骂道：“莫莉你这个废物，真是没用，撞一下也能晕这么久！”
　　莫莉撞到了头部，半个脑壳都是疼的，她勉强坐起身来，问道：“我们这是在哪里？”
　　“还在新训营里，逃生舰刚升空就被人揍下来了。”米亚大咧咧地笑，又道：“泽恩腿受伤了，还是我背着你逃到这里来的。”
　　“谢谢。”莫莉低声道谢，又去看肖泽恩，问道：“你腿伤得严重吗？”
　　肖泽恩面无表情地答道：“左侧胫骨骨折。”
　　莫莉听得一惊，刚要再问，旁边的米亚突然抬手示意他两个噤声，低声道：“听，好像有人在叫莫莉。”
　　莫莉凝神听去，果然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那声音由远及近，很快，许辰宇的身影就出现在远处，一声声地叫着莫莉的名字，往宿舍楼方向找去。
　　“是组长！”米亚比莫莉反应快很多，刚要起身叫许辰宇，却被肖泽恩一把捂住了嘴，低喝道：“你怕改造人发现不了你，是吗？”
　　“那组长怎么办？”莫莉问道，许辰宇为了她冒险，她总不能不管不顾。
　　可还没等肖泽恩回答，远处一架坠落的逃生舰内，突然冲出一个纤细的身影，向着许辰宇那里跑了过去。莫莉与肖泽恩两个看到那身影都有些发愣，倒是米亚最先反应过来，低声骂道：“妈的！莉莉丝那个贱人！组长大人要救的是莫莉，她却趁机去沾便宜！”
　　奔向许辰宇的，竟然是还扮作莫莉模样的莉莉丝。
　　米亚愤愤不平，莫莉却是松口气，不管许辰宇救了谁，只要他们能安全，就是好事。可不料她这口气尚未吐尽，眼看着莉莉丝就要跑到许辰宇身边，事情却突生变故，不知从哪里突然射出一道粒子光束，直直地打在了莉莉丝的身上。
　　莉莉丝的身形一顿，几乎只是一瞬间，整个人便如同蒸发了一般，消失在空气之中。
　　许辰宇手还伸向莉莉丝的方向，微怔之后迅速地卧倒滚向一旁，避过了随后而至的一道粒子光束。几乎在同一时间，许多改造人士兵从四下里涌出，无数道激光射线对准了粒子光束的发射地。
　　有声音从发射地传出，“不要杀我！”
　　莫莉与肖泽恩三人被这变故惊呆，几乎连呼吸都忘了，死死地盯着远处的发射地，就见一双手从那里举起，随后，雷奥从简单的掩体后缓缓站起身来，向着渐渐逼近的改造人微笑，道：“我是联盟可穿越黑洞实验的主持者——雷奥·汉米尔顿上校，请别杀我。”
　　改造人士兵团团将雷奥围住，等待着上级军官的指令，可那军官却没看雷奥，反而向许辰宇的那里疾步走过去，行了军礼，关切地问道：“以利亚殿下，您没事吧？”
　　许辰宇已经站起身来，闻言只是淡淡点头，他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莉莉丝消失的地方。
　　粒子光束武器威力太过骇人，可以在瞬间将目标蒸发，因此不论是在联盟还是改造人帝国，它都属于严格管制的武器，哪怕是在军中，也不允许配给单兵使用。可是，只是新训营医官的雷奥竟然有粒子光束手枪，而且，还用它射杀了莫莉。
　　过了片刻，许辰宇这才提步往雷奥这边走来，停在他身前，问道：“为什么？”
　　雷奥双手扶在脑后，标准的投降姿势，可脸上却带着几分轻慢的笑意，他挑眉看向许辰宇，反问道：“你问什么？什么为什么？”
　　许辰宇冷冷地看着他，重复问道：“为什么？”
　　他身上散发出冰冷的杀意，这叫雷奥不由自主地敛起了嬉笑，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沉默地看着他。
　　许辰宇忽地弯了弯唇角，又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是吗？”
　　雷奥缓缓摇头，正色道：“你不是不敢，而是不会。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可你既然能混入基地，并且一直潜伏到现在，这就说明你是一个冷静理智的人，你不会为了一时意气杀了我，不是吗？”
　　“你是这样认为吗？”许辰宇轻笑，那笑容里已全不见往日的温和，“黑洞实验主持者？？听起来的确像是很重要的人，可惜，我最讨厌你们那些所谓的科技进步。”
　　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叫雷奥也不由有些紧张起来。
　　许辰宇打量他两眼，笑了笑，不疾不徐地问道：“现在，可以给我一个理由了吗？为什么要杀莫莉？”
　　雷奥略一迟疑，答道：“因为她是黑洞实验中唯一一个能够恢复意识的实验体。”
　　许辰宇明显着怔了一下，片刻之后才低声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他垂目站了片刻，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径直上了旁边悬停的一架飞行器。雷奥有些意外，看了看许辰宇的背影，又去看面前的那个改造人军官。那军官往一旁侧了下头，示意他去上另外一架飞行器。雷奥没有反抗，顺从地被改造人带上了飞行器。
　　远处，莫莉他们虽然听不清许辰宇与雷奥都说了些什么，可只刚才发生的事情，已经把他们惊得呆滞，许辰宇和改造人是一伙的，而雷奥竟然射杀了“莫莉”！
　　肖泽恩一手紧紧捂着莫莉的嘴，另只手却是死死地抱着米亚，直到那两架飞行器升空，这才慢慢地松开了她们两个，慢慢地吐出一口气来。
　　莫莉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战栗着，声音更是抖得语不成调，“组长？？是叛徒？”


第22章 
　　“不是叛徒，应该是改造人的间谍。”肖泽恩低声纠正，同时又不觉有些疑惑，“是他向敌人传出了我们的位置吗？可基地的对外通讯都是屏蔽的，除非有指挥部的授权，否则根本无法与外界联系。他是怎么往外传递消息的？”
　　不知为何，莫莉眼前突然闪过了昨夜里在舞会后门外见到的那个人。他有着和贝寒一样的面孔，却向她露出那样的笑容，现在想来，竟是和许辰宇的微笑极为相似。
　　肖泽恩眉头微皱，问出了和许辰宇一样的问题，“雷奥上校为什么要射杀你？”
　　雷奥为什么要杀她，莫莉隐约有些明白，可是，她却不能向肖泽恩他们说出来。她露出一丝苦笑，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平时性子最火爆的米亚一直沉默，肖泽恩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米亚？”
　　米亚一直低着头，半晌后才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道：“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肖泽恩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低声应道：“好。”
　　可现在最首要的不是去杀许辰宇，而是怎么活着从这里逃出去。基地已经沦陷，除了特别行动队营房那边还有零星的抵抗外，其余各处，改造人已是开始全面搜捕幸存的战队成员。莫莉他们藏得地方虽然隐蔽，可并不是安全之所，改造人早晚会搜到这里。
　　“想要逃走，只有一条路。”肖泽恩指着背后的那艘基地逃生舰，低声与莫莉和米亚两人说道：“这艘逃生舰只是平衡系统受损，动力系统损毁得并不厉害，应该是还可以飞上天的。一会儿，米亚，你带着莫莉偷偷潜伏到那边，离着改造人的战斗舰越近越好。”
　　距他们藏身地几十米的地方，分散停着几艘改造人的小型战斗舰，每艘附近只三两个士兵在看守。
　　肖泽恩一向冷漠寡言，此刻却细细叮嘱米亚：“一旦我启动逃生舰，米亚，你就马上出手抢夺他们的战斗舰，然后趁乱起飞。你记住，所有的飞行器构造原理都大同小异，制定坐标后，尽快把速度提升到超光速，进行跳跃性飞行，趁乱逃离这里？？”
　　他话说得又快又急，别说莫莉，便是米亚都有些跟不上，不得不出声打断他：“泽恩，你说慢些，我快记不住了。”
　　肖泽恩盯着米亚，一字一句地说道：“米亚，这一回，你必须自己记住。”
　　是的，这一回，她必须自己记住，因为他无法再陪在她的身边。米亚看着肖泽恩，突然就红了眼圈，用力地点头：“好，你说。”
　　肖泽恩伸出手去，揉乱了她的短发，忽地笑了笑，轻声道：“真是个笨蛋！”
　　莫莉突然出声说道：“我去吧。”
　　米亚和肖泽恩俱都是一愣，齐齐转头看向她。
　　莫莉向着他们两个咧嘴笑，“我说由我来引开他们的注意。”看到米亚欲要说话，莫莉先伸手止住了她，冷静说道：“你不能去，米亚。泽恩腿部受伤，没有你，我们两个甚至都无法潜伏到战斗舰那边去。”
　　她又看肖泽恩，“同样道理，没有你，我和米亚就算能逃出基地，也逃脱不了改造人的追击，更别说在茫茫宇宙中逃生。”
　　所以，最好的搭配就是她在这里启动逃生舰吸引改造人注意，米亚带着肖泽恩去抢夺战斗舰，然后由肖泽恩驾驶战斗舰逃离。
　　用她一个人的死，换来他们两个人生的希望。
　　“不行！”米亚和肖泽恩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
　　“那要怎样呢？泽恩，你是最聪明的，你来告诉我，怎样才是最理智的选择。”莫莉看了看肖泽恩，又去看米亚，她用力弯起唇角，努力地露出微笑，又道：“不怕你们笑话我，我其实很怕死，可是，我更怕拖累着你们陪我一起死。”
　　米亚咬紧了牙关，肖泽恩也是沉着脸不说话。
　　莫莉又笑了笑，用欢快的语调说道：“嘿！也许情况没那么糟糕。也许，我们三个都不会死。你们忘记了吗？我是回归岛人啊，我很珍贵的！连组长都在找我，可见改造人是不会杀我的。只要我稍稍幸运些，别死在救生舰里，我就能活下来。”
　　“那更简单，莫莉，你不用管我们，你直接去向改造人投降吧，就像雷奥上校那样。”米亚说道。
　　莫莉怔了一怔，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反驳米亚。
　　肖泽恩也低声说道：“就按照米亚说的办，你出去吧。”
　　米亚和肖泽恩一同盯着莫莉，似是在等着她的反应。可莫莉怎么可能出去！正如贝寒曾说过的那样，改造人会克隆出无数个她来进行黑洞试验，联盟就将面对灭顶之灾。
　　而这，也正是雷奥不顾一切地射杀她的原因。
　　远处的改造人渐渐往这边搜寻过来，已经没有时间可以用来浪费。
　　莫莉咬了咬牙，急声说道：“好，我告诉你们，我身上有个很大的秘密，不论是联盟还是改造人，他们都不会容许我再活下去！等待我的，只有死亡。而你们如果可以逃出去，就会叫我死得有点意义。”
　　米亚和肖泽恩将信将疑，却仍不肯抛下莫莉离开。
　　莫莉无奈之下，只得拔出手枪抵在自己的太阳穴上，要挟道：“走不走？”
　　米亚欲要上前夺枪，却被肖泽恩一把拉住了，“米亚，听莫莉的！”米亚迟疑了一下，终于妥协，拉过肖泽恩的手臂，将他背到自己身上，临出发前又转头深深地看了莫莉一眼，低声道：“莫莉，我会永远记住你！”
　　莫莉听得微笑，轻轻点头：“好。”
　　米亚背着肖泽恩从藏身处闪出，借助着不同的遮蔽物，神不知鬼不觉地往远处的改造人战斗舰潜伏过去。直到看不见他们两个的身影，莫莉这才挣扎着起身，小心翼翼的往逃生舰内摸了过去。
　　逃生舰不比别的战舰，它驾驶起来要简单得多，就算是莫莉，也知道如何启动它。只是这一次，它却不是用来逃生。莫莉在驾驶位坐好，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颤抖着手摁下了动力启动系统。逃生舰的舱体开始隐隐晃动，片刻之后，终于再一次起飞。
　　几乎是同一时间，改造人的母舰上，一位身穿着帝国军装的年轻男子迈入指挥中心，径直走向主控台。指挥舱内的所有军官齐刷刷地站起身来，向着他弯腰行礼。从这一刻起，他再不是天狼战队新训营的学员许辰宇，他是帝国的第二皇子——以利亚殿下。
　　舰队指挥官走上前来将舰队指挥权交出，以利亚沉默地看向整齐排列的虚拟屏，其上正显示着基地各处的战场实况：制空权已尽数落在帝国军手中，基地只余零星的地面反抗，有些区域，帝国士兵已经开始拉网式的战场清扫。
　　就在这时，角落里的一面显视屏上忽地亮起了警示信号，画面显示一架基地的逃生舰突然强行起飞，摇晃着在空中左突右击，看情形是意图逃窜。帝国军几艘战斗舰已随之升空，向那逃生舱追击过去。
　　这情形在战中并不算罕见，不过是漏网之鱼的垂死挣扎，以利亚只淡淡地瞥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谁知情况却突然生变，最先升空的那架帝国战斗舰猛地旋身，弃敌方的逃生舰不顾，反而向着己方的战斗舰猛烈开火。
　　事发突然，帝国战舰被打得措手不及，眨眼间就有两架战斗舰中弹，其余战斗舰忙弃了那艘逃生舰不顾，反过身来回击这架突然“叛变”的伙伴。可更叫人意想不到的是，那架战斗舰的飞行轨迹简直神出鬼没，几个超高难度的疾速翻转与旋身之后，竟冲出了包围圈，紧贴着基地建筑，冲出了基地屏蔽罩。
　　前线语音信息实时传来：一架HD-r2型战斗舰被敌方人员夺得，向M20星团方向逃窜，我军已派出战斗小队追击。
　　指挥中心的主显视屏画面早已切换过去，此刻画面上只剩下那架强行起飞的逃生舰，虽没有受到帝国战斗舰的攻击，可因之前就已经严重受损，在空中挣扎片刻，重又向着地面坠落下去。很显然，对方采取了声东击西的方式，逃生舰不过是引人注意的虚招。
　　以利亚面色微沉，说道：“那里是天狼战队的新训营，抢夺战斗舰的只是战队学员。”
　　这话一出，指挥中心内不由静默了片刻，众军官面上或多或少都觉得有些无光。以利亚见状，却是浅浅一笑，又道：“天狼战队本就是联盟舰队最精锐的部队，便是其新训营内也藏龙卧虎，有三两个漏网之鱼也是正常。而且，我们在短短时间内就攻下了整个基地，已算是大获全胜。”
　　他说完，伸出右拳轻轻置于左胸，轻声说道：“天佑我皇！”
　　指挥中心内众军官俱都像他那般动作，齐齐应和：“天佑我皇！”
　　除却在逃的那艘战斗舰，战斗基本已经结束，很快就有地面的战报传回，请示那些被俘的基地人员如何处置。以利亚沉默不语，那位前指挥官看了他一眼，提醒道：“殿下，按照惯例，被俘人员或是就地处决，或是送往阿德旺斯为奴。”
　　阿德旺斯是改造人帝国的都城所在，也是奴隶需求最大的地方，每年都有大量的奴隶被贩卖过去，供帝国的贵族们挑选。不过，除却一些特殊用途的，那些奴隶大多来自联盟的平民，很少是联盟军人，因为他们太过危险。
　　以利亚抿了抿唇角，淡淡说道：“给予他们简单救治，然后送回阿德旺斯。”
　　前指挥官闻言不觉有些失望，觉得这位皇子有点心慈手软。不过，他面上并未露出什么来，只应道：“是。”
　　同在英仙座旋臂，贝寒率领着天狼战队刚刚攻下了改造人的一个能源基地，抵抗虽然很激烈，可战斗却不算多么艰难，这叫贝寒感到有些意外。多年的战斗经历叫他战场感觉极为敏锐，隐隐觉察到异样后，贝寒果断地下令彻底击毁这个能源基地，随即命战队立即全速回返。
　　结果战队尚在返程途中，就接到了后方基地遭到改造人偷袭的消息。战队诸军官闻讯又惊又怒，唯独贝寒此时却出人预料的冷静下来。他眉宇间极为淡漠，几乎不露一丝情绪，望着视窗外的星空默默出神了片刻，竟是下令战队更改航线，就近休整。
　　不得不说，这一命令理智得近乎于冷酷。战队主力已经被贝寒带出，基地只是空壳，当前首要之事是将战队带至安全区域，避免受到伏击。所以，不论如何舍不下基地，现在都得暂时放弃。
　　联盟舰队总司令部的命令随后到达，也是严禁贝寒带队返回战队基地，命他带队返回猎户旋臂，尽快进入联盟军势力范围。
　　贝寒与联盟军总司令进行了长达半个小时的对话，通讯刚刚结束，军情处长官莱恩就发来了通讯申请。因着距离太过遥远，信号消减得厉害，虚拟屏内的图像也有些模糊不清，莱恩一反往日的散漫模样，正色道：“抱歉，贝寒，这次是我的责任。”
　　贝寒垂下眼帘，淡淡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想要知道基地的战损情况，对方是什么部队？将领是谁？他们如何知道基地的精准位置？内奸出在哪里？”
　　弄清这些问题是军情处的职责，莱恩点头，停了一停，又道：“贝寒，请你保持克制，尽快带队返回，我不是怀疑你的能力，而是你的能源储备已经无法支持你进行一场大型战斗。”
　　贝寒沉默，过得片刻，这才应道：“我知道。”
　　听他这般回答，莱恩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想要再安慰贝寒几句，却又不知能说些什么，正踌躇间，听得贝寒突然问道：“对方可是冲着雷奥和莫莉去的？”
　　莱恩想了一想，答道：“目前还没这方面的情报传回。”
　　“如果有莫莉的消息，尽快告诉我。”贝寒轻声说道。
　　莱恩想要应一声“好”，却忽觉这个字发声有些困难。基地失陷，莫莉的死亡已经可以预见，就算没有死在战中，也会被雷奥人道消减，因为这曾是总司令部对雷奥下达的秘密军令。莱恩不知贝寒对莫莉有多深的感情，不过，只凭他愿意和莫莉发生关系，就可见莫莉在他那里不同于一般异性。
　　得不到莱恩的回答，贝寒微微挑眉看向他，平静的目光下暗藏着一丝凌厉。
　　“好。”莱恩勉强地扯了扯嘴角，犹豫了一下，终又忍不住说道：“不过，请不要抱太多希望。”
　　其实不光莱恩，就是莫莉自己，也没想着她还能继续活下去。所以当她在黑暗中缓缓睁开眼，最初的片刻，她真的有些恍惚，直到眼前忽地大亮，立在箱体外的异族士兵大声喝问她的名字，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还活着。
　　“莉莉丝。”莫莉鬼使神差地答道，她嗓子沙哑的厉害，干干地吞了口唾液，再一次回答：“莉莉丝·米尔，基地新训营勤务人员。”
　　那士兵用激光将名字直接打在了莫莉肩头，然后粗暴地将她从金属箱内扯了出来，命令道：“老实点，往前走，E19号是你的。”
　　莫莉顺从地爬起身来，沿着狭窄的甬道往前，一直走了大约二十多米，左侧那扇标着“E19”的金属门自动打开，露出里面仅有平米见方的狭小空间来。
　　“进去！”扩音器里传来冰冷的声音。
　　莫莉稍稍迟疑了一下，提步迈了进去。金属门在她身后闭合，四周光线迅速暗下来，莫莉背靠着墙壁缓缓坐倒，沉下心来思量眼下境况。四周在隐隐震动，那她应该是在某艘飞船内，之前又看到甬道两边俱都是排列紧密的金属门，那幸存下来的基地人员就不会只有她一个。
　　只是，他们这是要被带往哪里？
　　莫莉的疑问并未困惑她太久，没过两日，她所乘坐的飞船就降落在了某个星球上，莫莉和基地其他被俘人员一同被送入了奴隶市场，推到高台上由人叫卖。莫莉之前做过最坏的打算，她想过被杀，或者被带去实验室成为实验品，可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沦落为奴隶。
　　更叫人可笑的是，她还是卖不出去的那一个。这一刻，莫莉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懊丧。
　　她手上脚上都被套着特质的金属圆环，巨大的磁力牢牢地将她锁在台上，任人打量。身边的奴隶贩子用力地抬起她的下颌，向台下人展示她的面孔，“仔细瞧瞧，五官还是很精致的，绝对的联盟人，而且，还是货真价实的天狼战队队员。各位想一想，就像正版的错币一样，基因选择下出来的残次品，才更有收藏价值啊！千万不要再犹豫，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奴隶贩子舌灿莲花，终引得人竞价购买，只价钱却一直上不去，和前面的那些简直无法相比。奴隶贩子难免有些失望，正打算甩货一般将莫莉卖出时，有个年轻男子出了一个相当不错的价格。
　　奴隶贩子不觉精神一振，像是生怕对方反悔，忙就落锤敲定，又问那人道：“您是现在带走，还是送货上门？”
　　男子轻松一跃跳上台来，当场付清货币，淡淡说道：“我带走。”
　　奴隶贩子乐得省事，把控制莫莉锁具的遥控器交给男子，奉承道：“您好眼光，这一回绝对捡到漏儿了！”
　　男子勾了下唇角算是笑过，拉了莫莉手臂便要离开，走了几步似嫌莫莉动作迟缓，竟是长臂一捞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这一举动引得现场许多人哄笑，男子不以为意，神态从容地抱着莫莉往外走去。
　　莫莉事先被注射过药物，嗓子暂时失声，发不出半点声音，甚至因为手脚都带着锁具，连挣扎都不能，只能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盯着近在咫尺的男子。
　　男子垂眼看了看她，忽地低声说道：“别怕。”
　　他一开口，莫莉忽就闻到了淡淡的酒气。


第23章 
　　被这样一个喝了酒的陌生男人抱着，她的心得有多宽才会不怕。不过，他既然还知道出言安慰她，也说明这人起码不是穷凶极恶之辈。莫莉努力地劝慰着自己，想向他露出一个温顺的微笑，可是那笑容实在太过僵硬，看起来倒是有点像要哭了。
　　男子瞥到她这模样，唇角微不可见地勾了勾，说道：“不错，很识时务。”
　　“识时务”是莫莉现在能做的最好的选择，环境已经这样恶劣，既然暂时无法逃脱，那么就只能迫使自己先去适应环境。况且，不论这男人买她回去做什么，关系融洽点总比剑拔弩张的好。
　　莫莉无法发声回应，就又奋力地扯了扯嘴角。
　　男子移开了目光，淡淡说道：“笑不出来那就不要笑了。”
　　说话间，男子已经走到了门口处，眼看着就要出去时，忽有个瘦小男人闪身出来拦住了他，叫道：“这位先生，您买的这个奴隶转让给我，怎么样？”
　　莫莉转头看去，认出这人刚才也曾在台下喊过价，只是出价太低，很快就被压了下去，不想他现在竟然又追了过来。惊讶叫莫莉一时忘却了恐惧，她不禁抬头看向抱着自己的男人，想看看他会如何反应。
　　男子扫了莫莉一眼，这才抬眼看挡在身前的瘦小男人，冷漠说道：“不好。”
　　“十个！我多付给您十个曼尼！”小个子男人并不放弃，伸过两只手掌来比划，“你想想，只不过才几分钟，您就白白赚了十个曼尼，这个买卖很划算的。”
　　男子理都不理他，抱着莫莉径直往门外走，那小个子男人略犹豫了一下，又从后面追了上来，继续纠缠道：“再加二十个，不能再多了，您刚才买下她也不过花了五十曼尼。”
　　曼尼是改造人帝国的流通货币，由一种稀有金属制成，存世量极少，七十个曼尼对于莫莉这样条件的一个奴隶，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价格，要知道就是那些正式的战队队员，最高的也不过才卖了二百曼尼。
　　男子闻言脚下就停了停，微微眯了眼，问道：“你很想要她？”
　　小个子男人忙点了点头，“是的！”
　　男子冷然问道：“为什么？”
　　“因为她很乖顺！”小个子男人似是有些兴奋，双颊上有些泛红，“刚才这么多奴隶，只有她是最乖顺的，丝毫没有反抗，很听话的样子。”
　　男子看了一眼莫莉，又看小个子男人，讥诮着反问：“你确定她是乖顺，而不是没有力气反抗？”
　　小个子男人答不上来，张了张嘴，只又道：“不管她有没有力气，我只是觉得她这个样子的奴隶很可爱。先生，您看起来就像是个贵族，家里一定不缺奴隶的，不如您把她转卖给我吧。怎么样？价格您来开，这样总行了吧？”
　　“我的确是不缺奴隶。”男子的声音有些冷，语速并不快，“不过，我也不缺钱。”
　　他说完，看也不看旁人一眼，抱着莫莉出了大门，直接上了一辆样式普通的悬浮车。
　　与联盟首府波斐克的干净整洁、秩序井然不同，帝都阿德旺斯繁华而混乱。这里有高耸入云的巍峨大楼，也有杂乱无章的低矮平房，有最先进的飞行器，也有最原始的马车，有装扮华美的绅士淑女，也有衣着破烂的流浪汉？？
　　在这里，仿佛一切都是任由着性子肆意而生。
　　像奴隶市场这样的场所一定是远离市中心的，悬浮车很快由大路拐入狭小的街道，行不多远便就进入了一个幽静的院子，不大，里面种有几棵粗壮的老树，繁盛的树冠在半空中相接，几乎将整个院子都罩了进去，衬得院中那栋二层小楼如同精巧的玩具。
　　车子在门廊的台阶旁悬停，男子将莫莉抱下车，抬脚轻轻踢开大门，径直走了进去。房子里的装修复古而奢华，男子把莫莉放到壁炉前的椅子上，指尖拨了拨她肩头的衣服，看了眼刻在那里的名字，然后直起身来后退一步，倚着壁炉肆无忌惮地打量她。
　　莫莉强自做出镇定的样子，挺直了肩背，收紧着下颌，微垂下眼帘，任他打量。她装得几乎完美，可战栗的指尖却泄露了她内心的恐惧。
　　男子的视线从莫莉的手上重新移到她的脸庞，发出一声轻轻地嗤笑，道：“莫莉，你好像很紧张。”
　　莫莉猛地抬眼看过去，震惊地看着他。
　　在她的注视中，男子淡然开口道：“你好，莫莉少尉，我是联盟军总司令部军情处特工希瑞尔，奉莱恩长官的命令前来救援你。”
　　莫莉迟了几秒钟，这才缓缓地吐了一口长气出来，一直绷紧的神经突然松懈，叫她整个人像是脱力一般，不由自主地松垮下来。
　　自称希瑞尔的男子勾了勾唇角，从衣袋中掏出控制莫莉身上锁具的遥控器，指端轻轻一捏，将那遥控器捏碎，远远地投进了屋角的垃圾桶内，不紧不慢地说道：“莫莉，虽然能得到你这样的信任我很高兴，不过，请你先不要过于乐观。也许，我们俩个都无法逃出阿德旺斯，也许，你还会重新落入帝国军的手中。”
　　他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地看着莫莉，“也许，对你来说，被刚才那只猴子买走才是最好的结果。”
　　莫莉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他所说的“猴子”是那个小个子男人，可那男人身材虽然瘦小些，人却很精悍，而且模样长得也不错，这人以“猴子”来称呼人家，真是有点刻薄了。她喉咙干渴得厉害，用力地吞咽下唾液，尝试着发声道：“起码现在有了逃脱的希望，不是吗？”
　　希瑞尔定定看她两眼，从一旁倒了杯水过来递给她，“喝水。”
　　在被困的这几天，他们只给了莫莉少量的营养液和水，以保证她身体最基础的消耗，其余的一切皆无。她抖着手接过水杯，几乎是有些迫切地将那些水一口气饮尽，然后意犹未尽地舔着唇瓣，伸手将水杯递出去，低声要求道：“能再给我一杯水吗？”
　　希瑞尔的目光在她唇瓣上打了个转，重又给她倒了一杯水回来，正要交给她时，却忽地往回收了收，淡淡说道：“慢点喝。”
　　莫莉忙点头，接过水杯后又忍不住大口往下灌，等喝了大半杯，眼睛余光看到希瑞尔一直盯着她看，这才突然意识到尴尬，控制着速度，一口一口地慢慢地将杯中的水喝完。
　　“还要吗？”希瑞尔淡淡问。
　　莫莉摇了摇头，可很快就又改了主意，“麻烦您再给我一杯吧。”
　　希瑞尔又给她倒了一杯水，微微抿了抿唇角，突然问道：“他们虐待你了？”
　　莫莉双手握住了水杯，微笑着摇了摇头，简单答道：“还好。”
　　希瑞尔面色却突然有些阴沉，想了一下，又给莫莉拿了一小块蛋糕过来，放在盘子里递给她，“如果饿得太久了，就少吃一点，等下一顿再吃。”
　　莫莉抬眼看了看他，主动问道：“我们怎么逃离这里？什么时候可以走？”
　　“得等待机会。”希瑞尔答道，他微垂下眼帘，手上把玩着一个小小的金属酒盒，“而且，在这之前，还要先设法营救出雷奥上校。”
　　提到雷奥，莫莉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雷奥击毙莉莉丝的那一幕还清晰地留在她的脑海里，说实话，她直到现在都还有些无法接受。雷奥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熟悉的人，尤其是到了基地之后，她不再是他的研究对象，两人的关系比之前更亲密了一些，莫莉以为他们已经是朋友，可不想他却能毫不犹豫地开枪将“她”击毙。
　　从理智上，莫莉完全能够理解雷奥这样做的理由，可是从感情上，她实在无法接受。
　　“其实，我很意外他们能叫你来救我。”莫莉弯了弯唇角，笑容却有些苦涩，“我以为，就算是找到我，他们给你的命令也是杀死我，用粒子束，将我完全消除，连尸体都不留给改造人。”
　　希瑞尔默默看她片刻，“你想得有些多了，莫莉少尉，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
　　莫莉向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想你也许需要去休息一下。”希瑞尔站直了身体，暗示谈话已经结束，“你的房间在一楼仆人房，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你真正要睡的房间在二楼东侧顶头。请你记清楚，因为我们可能需要在这里待好几天，万一有外人来，不要露馅。”
　　遥控器被希瑞尔破坏，莫莉手脚上的锁环已经失效，虽然她身体还有些虚弱，但是日常的行动却已经无碍。她慢慢地站起身来，把手中的盘子放到一边，又向着希瑞尔轻轻欠了下身，这才沿着楼梯上了二楼。
　　东头的那个房间很大，看起来应该是主人的卧房，莫莉稍稍有些意外，在房间里略略转了下，然后进了洗浴室。里面一应俱全，除了高科技的人体清洁系统外，还有一个大大的浴缸放在角落里，叫人一眼看到，无法忽略。
　　莫莉迟疑了片刻，将浴缸里放满水泡了进去，这才算是真正放松下来。精神稍一松懈，过不一会儿，她就有些昏昏欲睡，心中怕出事，忙强撑着爬出来，胡乱地裹上浴巾往外走，不想一开浴室门，竟闷头撞进了希瑞尔的怀中。
　　莫莉一惊，慌忙仰身后退，脚下一滑却是不受控制地往后砸了过去，亏得希瑞尔反应迅速，伸手在她腰间扶了一把，低声道：“小心。”
　　他离得她极近，莫莉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酒气，这气息叫她不由自主地脸红心跳，甚至，双腿都有些发软。这感觉太怪异，叫莫莉心生警惕，她不露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背抵住房门，戒备地看向希瑞尔。
　　希瑞尔收回了手掌，淡淡解释道：“我刚才在外面敲门，听你没有回应，怕你在浴室里出事。”
　　“对不起，我没有听到。”莫莉下意识地用手掩住胸口，抓紧了身前的浴巾，瞧着希瑞尔没有离去的意思，又客气说道：“请您在外面等我片刻，我换好衣服就出来。”
　　当着他的面，莫莉若无其事地关上了浴室房门。待门板紧紧闭合，她这才发觉自己心跳已乱得不成样子，也不完全是由于惊吓，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倒像是被那人身上的酒气熏得醉了，忍不住的心旌摇荡？？莫莉暗骂自己荒唐，用凉水拍了拍脸颊，这才把心中的绮念压了下去。
　　浴室里并没有干净的衣服供她替换，扔在地上的短衫长裤还是她从奴隶市场穿回来的，早已经破烂不堪，无法上身。门外没有声响，莫莉不知道那个男人是否还在那里，迟疑了一下，重新裹好了身上的浴巾，这才又小心地打开了浴室门。
　　门外没了希瑞尔的身影，莫莉松了口气，快步走向衣橱，试图从里面找到一身可以穿的衣服。里面挂着不少男子衣衫，看大小应该是希瑞尔的。莫莉翻找了半天，最终拿出一套全新的衬衫长裤。衬衫还好，就是再肥大些也没关系，可裤子穿上了却有些行动不便，莫莉只得束紧裤腰，卷起裤腿，整理了半天，这才叫自己能够行动自如。
　　她打开卧室房门，希瑞尔正倚在走廊里，瞧她这个模样出来，似是有些意外，微微扬起了眉梢看她。莫莉有些尴尬，小声说道：“一时找不到衣服，只好先从衣橱里拿了一套，没关系吧？”
　　“抱歉，是我疏忽了。”希瑞尔说道。
　　莫莉身上穿着这男人的衣服，总觉得莫名的尴尬，她避开了希瑞尔的目光，垂目问道：“请问您找我有事吗？”刚说了要她上楼休息，却又过来找她，显然是有事的。果然，就听希瑞尔说道：“刚才有件事情忘了和你说，为了这几天的安全起见，你需要改变一下外貌特征。”
　　莫莉反应很快，立刻问道：“是装成莉莉丝，还是其他人？”
　　“莉莉丝，以便和你肩上的名字相符。”希瑞尔答道，停了一停，又道：“除了更改外貌特正，还要消除你手腕上的战队学员标记。”
　　莫莉闻言怔了下，抬起手腕来看那残存的半枚印记。这还是她刚进入天狼战队基地时被打上的，里面记录着她所有的个人信息，包括后来的受训信息。基地沦陷时，她身上多处受伤，这枚印记也遭到破坏，现在只剩下了半边。
　　哪怕只剩下一小块，可里面也可能残存着重要的信息，更关键的是，莉莉丝是基地勤务人员，她的手腕上是没有这种学员标识的。
　　“好的，什么时候弄？”莫莉问道。
　　她的果断叫希瑞尔稍稍意外，他看了莫莉一眼，沉声答道：“印记我来处理，更改外貌需要其他人来做，莱恩已经约了人，刚才，那人给了回信。”
　　莫莉这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来敲她的房门，想了一想，问道：“我们现在就去吗？”
　　希瑞尔缓缓摇头，“先处理印记，印记处理后需要一段时间恢复，否则没法出门。”
　　莫莉想也应该是这样，这印记留在她身上就像是颗随时可能会爆炸的炸弹，还是先处理掉比较好。
　　“你先去床上躺下，我去拿用具。”希瑞尔交代莫莉，他径直走进卧室，从柜子里取出医疗箱并一台小型的治疗机出来，一起都拿到了床边。
　　莫莉看他从医疗箱内拿出注射器、手术刀等器具，大概能猜到他的处理方式，应该是先剥掉她手腕上的那块皮肤，然后在用治疗机予以治疗。明知道治疗机可以很快修复她的伤口，可莫莉心里还是忍不住害怕，干干地吞了口吐沫，这才爬上床躺好，将手腕平伸到希瑞尔面前。
　　希瑞尔瞥她一眼，轻声道：“我会先给你注射麻醉剂，不会有痛感。”
　　便是不会痛，可神智清醒地看着自己的皮肤被血淋淋地剥离也是件极恐怖的事情，莫莉笑得有些勉强，为了转移注意力，就把目光放到了一旁的治疗机上，故作轻松地问道：“联盟生产的吗？在这里也得算是进口了吧？”
　　希瑞尔抿了抿唇角，漫不经心地答道：“算是吧。”
　　莫莉感到手腕上微微一痛，很快，那只手臂就失去了感觉，她不敢再看，赶紧把头转到另一侧，没话找话地问道：“看您好像很喜欢喝酒，是么？”
　　希瑞尔的动作顿了一顿，淡淡答道：“个人习惯。”
　　“经常会来阿德旺斯执行任务吗？”
　　“不。”
　　“您这样的，得算是军情处的王牌特工了吧？”
　　“也许。”
　　他的每一个回答都很简短，显然是不想和她多说，莫莉只得讪讪地闭上了嘴。过不一会儿，她就听到了手术刀落到金属盘上的声音，紧接着，他脱掉手套，将那台治疗机拎过来，把她的手臂搭了过去。
　　莫莉忍不住转头去看，可刚一动，他的手掌就遮着了她的眼睛。
　　“别看。”他低声说道。
　　莫莉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涩着嗓子说玩笑话：“其实没关系的，我胆子很大，你不知道，我在基地上格斗课的时候，几乎每一节课被人揍得吐血，骨折都是小伤呢。所以，这真的不算什么的。”
　　希瑞尔没有回答，莫莉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忽然感到很紧张，她下意识地深呼吸，却又闻到了那淡淡的酒气，那气息越来越浓，就好像他正向着她缓缓弯下身来。莫莉紧张地喘不过气来，想要躲避，可身体却仿佛失去了控制，不再听从她的指令。
　　她醺醺欲醉，脑子里却突然冒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想就这样抬起头凑上去，亲吻他的唇。这念头一冒上来，把莫莉自己都吓坏了，她赶紧用力咬了一下自己唇瓣，趁着这下子刺痛，往一旁侧了侧头。
　　萦绕在她鼻端的气息忽地远去，遮着她眼睛手掌也被拿开了，他依旧侧身坐在床边，像是从未动过一下，口气淡漠地问：“是吗？你格斗技能很差？”
　　莫莉有些回不过神来，直到希瑞尔再次叫她的名字，这才反应过来，应道：“的确挺差的。”
　　希瑞尔看她一眼，状似无意地问道：“可据说你曾在格斗场上赢过贝寒将军。”
　　莫莉愣了愣，随即就忍不住笑了，“那怎么可能呢？我的确是在格斗场上摔过他一个跟头，不过却是事出有因的，所谓的赢过贝寒将军，只是将军为了表示对我一个队友的尊重而已。”
　　希瑞尔已经收拾好医疗箱，只将治疗机留在了床边，“大概还需要半个小时，你的伤口就能复原，我想你可以趁着这个时间休息一下。”他说着从床边站起身来，提着医疗箱打算离开，“我就在隔壁，有事情可以叫我。”
　　莫莉轻轻点头，“谢谢。”
　　希瑞尔出去了，房间内只剩下莫莉一个，她本就已经极为疲惫，现在又躺在床上，刚刚闭上眼睛没一会儿，人就睡了过去。等她再醒来时，治疗机已经撤走了，希瑞尔就站在床边，低头和她说道：“莫莉，我们该出发了。”
　　莫莉忙爬了起来，应道：“好的。”
　　希瑞尔把一个衣袋丢给她，淡淡说道：“换好衣服出来，我在外面等你。”


第24章 
　　衣袋里有一整套衣服，虽然样式简单，种类却是齐全，连内衣都有。莫莉感觉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顾不上多想，急忙穿好衣服走了出去。希瑞尔正在楼梯口等她，见她出来，这才转身下了楼。
　　楼外已有悬浮车在等着，不是他们来时乘坐的那辆，比那辆更小些，看着也破旧了许多。希瑞尔没说往哪里去，莫莉也没问，车子驶出大门走了一段，却没拐入大道，反而是往更窄的巷子钻了进去，就这样七转八转地走了好久，车子才在一栋老建筑后停下来。
　　希瑞尔先下了车，伸手捉住了莫莉手掌，带着她往楼内走去。里面很黑，走廊又长又窄，直到尽头才看到了电梯，小得仿佛只能容两人贴身而站。莫莉整个人都快埋进了希瑞尔的怀里，紧张得连呼吸都不敢。
　　幸亏电梯下降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停住了。电梯门一打开，莫莉迫不及待地先跳了出去，希瑞尔在她身后轻笑了一声，伸手拉住了她，低声嘲道：“你肺活量倒是不小。”
　　莫莉愣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面上不觉一红，也不敢接他的话，只假作听不懂，问他道：“改变相貌很难吗？可在基地我看大家变装都很容易啊。”
　　“那是在短时间内，除了染色的头发，五官的改变最多维持二十四小时，而且只能做到相似。”希瑞尔依旧拉着莫莉的手，快步往内走，“而这一次我们需要在这里待很久，有些场合你还要随我一起去。”
　　他们很快就走到了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前，希瑞尔抬手在门上有节奏地敲了几下，片刻之后那门就打开了，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男人从门后露出头来，警戒地扫量了一下他们，粗声问道：“你们找谁？”
　　“克洛博士。”希瑞尔答道，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卡片给那人递过去，“已经约好的。”
　　男人结过卡片仔细看了看，这才打开了门放莫莉他们进去，一边往工作室内走，一边和希瑞尔说道：“我这里需要现金结账，不接受一切信用货币。”
　　“明白。”希瑞尔掏了一袋子曼尼币出来，随手丢到一张工作台上，淡淡说道：“我也有个要求，必须完全一样，叫人丝毫看不出破绽来。”
　　男人刚把希瑞尔给他的那张卡片插入机器，在工作台前打出莉莉丝的全息影像来，闻言就回头看了看他，咧嘴笑道：“放心，绝对要比你这张脸效果好。”
　　希瑞尔步子微微顿了下，面无表情地说道：“那就好。”
　　身为特工人员，在任务中易容是很平常的事情，莫莉不觉如何意外，她抬起头来，怀着几分好奇去打量希瑞尔的面容。他的侧脸很好看，轮廓清晰，五官俊朗，好似他原本就是长成这样。
　　感觉到莫莉的注视，希瑞尔瞥向她，眉梢挑起一丝诧异。
　　莫莉忙收回了目光，转而去看虚拟屏幕，上面是莉莉丝的头部放大图，详细标记着五官的特征，甚至连其面颅骨的各项数据都有说明。莫莉仔细看了两眼，忍不住悄悄拉了下希瑞尔，小声说道：“我和她的脸型不大一样，真能做到完全一样吗？”
　　那个克洛博士的耳朵很灵，抢着回答道：“岂止是脸型不一样，身高也有差别，要动的地方多了去！”虚拟屏幕上出现了莫莉与莉莉丝的对比影像，他手中的激光笔在上面指指点点，“下颌骨需要削，鼻梁要垫，只面颅骨这里需要改动的地方就有十一处，肌肉组织也要调整？？”
　　莫莉听得心惊胆战，手心里都冒了汗，她转过头去看希瑞尔，颤声问道：“有必要这样吗？”
　　只在这里待几天，用得着这样大动干戈吗？而且这样一套做下来，“莫莉”岂不是真的变成“莉莉丝”了？
　　希瑞尔的眼眸幽深沉静，透不出内里丝毫的情绪。过得片刻，他轻声说道：“不要害怕。”
　　莫莉勉强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克洛博士一边指挥着机器人助手做术前准备，一边向希瑞尔打着包票，“放心，我的作品就是X光机也查不出破绽来，绝对不会留下任何手术痕迹。不是我说，你们联盟的治疗机虽然方便，可程序化的东西太死板，细节处理也不好。你看，这骨头上留了多少痕迹啊！哎？小姑娘，用不用我帮你处理一下？这个可以算你半价。”
　　莫莉已经躺在了手术台上，分明紧张地整个人都绷紧了，唇角上却带着不变的微笑，闻言轻轻点头，“好啊，不过，还能再优惠点吗？”
　　这一次使用的是吸入式麻醉，麻醉剂随着莫莉的呼吸进入体内，意识不受控制地离她远去，在彻底沉入黑暗前，她像是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道：“别怕。”
　　可是怎么能不害怕呢？莫莉告诉那人说她其实很害怕，说她一点也不想变成莉莉丝，可是，唇瓣却像是重若千斤，不论她怎样努力都张不开嘴。于是，她就默默告诉自己：就这样吧！
　　不管怎样，她起码还活着，而且还有希望继续活下去，不是吗？可是即便这样想，却仍是有泪珠不听话地从眼角流出来，缓缓地滚入鬓角里去。
　　“不要碰她！”克洛博士急声呵斥，又探过头瞧了一眼希瑞尔的指端，解释道：“无意识的流泪，这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嘿，你离她远一点，不要再碰她，否则我还得再重新给她消毒。”
　　希瑞尔在手术台旁站了片刻，这才往后退去，立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克洛博士开始手术。手术极为复杂，虽然有两台高智能机器人在旁协助，克洛博士还是用了近七个小时才完成了手术。
　　等莫莉从昏迷中醒来，则已经是两天之后。
　　意识回归，经过最初的一阵迷茫，莫莉很快发觉自己面上像是被什么糊住了，连眼睛都无法睁开。她不由惊慌，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手刚刚抬起就被人握住了，只听见希瑞尔低声说道：“别怕，你脸上涂了一层类生物胶质，是为了促进伤口愈合。”
　　莫莉心神略定，尝试着发声，“好。”
　　虽然声音嘶哑得厉害，却是能说出话来，她意外之余又觉庆幸，默默躺了一会儿，听不到希瑞尔的声音，隐隐惊慌，不禁出声问道：“您还在吗？”
　　“在。”希瑞尔应道。
　　他的声音离她很近，人应该就在床边，莫莉感到莫名的心安，想了一想，竟是问道：“可以给我拿些东西来吃吗？我觉得肚子好像有些饿了。”
　　这两天她一直都有注射营养液，按理说是不应该感觉到饿的，希瑞尔闻言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站起身去取了一杯米糊过来，插好了软管递到莫莉唇边，说道：“你现在只能吃流食，要等伤口完全愈合之后才可以正常饮食。”
　　他喂她喝了大半杯米糊，又换了杯清水给她，莫莉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喝完，向他轻声道谢：“谢谢。”
　　“可以再睡一会儿，时间会过得比较容易。”希瑞尔淡淡说道。
　　莫莉轻轻点头，过得一会儿，却又问道：“难道我的声音不用改变吗？”
　　“可以慢慢用药物调整。”希瑞尔答道。
　　这个答案叫莫莉吁了口气，不禁感叹道：“真好。”
　　听到她这话，希瑞尔发出一声轻轻地嗤笑，“这有什么好？”
　　莫莉闻言微笑，不知道是否因为刚刚吃过了东西情绪正好，她颇有谈兴，不紧不慢地说道：“好坏都是比较出来的呀，不会更坏，那就是一种好了。比如，最开始的时候你一天要被人打十次，等到后来，你每天只会被人打五次，这时候，你就会觉得很幸福了，是不是？”
　　希瑞尔一直不说话，不过莫莉本也没打算着能得到他的回应，她只是想说话，说一些压在心中很久，一直不知能和谁说的话。
　　“疼吗？”希瑞尔突然问道。
　　“哦，还好，还可以忍受。”莫莉以为他在问她现在伤口疼不疼，又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摸脸，却被希瑞尔的手挡住了。她忙把手放回体侧，过了一会儿，又问道：“这个生物胶什么时候可以揭下来？”
　　“还有大约一个小时。”
　　“揭下来后我的脸是不是就会完全和莉莉丝一样了？”莫莉又问。
　　希瑞尔没有答她，默了片刻，问道：“你看起来好像并不抗拒变成另外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为什么？”
　　莫莉想要皱眉，可刚起了这个念头就赶紧控制住了，她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带了几分甜美，“为了活下去啊。”
　　她不说，并不代表着她不明白，做这个手术并不是为了她这几天的安全，而是他们想要彻底地抹去“莫莉”的存在。
　　从此以后，变成莉莉丝，用她的身份活下去。这世界上再没有莫莉，至少在世人眼中，来自回归岛的那个莫莉，参加了黑洞实验并且幸存下来的那个莫莉，她已经死在了天狼战队的基地里，死在了研究员雷奥的枪下。
　　“你很怕死？”希瑞尔问道。
　　莫莉缓缓摇头，忍不住笑了，“怎么会呢？你不知道，选择活下去才是我做得最勇敢的事情。你呢？你做过的最勇敢的事情是什么？”
　　希瑞尔又是半晌沉默，声音忽然转冷，说道：“你话真多。”
　　“抱歉。”莫莉自己也意识到了，其实她和希瑞尔还很陌生，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总是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熟悉的陌生人，这种错觉叫她本能地觉得安全，从而相信他。
　　他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你到底要不要睡觉？”
　　莫莉刚刚醒来，脸上一直麻麻痒痒，哪里能睡的着。她听着希瑞尔口气不善，小心答道：“我好像有点睡不着。”
　　“那好，你保持清醒，我睡一会儿。”
　　他说着，竟就绕到了床的另一侧，在莫莉身边躺了下来。莫莉惊讶不已，然后还不等她回过神来，希瑞尔的呼吸已是渐渐平稳，像是真的睡过去了。
　　莫莉不敢动，也不敢出声，硬挺挺地躺在那里，独自一个人苦熬着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脸上的麻痒感觉终于渐渐没了，莫莉觉得可能是到时间了，脸上的生物胶可以揭下来了，她不想吵醒身边的希瑞尔，于是抬起手来，自己慢慢地摸索着脸颊。
　　“还差五分钟。”
　　希瑞尔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莫莉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旁边躲，却忘记了她本就躺在床边，再这样一动，整个人顿时往床下栽了过去。希瑞尔忙伸臂，一把将她捞回，嘴里却是忍不住问道：“莫莉，我很好奇，你还能再笨一点吗？”
　　莫莉面上还蒙着生物胶，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从他的语气里也可以听出，他是在嘲笑她。她并不生气，讪讪答道：“也许能的。”
　　希瑞尔哼笑一声，“那可真不容易！”
　　这一回莫莉没了话，沉默了一会儿，问他道：“现在到时间了吗？”
　　“脸上很不舒服？”他问。
　　莫莉点头，诚实答道：“虽然不妨碍呼吸，可是就是觉得透不过气来。”
　　“你别动，我帮你揭下来。”希瑞尔说着，从一旁探过了身来。
　　她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手指落在了她的脸上，沿着下颌骨轻轻滑动，像是在寻找胶体的边缘，而比这感觉更清晰的，是扑在她面上的，他温热的鼻息。
　　莫莉不自觉地屏住了气，然后就发现他的呼吸很轻，深浅几乎一致，像是有意在克制着呼吸。这个发现叫莫莉感到更加紧张，她有意打破这叫人窒息的静默，慌乱之下，想也不想地问道：“你也很紧张吗？”
　　希瑞尔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却是说道：“你用了‘也’字，这么说来，你很紧张，是么？”
　　莫莉没想到他能注意这么细微的差别，犹豫了一下，诚实答道：“的确很紧张。”
　　希瑞尔没再继续追问她为什么紧张，房间内重新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找到那生物胶的边缘，小心翼翼地揭起，将一层半透明的薄膜从莫莉脸上慢慢剥下，露出一张无可挑剔的精致容颜来。
　　莫莉试着睁开了眼，一眼瞧到希瑞尔微皱的眉头，吓得心中一紧，“怎么了？不会失败了吧？”
　　“没事，还不错。”希瑞尔淡淡答道，翻身坐起，从另一侧下了床。
　　莫莉又问：“我可以坐起来吗？”
　　希瑞尔回头看她一眼，答道：“完全没有问题，只要你不觉得勉强就好。”
　　她现在的确是全身无力，可这样躺着却叫她觉得更痛苦，莫莉咬紧了牙关，用手臂撑起身坐好，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移到了另外一个房间，四面墙上都没有窗子，屋内摆放着一些医疗器械，应该还是在克洛博士的地下工作室里。
　　“这是什么？”她问，伸出手去小心地去摸固定在小腿上的金属套子。
　　“你与莉莉丝的身高差了两公分，只能从小腿上找齐，所以进行了断骨再生手术。”希瑞尔答道。
　　莫莉心中有种突来的悲凉，不过那情绪很快就过去了，她一张脸都换成了莉莉丝的，又何必再去计较腿上这点区别。她翘了翘嘴角，用带着几分欣喜的语气说道：“我又长高了吗？那真是太好了！”
　　希瑞尔没说话，只是立在那里打量她。
　　莫莉避过了他的视线，又问道：“什么时候可以摘掉这套子？”
　　“术后的四十八小时。不过你之前已经睡了近四十个小时，估计等到中午，这个东西就可以去除了。”
　　“然后我就真正地变成莉莉丝了。”莫莉低声感叹，沉默片刻，又抬起脸来向着希瑞尔微笑，玩笑道：“希瑞尔先生，你以后不能再叫我莫莉，要叫我莉莉丝了，请不要叫错名字啊。”
　　希瑞尔看她两眼，“好，不过，也请不要再叫我希瑞尔先生。”
　　莫莉愣了一愣，“那叫什么？”
　　“主人。”他不紧不慢地答道，“你是我买回来的奴隶，当然要称呼我主人。”
　　莫莉颇有些无语，她看出他是在开玩笑，可那得意的模样还是叫人可气，莫莉真想怼他几句，勉强忍住了，说道：“希瑞尔先生，您真幽默。”
　　希瑞尔淡淡一笑，没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中午时候，莫莉腿上的金属套被拆了下去，她终于可以从床上下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手间照镜子，面对着镜子里面那个陌生的自己，愣愣地看了半晌。出去时，希瑞尔正倚在门外等她，手里拿着一小盒酒，不紧不慢地喝着，瞧她出来只淡淡瞥她一眼，扬手把空酒盒丢进屋角的垃圾回收器，然后说道：“走吧。”
　　依旧是沿着来时的路出去，不过这一回他没有牵她的手，莫莉紧紧跟在他身后，坐进悬浮车的时候，忍不住问道：“怎么去救雷奥上校？”
　　“首先，去找到他。”希瑞尔并未急于发动车子，而是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锦盒来，递给莫莉。
　　莫莉纳闷地看了他一眼，将锦盒打开，却不由吓了一跳，里面竟是一串项链，大大小小的蓝宝石被精致地镶嵌在一起，颜色深深浅浅，似是海面上翻起的浪花，美丽璀璨，夺人心魄。
　　“带上它。”希瑞尔交代，不等莫莉发问，就又解释道：“一会儿有用。”
　　悬浮车从小巷中转出来，飞行高度陡然提高了许多，进入了一条车流滚滚的繁华大街。沿街的两侧几乎都是各式商铺，招牌大都奇形怪状，高低错落地闪烁着，让人目不暇接。莫莉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情景，有点像土包子进城，总觉得的眼睛不够用，直到悬浮车在一家店铺外停下，希瑞尔叫她下车，这才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下了车。
　　这是一家从事珠宝设计的工作室，招牌上显眼的地方缀着“手工”两个字，莫莉知道像这样的店是专做高级定制的，人工设计制作，价格极其昂贵。希瑞尔并未急着往里走，而是转过身看向身后，莫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街心广场的正中区域正投放着一组全息影像。
　　她仔细看了看，猛然认出那是联盟与改造人帝国战争的战场实况。
　　“嘿，是在猎户座旋臂。”一个路人在他们身边停下，和希瑞尔攀谈，“他娘的，小打小闹这么久，总算是来场正经的了！要我说早该这样做了，和那帮子虚伪高傲的联盟人有什么好谈判的？眼瞅着都快长成一个模样，能上编号了，还当自己是血统纯正呢！我呸！”
　　男人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又转头扫了一眼希瑞尔和莫莉，目光落到莫莉面上的时候忽然停了停，他用力嗅了嗅空气，然后问希瑞尔道：“她是联盟人？”


第25章 
　　莫莉听得心中一惊，顿时整个人都僵硬了。
　　希瑞尔反应倒是从容，伸臂将她拥进怀里，轻笑着答道：“是，前几天刚买的奴隶，这场战争的战俘，不错吧？”说着，竟还低下头来轻轻地咬了一下莫莉的耳垂。
　　莫莉本就满心紧张又惊又怕，又被他这样突然袭击，只觉得双腿一软，几乎站立不住。耳边传来他低低的笑声，希瑞尔没再继续下去，抬起头来放过了她，只那只手臂还环在她的腰间。即便这样，莫莉的脸还是腾地红了个透，红晕从脸颊一直延伸到颈下，大有一路红下去的势头。
　　希瑞尔笑了笑，似是在向那个陌生男人解释，“你瞧，这是个敏感又害羞的小东西。”
　　那男人哈哈大笑了两声，羡慕道：“你可真是捡到宝贝了。”
　　希瑞尔向着那男人淡淡一笑，拥着莫莉往建筑物内走去。莫莉不知那陌生男人是否还在看他们，紧张得都快不会走路了，全靠希瑞尔一路揽着，这才能勉强跟上他的步伐。瞧着左右无人，莫莉忍不住低声问道：“他怎么看出我是联盟人？”
　　“很多改造人的嗅觉非常强大，可以分辨出对方的气息是否同类。”希瑞尔答道。
　　难道是因为引入了动物基因的缘故？莫莉不由惊讶，走了没两步忽又想到另外一个问题上，忍不住问道：“你总是喝酒，是不是为了掩盖身上的气息？这样他们就发现不了你也是联盟人，是么？”
　　希瑞尔的步子顿了一下，他发出一声轻轻的嗤笑，低下头看她，讥诮道：“谁告诉你我也是联盟人？我的体内同样有着动物的基因，莫莉小姐，我可是改造人，货真价实的改造人。”
　　莫莉一愣，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身体。这个反应像是刺激到了希瑞尔，他忽地停下步子，转身把她推到走廊的墙壁上，两只手臂松松地搭在墙上，把莫莉禁锢在他与墙壁之间狭小空间，低声问她道：“怎么，莫莉，你怕了？”
　　莫莉明明是有些害怕的，可听他这样问，性子里的那一点倔强却不知不觉地冒了头，于是把脊梁挺得直直的，微扬着头，强硬地与他对视，说道：“您该叫我莉莉丝的。”
　　他像是讶异于她的表现，剑眉微微挑起，默默看她片刻，唇角便就一点点的往上勾去，他竟笑了，起身放开了她，绅士一般向她道歉，“抱歉，莉莉丝，是我一时失态了。”
　　他向她微微颌首，转身大步往里走去。
　　这可真是个喜怒无常的人！莫莉暗自感叹，在原地站了站，赶紧从后面追了上去。
　　这家珠宝设计室的招牌虽然做的不小，可店铺没有临着街面，而是深藏在大楼里面。莫莉他们刚一进店门，店内立刻有仿真机器人迎上前来，问过了希瑞尔的姓名，便将他们领到了布置舒适的休息区，客气说道：“请您稍等片刻，阿伯特先生正在接待客人。”
　　希瑞尔在沙发上坐下来，挥挥手示意机器人离开，自己伸手从旁边取了一份纸版的帝国时报来看。莫莉没做过奴隶，不知道这个时候她是该站着还是坐着，正迟疑着，就听希瑞尔淡淡吩咐道：“坐下。”
　　莫莉这才在他身旁坐下来，看到报纸上的头版便是介绍这场战争的，犹豫了一下，小声问他道：“战况如何？”
　　希瑞尔头也不抬，漫不经心地答道：“皇帝陛下庇佑，才刚开战第八日，帝国舰队就已经把战线推进到了猎户旋臂。”
　　莫莉听得心中一紧，无论如何，她还是希望联盟可以赢得这场战争的，可现在看来，竟是改造人帝国取得了战争主动。她抿了抿唇角，又问道：“那天狼战队呢，可有消息？”
　　希瑞尔这才抬眼看她，却是没有立即答她，过了片刻，却是说道：“我以为你得讨厌那个地方。”
　　正说着，那边设计室的房门从内打开，一个高瘦男子送了位中年贵妇出来，边走还边向她解释道：“格森夫人，我用我的人品向您保证，这已经是我能够找到的品质最好的天然蓝宝石了。”
　　希瑞尔不急不忙地站起身来，扬声和那个高瘦男子打招呼，“您好，阿伯特先生，真是好久不见了。”
　　他的声音把阿伯特和那位格森夫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阿伯特面上露出些许疑惑，可格森夫人的目光扫过莫莉时，却是明显一亮。她并未继续往外走，而是停在那里，侧过头低声问阿伯特道：“他是谁？”
　　不想阿伯特却是微微摇头，摊了摊手，“天知道他是谁！”
　　希瑞尔已经走到近前，他先向着格森夫人微微颌首示意，才又笑着与阿伯特说道：“我是希瑞尔，怎么？阿伯特先生不记得了吗？”
　　阿伯特微微张着嘴巴，依旧是一副记不起来的模样。
　　希瑞尔挑了挑眉，又提醒他道：“除了军方舰船，什么都敢抢的那个希瑞尔。”
　　“哦！”阿伯特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忙伸出手去和希瑞尔握手，寒暄道：“很久都没有您的消息了，您模样变化真是有点大，一时没有认出来，很是抱歉。”
　　这明显是客套话，就是模样变化再大，要真是熟识，只听到名字也不该是这般一头雾水的样子。希瑞尔脸上露出不以为意的微笑，“你知道的，我经常要在帝国和联盟之间来回跑，他们那边的人都矫情，不得已，只能花钱去做了面部修整。怎么样？是不是英俊了很多？”
　　他的面容，和联盟那些进行过基因筛选的俊男美女们比，算不得突出，可在改造人这边，却算是很英俊的。阿伯特笑了笑，奉承道：“充满了男性魅力。”
　　他们两个这样说话，已是有些冷落了格森夫人，不过她却没走，只立在那里听着他们两人的谈话。她是这家设计室的老主顾，阿伯特自然知道几分她的脾气，见状忙向她介绍希瑞尔，“哦，格森夫人，请容我向您介绍这位希瑞尔先生，呃，他是一位？？探险家。”
　　“其实是个二道贩子。”希瑞尔微笑着纠正，“以前贩珠宝，贩奴隶，最近贩卖军火。当然，大多时候嫌买来卖去的太麻烦，会直接动手抢。”
　　格森夫人惊愕地瞪大了眼，有些反应不过来，“希瑞尔先生，您真幽默。”
　　希瑞尔淡淡一笑，却是转而看向阿伯特。
　　阿伯特忙又介绍格森夫人，莫莉这才知道这位贵妇是帝国科学院院长的夫人，就见希瑞尔立刻肃了神色，极为绅士地轻握了一下格森夫人的手，正色道：“夫人，请向格森爵士转达我的敬仰之情，若没有他，帝国的军队绝无能力与联盟军正面交战，更不可能把战线推进到猎户旋臂去！”
　　格森爵士是帝国的科学院院长，近年来改造人的科技大进步离不开他，这是整个帝国的共识，格森夫人也为此非常自豪。希瑞尔的几句话正好地捧到了地方，格森夫人口中虽应着谦虚的话，可那骄傲的眼神却出卖了她的内心。
　　她并没有离去的意思，目光投向了希瑞尔身后的莫莉，试探着问道：“请问这位是？？”
　　“哦，是我前几天刚买的奴隶。”希瑞尔的回答与之前并无两样，很随意地把莫莉叫上前来，指着她颈上的项链与阿伯特说道：“阿伯特先生，我这次来是想请您重新设计一下这条项链。”
　　不等他再吩咐，莫莉就很配合地摘下了项链，双手托住了，小心地递给阿伯特。格森夫人听到说她是奴隶，本来一直在打量她，此刻也不由被这项链吸引住了目光。阿伯特是行家，一眼就瞧出了这条链子上的蓝宝石都是天然蓝宝石，不由赞道：“太美了，真是太美了。”
　　他分明是称赞蓝宝石的美丽，可希瑞尔却故意误会他是在赞项链，道：“哪里好看？我觉得现在这个样子简直难看极了，早几年弄到的，样式都陈旧了。”
　　“哦，是蓝宝石美丽。”阿伯特叫机器人助手取来了放大镜来，戴上了细细看那项链，赞美道：“纯天然的，却又这样的成色，真是罕见。”
　　希瑞尔这才露出笑容，有些得意地说道：“您说的是这个啊，这只是算一般吧？我那里还有一些比这个品相更好的。”
　　这样的天然蓝宝石已是罕见，可他却说还有更好的。若是别人说了这话，一定会认为是在吹牛，可希瑞尔说，格森夫人和阿伯特却都信了。不光是因为他的类似于强盗的身份，只看他能把这样一条项链随随便便戴在一个奴隶身上，可见定是还有更好的。
　　格森夫人眼睛不由一亮，不过，她却没有急于向希瑞尔求购宝石，而是给阿伯特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就提出了告辞。阿伯特心神领会，先送了她出去，回来后便把希瑞尔让进了贵宾室，玩笑般地说道：“您可是很久没有照顾我的生意了，请放心，我一定设计出叫您满意的作品。”
　　不想希瑞尔却是一反之前的绅士模样，懒散地倚坐在沙发上，用无赖的口气说道：“好了，老朋友，我们就不要相互绕圈子了。我知道你最近在寻找天然蓝宝石，而我来，也不是为了叫你设计这么一条破项链的。”
　　这话说得阿伯特一愣，过了片刻，这才小心地问道：“您什么意思？”
　　希瑞尔轻慢地笑了笑，道：“很简单，我可以提供你极品天然蓝宝石，同时，把这条项链赠送给你作为酬谢。”
　　这话简直能够诱人犯罪，要知道现在科技进步，几乎什么样的宝石都可以人工仿制，可越是这样，却也越凸显出天然的珍贵。阿伯特贪婪地吞了吞口水，盯着希瑞尔问道：“您想要的是什么呢？”
　　“介绍我与格森夫人认识，瞧，我刚才自己都已经铺了路，这个要求并不难。”希瑞尔答道。
　　阿伯特也知道这件事做起来并不难，很明显刚才希瑞尔已经成功地引起了格森夫人的注意。不过，事情越是容易就越叫他感觉到没底，他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问道：“为什么？您得告诉我原因。”
　　“嘿，”希瑞尔勾起唇角，微笑道：“原因我刚才已经告诉你了，我最近在倒卖军火，有时候赶巧了，也会卖一些武器数据。所以，我需要和格森爵士搭上线。”
　　倒卖军火，这是个危险而又暴利的行当，而倒卖武器数据，尤其是在联盟与改造人帝国全面开战的情况下，更是暴利中的暴利。阿伯特终于心动，思量了片刻，咬牙道：“好，我接受你这笔生意。”
　　“那我等你消息。”希瑞尔言罢站起身来，一直默默坐在他身边的莫莉也随着他起身。阿伯特见希瑞尔说这些话都不避讳她，便猜她的真实身份可能是其在联盟的合作者，于是笑着问希瑞尔道：“这位小姐是您在联盟的助手吗？”
　　“哦，不。”希瑞尔摇头，回头看了一眼莫莉，“她倒真是我刚买的奴隶。”
　　阿伯特大吃一惊：“您竟这样信任一个刚买的奴隶！”
　　希瑞尔依旧是摇头，“我不信任她，我只是喜欢她。”他微笑，唇角上带着男人之间才会懂的暗示，“没办法，最近实在是很迷恋她。”
　　在阿伯特不敢置信地眼神中，他伸臂揽住了莫莉的腰肢，带着她一路出了阿伯特的设计室。莫莉一直微垂着视线，表情平静，像个乖巧的娃娃。直到他们坐进悬浮车，车子飞入大街，她这才缓缓地吐出一口长气来。
　　希瑞尔连看都没看她，“怎么？连一句台词都没有，还紧张吗？”
　　莫莉没有理会他的嘲笑，咬着唇瓣思量了一下，问道：“雷奥上校是在科学院，是吗？”
　　从希瑞尔之前的举动，很容易就能猜到这个结论，他并未露出什么惊讶，道：“这个科学院里有改造人最重要的武器研究所，雷奥的身份已经泄露，最可能在的地方就是这里，或者，与其相关的地方。”
　　莫莉点了点头，默了一会儿，又问道：“真的有希瑞尔这个人，是吗？”
　　希瑞尔讶异地瞥了她一眼，讥诮道：“你的关注点还真是与众不同。”
　　“我只是比较好奇。”莫莉实话实说，甚至耸了耸肩，有些尴尬地说道：“再说我关注什么重要吗？生活已经很艰难，总得找点有趣的事情叫自己减轻一下压力。”
　　希瑞尔对此嗤之以鼻，过了一会儿，却是突然问道：“你在天狼战队基地时，找到过什么有趣的事？”
　　这句话却把莫莉问住了，她还真不知道在基地时有什么有趣的事。是超负荷的体能训练吗？还是上一次就进一次医疗室的格斗课？又或是不敢有丝毫放松，却依旧跟不上进度的技能课？她在基地这么久，可能唯一能感到轻松的就是每天的晚饭时候。一天的体能训练已经结束，而晚上的文化课还没开始，旁边又有米亚叽叽喳喳，不停地说着贝寒将军如何英勇，贝寒将军如何英俊，贝寒将军散发的荷尔蒙如何强大，贝寒将军的衣领真是引人犯罪？？
　　莫莉不自觉地翘了唇角，希瑞尔诧异地转过头看她，轻声问道：“想到了什么？”
　　莫莉思绪还沉浸在回忆之中，随口答道：“哦，贝寒将军的衣领。”话说出口，她才猛地回过神来，待看到希瑞尔眼中的惊讶，顿时窘极，忙语无伦次地解释道：“啊，不，请不要误会，有趣的事不是贝寒将军。”
　　“我明白，是他的衣领。”希瑞尔面无表情地说道。
　　“不不不，也不是衣领。而是我有个战友很崇拜贝寒将军，她每天，哦，应该说是无时无刻不在？？”
　　“好了。”希瑞尔打断了她，面容平淡地回过了头去，“你没必要和我解释这些，我对这件事不感兴趣。”
　　“呃，对不起，我不该和您说这些。”莫莉刚才是窘迫，现在却是尴尬，她闭上了嘴，回头过去继续看车外繁华的大街。
　　场面好像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希瑞尔也有些不自在，鬼使神差地伸手去解领口的搭扣，待指尖触到领结，这才意识到自己穿的并不是军装制服。他动作顿了顿，却没收回手，直接将领结扯了下来。
　　莫莉发现了他的动作，微微转过头，目含诧异地瞥他。
　　“领结太紧了。”希瑞尔解释，不自然地笑笑，又没头没脑地说道：“刚才并不是对你的话题不感兴趣，我只是，对你朋友的想法不感兴趣。”
　　他话说的有点绕，不过莫莉却自认听懂了他的意思，她不是个小心眼的人，也不大爱记仇，虽然他刚才的反应叫她感到了尴尬，可现在他既然出言解释，她就觉得自己也不好给人摆脸子看。她笑了笑，道：“明白，是我表达能力不好，说话总是语无伦次，又说不清楚事情。你又不认识我的朋友，自然对她的事情不敢兴趣，我能理解的。”
　　希瑞尔不想她的理解竟是这样，这回是真无语了，愣愣地看着她，一时都忘记了观察路况。
　　前面有飞行器迎面而来，眼看着就要与他们相撞，悬浮车自动实行紧急规避，车身往左侧急速翻转了九十多度，莫莉虽然都扣着安全装置，可由于自身反应不及，脑袋还狠狠地撞在了车门上，眼泪立刻就下来了。
　　希瑞尔忙把悬浮车贴着街边停下，探过身来看莫莉的情况，问她道：“怎么样？伤到哪里了？”
　　莫莉双手抱着头，眼泪哗哗地流，可怜巴巴地说道：“撞到脑袋了，一定会起个大包的。”
　　她意识清醒，显然是伤得不严重，希瑞尔松了口气，再见她这样一副可怜模样，不觉又气又笑，反问她道：“你的飞行器驾驶课都白上了吗？不过是个侧旋九十度你都这样，要是遇到陨石群，你岂不是要顶上满头的包？”
　　话虽这样说着，他却拿开了她的手，用力地摁住了她被撞的地方，口中解释道：“这样按一会儿，就不会鼓肿包了。”
　　他的手摁在她的头侧，为方便用力，另只手也罩在了另一侧，这样一来，就相当于他伸出双手捧住了她的头。两人面孔离得极近，近到彼此呼吸可闻。莫莉又闻到了他气息里的淡淡酒气，不受控制的脸红心跳，她赶紧往后闪身，口中念道：“我自己来，自己来就好。”
　　“别动！”希瑞尔低声说道，非但没有松开手，反而又把莫莉往怀里带了下。
　　莫莉不敢再挣，可与他这样面对面对着实在太难熬，只得尽力地低头，把视线投向他的领口，然后突然发现，这比对着他的脸还要折磨人，他领口下的锁骨半遮半掩，线条完美得诱人犯罪，叫人恨不得扑上去咬上一口才好。
　　莫莉本就撞得有些晕的脑袋顿时觉得更晕，她想自己内心准是有些变态的，怎么就会对男人的脖颈这样着迷呢，先是贝寒，现在是希瑞尔，美色当前，什么道德廉耻都顾不得了，只想着凭着本能肆意行事。
　　她不敢再看，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开始默默数秒计数，试图以此来分散精力，对抗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绮念。刚刚数到五十七，就听到希瑞尔低低叫她的名字，“莫莉？”
　　“嗯？”莫莉应了一声，声音颤颤地从嗓子眼里挤出来，连调子都变得婉转黏人。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兔子一样惊慌地睁开了眼，抬头去看希瑞尔，却发现他已是闭上了眼，低头往她唇上吻了过来。


第26章 
　　莫莉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想要抽身后退，希瑞尔的唇已经触到了她的，她只觉得脑子里轰地一声，像是炸开了一朵烟花，瞬间什么都忘记了。
　　他捂在她脑侧的手移到了她的脑后，另只手却往下而来，搂住了她的腰。莫莉整个人被他的气息罩住，像是进入了宇宙空间，重力都消失了，身体带着她的心一同慢慢浮起，飘飘欲仙。
　　他在加深这个吻，却无其他的动作，莫莉倒是先觉得有些不满足了，她伸出双手从他的颈侧绕过去，捧住他的头用力地往后推去。她的力气对于希瑞尔来说其实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可这举动却叫他误会她是在拼命挣扎，希瑞尔愣了下，松开了她。
　　莫莉顿时反客为主，不等希瑞尔反应过来，就仰头往他的喉结处舔咬了过去。反正都已经没有节操了，不如就放开了随心所欲吧。
　　希瑞尔先是惊讶，可很快就忍不住低低地闷吭了一声，她的唇瓣柔软滚烫，舌尖灵巧滑嫩，每一次触碰都像是点到了他的心尖，叫人心痒难耐。
　　车内的温度迅速上升，眼看着情形就要失控，悬浮车顶上突然传过来“砰砰砰”拍击声。莫莉惊得一跳，弹簧一般从座椅上弹了起来，整个人往后面撞去。希瑞尔面色一变，忙伸手去护她的头，可还是慢了一步，就听得“砰”地一声，莫莉的后脑勺重重地撞到了车门上。
　　希瑞尔一脸无奈，伸手去摸她的脑后，口中却是说道：“我现在相信了，你是真可以再笨一点的。”
　　莫莉这回真是撞得眼前发黑，可却也把火热的大脑给撞凉了些，她赶紧举起手臂挡住希瑞尔的手，“我没事，真的没事，外面有人砸车，先看外面！”
　　话音刚落，车顶上果然又传来“砰砰”两声，不过看那力度，应该只是为了引起他们的关注，并没什么危险性。可希瑞尔仍是沉了脸，他看了莫莉两眼，这才回过身摁下了半截车窗，冷眼看向车外。
　　车外站着个高壮大汉，弯下腰看看希瑞尔，又往车内探了一眼，“很抱歉打扰您，先生，不过，你的车挡住了我的店门了。可以动一下吗？”
　　因为刚才停车时着急，希瑞尔并没有把悬浮车停进车位，果然是挡住了人家正在营业的店门的。莫莉满脸涨红，偷偷地扯他的衣角，低声道：“快点道歉。”
　　希瑞尔却是回过头看她，反问道：“为什么要道歉？”
　　莫莉小声答道：“因为我们的确是影响到人家了啊。”
　　“可是他也打扰到我们了。”希瑞尔说道，顿了下，又道：“还害你磕到了头。”
　　莫莉顿时无语，觉得这人真是霸道不讲理。外面的大汉还在看着他们，莫莉又羞又臊，不好意思地向他笑笑，探过身越过希瑞尔，和他说道：“抱歉，我们这就离开。”
　　那大汉也友善地向她笑了笑，往后退了一步，等着他们离开。
　　希瑞尔看到莫莉要生气，这才有些不情愿地启动了悬浮车，不想那大汉又走上前来，用指节轻叩了两下车窗，微笑着和希瑞尔说道：“先生，那边就有情侣酒店，服务很好。”说着，还好心地给希瑞尔指示了一下方向，“在车里虽然也很有情调，可毕竟空间狭小，很不方便，不是吗？”
　　希瑞尔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淡淡说道：“谢谢。”
　　莫莉在车内听到这对话，羞得差点把头埋到座椅下面去，不想希瑞尔竟还转过头来，一本正经地问她道：“我们要去吗？”
　　“呵呵。”莫莉往后躲着身体，离着希瑞尔远远地，勉强笑了笑。
　　希瑞尔瞥了她一眼，回过头去开车，过得一会儿，却是突然问道：“你现在好像一点也不怕我。”
　　莫莉现在不怕他，倒是怕自己被色迷昏了头，再像刚才那样做出失控的事来。她有些不自然地揉了揉头侧，干笑道：“你是来救我的，又不是来害我的，再说了，一根绳上的蚂蚱，有什么好怕的？”
　　她话倒是叫希瑞尔无法反驳，他颇有些无语，看了莫莉两眼，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悬浮车很快由大街转入小巷，又行驶了没一会儿，莫莉觉得周围景色眼熟起来，再走片刻，车子果然拐入了他们之前住的那个小宅院。莫莉其实在这里待的时间很短，可再见却倍感亲切，不等车子停稳就下了车，熟门熟路地进了房子。
　　希瑞尔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进来，轻轻地咳了一声，道：“其实这里比情侣酒店还要好，不是吗？”
　　莫莉刚穿过客厅走到楼梯口处，闻言差点没栽了个跟头，回过头恼怒地瞪他，“希瑞尔先生，请不要再开玩笑了！”
　　“好的。”希瑞尔的唇角微微抿起，不像是生气，倒像是忍着几分笑意。他从她身边走过，不慌不忙地上了楼梯，头也不回地说道：“好好休息，我在你隔壁房间，床头上有按铃，有事情可以叫我。”
　　莫莉傻愣愣地站在那里，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二楼，这才回过神来，自言自语道：“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呢。”
　　她往楼上去，边走伸手去揉脑袋，却不小心碰到了之前被磕到的地方，顿时疼得吸了口凉气，又小心地摸了摸那里，发现肿块足有鸡蛋般大小，忍不住嘟囔道：“骗子！还说摁了就不会起包。”
　　旁边的房门突然被打开，希瑞尔站在门内，说道：“那是因为摁的时间不够长。”
　　“哦，是吗？那真该多摁一会了。”莫莉呆呆地回了一句，继续往自己的房间走，待房门在身后合上，她这才猛地用手捂住了嘴巴，她刚才都说了什么？天啊，她为什么不是个哑巴啊！
　　她掰着手指头数，一连数了几遍，和希瑞尔认识都不过三天，怎么就发展到这一步了呢？
　　莫莉想不明白，倚着房门站了好一会儿，激烈的心跳仍是无法平息，她不觉有些心慌意乱，想思考些问题，却连个头绪都抓不到，最后只得学一学米亚，自我安慰道：“去他的，爱怎样就怎样吧，反正又死不了人！”
　　她简单冲洗了一下，爬上床睡了个昏天暗地，再醒来时外面天色早就黑了，因为不清楚这个星球的昼夜时长，所以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不过从肚子的饥饿程度来看，她应该是睡了不短的时间。
　　莫莉没有使用床头的按铃，她摸着黑下楼，试图去楼下餐厅里找些饱腹的东西，走到楼梯拐角的时候发现楼下光线时明时暗，客厅里竟是有人。
　　希瑞尔站在那里，神情专注地看着客厅中央的大虚拟屏，那里的影像在无声地变换着，每一幅都是战争场面，不时有文字标注闪出，莫莉看了几眼，认出那是联盟与改造人帝国战争的最新战况解说。
　　他站得笔直，修长的身躯几乎绷成了一条线，又或是一把利剑。从没有像这一刻，莫莉如此强烈地感觉到他是一位铁血军人，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都看花了眼，觉得站在那男人不是希瑞尔，而是天狼战队的指挥官贝寒。
　　她并未发出声响，可是男人还是察觉到了她的存在，转过头看向她，俊美的五官清晰而深刻，他不是贝寒将军，他是联盟特工希瑞尔。莫莉莫名松了口气，可心底某个地方却没由来地一空，不过那感觉消失的太快，倏地一闪，她还来不及抓住便已经无影无踪了。
　　希瑞尔抬手摘下耳侧的贴附式耳机，问她道：“感到饿了吗？餐厅里准备的有晚餐。”
　　莫莉轻轻点头，脚下却没动地方，她又看了看那虚拟屏幕，轻声问他道：“战况如何？”
　　希瑞尔回首瞥了一眼画面，答道：“双方暂时在猎户座旋臂的夜枭星云区域僵持。”
　　莫莉不清楚夜枭星云到底在哪里，不过却知道猎户座旋臂是联盟的大本营，既然改造人已经打到了那里，可见在战争中是处于攻势的。“联盟军在败退，是吗？”她不禁问道。
　　希瑞尔答道：“也有可能是有意图的战略回缩。战争才刚刚开始，联盟还有很大的战略纵深，现在就下定论言之过早。”
　　莫莉心中略安，沿着楼梯走下来，站到他的身边，同他一起观看虚拟屏幕上的影像。
　　希瑞尔扫了她一眼，将节目的声音调成外放，又耐心地给她讲解道：“这只是一档面向帝国公众的视频节目，对于战况的解说带有很大的偏向性。如果你只从这个视角看，会认为帝国舰队正高歌猛进，一路攻向人类的母星。”
　　难怪所有的画面都是改造人在进攻。莫莉恍然大悟，同时又为自己的蠢笨感到羞愧，她忍不住偷偷地瞄向身侧的希瑞尔，不想被他抓了个正着。他看向她，目光中带着疑问。她顿觉脸上发烫，忙故作从容地问道：“为什么看不到天狼战队？之前基地就转移到了英仙座旋臂，他们不该在最前线吗？”
　　希瑞尔微微扬眉，似是对她的问题感到惊讶，“天狼战队属于特种作战部队，很少参与这种大兵团级别的正面作战。”
　　只看他那表情，莫莉就知道自己一定又问了愚蠢的问题，为了弥补，她又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我知道这个，我只是担心战队的情况。基地被毁，战队将会失去能源补给，而且他们又深入敌后，情况将会很危险，对吧？”
　　希瑞尔不置可否，过得一会儿，才突然问道：“你只是关心战队的安危，是么？”
　　“呃？”她一时有些不大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问。
　　他淡淡一笑，又问道：“有没有很担心的人呢？”
　　“有啊。”莫莉回答的很干脆。
　　她当然有很担心的人，有不知生死的米亚和肖泽恩，还有随战队出征的林挚，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副官尤利安……呃，那个傲慢冷漠的贝寒将军，他最好也不要出事，他可是战队的指挥官。
　　希瑞尔盯着她，追问道：“是谁？”
　　“挺多的。”莫莉有些奇怪他为什么会执着于这个问题，不过还是好脾气地给他列举名字，“米亚，泽恩，林挚？？”
　　不等她说完，他突然冷淡地打断了她，“的确不少。”
　　她察觉到了他的不悦，却搞不懂缘由，只好把这归结到他的喜怒无常上去。明明刚还很和谐的场面顿时冷了下来，两个人都有些不自在，过不一会儿，不约而同地瞥了对方一眼。
　　倒是像两个在闹别扭的小孩子。
　　莫莉忍不住笑了，主动打破僵局，“要不要去吃些东西？”她问他，转身往餐厅的方向走。
　　希瑞尔没有回答，却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入餐厅坐好，家政机器人接收到信号，自动地将餐盘端上了桌，莫莉看了看面前丰富的、各式各样的食物，不觉很是惊喜，抬头问对面的希瑞尔说道：“可以随意吃吗？”
　　新训部学员的一日三餐是按需配给，不过这个“需”不是个人主观需求，而是通过仪器测算的人体所需，所以，吃什么根本由不得你自己做主。莫莉在训练场上被折腾得最狠的那段时间，由于体能消耗过大，她的餐盘里主要就是蛋白质制品，各种肉类吃得她想吐。
　　希瑞尔看她一眼，像是猜透了她的心思，答道：“可以随意，但是也必须补充足够的蛋白质。”
　　莫莉真后悔自己多嘴去问这个问题，忍不住耸了耸鼻子，不大情愿地应道：“好吧。”
　　这还是她来到阿德旺斯后的第一顿正式的晚餐，虽然不能随心所欲，可总比在基地时好得多，这样一对比，她倒是又觉得满意起来，吃得兴致勃勃。她其实是个很能随遇而安，也很好满足的人，虽然未来对于她来说还是危机重重生死难测，可眼下能安坐在餐桌旁享受一顿美食，她已知足。
　　希瑞尔总是打量她，到后面索性停下了进食，只坐在那里静静看她。
　　莫莉后知后觉，饭吃了大半才发觉他一直在盯着自己看，顿时满身不自在，没话找话地问道：“要喝点酒吗？”
　　她之前没少看到他喝酒，而且他身上也常带着淡淡的酒气，由此推断，他应该是个极爱饮酒的人，莫莉自认为这个话题找得很好，面带微笑地看向希瑞尔。
　　他看了看她，答道：“喝酒会激发我的性、欲。”
　　莫莉的笑容僵了几秒钟，这才反应过来，却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话，不自觉地抬了抬眉毛，“嗯？”
　　他又解释道：“酒精不仅可以提高我的部分身体机能，还会促进男性荷尔蒙分泌，在激发自身性、欲的同时，也会极大地增强对异性的吸引力。我倒是没什么，就怕给你带去困扰。”
　　“咳咳咳？？”莫莉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咳得面红耳赤。
　　希瑞尔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等她咳嗽得不那么厉害了，这才又不紧不慢地问道：“要喝点酒吗？”
　　“不，还是不要了！”莫莉急忙回答道。
　　他勾了勾唇角，餐桌上重又静默下来，这一回莫莉打定了主意，绝不再多说一句话。
　　晚餐过后，两人离开餐厅重又回到了客厅。莫莉睡足了觉，精神头很好，正不知道接下来的时间如何安排，希瑞尔已是走过去，将一块芯片插入播放机，又招呼莫莉道：“你过来，有些资料你需要看一下。”
　　他回到沙发旁坐下，拿出了一小瓶酒喝起来，见莫莉迟疑着不敢上前，斜睨了她一眼，解释道：“只是为了保持敏锐性，以便应付突发状况，我会克制。”
　　莫莉的心思被他戳破，尴尬地笑了笑，在沙发一角坐了下来，问他道：“什么资料？”
　　他不以为意，用遥控器打开了播放机，客厅中央的虚拟屏上显示出许多全息影像来，“有关莉莉丝的资料。她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记录，包括父母信息、出生地、成长经历，以及个人喜好等等。”
　　“按照莱恩的要求，你必须时刻处在我的绝对控制下，这就意味着，我无法把你独自安置在一个较为安全的地方，哪怕我去营救雷奥，你也不能离我左右。”希瑞尔看向莫莉，说道：“所以，从现在开始，你需要完美地扮演莉莉丝的角色，瞒过所有的人，就算那个人是许辰宇。”
　　莫莉咬紧了唇瓣，好一会儿才缓缓松开，“许辰宇是改造人，他们叫他以利亚殿下。”
　　“我知道。”希瑞尔面容平静无波，“他是改造人帝国的第二皇子，也是目前帝国舰队的前线指挥官。”
　　莫莉垂眼，沉默了片刻，轻声问道：“会遇到他吗？”
　　希瑞尔打量着她，回答道：“他眼下并不在阿德旺斯，但是，我们必须做好万全准备，帝国科学院离着皇宫很近，而且，据说格森爵士和皇族的关系很好，经常会有皇家成员出席他组织的聚会。”
　　这可真是太具有挑战性了！要知道在基地沦陷前那段时间，莉莉丝可是很迷恋许辰宇的，万一见到他，她该表现出愤怒还是花痴？不过，幸亏潜入基地的是许辰宇，而不是林挚，否则，就凭林挚和莉莉丝的“交情”，打死她也是演不出来的。
　　莫莉很有苦中作乐的精神，她深吸了口气，抬眼看向希瑞尔，“好的，我明白。”
　　莉莉丝的资料是经过莱恩精简过的，不算多，但也绝对不少，莫莉的阅读速度和记忆力都有欠缺，足足熬了一宿，这才勉强将各种信息记了个七七八八。希瑞尔动手将芯片毁去，又道：“先这样吧，你去休息一会儿，如果有记不清的，可以问我。”
　　莫莉点头，走上楼梯的时候却又停了下来，回过身看他，欲言又止。
　　希瑞尔抬眼，问她道：“想说什么？”
　　“万一你失去了对我的绝对控制，你会怎么办？”她突然问道，神色平静。
　　他立在那里，微微抬着头看她，抿着嘴角不说话。
　　她又继续追问道：“如果，我即将落入改造人手中，你也会将我人道消减吗？”
　　就像雷奥上校那样，为了联盟，为了人类，毫不迟疑地杀掉了“她”，杀掉了“莫莉”。
　　希瑞尔盯着她看，眉头微微皱起，就在莫莉自嘲地笑了笑，即将要放弃等待答案的时候，他才淡淡说道：“抱歉，我从不考虑死后的事情，那在我的能力之外。”
　　莫莉手搭着楼梯扶手，静静地站在台阶上，半晌没有动静。
　　在问希瑞尔这个问题之前，她曾预想过两个答案——“是”或者“不”。无论得到哪个回答，她都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可却想不到他的回答会是这样。
　　他从不考虑死后的事情。这可以理解成他有无比强大的自信，自信只要他活着，她就会在他的绝对控制之下。同时，这句话却又传达出另外一个意思：他，至死也不会把她人道消减，哪怕她即将落入改造人手中。
　　莫莉的眼圈突然有些发红，用微微发颤的声音问他道：“希瑞尔，你知道我很笨，我可不可以再向你确认一下，你的意思是说不论未来怎样，你都不会杀我，是吗？”
　　希瑞尔站得比她低，需要微微抬着头才能看向她，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慢慢反问她道：“你说呢？”
　　她看着他，终于忍不住笑了，唇角缓缓翘起，把笑意一点点往上堆积，攀到眼角，挂上眉梢，最后才布满了眼底。那双眸子似是被点亮，熠熠生辉，却又清澈晶莹，似乎可以叫人一探到底，连内心都触手可及。
　　同样的一双眼睛，看进去却仿佛有着天壤之别，她不是莉莉丝，她是莫莉。
　　他不由也慢慢弯起了嘴角，抬头看着她，轻声说道：“莫莉，你的智商还真是？？”
　　这话没能说完，因为莫莉已经猛地冲下楼梯向他身上扑了过来。他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张开手臂接住她，将她拥入了怀里。她双臂紧紧地环住他的脖颈，整个人都几乎挂在了他的身上，头深深地埋在他的肩窝，闷声说道：“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我很感动。”
　　“所以对我投怀送抱？”他突然问道。
　　她身子僵了一下，满怀的伤感都被他的话吓了个干净，赶紧抬起头来，有些慌乱地和他解释：“不，不，你误会了！”
　　“是吗？”他微微眯着眼睛打量她，不慌不忙地说道：“可你扑到了我的怀里，手臂紧紧搂着我，双腿也缠到了我的身上。”


第27章 
　　他每说一句，莫莉的脸就红上三分，待到后面，整张脸红得就像是块红布，瞧他还要继续说下去，吓得忙用手捂住了他的嘴，慌乱地叫道：“你误会了！”
　　她想从他身上跳下来，可不料他却不肯松手，依旧那样用手托着她。她挣脱不开，又羞又窘，只好红着脸小声央求他道：“求求你，放我下去吧。”
　　希瑞尔缓缓摇头，紧紧地盯着她，突然伸出舌尖来舔了舔她的掌心。莫莉如遭电击，愣了足足有好几秒，这才低呼一声撤开了手，仰身往后避去。他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来扶住她的后背，把她压向怀里，抱住她，“别动。”
　　莫莉吓得顿时不敢再动，僵直着身体伏在他的怀里，欲哭无泪地解释道：“希瑞尔，我刚才真的没别的意思，我只是？？”
　　她只是太感动以至于冲动，所以才会想紧紧地拥抱他，她发誓自己绝无半点别的念头。
　　“我知道。”他缓缓地低下头来，在她颈侧深深地嗅了下，低声道：“你有没有动情，我闻得出来。”
　　莫莉又是一僵，竟不知能说些什么好了。
　　他稍稍直起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又解释道：“改造人的嗅觉都很灵敏，可以嗅得出雌性是否已经动情。”
　　他离得她太近，温热的气息直扑她的口鼻，莫莉像是又被蛊惑了，不受控制地面红耳赤，口干舌燥。完了！她脑子里忍不住冒出这两个字来，他刚说过他可以闻得出来的，这下可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她用理智强行压抑心底的蠢蠢欲动，眼看着理智就要向欲、望缴械投降的时候，希瑞尔却突然放下了她，他吻了下她的额头，往后退了几步，吩咐道：“现在上楼去休息，有事情我会叫你。”
　　她大脑烧得早就当机了，立在那里傻愣愣地看着他，没动地方。
　　他只得又后退了两步，浅浅地勾起唇角，盯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你要是再不走，可就走不了了。”
　　莫莉一下子涨红了脸，像是受惊的兔子一般，慌慌张张地往楼上跑了去，逃进了房间。
　　感情这事真是奇妙又神奇，处在这样危险的环境中，对着刚刚认识几天，连了解都谈不上的希瑞尔，莫莉却突然有了恋爱的感觉，心慌慌的，可又甜丝丝的，有时会莫名其妙的纠结，有时又会忍不住一个人傻笑。
　　她明明熬了夜，可此刻却不觉得困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只得用枕头紧紧地压住了自己的脑袋，命令自己道：“莫莉，你真的是疯了，再不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了。睡觉！马上睡觉！”
　　可是，又哪里睡得着呢？
　　快到中午的时候，床头的小扩音器突然叮咚响了两声，紧接着，希瑞尔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莉莉丝，你要吃午饭吗？”
　　莫莉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叫自己，赶紧应道：“要，要吃。”
　　“那穿好衣服下楼来。”他的声音低沉轻缓，隐约透出几分懒散，莫莉突然想他现在应该正坐在沙发里，嘴角上微微勾着几分笑意。
　　像是只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莫莉自动忘记了早上的事情，她冲进浴室胡乱洗了洗脸，对着镜子把苍白的面颊轻轻拍红，又将唇瓣咬出血色，这才急匆匆地走出房门。等到了楼梯口，她却又收住了步子，深吸了口气，一步步地慢慢走下楼来。
　　希瑞尔果然正坐在沙发里，听见她的动静抬头看过来，问道：“我们出去吃饭，怎么样？”
　　莫莉先是惊喜后又犹豫，最后迟疑着问道：“不会不安全吗？”
　　希瑞尔挑眉，道：“莉莉丝，你应该对阿德旺斯的治安有信心，而且，就算你对阿德旺斯没有信心，你也该对我有信心。”
　　她忍不住笑了笑，率先往门口走过去，又回身问道：“我们去哪里？”
　　“先去找个不错的餐厅吃饭，然后陪着你逛街，买首饰，买衣服。”他说着，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上去，极为绅士地替她打开房门，却又在她从他身边走过时，凑到她耳边低声戏谑道：“按照剧本，你昨夜里取悦了我，所以，我今天的心情很好，带你去贵妇们经常光顾的奢侈品店买衣服。”
　　莫莉脸一下子红了个透，不过却没像早上那样逃走，而是停下步子侧过头看他，颇有些无奈说道：“希瑞尔，你这是调戏。”
　　“是么？”他轻轻扬眉，似笑非笑地问道：“不应该叫挑、逗吗？”
　　莫莉红着脸瞪他，咬着唇瓣不说话。
　　他的眸色却渐渐深邃，低声喃喃道：“莫莉，别这样？？”话音消失在唇间，他就站在那里，一手扶着房门，一手垂在身侧，低下头吻住了她。
　　门廊外阳光浓烈而炙热，廊下却有着微凉的风，莫莉闭上了眼，仰起头迎接他轻柔的亲吻，鼓起勇气低声建议道：“其实，我们也可以不用出去吃午饭。”
　　他停下来，微微抬起头看她。
　　莫莉羞涩地弯了弯唇角，又道：“其实也没必要完全按照剧本走，不是吗？”
　　她脸上带着微笑，心脏却紧张得砰砰直跳。可就在这时，门内的门铃却突然响了起来，两人不觉都是一惊，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内。
　　“怎么回事？”莫莉问道。
　　“院门外有人。”希瑞尔低声答道，拉着她退回屋内。
　　门铃还是老旧的可视门铃，显示屏上正实时显示着院门口的情景，一个中年男人站在合金门外，态度客气地说道：“希瑞尔先生，我是格森夫人派来的，她命我送这封信给您。”
　　中年男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硬皮信封来，在摄像头前晃了一下，塞进了门缝里，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格森夫人竟然会派人送信过来！
　　莫莉有些惊讶，又见希瑞尔指挥家政机器人去门口取请柬，这才意识到这房子里的设施落后得简直不可思议，忍不住感叹道：“改造人的船舰和武器那样先进，为什么日常生活设施却这样落后？”
　　都什么时代了，竟然还要派人来送信！
　　“因为改造人喜欢。”希瑞尔斜靠在门上，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改造人是很矛盾的群体，他们掌握着先进科技，却又不愿舍弃旧有的生活方式，就比如他们明明能造出高速悬浮车、仿真机器人，可贵族们喜欢乘坐马车，使唤仆人和奴隶。”
　　莫莉微微皱眉，“的确很矛盾。”
　　“他们还有更矛盾的地方，改造人这一物种明明本身就是基因技术的产物，可他们却疯狂地迷恋天然，天然的宝石，天然的动植物，还有天然的人类。”希瑞尔自嘲地扯了扯唇角，又道：“联盟人歧视改造人，改造人也瞧不上联盟人，其实他们都是基因干预的产物，又有什么不同呢？”
　　说话间，机器人已经取了信回转，希瑞尔拿过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巴掌大的紫金色请柬来，扫了一眼后，轻笑道：“格森夫人请我们去参加酒会。”
　　在阿德旺斯，贵族阶层的各式酒会一向频繁，这当中又以格森夫人举办的“家庭招待会”最负盛名，邀请的几乎都是帝国的顶尖人物，皇室成员也偶尔会来。因此，能去一次格森夫人的酒会，这在帝都可是极有面子的事。
　　这倒是挺像联盟成立纪念日的晚宴，只是规模没那么大。莫莉想起那次在晚宴上的遭遇就心有余悸，抿了抿唇，抬头问希瑞尔道：“会遇到危险吗？”
　　晚宴的时间就定在明天晚上，可见是早就安排好的，只是临时又添上了希瑞尔，所以他们不会引人瞩目。希瑞尔道：“这次去只是先探查一下情况，而且，没听到许辰宇回来的消息，应该不会遇到，不会有什么危险。”
　　两人还都站在门口，他瞥她一眼，慢悠悠地问道：“是出去吃饭，还是，继续刚才的事情？”
　　勇气这东西也就是一口气的事，过去了，也就没了。莫莉现在可没了刚才的胆量，听他这话顿时就涨红了脸，慌慌张张地转身往外走，“吃饭，我们快去吃饭吧，我都饿透了！”
　　希瑞尔笑笑，没说什么，在后边不紧不慢地跟了过去。
　　午饭是在阿德旺斯一家出了名昂贵的餐厅吃的，两个人一顿饭花费了将近二百曼尼，而希瑞尔从奴隶市场买回莫莉也才不过用了五十曼尼。莫莉不禁咋舌，偷偷说道：“这一顿饭能买下四个我了。”
　　希瑞尔听得失笑，看了看她，轻声道：“是他们低估了你的价值。”
　　莫莉轻轻耸肩，不置可否，过得片刻又凑过来低声问他道：“你说如果我们花的钱很多，莱恩长官会不会感到肉痛？联盟对军队费用的审计那么严，他的经费也不会很富裕吧？”
　　他抬眼看她，问道：“你想做什么？”
　　莫莉咧开嘴向他笑笑，“自然是想多花他点钱，不然太便宜他了。”
　　希瑞尔轻笑点头，道：“好啊，我帮你。”
　　他们按照原定计划去逛街购物，直到天色黑透，吃过晚饭后又逛了好半天，这才满载而归。莫莉一直兴致勃勃，像是丝毫不觉疲惫，穿着又尖又细的高跟鞋依旧能够走得健步如飞，叫希瑞尔都忍不住感叹道：“你要是一直能保持这样的体力，又何愁基地的体能训练。”
　　莫莉倚靠在座椅上，长长地舒了口气，叹道：“我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过，从来没有过，不管是在研究中心还是在基地。”
　　希瑞尔听得一怔，转过头看她。
　　莫莉面上露出微笑，直直地望着悬浮车外繁华的大街，轻声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真的只是希瑞尔，而我也只是被俘的莉莉丝，那该多好。”
　　希瑞尔唇角往下沉了沉，回过头去驾驶悬浮车，过得一会儿，才忽地说道：“真正的希瑞尔在联邦秘密监狱服刑。”
　　所以他不是真正的希瑞尔，而她，也不是被俘的莉莉丝。眼下的一切，不过是他们精心营造出来的幻景。莫莉压下了心中的伤感，有些僵硬地向他笑了笑，胡乱应付道：“哦，是吗？那真是太不幸了。”
　　一种莫名的低落情绪突然笼罩在两人之间，叫他们不约而同的沉默下来，直到回到住处，两人都没再说什么话。莫莉上楼去休息，希瑞尔忽地叫住了她。他默默看着她，就在她以为他会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却只是说道：“好好休息。”
　　“你也是。”莫莉说道，回过身噔噔噔地跑上了楼。
　　第二****下楼时，希瑞尔依旧是在客厅观看阿德旺斯的视频节目，战争进展不大，双方仍在僵持，有战争评论家提出联盟的大规模败退有可能是一种阴谋，前线指挥官伊利亚殿下已经放缓了进攻节奏，这代表着他似是觉察到了什么。
　　同时，还有人指出要警惕联盟的天狼特种作战队，其主力在天狼战队基地被袭后就失去了踪迹，那可是一头恶狼，必须要时刻提防。当然，也有嘉宾持有不同观点，认为天狼战队基地被毁，战队无法得到能源补给，很有可能已经被宇宙黑洞吞噬，消失在宇宙之中。
　　希瑞尔瞧着心情不错，唇角一直微微勾起，瞧见莫莉过来也只向她略略点头示意，轻声道：“坐。”
　　莫莉关心战队的情况，所以就在一旁坐下了，听得格外认真。
　　节目里两派人物吵得很热闹，主持人都插不上嘴，眼看着场面就要失控，节目制作方不得不强行掐断了直播，插入了最新的情趣用品广告。
　　莫莉本正看得津津有味，不想画面突然一转就变了风格，不免接受不能，微张着唇瓣，傻愣愣地又看了好几秒，这才看明白了，忙红着脸避开了视线，又见希瑞尔瞥她，反而故作镇定地与他闲聊道：“改造人还蛮有想象力的，哈？”
　　希瑞尔看了几眼屏幕，表情有些怪异，“你喜欢这种？”
　　“还好，还好。”莫莉根本不敢看那画面，胡乱应了两声，待瞧着希瑞尔神色不对，这才疑惑地去看那虚拟屏幕。全仿真的立体影像，真实得仿佛真人就在眼前，男主角被特制的钢索捆得结实，遍体血淋淋的，正在女主角的“摧残”下尽情地呻、吟。
　　她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傻在那里，一时都没了反应。幸好视频节目很快变回了战况评论，莫莉回神，蹭的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去厨房里看一看！”
　　她胡乱找了个借口逃走了，客厅里只剩下希瑞尔。节目开始播放战场集锦，本是很严肃的画面，可他看着看着，唇角却不由自主地往上翘，最后忍不住以拳遮口，一个人闷笑起来。
　　直到午餐时候，希瑞尔看到莫莉还有些忍俊不禁，她也多少瞧出了几分，懊恼之余又觉尴尬，连看都不敢看他，只闷头吃饭。他倒也没再拿上午的事情取笑，吃过饭后见她又想逃走，这才出声叫住她，提醒道：“莉莉丝，我约了造型师下午过来给你做造型。”
　　格森夫人的酒会就在今天晚上，她需要跟着他一同去，当然需要化妆打扮。莫莉收整了一下心情，问他道：“还需要我做什么别的准备吗？”
　　希瑞尔摇头，答道：“你只需要做好莉莉丝。”
　　做好莉莉丝这个要求看似简单，实则很难。莉莉丝不是新训部学员，莫莉与她接触很少，不过却是久闻莉莉丝的大名，并在林挚房间里亲眼见识过她的放荡。莫莉一想到这个，就忍不住想要挠头，苦着脸应道：“好吧，我尽量。”
　　因为酒会是在晚餐后，时间上很富裕，傍晚时候造型师才上门来，根据莫莉自身的特点将她打扮好，并向希瑞尔感叹道：“虽然联盟的基因选择是十分可笑的行为，可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的五官就是比我们更精致一些。”
　　希瑞尔没兴趣与他闲谈，挥挥手打发走了他，然后站在那里，默默打量了莫莉一会儿，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我们走吧。”
　　他们这回又换了一辆悬浮车，比昨天出门时开的那辆还要奢华，不紧不忙地往阿德旺斯的城市中心去。随着车子往里深入，建筑物却渐渐稀疏起来，高度也越来越低。莫莉看得奇怪，正暗自诧异，就听的希瑞尔淡淡解释道：“皇宫周围不允许有过高的建筑，加之这一块区域住的都是贵族，他们追求返璞归真，所以也排斥高层建筑。”
　　车子越过一道标志线后就降落下来，贴着地面继续往内开，道路两旁开始看见一座座古朴的庄园式建筑，叫人忽生一种已经离开城市的错觉。在寸土寸金的阿德旺丝，还是在市中心，贵族们竟拥有着这样的住宅，可见他们的势力与财力是如何雄厚了。
　　悬浮车又往前开了一段，这才到了格森爵士的住所，希瑞尔没有急于下车，他从衣兜内掏出一只刻有希瑞尔姓氏的金色手环，倾过身给莫莉扣在腕上，低声解释道：“不是所有的改造人都能靠嗅觉分辨出人种，不过，为了保守起见，还是带着这个比较好，只是做个样子，里面的控制器已经被我去掉了。”
　　肩膀上有激光打印的名字，手环上刻有主人的姓氏，这是奴隶的象征，帝都的奴隶几乎全部如此，区别只是手环的材质不同而已。
　　莫莉并不在意这些，只是紧张接下来的酒会，她下车后先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面容坚毅地说道：“我准备好了，出发吧。”
　　希瑞尔刚刚又喝过了酒，神态有些轻挑，伸臂虚虚揽住了莫莉的腰肢，拥着她往外走，口中却是轻笑道：“莉莉丝现在应该是风情万种，而不是一脸坚毅，好像要去上战场。”
　　许是因为太过紧张，以至于莫莉都屏蔽掉了身边男人散发出的强大诱惑，她闻言急忙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走的两步却忽又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赶紧低声问希瑞尔道：“我是一直跟着你，还是独自去勾搭几个酒会上的男人？”
　　希瑞尔的笑容一僵，垂下眼看了看莫莉，她一脸严肃，眼中还藏着几分紧张，丝毫不像是在与他开玩笑，而是在正经征询他的意见。他顿觉无奈，扯了扯嘴角，答道：“不用了。”
　　莫莉松了口气，脸上重新挤出妩媚的笑容，卖力地摇摆着腰肢，随着希瑞尔往前走去。可才又走了没多远，她又发现了新的问题，“希瑞尔，你手臂搂得太紧啦，我都快扭不动啦。”
　　希瑞尔黑着脸答道：“那就不要扭了。”


第28章 
　　不扭的是莫莉，莉莉丝走路她还是见过的，绝对的摇曳生姿。莫莉现在不好和他争辩这事，只好稍稍收敛了些。两人很快就走近了门廊，有个矮个子男仆上前来迎接，莫莉一眼扫到，心中顿是一惊，忙低下了头。
　　与她的反应相比，希瑞尔的表现镇定了许多。其实他更早地发现了这男仆就是在奴隶市场想要买走莫莉的那个瘦小男人，却依旧面不改色地拥着莫莉继续前行，在莫莉低头的时候，还用手轻轻地拍了下她的臀部，似是安抚，又似提醒。
　　莫莉忙挺胸抬头，脸上带上妩媚的微笑，大胆地迎着那男仆的目光看了过去。
　　那男仆像是并没有认出她来，目光只在她的手腕处略顿了顿，然后就若无其事地移开了。不过，等看清希瑞尔的面容，他却微微怔了下，又迅速地转头去看莫莉。
　　莫莉心脏猛然一缩，就听希瑞尔冷傲地开口说道：“请不要再打我奴隶的主意，我是不会将她转卖给你的。”
　　这话一出，莫莉整个人都不好了。妈蛋！瞧他刚才那么镇定，她还以为他有多么好的对策，原来就是这样坦然承认吗？那男仆显然也很意外，愣了一愣后，赶紧把视线从莫莉身上收回来，向希瑞尔说道：“哦，先生，您误会了。”
　　“希望只是个误会。”希瑞尔收紧手臂，将莫莉搂在身侧，又淡淡说道：“你可以去打听一下，那些敢和希瑞尔抢女人的家伙现在都在哪里。”
　　他的声音不大，气场却是有些骇人。许是因为体内都或多或少地混入了动物的基因，改造人的世界其实是个等级极为森严的社会，虽然近年来也有组织在大力提倡平等自由，不过，在绝对的力量前面，弱小者依旧毫无尊严可言。
　　那男仆忙低下头去，恭敬地说道：“尊敬的希瑞尔先生，请您原谅我之前的无礼。”
　　希瑞尔缓缓点头，后面又有其他客人过来，就在莫莉以为他会就此罢休的时候，他却又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伸手抬起莫莉的下巴，一本正经地问那男仆道：“你觉得她现在是不是比之前好看了许多？”
　　男仆一怔，有点不知该如何回答。莫莉那里已经是冷下脸来，淡淡说道：“希瑞尔先生，请您给我些尊重，哪怕只是一点点。”
　　希瑞尔轻声嗤笑，半真半假地感叹道：“联盟人就是这样的骄傲，好吧，甜心，我向你道歉，谁叫我迷恋你呢。”他侧头向着身边围观的客人轻轻颌首示意，拥着莫莉从那男仆身边走过。
　　莫莉还是有些担心，等进了门厅，忍不住低声问道：“他会不会怀疑我的身份？”
　　“一个因主人的喜好而整容的奴隶？”希瑞尔轻轻挑眉，低头瞥了眼她，道：“怀疑应该不会，不过，可能会因为我的霸道而对你产生同情。”
　　莫莉迟疑了一下，回头向那男仆望去，那人也在看她，目光对上她的，其中有些愣愕，也有些胆怯，更多的却是关切。她心中一动，缓缓地眨了下眼睛，翘起唇角向他笑了一笑。
　　“好了，你不用白费力气了。”希瑞尔不冷不热地说道，“那只猴子就是再同情你，也不敢对我做什么的。”
　　酒会的女主人格森夫人穿过人群迎过来，等看到希瑞尔身边的莫莉，脸上的热情就微微有些僵硬。阿德旺斯的贵族家里几乎都有奴隶，也有不少人会把奴隶当做性、伴，可是像希瑞尔这样把奴隶当做女伴带出来应酬的，却是少之又少了。
　　这种行为，说他放荡不羁那都是好听的。
　　希瑞尔对周遭的异样目光视而不见，先对格森夫人的邀请表示了感谢，然后又客气地说道：“听阿伯特说您是鉴赏天然蓝宝石的专家，是吗？我那里正好存着一些，不知是否可以请您帮忙给看一下。您知道的，我是个粗人，一向看不出这些东西有什么区别。”
　　格森夫人是天然蓝宝石的疯狂迷恋者，听到希瑞尔这话顿时忘记了莫莉的身份，微笑着答道：“当然可以，这是我的荣幸。希瑞尔先生，请跟我过来，我介绍格森给您认识，他也对您的探险经历十分感兴趣呢。”
　　很显然，通过阿伯特这个中间人的帮忙，双方对彼此的目的已经心知肚明。格森夫人带着希瑞尔往楼上的小会客厅走，边走边笑着解释道：“格森总是喜欢说科学院里那些无趣的事情，我实在没办法，只好把他和他的那些朋友赶到楼上来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小会客厅门口，里面的人并不少，或坐或站地聚在一位中年男人周围，正在听他说着什么。格森夫人回过头向希瑞尔笑道：“你看，果然不出我所料，他们又在谈论战争和武器。”
　　她的声音惊动了里面的人，众人皆都往门口看过来，就连坐在格森爵士对面的青年男子也回了头。格森夫人一眼看到他，立刻抛下了希瑞尔，快步走过去，又惊又喜地叫道：“天哪，以利亚殿下！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莫莉走在最后，此刻还没看到里面的情形，不过只听到这个名字，她的身体就瞬间绷紧了。这果然是怕什么偏来什么了！不是说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吗？那个男仆也就算了，可以利亚又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他还在前线吗？为什么他会在阿德旺斯，还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格森夫人的家庭招待会上？
　　莫莉真想掐着希瑞尔的脖子质问，问一问他们的情报工作到底是怎么做的！不过眼下这情形显然不给她这个机会，所以她只能暗中掐了希瑞尔的臂弯一把，然后抬着头镇定从容地追随着格森夫人的身影看了过去。
　　从沙发上起身的是个高挑瘦削的青年男子，一头浅金色短发，眉目俊朗深邃，唇角上带着惯常的笑意，正是莫莉十分熟悉的那个“许辰宇”。他微笑着和格森夫人寒暄，视线随意地扫过希瑞尔，直到落到莫莉身上时，神色才微微怔了一下。
　　莫莉早就全神戒备，赶紧瞪大眼睛，努力地表达着“不可思议”或者是“不敢置信”的内心活动。众人很快就觉察到他们两人的异样，就连格森夫人也回过头来，疑惑地看了莫莉一眼，又去看以利亚。
　　以利亚笑了笑，与莫莉打招呼道：“你好，莉莉丝。”
　　于是，众人的疑惑立刻就变成了惊讶。虽然大家都还不认识格森夫人带过来的这一对男女，不过，女人手腕上那明晃晃的金色手环已经标示了她的身份，她是一名奴隶。以利亚殿下竟然会认识这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奴隶？
　　莫莉很想骂人，她一直觉得许辰宇见到基地里的人多少会有一些内疚的，毕竟是他欺骗并出卖了大家，害得无数人殒命，可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他一点也没把那些事情放在心上，在看到因为他而被贩卖成奴隶的莉莉丝，依旧能够笑得这样风轻云淡。
　　莫莉不知道如果是真正的莉莉丝站在这里会怎么做，她只盯着这位以利亚殿下，然后轻轻地吐出两个字来，“卑鄙。”
　　房间内顿时一静，在众人有所反应之前，希瑞尔一把将莫莉拨到了自己身后，然后向以利亚致歉：“对不起，殿下，这个女奴我还没有调、教好，请您原谅她的无礼。”他说着，又向格森夫妇告辞，拉着莫莉匆匆离开。
　　以利亚没什么表示，所以也没有人出面阻拦，他们一路顺畅地出了门，待坐进悬浮车内，莫莉才缓缓松了口气，轻声问希瑞尔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做错了？”
　　希瑞尔没有回答。
　　莫莉无声地笑了笑，慢慢说道：“可是我觉得自己没做错。没错，莉莉丝很风流，很放荡，可她也很爱那个基地，更爱那些活着或者死去的战友。我想如果是她，也许还会冲上去抽他一个耳光。只可惜我体能实在太差，如果真抽了，没准会露出马脚来。”
　　“你的反应很好。”希瑞尔说道，他看了眼莫莉，“你看，我们现在不是已经安全出来了吗？而且还为日后的接触创造了借口。”
　　就拿他们今天的失礼表现来看，日后自然是可以打着道歉的旗号再次登门的。莫莉点头表示认同，“是呀，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还真没信心能在他面前完美地扮演莉莉丝，与其留在这里提心吊胆，不如先设法离开。他不是前线指挥官吗？总不能一直留在帝都，是吧？”
　　希瑞尔沉默了片刻，突然没头没脑地问她道：“你很了解他？”
　　“算不上吧。”莫莉皱了皱眉头，“不过，我觉得他不会因为莉莉丝骂他一句‘卑鄙’就会为难她，起码在人前不会的。他那个人，呃，怎么说呢，你可以说他很有涵养，也可以说他很虚伪。”
　　希瑞尔哑然失笑，莫莉诧异地看他，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他轻笑着摇头，瞧她一直盯着自己，这才又解释道：“莫莉，我发现你其实也不算很笨。”
　　莫莉忍下了想向他翻个白眼的念头，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谢谢您的夸奖。”
　　希瑞尔笑笑，过了一会儿，又问道：“你猜以利亚接下来会做什么？”
　　莫莉想了想，猜测道：“会想把莉莉丝买回去，给她自由？毕竟是认识的人，而且，莉莉丝不是还曾经迷恋过他吗？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会这么做的。”
　　莫莉只是随口一说，不想还真叫她猜到了，就在第二日上午，希瑞尔刚刚把给格森夫妇的道歉信寄出去，以利亚殿下的侍卫官就亲自上门了，目的就是想要从希瑞尔手中买走莉莉丝。
　　“很抱歉，我不能答应。”希瑞尔坐在沙发上，傲慢的态度并未因对方是皇子殿下的侍卫官而有所改变，“莉莉丝是我在帝都的奴隶市场上通过合法的手续购买的，即便是皇帝陛下，也不能强迫我让出她的所有权。”
　　侍卫官不卑不亢地说道：“我想您可能是误会了，以利亚殿下只是想从您这里买走莉莉丝小姐，价钱可以由您来开。”
　　“是吗？”希瑞尔淡淡一笑，“可惜我从不缺钱。”
　　这样的对话显然没法继续下去，侍卫官只得笑了笑，站起身来向希瑞尔告辞。莫莉站在楼梯台阶上，垂着眼看他，突然问道：“请问，许辰宇是想把我买回去做奴隶吗？”
　　侍卫官解释道：“殿下只是想还给您自由。”
　　“还给我自由？”莫莉轻笑了一声，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嘲讽，“什么样的自由？在阿德旺斯生活的自由？还是在联盟的自由？”
　　她的问题咄咄逼人，侍卫官脸上的笑容慢慢散去：“莉莉丝小姐，请您不要拒绝殿下的善意？？”
　　“可我不需要他的伪善！”莫莉冷声打断了他的话，她挺直了脊梁，缓缓地说道：“是他的背叛与出卖，才叫我和无数的同伴失去了自由，他现在却来说想要给我自由。请回去转告他，我不需要！”
　　侍卫官没再说什么，又向着莫莉轻轻欠下身，然后便就离开了。
　　莫莉一直站在楼梯上，过了好一会儿，直到确认那个侍卫官真正走了，这才抓着扶手低下身来，探头去看沙发上的希瑞尔，压低着声音问他道：“怎么样？怎么样？我的表现很不错吧？是不是既骄傲又冷漠？”
　　这些时日以来，她在他面前越来越显露出活泼的一面，他忍不住翘了唇角，轻轻点头，赞道：“真是不错。当然，如果能用莫莉的身份说，效果可能会更好。”
　　这句话叫莫莉感到沮丧，她耸了下肩膀，在他对面坐下，说道：“希瑞尔，我们来讨论一下，到底怎样才能救出雷奥上校，再顺利地逃离阿德旺斯。”
　　希瑞尔敛起了唇边的笑意，定定地看向她，点头道：“好。”
　　莫莉抿了抿唇角，整理了一下自己思路，“我认为以我们现在的情形，要想救出雷奥很难。”她抬眼看他，解释道：“我不是否定你的能力。”
　　他神色平静，身体倚向沙发的靠背，一只手搭在扶手上，食指指尖缓慢地敲击着皮面，淡淡说道：“继续。”
　　“莱恩给你的命令是我必须时刻处在你的绝对控制下，这就意味着你就算是去营救雷奥，也要将我带在身边，不是吗？”她弯了弯唇角，露出一抹自嘲，“如果换做其他的战队队员，她就算不能给你帮助，起码不会成为你的累赘，而我，我做不到。”
　　希瑞尔不说话，于是她就接着说下去，“我都能想到的事情，莱恩会想不到吗？可他为什么还会给你下这样的命令？”
　　希瑞尔看着她，缓缓地勾起唇角，笑着问她道：“莫莉，这个事情你想了多久？”
　　她愣了下，轻声说道：“我知道和你们相比，我的确很笨。有些问题，我可能需要想很久才能想明白，甚至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不过，这并不代表我不会去想。”
　　“你并不笨。”他打断了她的话，停了停，又正色道：“我为我之前曾说过的话向你表示道歉，大多时候，我只是在与你开玩笑。”
　　他说得这样正式，倒叫莫莉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忙笑了笑，“没关系的，我知道你没恶意，所以从来都没往心上去。”
　　希瑞尔噎了一下，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她，道：“好吧，我收回我刚才的话。”
　　莫莉没说话，只咧嘴向他笑了笑。
　　希瑞尔无奈地笑笑，问道：“莫莉，你很信任我，是吗？”
　　莫莉点了点头，“是的，希瑞尔，我很信任你。”
　　希瑞尔换了一个坐姿，双肘撑在膝头，身体微微前倾，专注地看向她，缓缓说道：“那好，我就把我所知道的事情告诉你。首先，在基地遇袭后的第三天，军情处就已经确定你并没有被雷奥人道消减，这要感谢米亚和肖泽恩，他们很幸运地找到了天狼战队的主力战舰群，并带回了你的消息。”
　　“米亚他们没事？”莫莉惊喜地低呼，“那真是太好了！”
　　希瑞尔面上露出些许无奈，“莫莉，这不是重点。”
　　因为高兴，莫莉眼睛亮晶晶的，她赶紧又坐下了，歉意地笑笑，道：“对不起，你继续说吧。”
　　“你应该还记得，我是在奴隶市场买回的你，这说明什么？你有没有想过？”希瑞尔问她道。
　　莫莉的大脑飞快地转着，答道：“说明你比我更早地到了阿德旺斯。”
　　“不错，还说明军情处提前就已经知道作为战俘，你们会被送往哪里，或者换一种说法，他们已经掌握了改造人运送战俘的航线。而在我得到派遣令之前，司令部所做的准备并不是人员营救，而是使用星际导弹摧毁战俘舰。”
　　莫莉听得不寒而栗，这才该是司令部会做的事情，就像雷奥曾做过的选择一样，他们不允许她成为改造人的战俘，一旦她的存在会威胁联盟的安全，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消除掉她，而不是试图营救她。
　　希瑞尔的声音冷静如初，“转机出现得毫无预兆，莱恩突然改变主意，允许我来救你。”他看她一眼，不露痕迹地纠正道：“他叫我来阿德旺斯救你。”
　　莫莉的内心有些乱，所以并没有听出他那两句话的细微差别，她又习惯性地去咬唇瓣，然后问他道：“莱恩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
　　希瑞尔勾了勾唇角，“坦白讲，我现在也不知道。”
　　莫莉想了想，又问他道：“你来，主要就是为了救我，是吗？”
　　“为了保护你，同时设法营救雷奥。要进入科学院的机密研究室需要格森爵士的虹膜信息，所以，我需要接近他，取得他的虹膜样本，然后再去机密研究室救人。这件事情只有我能做，因为科学院的门禁系统会进行基因识别，只有改造人才能进入。”
　　莫莉有些糊涂，问题好像又回到了原点，如果她一直跟在希瑞尔身边，将会成为他很大的负担，他几乎没有可能救出雷奥。
　　希瑞尔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如果我没有猜错，莱恩会有其他的方法叫你先离开阿德旺斯。”
　　“我？我一个人吗？”莫莉惊愕地问道。
　　“是的，你一个人。”他点头，神色很平静，“我会继续留在这里营救雷奥。”
　　“什么方法？”她忍不住又问，“会有人来接应我们，是吗？”
　　希瑞尔答道：“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收到莱恩的任何消息。”
　　“那我们怎么办？”莫莉追问道。
　　希瑞尔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说道：“做我们之前做的事情，继续接近格森爵士，我是声名狼藉的宇宙强盗希瑞尔，而你是我买回来的奴隶莉莉丝，我很迷恋你，为了你连帝国的皇子殿下都得罪了。”
　　莫莉被他半真半假的回答搞得很无语，回答道：“好吧，我的主人，我会尽量配合您的。”
　　希瑞尔挑眉，反问道：“难道不该是取悦我吗？”
　　莫莉终于忍不住向他翻了一个白眼，气氛好像一下子就轻松了下来，两人再这样相对而坐就有些叫人觉得不自在。莫莉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问希瑞尔道：“我饿了，得去餐厅找些东西吃，你要不要吃些？”
　　希瑞尔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笑。
　　莫莉回头看了他一眼，自顾自地说道：“好吧，我自己去吃。”
　　她借着这个借口，在餐厅里磨叽了很久，这才端着杯水出来，见他仍坐在客厅里看战况集锦，也就也凑到一边看，问他道：“你很喜欢军事节目吗？”
　　他瞥了她一眼，“你想看别的节目？”
　　不知怎么地，莫莉突然就想到了那大尺度的广告，差点被水呛到，连忙解释道：“没有，我只是随口问一下。”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她，没再说什么，回过头去继续观看节目。莫莉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应该起身上楼去，自己躲在房间里做什么都随便，可是，她却又有点舍不得，就想这样坐在希瑞尔身边，离他近一些，静静地陪着他。
　　中午的时候，格森夫人的回信就到了，她在信里很大度地接受了希瑞尔的道歉，并邀请他下午去家中喝茶。“这一回以利亚不会在了吧？”莫莉有些担心，皱了皱眉头，又道：“还有那个男仆，他总叫我感到很心虚。”
　　希瑞尔正在穿外套，闻言动作顿了顿，像是在认真思考着什么，说道：“如果现在杀掉他，反而可能会引起别人的注意，给我们带来更多的麻烦。”
　　莫莉虽然觉得那个男仆可能会是隐藏的危险，可并没有想要杀掉他，闻言忙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她一点也不想和他讨论这个问题，于是就岔开话题道：“格森爵士会在家吗？我们怎么才能取得他的虹膜样本？”
　　“这个有些麻烦，不过也不算太难。”希瑞尔一边给她介绍，一边带着她往外面走，两人乘上磁悬浮车，再次去拜访格森夫人。
　　车子穿过大街时，街心广场聚集了许多人和车，巨大的全息屏幕上正播放着最近的战况播报，帝国的一个战略要塞被袭，损失极为惨重，而偷袭者正是消失已久的联盟天狼战队。


第29章 
　　希瑞尔将车子悬停在街边，望着街心的全息屏幕出神，莫莉也跟着他默默看了片刻，忍不住低声感叹道：“这才是真正的天狼战队。”
　　希瑞尔冷声说道：“这样的胜利毫无意义。”
　　莫莉颇有些惊讶地看向他，可他并没有解释的意思。悬浮车继续前行，沿着昨日他们曾走过的路，驶向格森夫人家。这一次，格森夫人站在门口迎接着他们，又解释道：“真是对不起，希瑞尔先生，格森刚刚被皇帝陛下召去了，他叫我代他向您表示歉意。”
　　希瑞尔看似随意地问格森夫人道：“是因为战争的事情？我刚在路上看到了那个新闻。”
　　格森夫人点头，神色有些沉重，“应该是的，战争的形势本来是一片大好的，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皇帝陛下一定会震怒，我想以利亚殿下免不了要受到责难。”她说着，忍不住气愤起来，恨恨骂道：“那些该死的联盟人！”
　　刚骂完，格森夫人就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唇瓣动了动，似是要向莫莉致歉，可最终却又紧紧闭上了嘴巴。她的教养虽然不允许她这样当面辱骂别人，但是，向一个来自联盟的奴隶道歉，她同样也做不到。
　　身为失去记忆的回归岛人，莫莉其实对联盟并没有太深的感情，并不觉得格森夫人这句话有多么的难以忍受，可是，作为从内到外、从身体到灵魂都属于联盟的莉莉丝来说，她该是有所反应的。
　　莫莉低垂下眼帘，用抿紧唇角来表达她内心的不满。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希瑞尔却仿若不觉，瞥了莫莉一眼，又看向格森夫人，道：“夫人，我猜事情并没有您想的那样糟糕，我虽然不是军人，可因为职业原因没少和军方打过交道，受到攻击的德分特要塞我可是去过的，它的战略意义的确很重要，不过那却是在联盟军攻入英仙座旋臂的前提下，而眼下的战场还远在猎户旋臂，德分特深入帝国腹地，就算是联盟军的精锐天狼战队也只是一击就走，连在德分特停留都不敢。这场袭击，在我看来是毫无意义的，帝国至多只是颜面受损，并不会遭受到实际损害。”
　　“哦，希瑞尔先生，你还不知道，天狼战队可不是一击就走，你都不知道那个贝寒有多么的狡猾！”格森夫人忍不住叫道。
　　“是吗？他还做什么了？”希瑞尔问，见格森夫人欲言又止，立刻就又换过了话题，笑道：“真是对不起，我不该和女士来讨论战争这么枯燥的问题，夫人，我想我们应该换一个话题，比如蓝宝石？？”
　　他把早就准备好的一块蓝宝石拿了出来，格森夫人的眼睛顿时就亮了，仔细地品鉴了一番后，赞道：“就是把它镶嵌到皇帝陛下的权杖上去，它都将会是最绚烂夺目的那枚。”
　　希瑞尔淡淡一笑，道：“可是我却觉得把它佩戴在您的身上，这才是它最好的选择。”
　　格森夫人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这，这怎么可能，这太贵重了。”
　　“夫人，请您一定要收下它，这是我为昨天的失礼行为向您表示的歉意。”希瑞尔态度极为坦诚，仿佛格森夫人若是不收下这块蓝宝石就是不接受他的道歉。
　　在这种情形下，格森夫人不得不“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份歉意，并亲自把它收了起来。这块完美的蓝宝石几乎是立即就起了作用，格森夫人的态度眼看着就热络了不少，捎带着对莫莉也客气了许多，开始以“莉莉丝小姐”来称呼她。
　　下午茶的气氛很好，格森夫人还诚恳地邀请希瑞尔留下来吃晚餐，道：“希瑞尔先生，格森出门时曾特意嘱咐过我，务必要留下您吃晚餐，他对您这些年的冒险经历十分感兴趣。”
　　希瑞尔只有得到格森爵士的虹膜信息才可能进入科学院，自然要设法接触格森爵士，于是只稍作推辞就应了下来。
　　直到傍晚，格森爵士才从外面回来，与他同来的还有帝国的第二皇子以利亚殿下，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再次见到他，莫莉镇定了许多，虽然依旧是沉着脸，却没再口出不逊，甚至还随着众人站起身来向着他微微屈膝，行了一个宫廷礼。
　　以利亚面上带着浅淡的微笑，向着她微微颌首，并没与她说话，而是和希瑞尔随意地聊了几句。希瑞尔应对得从容得体，态度谦恭却不卑微，颇得众人的好感。格森爵士忍不住用赞赏的口气说道：“希瑞尔先生，你真不像是一位冒险家，我简直无法想象你曾经打劫过联盟舰队的武装船舰。”
　　“谢谢您的夸赞，格森爵士。”希瑞尔闻言轻笑，道：“您不知道，为了使自己看起来不像一个恶名昭彰的大盗，我曾经下了多少苦功夫。”
　　他言辞幽默，把众人都逗乐了。
　　以利亚笑了笑，问他道：“不知希瑞尔先生有没有兴趣加入帝国的军队？”
　　他问得突然，众人均有些意外，希瑞尔沉吟了一下，这才答道：“殿下，如果有人在十年前这样问我，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是，可是现在，我已经散漫惯了，再加入军队，只会叫我的长官头疼。所以，我想我也许可以通过别的途径来为帝国服务。”
　　就在这时，管家从外面进来向格森夫人禀报说晚餐已经准备好了，格森夫人借机起身，笑道：“我想我们可以边吃边聊，大家说呢？”
　　没有人反对这个提议，众人暂时放下了刚才谈论的问题，一同前往餐厅用餐。
　　莫莉虽然是奴隶，可却是希瑞尔带来的女伴，位置被安排在了希瑞尔与格森爵士的中间，与以利亚殿下斜向而坐。她一直装着木头人，便是察觉到对面以利亚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到她的身上，依旧是没有抬头，只低着头专注地吃着餐盘里的食物，一样一样的，每一样都仔细地吃干净，不剩分毫。
　　“莉莉丝。”以利亚突然出声唤她，声音不大，却把一桌人的目光都聚到了她的身上。莫莉这才抬头，神色淡漠地看向他。他扫了一眼她面前的餐盘，抬眼看向她，微笑着问道：“基地被袭前的那个晚上，你有去参加假面舞会吗？”
　　莫莉被他问得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冷冷答道：“以利亚殿下，您该听说过的，新训营勤务部的莉莉丝是假面舞会的常客，几乎从不缺席。您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以利亚似是并不介意她的态度，道：“请别误会，我没有恶意，只是随口问一下。那天我也有去舞会上，只是没有看到你。”
　　他试探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莫莉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会引起他的怀疑，却知道自己现在绝对不能露出半点的心虚。她微微扬着下颌看以利亚，道：“那真是庆幸，殿下，要知道以我当时对您的迷恋，如果看到了您，一定会整个晚上都纠缠着您的。哦，忘了告诉您，为了勾引您，我还特意化妆成了莫莉的模样，就是那个经常和您在一起的丑丫头。”
　　以利亚弯唇一笑，纠正她道：“莫莉不是丑丫头，她很可爱。”
　　“是吗？那我只能说您的审美真是独特！”莫莉故意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的嗤笑，斜睨了以利亚一眼，唇角上露出一丝不怀好意，“您喜欢她，是吗？我的殿下，可她好像并不喜欢您，我没猜错吧？依我看，她宁肯选择和林挚上床，也不会找您的。林挚，您应该还记得吧？也是你们分队的，那可真是个棒小伙，不论床上还是床下。”
　　她说着，还故意向以利亚眨了下眼睛，“您懂的！”
　　以利亚唇边的笑容虽然还在，却已经有些僵硬，而格森夫妇早就惊得说不出话来，一片静默中，就听得“当啷”两声轻响，希瑞尔将手中的刀叉齐齐扔到了桌上，冷冷地哼笑了一声，自嘲道：“没什么比听到自己的女人讨论其他男人的床上技术这事更叫人郁闷了。”
　　他转头看向莫莉，不悦道：“莉莉丝，也许是我太宠你了，以至于叫你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莫莉这才面带不甘地低下头去，淡淡说道：“对不起，主人，是我的错。”
　　话题就此打住，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之前良好的气氛已经荡然无存，晚餐在尴尬中结束，希瑞尔寻了个借口带着莫莉离开。格森夫人送他们出门，一脸认真地说道：“希瑞尔先生，虽然我们相识不久，可是我已经把您当成了挚友。请原谅我的冒昧，我认为您值得更好的、更纯洁的爱情，我很乐意介绍阿德旺斯的好姑娘给您认识。”
　　莫莉一直努力保持着面无表情，听到这话却差点破功，希瑞尔瞥了她一眼，这才笑着和格森夫人说道：“我很感谢您的好心，如果需要，我会向您求助的。”
　　待悬浮车驶入街道，莫莉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一定是觉得我这个女奴糟蹋了你。”
　　希瑞尔不语，过得片刻，这才淡淡说道：“莫莉，你今天应对得很好。”
　　他几乎从没主动赞过她，这叫莫莉难免受宠若惊，反问道：“真的吗？你不知道，我当时实际上吓坏了，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起那个来，就怕他发现了什么，想着豁出去了，与其被他质问，还不如以攻为守。”
　　希瑞尔缓缓点头，忽地问道：“林挚的技术真的很好吗？”
　　这个弯拐得太急，差点把莫莉的思维给甩到轨道外。可再笨的女人也会有聪明的时候，尤其是在她在意的男人面前，莫莉只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笑眯眯地看向希瑞尔，问他道：“你这个问题是问莫莉还是莉莉丝？”
　　希瑞尔淡淡答道：“问你。”
　　莫莉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真抱歉，我没法回答你这个问题，我不知道。”
　　希瑞尔没什么反应，莫莉有些惊讶，忍不住探过头去打量他的面容。不想他却不肯，伸出手把她的头轻轻推开，赶在她开口之前说道：“我想我已经知道战队袭击德分特的目的了。”
　　这分明就是有意转移话题，莫莉明明察觉到了，可还是被他的话题吸引，忍不住问道：“什么目的？”
　　他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唇角，答道：“这要从德分特所处的位置说起。”
　　“德分特”这个名字莫莉还是今天第一次听到，银河系太大，当中能算得上战略要塞级别的地方实在太多，她又不像是肖泽恩，能把整个银河系都装在大脑里。她看一眼希瑞尔，坦然说道：“我只知道它是在英仙座旋臂，就这还是听你说的。”
　　“它离着阿德旺斯星球不远，算是帝都的门户，也正是因为如此，其战略意义极其重大。可这一切都是在主战场在英仙旋臂的前提下，也就是说，联盟军只有真正的打过来，德分特才重要。”
　　许是考虑到莫莉的接受能力，他的语速较慢，声音沉稳，不但确保莫莉能够理解，甚至给她留出了思考时间，她自然而然地接道：“我明白了，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德分特远离主战场，所以，它的战略意义根本无从体现。可战队为什么还要袭击德分特呢？”
　　他转头扫了她一眼，答道：“格森夫人已经告诉了我们答案。”
　　莫莉一头雾水，见他还这样卖关子，不禁有些无奈，“她也许告诉了你，可却没告诉我。”
　　他闻言勾唇浅笑，耐心启发她道：“她说了，那个狡猾的贝寒将军不是一击就走，可战队又绝不可能在德分特多做停留，那么，他们还会做些什么呢？”
　　莫莉凝眉苦思，半晌后猜测道：“难道贝寒将军在德分特留下了什么陷阱？”
　　希瑞尔轻轻摇头，“冒着那么大的风险跑到敌方家门口做陷阱，那太愚蠢了。”
　　“没有留下东西，难道会是抢走了什么吗？”莫莉脑中灵机一现，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德分特离得帝都这样近，又是军事基地，也许就藏着什么紧要的东西，比如改造人的秘密武器！”
　　她猜的虽然不对，可却也相差不远。
　　“是人。”希瑞尔说道，“正因为重要且离得帝都近，也较为安全，所以那里成为军中镀金的好地方，很多帝国权贵的子弟都会选择在那里服兵役。战队这一次袭击德分特的目的，极有可能就是那些人。”
　　同样都是权贵子弟，这些改造人与林挚比起来，可就差得远了。莫莉暗自感叹，很快就有了新的疑问，“你是说贝寒将军从德分特抢走了很多改造人，而且这些人还是帝国的权贵子弟？为什么？战队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不等希瑞尔回答，她自己就已经得到答案，惊道：“交换！联盟是想用这些人来交换基地的被俘人员，是吗？”
　　“莫莉，是不是为了这个目的，也许很快就能知道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没过几日，联盟政府就通过星际通讯向改造人帝国提出暂时停战，进行战俘交换的要求，要求用的德分特战俘换回被改造人俘虏的天狼基地队员。
　　帝国媒体第一时间报道了这条新闻，并公布了被俘的帝国军人名单，这当中甚至包括了一名皇室成员，那是皇帝陛下的侄子，也是前帝国第一继承人，已经过世的爱德华殿下的唯一的儿子。
　　新闻播出的时候，希瑞尔正在研究帝国科学院的地形图，猜测所有的可能藏有防御设备的地点。客厅里的全息模拟屏一直开着，莫莉虽然早已有心里准备，可等看到联盟要求换回的被俘人员名单时，还是被惊住了，“有雷奥，他们竟然想把雷奥也换回去！”
　　希瑞尔似乎并未被这条新闻所吸引，大部分的注意力仍在眼前那如同迷宫一般的三维地图上，闻言只是淡淡说道：“他们想换回的只有你。”
　　莫莉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正如之前他们曾讨论过的那个问题，如果她一直跟在希瑞尔身边，只能拖累他，所以希瑞尔猜测莱恩会有其他的方法叫莫莉先离开阿德旺斯。
　　前方的道路突然现光明，可不知怎地，莫莉却感觉不到丝毫喜悦，她定定看向希瑞尔，轻声问道：“所以，我们要分开，我独自返回联盟，而你会继续留在这里营救雷奥，是吗？”
　　他看着她，眸光沉稳而清凛，缓缓点头道：“如果顺利的话，应该是这样。”
　　也许是迫于民众的压力，也许是皇帝陛下想为已逝的兄长留下唯一的血脉，帝国迅速给出了回应，与联盟政府签订了临时停战协议，并同意进行战俘交换。
　　一切都在朝着莫莉他们预定的方向行进，政府工作人员很快找上门来，通知希瑞尔政府会用双倍的价格购回奴隶莉莉丝的所有权。为了与之前的言行一致，希瑞尔态度强硬地拒绝了这一要求，甚至，他还特意去向格森夫妇辞行，表示将要带着女奴莉莉丝离开阿德旺斯。
　　经过这些时日的交往，希瑞尔的慷慨已经完全征服了格森夫人，她把他当做了挚友，瞧他被个女奴迷昏头脑，自然是一心要挽救他，先是动之以情，再是晓之以理。在她苦口婆心的劝说下，希瑞尔的态度终于显露出松动，同时也表示了内心难言的苦闷。
　　为了安慰他，格森夫人拿出了收藏多年的佳酿，并特许因身体缘故而禁酒多年的格森爵士可以陪着希瑞尔喝上几杯。格森爵士本就极爱饮酒，这次好容易得到妻子允许，免不得要多喝几杯，再加上希瑞尔有意配合，两个人最后竟喝得酩酊大醉，挽着手爬上桌子高声唱起了帝国战歌。
　　格森夫人哭笑不得，指挥着仆人将两人从桌上搀扶下来，送他们去房间里休息，可不想他两个却紧挽着手不肯分开，无奈之下只得将他们送进了一间休息室。莫莉见格森夫人有意留在休息室里照顾两个醉汉，想了一想，主动上前与她说道：“夫人，请问我是否可以耽误您的时间，我想和您聊一聊。”
　　格森夫人略觉意外，诧异地问道：“你想和我说什么？”
　　莫莉没有立即回答，她看一眼醉得昏迷不醒的希瑞尔，又轻声道：“夫人，我们去门外说好吗？有些话我不想叫他听到。”
　　格森夫人迟疑了一下，跟着她走到门外。莫莉回身把房门轻轻掩上，站在那里低头不语，眼看着格森夫人都等得不耐烦了，这才慢慢说道：“夫人，我感激您刚才说的那些话，谢谢您能劝希瑞尔先生放弃我的所有权。”
　　格森夫人一直不喜欢莫莉，只是碍于希瑞尔的面子才不得不勉强维持着基本的礼貌，现听她这样说，当下就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冷声道：“莉莉丝小姐，我说那些话和你丝毫没有关系，我只是为了希瑞尔先生。”
　　为了给希瑞尔营造更多的时间，莫莉只想着尽可能地拖住格森夫人，她笑了笑，轻声慢语地说道：“我知道的，但是我依旧很感激，如果没有您的这些话，也许我就不能顺利地回到联盟去。”
　　这个真是个冷酷无情的女人！格森夫人心中替希瑞尔不值，更觉得他一腔深情错付，她忍不住气愤地质问莫莉道：“他这样对你，你竟然一点都不感动吗？你要知道，如果没有他，也许你会被一个粗暴的主人买走，早就被教训了很多次，一直过着凄惨的生活！”
　　“夫人，”莫莉打断她的话，淡淡说道：“我是联盟人，而他是改造人。”
　　格森夫人气结，面带不忿，正不知该如何回应时，身后的房门却无声地打开了，希瑞尔斜倚在门框上，微眯着眼睛看莫莉，冷声说道：“你放心，我会放你离开的。不过，莉莉丝，今天晚上你还是我的奴隶，现在，跟我回去。”


第30章 
　　他说完就拉着莫莉踉跄着往外走去，格森夫人生怕他出事，忙命人追过去照应。格森家的管家亲自开车将他们送回住处，把醉酒的希瑞尔一路扶进卧室，临走时又警告莫莉道：“小姐，您明天就可以重获自由了，我希望您今天晚上能够好好照顾希瑞尔先生，不要节外生枝。”
　　莫莉低垂着眼帘，从容答道：“先生，没有人能比我更希望今夜可以平安度过。”
　　管家告辞离去，莫莉面容平静地将他送到大门外，又在门廊下默默地站了片刻，这才转身回来，关紧房门之后，再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提起裙角就往里面跑去。她刚跑上楼梯，一眼就看到楼梯拐弯那里坐了一个人，正是本该醉倒在床上的希瑞尔。
　　她几步冲上去，看着他紧张地问道：“怎么样？搞到手了吗？”
　　他从袖口的暗兜里摸出一个指甲盖般大小的微型仪器来，答道：“所有的信息都已经在这里面。”
　　莫莉不由松了口气，转身在他身旁的台阶上坐下。“我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些了，剩下的，只能全靠你自己了。”她感叹，过不一会儿，自己却又忍不住失笑，道：“说得好像我帮了你多大忙一样，其实，如果只有你一个人的话，也许你现在都已经把雷奥那家伙救出来了，对吧？”
　　希瑞尔不答，侧身斜靠在墙壁上，借着昏黄的灯光默默打量莫莉，突然问道：“你并不想回联盟，是吗？”
　　“怎么可能！我要是不想回联盟，干嘛还一直跟着你？”莫莉掩饰地笑，卖力地咧开嘴角，露出完美的八颗牙齿给他看。
　　不知是因为他喝了太多的酒，还是她的笑容实在灿烂，他脑子一热，竟然不管不顾地说道：“如果你不愿意回去，我就送你离开。”
　　莫莉一下子愣住，怔怔地看着他。
　　他倾身过来盯着她，眼底似有两簇火焰在跳跃，“克洛博士既然可以把你从莫莉变成莉莉丝，就能把你从莉莉丝变成其他人。银河系这样大，总能找到一个地方让你安静的生活。只要你想，那我就设法送你离开。”
　　是他送她离开，而不是他带着她离开？？
　　“那你呢？”她问道。
　　希瑞尔别过了视线，重又往后依靠过去，过得片刻，才轻声说道：“莫莉，我还有我的责任，还有许多人在等着我回去？？对不起。”
　　莫莉翘起唇角，分明是想要笑的，可眼中却不受控制地湿热起来，“我很高兴，真的，你不用说对不起，希瑞尔，这已是我有生以来听到过的最好听的情话。你看，我都快要被你给哄哭了。”
　　他不觉怔住，缓缓抬起手来轻拭她眼角的泪珠，低声道：“哭起来总是这么丑。”
　　她又被他说得破涕为笑，咬着唇瓣瞄他两眼，忽地飞身向他扑了过去，环住他的脖颈，低头往他唇上吻了过去。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他张在体侧的双臂微微僵滞了下，很快就紧紧地拥住了她。
　　分不清到底是谁更热情一些，也不知道是谁掌控了主动。她不可避免的受他微醺的气息影响，又因即将到来的分离而有放纵之心，而他对她渴望已久，一朝得愿，难免放纵。
　　两人尚在楼梯上就纠缠起来，他将她压倒在地毯上，听她呼痛，忙又抬起身来，不想她却借机一把将他翻到了身下，摁着他，盯着他那深不见底的眸子，慢慢地、一点点的低下头来，探出舌尖轻舔他的唇。
　　他从不知道她有这样的热情，可以大胆成这个样子。
　　其实，只要他轻轻一推，就能将她翻倒下去，可他却没反抗，强自克制着、隐忍着自己，顺从地躺在那里，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紧绷着，僵硬而滚烫，如同被火烤过的岩石。
　　她的唇瓣缓缓下移，他的下颌，他滚动的喉结，最后在他的耳侧停留，用暗哑却又清晰地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要你送我走，不要你为我冒险。我要回去，去面对我该面对的一切。你要想法去找我，我会等着你。因为？？我爱你，希瑞尔。”
　　希瑞尔身体骤然一僵，半晌没有回应。好一会儿，他才用手掌握住莫莉的肩头，缓缓将她推起，说道：“莫莉，我不是希瑞尔，我是军情处特工，这次营救行动过后，你所认识的这个希瑞尔将会从世界上消失，所以，他永远不可能再去找你。”
　　他的声音冷静得近乎于漠然，仿佛在说一件与他、与她都无干系的事情。
　　莫莉一腔热情渐渐冷却，她还以暧昧的姿势跨坐在他的腰间，手撑着他结实的胸膛，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她控制着情绪，努力微笑，“没关系的，不管是希瑞尔还是东瑞尔，只要是你就好。又或者，你告诉我你是谁，我去找你，好不好？”
　　他抿唇不语，只是静静看她。这是他无声的回答。
　　“对不起，是我太贪心了。”莫莉低声说道，她垂下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能用平稳的声调问出下面的话，“还要继续吗？”
　　酒精的刺激，叫他的身体直到此刻仍是满涨着冲动，只要收紧手臂就能将她拥入怀中，可就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他现在却无法完成。
　　莫莉咧嘴向他笑笑，从他身上爬起来，垂着头回自己房间，刚关上房门，猛听得楼梯那边传来一声巨响，她愣了一下冲出去看，就见石制的楼梯竟然折成了两半。希瑞尔站在楼下，在尘土弥漫中抬脸看着她苦笑，“抱歉，可能是年久失修，明天我会找人过来修理。”
　　第二日，修理工还未上门，政府工作人员就先到了，同来的还有全副武装的帝国宪兵。莫莉拎着小行李箱从二楼卧房出来，身手利落地跳下折断的楼梯，头也不回地跟着宪兵走出房子。工作人员将一百曼尼币放到桌上，礼貌说道：“希瑞尔先生，谢谢您对政府工作的理解和支持。”
　　希瑞尔面色阴沉，将钱币丢回那名工作人员怀里“我想送送她。”
　　这真不是一个合理的要求，可鉴于之前他恶劣的态度，工作人员并不想与他起冲突，于是向他解释道：“先生，战俘交换的事将由军方负责的，我们的任务只是将她送到郊外的军用基地。”
　　“我知道，只是送她到那里。”希瑞尔冷声说道。
　　一架小型军用飞行器就悬停在院外，希瑞尔走进舱内时，莫莉已经在座位上坐好，看到他进来，面上不禁露出诧异之色。他没说话，径直走到她对面坐下，默默地注视着她，直到飞行器升入军用航道，这才问道：“莉莉丝，我再问你一次，你确定自己要回联盟，是吗？”
　　莫莉听懂了他的暗示，她避开视线，想了一想，答道：“是的，希瑞尔先生。”
　　由于航程短暂，飞行器很快就降落在军用基地，莫莉被宪兵带下飞行器，来自联盟政府特派人员已经在外等候，上前对莫莉进行基因检测之后，这才命身后的士兵将其带往另一艘大型船舰。
　　这艘船舰带有醒目的联盟星际舰队标识，专为接基地战俘而来，在此停留八个小时后，将载着联盟战俘离开阿德旺斯星球，在帝国军方战舰的监控下前往英仙旋臂MF-21区域。那里靠近猎户旋臂，位于战区中央，也是双方经过协商后定下的战俘交换地点。
　　战争暂歇，整个宇宙的目光都被集中到战俘交换这件事上来。不管是联盟还是改造人帝国，新闻频道都在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播放着战俘交换的实时情况。
　　“由于军方基地禁止媒体进入，我们无从得知事态的最新进展，不过，早间有消息传出联盟特派人员已经到达阿德旺斯，并携带了大量基因检测设备，准备对每一名联盟战俘进行基因检测，以防帝国特工混入其中。”
　　“让我们插播一条最新消息，据帝国政府内部人员透露，截至到今日下午四时，有记录的五百九十八名联盟战俘只收回五百六十一名，三十七名战俘已确认死亡，而众所周知，此前联盟政府给出的天狼战队基地失踪人员名单为七百二十四人？？”
　　格森爵士家中，偌大的虚拟屏幕上又开始滚动播出联盟政府给出的失踪人员名单，以利亚把视线从显视屏上收回，看向格森爵士，问道：“老师，我觉得很奇怪，联盟应该很清楚雷奥就算在我们手中，我们也不会把雷奥交出，为什么还要把他放进名单里？”
　　因为宿醉，格森爵士还有些头痛，听到这个问题并未仔细思考，一面揉着太阳穴，一面答道：“也许是存在侥幸心理，想碰一碰运气吧。”
　　见他这般，以利亚笑了一笑，温和说道：“老师，您不该贪杯的。”
　　格森爵士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忙转移话题道：“什么时候再去前线？”
　　以利亚于战中被皇帝陛下从前线突然诏回，外界一直猜测其因，更有甚者猜这与皇室内部权利争斗有关，可作为皇帝的好友，格森爵士却知道皇帝诏儿子回来只是因为想偷偷地给儿子过个生日。
　　第二皇子以利亚殿下自小远离帝都，众人皆以为这位皇子遭皇帝厌弃，却极少人知道他才是皇帝陛下最偏爱的儿子。
　　“这就要走了，一旦战俘交换完成，临时停战协议就会失效，我需要给联盟送一个惊喜。”以利亚笑笑，又解释道：“您是了解父亲的，他绝不能容忍帝国受到任何要挟，所以那些联盟战俘不能活着回到联盟。”
　　谈话间，门口传来敲门声，格森夫人从外面匆匆进来，先和以利亚打过了招呼，这才和满面笑容地和丈夫说道：“管家回来了，说希瑞尔先生已经把那个莉莉丝交给了政府，我这颗心啊，总算是落了下来，还真怕他一时冲动再和工作人员起冲突。”
　　格森无法理解妻子对那个希瑞尔的热情，闻言只向着虚拟屏幕抬了抬下巴，“如果有冲突发生，那些新闻记者早就一窝蜂地过去了，哪里还用得着你专门派人去看。你们这些女人啊，脑子全都被漂亮衣服和珠宝占据了。说到这些，我还真觉得联盟女人更优秀些，虽然她们已经被改造得完全不像是女人。”
　　格森夫人心情很好，完全不理会丈夫语气中的嘲笑，只热情地邀请皇子殿下留下来吃晚餐。以利亚谢绝了她的好意，又坐了片刻，便就起身告辞。皇宫距离格森家不远，时间又还充裕，以利亚没有乘车，命侍从在后面远远跟着，独自一个沿街缓步而行。
　　阿德旺斯已经入初秋，景色却还停留在盛夏时的模样。
　　科技的发展叫人类一步步远离母星，可无论走到哪里，他们都在尽可能地模仿着在母星时的生活，这从他们选择的聚居地就可以看出，无论是联盟政府所在的波斐克，还是帝都阿德旺斯，这两个星球的生态环境都与母星极为相似。
　　人类如何进步，总有永远也无法抛却的东西。
　　以利亚忽又想起了莫莉，那个来自回归岛的姑娘，她有着人类本初的种种缺陷与不足，也有着已被人类抛却的鲜活与真实。在基地的那段时日，她几乎吸引了他所有的目光，甚至曾一度叫他觉得自己会爱上她。
　　可她在他的眼前被人杀掉，而他却相救不及。莫莉奔向他的那幅画面深刻在他的脑海里，时不时地就会闪现，他有时忍不住会想，他不是来不及救她，而是在帝国与她之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帝国。
　　出征在即，他已是一身戎装，军靴踩在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轻微却扰人心神。有人从后面追过来，被侍从拦在了远处，以利亚听见动静回身看去，认出那个小个子男人是格森爵士家的仆人，便命侍从把他放了过来，微笑着问道：“乔治，有什么事？”
　　皇子殿下能准确地叫出他的名字，这叫乔治感到十分激动，他向着以利亚深深行礼，双手将一本书擎到他面前，恭敬地答道：“殿下，格森爵士命我将这本书给您送来，他说希望这本书可以伴着您攻下母星。”
　　这本厚厚的、已有些泛黄的纸质书籍，以利亚曾在格森爵士的书房中看到过，是一本介绍人类起源的古书。在他疯狂迷恋回归岛的少年时代，还曾向格森爵士借阅过这本书，并与之讨论过里面的内容。
　　以利亚接过书仔细收好，“请向老师转达我的谢意。”
　　乔治却没有要走的意思，站在那里欲言又止。
　　以利亚不觉轻轻挑眉，问道：“还有事？”
　　乔治很不好意思地笑笑，问道：“殿下，帝国攻下母星后，是不是还会像上次一样，会有很多联盟奴隶被送回帝都？”
　　以利亚露出浅淡的微笑，反问他道：“你想购买奴隶？”
　　小个子男人用力的点头，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羞涩，脸色微微有些发红，话说得也有些磕巴，“就像，就像希瑞尔先生的莉莉丝那样的一个女奴。殿下，您不知道，其实是我先在奴隶市场看中莉莉丝的，只是被希瑞尔先生抢先买下了。”
　　“莉莉丝”这个名字引起了以利亚的兴趣，他弯唇笑笑，“莉莉丝长得的确很漂亮。”
　　“哦，不，我喜欢的不是她的漂亮，而是她的娇小和乖顺，其实，相较于她现在的美貌，我更喜欢她之前的样子。”
　　以利亚闻言一怔，“之前的样子？”
　　“是啊，虽然看着不是顶漂亮，但是却叫人觉得很舒服！”乔治答道。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联盟战俘舰轰鸣着从帝都郊外的军事基地升空，以超光速冲出阿德旺斯的束缚，进入外太空的军用航道。它将在数架帝国战舰的“贴身陪伴”下前往英仙旋臂MF-21战区，在那里与帝国战俘舰擦肩而过，各自回到己方战舰的护卫区。
　　经过初时的颠簸之后，硕大的联盟战俘舰很快平稳下来，各部门指站人员迅速就位，工作有条不紊地展开，只片刻后，讯息就潮水一般地涌进了位于战舰内核处的主指挥室。
　　“被锁定就被锁定吧，反正现在他们也不能把咱们怎么样。”说话的是个不到三十岁的青年军人，军装笔挺，可模样却有些散漫，他从座椅中起身，伸手拍了拍旁边副官的肩膀，道：“这里就先交给你了。”
　　青年不急不忙地走出去，穿过一道道安全门，径直走进一间不大的隔离室，笑嘻嘻地与里面的年轻姑娘打招呼：“嘿，亲爱的莫莉少尉，我们真是好久不见了呢！”


第31章 
　　莫莉刚刚松开座椅上的安全扣，闻声看向门口，默默打量了来人片刻，说道：“您好，莱恩长官。”
　　来人正是联盟舰队军情处长官莱恩，见莫莉一眼认出了自己，他诧异地挑高了眉毛，抬手去抚自己的脸颊，“易容就这样失败吗？虽然只是短期易容，可也挨了好多针的，怎么一眼就被看穿了？”
　　他原本深棕色的头发已经换成了火红色，眉眼和脸型也变化颇大，如果只看面貌还真和原来半点不沾边，不过？？莫莉瞥了他领口一眼，答道：“长官，我在联盟舰队认识的人很少，而您是我见到过的、唯一个穿着军装却不肯系风纪扣的军人。”
　　莱恩讪讪地笑了笑，走到莫莉面前坐下，瞧她一直冷眼打量自己，忙向她解释道：“莫莉少尉，我想我有必要向你解释一下，给雷奥的那个‘人道消减’的命令只是司令部的惯常用语，呃，就是走形式的东西。我向你发誓，我绝对没有想到他会这样死脑筋，竟然真的向你开枪。”
　　莫莉微微抿紧了唇瓣，默然不语。
　　莱恩无奈地耸了耸肩，“好吧，看来你并不接受我的解释，我理解。”
　　莫莉垂目，沉默片刻后，轻声问道：“要把我送到哪里？研究中心吗？”
　　“哦，不！不是研究中心。”莱恩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向她挤了下眼睛，若有所指地说道：“莫莉少尉，你仍回天狼战队基地，回到贝寒那里，好好地生活。”
　　莫莉的重点全都放在了“基地”二字，脑中似有火花闪过，突然间就明白了，他们为什么会把她送到克洛博士那里，为什么会对她的身体大动干戈，为什么要把“莫莉”变成“莉莉丝”。
　　“以莉莉丝的身份，是吗？”她问。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些不公平，不过，为了联盟的安全，为了？？”在莫莉平静的面容前，所有的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莱恩停下来，顿了顿，说道：“对不起，莫莉，现在只能这样。不过，我向你保证这只是暂时的。贝寒，他会知道你是谁，还有你的朋友，肖泽恩和米亚，他们都会知道，请放心。”
　　莫莉缓缓点头，突然问道：“希瑞尔呢？他是谁？”
　　“希瑞尔？”莱恩被她问得愣了下，但很快就又轻笑起来，“为什么会问这个？”
　　莫莉答道：“只是好奇。”
　　莱恩的笑容有些古怪，“他是联盟特工。”
　　两个人明摆着都不想说实话，这情形实在有些怪异。莱恩面上露出了无奈的神色，又道：“莫莉小姐，他的身份是联盟绝密，恕我不能相告。为了公平，我也不会追问你为什么要知道他是谁，这样好吧？就让我们一起忘了这个人吧！”
　　这是一个狡猾得像狐狸般的男人。
　　莫莉看着他，又追问道：“长官，你们为什么要这样不嫌麻烦地来救我？为什么还要冒着风险叫我活下去？我对你们还有什么用处？”
　　“哦，莫莉小姐，联盟珍视每一位公民的生命，更别说您还是回归岛人。”莱恩夸张地叫道，见莫莉没什么反应，就又半真半假地抱怨道：“莫莉小姐，你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以前的你没有这么多问题，没有这么多为什么。”
　　“我以前以为老实听话就能活下去。”莫莉打断他的话，自嘲地笑笑，缓缓说道：“可事实证明那只是我美好的幻想。”
　　她这话中透出了太多的悲伤与无奈，莱恩听得动容，默默看了莫莉两眼片刻，郑重道：“莫莉，之前的事情我不想再解释什么，不过以后的事情，我用人格向你保证，不会了，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情。”
　　他话说得很真诚，却仍是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
　　莫莉已从希瑞尔那里得知联盟对她的态度是突然转变的，契机是什么却不知道。可她不想把这事牵扯到他身上去，不想给他带去一点点的麻烦与危险，她不得不暂时妥协，“好吧，长官，我接受您的安排。”
　　莱恩似是松了口气，唇边又泛出轻笑，刚要开口说话时警示器却突然响了，紧接着，副官就在通讯器内报告道：“长官，前方航道被封锁，改造人向我方发出严重警告，要求我们立刻停止前进。”
　　莱恩不由皱眉：“这些可恶的改造人，又想搞什么东西？”
　　事情紧急，已经没有给他回主指挥室的时间，莱恩只得下令船舰停止前进，把信息传回远在猎户旋臂的联盟舰队司令部，然后又交代副官道：“把坐标传给天狼战队，同时向改造人发出问询，请他们给出合理的解释。”
　　对方很快就给出了解释，内容很简单：这是帝国舰队前线指挥官下达的命令。
　　莱恩与莫莉两个不由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为了缓和紧张的气氛，莱恩先笑了笑，故作轻松地问莫莉道：“是以利亚，你猜他想要做什么？”
　　莫莉没有回答，他起身往外走，“少尉，请你也跟过来吧。”
　　主指挥室内，副官一见莱恩回来立刻让开了位置，低声道：“长官，对方发来了绝密级的通讯要求，指定要与您通话。”
　　莱恩点了下头，抬了下手示意副官退出去，这才同意了通讯要求。信号被传输到主控台前的虚拟屏上，以利亚的身影慢慢清晰起来，“把莫莉留下，”他开门见山，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放你们离开。”
　　莱恩回首看了莫莉一眼，这才轻笑着说道：“殿下，您该清楚，我们来就是为着莫莉少尉，如果把她留下，我们回去没法交代。”
　　以利亚面容平静，“没法交代，总好过你们死在这里。”
　　“您这是在要挟我。”莱恩微笑，说话不急不忙，“我承认，现在您的确可以很轻易地将我们击沉，不过那样，你们的战俘舰也将一样会变成宇宙的尘埃，您觉得这样的交换有意义吗？只是为了莫莉少尉？”
　　以利亚默了一下，回答：“是的，只是为了她。”
　　莱恩狡诈地笑了笑，“那我更不可能把她留给您。殿下，您现在就可以下令攻击我们了，我向您保证，这艘船舰上每一名联盟军人都愿意为联盟献出生命，包括莫莉少尉。”他又转头看向后方的莫莉，问道：“我说的没错吧，少尉？”
　　莫莉面沉如水，不肯搭腔，只向莱恩要求道：“长官，我想和以利亚殿下说几句话。”
　　莱恩略有些意外，沉吟了一下，把主控台前的通话位置让了出来，与莫莉擦肩而过时，才压低声音说道：“尽可能拖住他，给救援营造更多的时间，天狼战队就潜伏在不远处。”
　　莫莉微微颌首，来到主控台前站定，抬眼望着虚拟屏幕处的以利亚，轻声问道：“组长，你也想把我送进实验室吗？”
　　以利亚沉声答道：“莫莉，我想救你。”
　　是的，这一次他只是想救她。
　　莫莉闻言翘起唇角浅浅一笑，“联盟是宁肯我死，也不会放开我的。他们已经在基地杀过我一次，他们不会介意再杀我第二次，第三次？？我只有在联盟，他们才允许我继续活下去。”
　　以利亚微微皱眉，抿唇不语。
　　莫莉又问道：“组长，我现在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到底是想我死还是想我活？”
　　这个问题，似乎一下子就把以利亚逼到了绝境。他良久不语，只默默地看着莫莉。莫莉也没说话，站在那里任由着他打量。一时间四周寂静无声，仿佛连空气都凝滞住了。
　　就在这时，莱恩耳侧的通讯器无声地闪动起来，他抬手摁下了接听键，倾听片刻后向着莫莉走了过去，双手摁住她的肩膀，看似随意地把她摁坐在座椅上，自己也就势坐到一旁，笑道：“我想大家也许可以坐下来好好地聊一下。”
　　莫莉察觉到莱恩举动怪异，可尚未反应过来，座椅上的安全保护装置已经迅速启动，同一时刻，船舰猛地向下沉去，伴随着高速侧向旋身，瞬间逃离了预定的航道。主控台前的虚拟屏闪了一下，再亮起来时，里面的人已经换成了天狼战队的指挥官贝寒。
　　在天旋地转中，贝寒冷静淡漠的声音传了过来，“战俘舰左侧翼将被击中，三十秒钟后舱体自动解体，主指挥室采用A-1程序飞行，我会为你们清除障碍。”
　　话音未落，船舰就遭受到了剧烈的撞击，虽然安全装置将莫莉牢牢地锁定在座椅上并加以保护，可她还是被震得眼前发黑、胸口欲炸。莱恩在一旁急声道：“是高能粒子炮！船舰等不到三十秒就会被击毁！莫莉，手动操作船舰解体，控制器在你那边，快！”
　　新训部有门课程就叫飞行器驾驶及太空作战，是基地最重视的科目，下半期刚开的，课还是贝寒给上的，只可惜她当时避他如虎，除了第一节课从头认真听到尾，后面的都选择了授课屏蔽。
　　莫莉此刻后悔已晚，慌忙叫道：“我不会。”
　　莱恩恨自己刚才为什么没坐到主驾驶位，“把权限移交给我！”
　　操控板就在莫莉的右手边，可舰体被击中后的高速旋转导致她眼部供血不足，视线已经模糊，根本无法看清操控板。事情紧急，再拖下去舱体来不及自动解体就会被敌军击中，莱恩得不到她的应答，已伸手去摸自己的安全装置开关，打算解开束缚过去亲自操作。
　　“莫莉，听我指挥。”贝寒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即便是在这样的危急关头，依旧是冷静如常，“右手盖住操控板，食指曲起，敲击，归位，敲击，中指连击？？”
　　“停下！”莱恩急声制止，“每艘船舰操控板都不一样！”
　　“继续！”贝寒冷声说道。
　　大脑严重缺血叫莫莉几欲昏厥，她下意识地选择了信任贝寒，如同提线木偶，完全听从着他的指挥，就在她的食指曲起用力敲下最后一个键后，整个战俘舰像是从内部炸裂，一瞬间分裂成无数个独立的密闭舱，向着四面八方迸射而去。
　　莱恩刚从座椅中解脱出来，突然提速引发的惯性一下子将他甩了出去，他的手死死地抓着座椅手柄，可腿却不知打到了什么地方，发出一声清晰的脆响。“这个混蛋！”他咬牙，面孔因为疼痛而变得扭曲，再不见了以往的淡定。
　　下一道粗壮的高能粒子束紧随而至，却因船舰的解体而落在空处，只有几只密闭舱躲闪不及被光束边缘扫到，霎时汽化。这一变化叫帝国战舰有些措手不及，耽误了几秒钟后才将炮火分散开来，去攻击四下里逃窜的联盟密闭舱。
　　而这时，潜伏而来的天狼战队已鬼魅一般出现在他们身后，无数的轻型战斗舰成建制地扑上，密集的激光束割裂了星空，如同蛛网一般往帝国战舰罩了过来。帝国战舰不得不分出大部分火力与之对抗，如此一来，对莫莉他们的攻击又被削弱了许多。
　　只短短几十秒的时间，原本平静的世界就已乱作一团。
　　舱外处处都是耀眼的光柱，甚至有一些自己人的激光束都是紧擦着主指挥室而过。莱恩费尽了千辛万苦才又把自己重新固定到座椅上，见此情形忍不住喃喃低语，“疯子，天狼战队的人都是疯子。”
　　莫莉没能听清他这句话，A-1程序的飞行轨迹变幻莫测，好处是不易被敌军捕捉锁定，坏处是对舱内的战斗人员素质要求极高，以莫莉的渣体能，现在还能保持着意识清醒已是奇迹，也多亏了她在基地的最后那段时间的抗眩晕训练，晕了吐，吐了晕的训练方式叫她的致晕阀值高了许多。
　　这里离着改造人的帝都还很近，天狼战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伏到这里已是奇迹，战斗必须尽快结束。莫莉所在的主指挥室眼看就要冲出帝国战舰的包围圈，不知是碰巧还是预谋已久，敌军终于从无数逃窜的密闭舱中找出了主指挥室并加以锁定。
　　飞行程序是既定的，想要临时改变飞行轨道十分困难，即将被击中的预警响个不停，莫莉已将唇瓣咬出了血，手指疯狂地敲击着控制板，试图改变主指挥室的下一个落点。莱恩的动作比她更迅疾，可他所坐的是副驾驶位，受权限所限，所有的操作都更为复杂。
　　敌军的高能粒子束已经发射，就主指挥室被击中前的一瞬间，不知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战斗舰从上方贴住了它，以强劲的吸附力带着它往上翻转而去。粒子束几乎是紧擦着主指挥室的底部而过，尖锐的高能定向束流在合金板上留下深深的划痕。
　　所有人都被这惊险的一幕惊住，唯有虚拟屏上的贝寒声音平稳冷静，“放弃控制权，林挚会带你们逃离战场。”
　　高能粒子束与主指挥室擦身而过，虽未对其造成致命的毁损，可产生的射线却开始破坏主指挥室的电子设备，虚拟屏的信号先是模糊，很快就彻底断掉了，紧接着，操控板等部件也开始失灵。
　　莱恩刚经历过一番生死之险，此刻出乎意外的镇定，还抽空向莫莉看了一眼，笑道：“好吧，就叫我们把性命交到林少手上去吧！”
　　莫莉顾不上答他，她眼下的境况却比刚才还要糟糕，轻型战斗舰的航速远比密封舱要高，其翻转性能也更加强悍，这代表着她要承受更大的载荷。战斗舰不停地以高难度动作躲避敌军的炮火，载荷就快超过了莫莉的耐受极限，她眼前先是彻底变黑，紧接着，连意识也失去了？？
　　仿佛过了足有一个世纪，也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莫莉从黑暗中惊醒的时候，主指挥室内的一切已经归于平静，可她的世界还在旋转，数不清的莱恩站在她的面前，正用手轻拍她的脸颊，“醒醒，莫莉，你的过载耐受力真是太差了！”
　　“闪，闪？？”莫莉的唇舌都不大听使唤，她奋力挣脱莱恩的手，想往一侧转头。莱恩一时没能理解她的意思，非但没有松手，甚至还低头向她凑了过来，问道：“你想说什么？莫莉。”
　　莫莉再控制不住，“哇”的一声往他脸上吐了过去。
　　莱恩的反应很快，迅速地松手往后抽身，可折了的那只脚到底影响了他的灵活性，头脸虽然躲过了，却仍是叫莫莉吐了一身。“哎呀！你这丫头！”他厌恶地挥动手掌，愤愤地瞪她，“你是故意的吧？”
　　胸口翻江倒海的感觉总算消散了些，莫莉不觉松了口气，这才顾上向莱恩道歉：“对不起，我实在控制不住了，不过，长官，我刚才有提醒你的。”
　　莱恩不理她，只沉着脸解军装扣子，可还没等他把军装脱下来，主指挥室的舱门却是被打开了，一身战斗服的林挚从外面进来，吊儿郎当地倚在门边上，乐呵呵地问道：“长官，需要帮忙吗？”
　　莫莉闻声想要回头，可脑袋刚转过去，眩晕感就又上来了，天和地立时又开始旋转起来，她不得不又闭上了眼。林挚已看清了她的模样，似是微微愣了一下，这才回头朝外喊道：“丽娜，叫人进来帮忙。”
　　他一面说着，迈步往舱内走过来，向单腿站在一旁的莱恩打了个敬礼，问道：“长官，请问需要帮忙吗？”
　　莱恩没有立刻回答林挚的问话，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后，微笑道：“你的驾驶技术很好，谢谢你精准而及时的救援。”
　　林挚咧开嘴角，浑不在意地笑了笑，道：“长官，我的驾驶技术的确不错，不过救援的精准和及时您应该感谢贝寒将军，是他给了我们精准的坐标和时刻。”
　　在那样激烈的战斗中，那样短的时间，竟能根据主指挥室的飞行程序算出他们的精准坐标，预判到改造人的攻击时间，并把这些信息变成指令下达给己方的战斗舰，这简直是非人类的反应速度。莱恩似乎感到有些意外，不由挑高了眉毛，“是吗？那我得去向那小子说谢谢了。”
　　说话间，已有救援人员从外面进来架着莱恩往外面走。林挚犹豫了一下，这才解开了莫莉身上的安全装置，弯腰将她从座椅内抱起。因为眩晕，莫莉不敢长时间视物，只睁了下眼就赶紧闭上了，她把头往林挚肩头靠了靠，低声说道：“林挚，你走稳些，我头晕。”
　　林挚闻言步子一顿，忍不住低头去打量她。


第32章 
　　莱恩已在门口停下来，回身高声说道：“莉莉丝，坚持一下，闭紧嘴巴先别说话，这样你会觉得舒服一些。”
　　虽然眩晕，可莫莉还是听懂了莱恩的暗示，林挚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很显然，他也将是她隐瞒身份的对象之一。莫莉突然感觉到了浓浓的倦意，甚至觉得未来都是一片黯淡，毫无希望。她轻轻地抿上了嘴，将头埋入林挚怀中，不再言语。
　　他们早已是在母舰之内，出了主指挥室就是母舰的起落场，四周已降落了不少密闭舱。联盟战俘舰的及时解体叫船舰内的绝大部分人员都幸存下来，并在战队的帮助下进入了母舰。
　　莱恩一行人尚未走出起落场，就迎面遇到了天狼战队的少将指挥官贝寒，他从指挥室匆匆而来，先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林挚怀中的莫莉，这才看向莱恩，神色淡漠地说道：“已经甩掉了改造人，不出意外，我们将安全进入猎户旋臂。”
　　莱恩坐在担架上，又恢复成那个从容淡定的军情处长官，他向着来人微笑，道：“将军，你给了我们一个惊喜。我会向总司令部报告你的战绩，请妥善安置我接回的所有人员。虽然他们都曾是天狼战队的队员，不过在联盟对其进行审查之前，请不要接触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贝寒淡淡点头，应道：“好。”
　　他身后的副官尤利安立刻上前，向莱恩客气说道：“长官，请跟我来，将由我负责受伤人员的救治工作。”
　　联盟战俘舰的工作人员加上接回的战俘共计千余人，因准备充分，天狼战队又救援得力，幸存者足有八百多人，伤亡不算严重。联盟舰队司令部对这样的战果已是极为满意，在天狼战队刚刚进入猎户旋臂之后就高调宣告此次救援行动取得成功。
　　而与整个联盟的欢庆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帝国皇宫内迫得人透不过气来的低压。
　　议政厅外，默然肃立的以利亚皇子等候多时，可皇帝陛下仍没有见他的意思。陪侍在一旁的军务处秘书长是深得皇帝陛下信任的心腹，一向谨言慎行，可此刻也忍不住低声说道：“殿下，您这次实在是太冲动了。战俘交换并不在您的权责范围内，贸然插手已是越权，这是陛下最为不喜的行为。”
　　以利亚浅浅微笑，轻声应道：“的确是我思虑不周。”
　　秘书长不禁叹了口气，缓缓摇头。
　　议政厅厚重的大门从内开启，帝国第一皇子安德烈昂首阔步地走出来，路过以利亚身前时却停住步子，转身看向他，讥诮道：“哈！我最亲爱的弟弟，这就是你送给联盟的惊喜吗？我想他们一定满意极了。”
　　按照帝国原本的计划，应当是在进行完战俘交换之后再对联盟战俘舰发动偷袭，可这突来的变故导致这一计划彻底破产，逃离帝国战舰控制的联盟战俘舰，根本不会再去英仙旋臂MF-21战区，所有的安排均已无用。
　　以利亚抿唇不语，面色平淡。
　　安德烈皇子冷冷一笑，正欲再讥诮这个弟弟几句，却有侍卫官从内出来传达皇帝陛下的旨意，他不得不暂时作罢，从鼻腔内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转身大步离开。
　　以利亚跟随侍卫官进入议政厅，在长桌旁站定，从容唤道：“父亲。”
　　面色阴郁的皇帝陛下抬眼看向儿子，冰冷无情的目光默默打量了他半晌，这才冷声说道：“我想从你这里听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以利亚的回答简单而直接，“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是我判断失误。”
　　“判断失误？”皇帝对这个答复嗤之以鼻，他弯唇轻笑，那笑容竟和以利亚有几分神似，只不带丝毫的温度，“事发前，你在和对方的指挥官进行通话，都说了些什么？还有，为什么要阻止战舰攻击对方？”
　　现在世人皆都以为是以利亚皇子下令阻拦联盟战俘舰，并予以攻击，却不知在联盟战俘舰猛地变向逃离航道时，他给帝国战舰下达的命令是禁止攻击，只可惜这个命令被帝国战舰拒绝执行，他们属帝都卫戍军，那是安德烈的部队。
　　“为什么？”皇帝再一次追问。
　　以利亚微垂眼帘，答道：“联盟战俘舰从降落在帝都再到离开，每一个时刻都是固定的，预定停留八个小时，就不多不少整整八个小时，哪怕有近三十名战俘死亡，他们也不予追究，仍是准时起飞。我怀疑对方这样守时是因为事前有所部署，担心途中会发生变故，所以想试探一下对方指挥官。至于阻止战舰攻击对方，则是因为我方战俘还在对方掌控中，不想过度激怒对方。”
　　这个解释相当的合理，皇帝认真打量儿子，似是在辨别他话中的真假。好一会儿，他面色才缓和了些，“既然怀疑，就该知会卫戍军，叫他们有所防备。”
　　“您知道的，安德烈一直？？”以利亚淡淡一笑，欲言又止，最后却只说道：“事情未能确定，我不想引起他的误会。”
　　皇帝陛下的面色再一次阴沉下来，沉默不语。
　　以利亚看他一眼，建议道：“父亲，我想还是按计划出发，看能不能绕过MF-21战区潜入猎户旋臂，虽然战俘交换已经不可能，不过以联盟的虚伪，他们应该不会虐杀战俘，所以我们还有机会——”
　　皇帝抬手止住了他下面的话，淡淡说道：“对方刚刚已经宣布无条件释放战俘，我已安排战舰过去接应了。”
　　这个消息叫以利亚有些意外，不过却没有说什么，迟疑了一下，只低声道：“对不起，父亲，我令您失望了。”
　　皇帝似是感觉到了疲惫，缓缓闭目，又道：“以利亚，暂时放下这件事吧，我们的目标是人类的母星，而不是眼前的这一点点得失。”
　　“明白了。”以利亚郑重点头，见皇帝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再次行了军礼之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议政厅。刚到门外，就有一名军官从外匆匆进来，凑到秘书长的耳畔低声禀报，秘书长面色顿变，甚至来不及和以利亚打招呼，就匆忙向议政厅内走去。
　　以利亚模糊听到了“科学院”、“雷奥”几个词，心里大概猜到了些什么，却未做任何停留，只又继续往外走了去。他的侍卫官已在门廊外等候，瞧他出来急忙迎上前来，将一件黑色的军披风帮他系上，刚想要开口说话，却被以利亚的一个眼神止住。
　　侍卫官忙闭紧了嘴，沉默地跟在以利亚身后。直到两人出了皇宫走上街道，这才听得以利亚漫不经心地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侍卫官紧走两步，低声答道：“乔治已经处理了，车祸导致的高空坠落，已确定死亡。只是，那个希瑞尔却没能查到踪迹。”
　　以利亚淡淡一笑，道：“他应该是去了科学院。算了，不要去管那些了，准备一下，我们去前线。”
　　帝都外的军用基地，随同以利亚皇子前往战区的帝国舰队早已经整装待发，而在阿德旺斯星球的另一侧，一架轻型战斗舰以其堪称神奇的飞行技术，不但甩掉了追击在后的数架战斗舰，甚至还闪过了阿德旺斯星球保卫体系的密集射击，冲入广袤无垠的星空中。
　　驾驶舱内响个不停的各种预警声终于渐渐停歇，副驾驶位上，被人揍得鼻青脸肿的雷奥愣愣地坐了好一会儿，这才突然发疯一般地大笑起来，兴奋地叫道：“逃出来了！我们竟然逃出来了！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主驾驶位上的那个人毫无反应，面容依旧冷峻无波。
　　雷奥有些不解，试图用自己的喜悦感染他，便就伸手过来搭上他的肩膀，笑道：“兄弟，你是那个舰队的？我还从未见过飞行技术比你更好的人！还有你的身手，太厉害了！真是太牛了！”
　　“放开。”他忽地冷声说道。
　　雷奥愣了一愣，收回了手，小心地观察着情况。主控屏上显示着战斗舰现在的坐标及飞行方向，他看了几眼，不觉一惊，“我们要去死亡区域？”
　　死亡区域是整个银河系都知道的飞行禁区，航行条件极为恶劣，去那里基本上就只有一个下场——有去无回。
　　“穿过那里，可以直接到达联盟的NGC11星外基地。”那人冷然地扫了雷奥一眼，勾起唇角，反问他道：“否则你以为只靠这艘轻型战斗舰，我们就能躲过帝国舰队的围追堵截，顺利回到猎户旋臂？”
　　雷奥回答不上来，只好自嘲地笑了笑，道：“好吧，反正怎么也是死，死前还能体验一把刺激也许不是坏事。”
　　说这话时他基本已经认为自己必死无疑，所以当他活着降落在联盟NGC11星外基地时，这才体会到了什么叫恍如隔世。又在一支战舰联队的护送下，他们终于顺利回到了联盟政府所在地。
　　护卫舰没有落地就直接返航，只有雷奥所乘坐的那艘战斗舰在一个秘密基地降落，前来接人的是舰队总司令部军情处长官莱恩，他命同来的副官将雷奥送回总司令部，待众人离开，这才大步走向那个刚刚从战舰上下来的男子，上去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
　　“辛苦了，兄弟！”莱恩低声说道。
　　男子面容冷漠，伸手把莱恩推离自己，问道：“她怎样？”
　　“她？”莱恩很快就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谁，笑着回答：“她很好，放心。当你看到我的时候，你就该想到她毫发无伤。”
　　莱恩领着男子上了一辆密闭性极好的黑色悬浮车，车内就他两人，待车子开动起来，他才轻笑着和男子说道：“我先带你去做相貌复原，肖泽恩已经在那里等着。哦，贝寒，那小子真是个能人，我觉得你应该把他调到身边去做个参谋官，你想不到他脑子里装了多少东西。”
　　真正的天狼战队指挥官贝寒一直保持着沉默，莱恩觉察到了异样，终于停了下来，“怎么了？”
　　贝寒默了片刻，这才平静说道：“我要把莫莉带回战队。”
　　悬浮车突然降落在路边，莱恩松开控制手柄，转过身来看他，严肃问道：“贝寒，你和我说实话，你和莫莉那小妞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对你的身份知道了多少？”
　　贝寒答道：“她只知道我是联盟特工希瑞尔。”
　　“你确定？”莱恩眼中有怀疑，“她可是问过我希瑞尔是谁，难道不是对你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贝寒眉头微皱，脸上极为罕见地露出了苦恼之情，略一犹豫后，这才轻声答道：“她说她爱我。”
　　莱恩觉得自己一定是产生了幻听，“啊？”
　　贝寒用力抿了抿唇角，“她爱上了联盟特工希瑞尔。”
　　莱恩惊得张大了嘴巴，半晌没能说出话来，待他回过神，又不免觉得自己刚才的模样实在太蠢，于是赶紧扯出一个不以为意的轻笑，道：“嘿，伙计，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贝寒不说话，只冷眼看着他。
　　莱恩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毛，又问：“那你呢？你什么想法？”
　　贝寒依旧保持着沉默，眼神却可疑地闪了一下。
　　身为军情处长官，莱恩除了心思缜密之外，察言观色的本事也不是虚的。他脸上的笑容终于维持不下去了，“贝寒，你听我说，爱情这东西是原始人才玩的把戏，爱来爱去纯属是折腾自己，只有回归岛人才喜欢这一套！我们是军人，铁血军人，我们的大脑必须一直冷静理智，绝不容许沾上那些黏黏糊糊的东西。”
　　贝寒面容冷漠，微垂着眼帘，没什么反应。
　　“哦，该死的纯情老男人！”莱恩不禁有些恼火，握拳敲了几下自己额头，这才又转头看向贝寒，盯着他一本正经地说道：“伙计，我不反对你和那个小妞上床，只要不被人投诉，你们愿意怎么玩都没关系。我甚至觉得你该尝试更多不同类型的姑娘！知道吗？每个姑娘都有独特的迷人之处，不过，千万不要相信女人在床上说的情话，她们每个人都会说爱你，可这丝毫不耽误她们下了床再去找别人寻欢作乐。”
　　“闭嘴。”贝寒冷冷打断他的话。
　　莱恩停了下来，静静看他半晌，神情严肃地说道：“贝寒，你该知道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你的身份一旦泄露，就不仅仅只是你一个人的事。”
　　贝寒沉默良久，这才低声应道：“我知道。”
　　联盟波斐克岛，莫莉在被单独隔离三天之后，终于又见到了天狼战队的人——战队指挥官贝寒。他穿一身黑色军装，银色衣扣仍是严整地从头扣到尾，站在那里淡淡说道：“我来接你回战队。”
　　和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有着惊人的相似，不过莫莉却没了那时的慌乱与忐忑，甚至连之前面对贝寒时的紧张和尴尬都淡了许多。她站起身来，平静应道：“好。”
　　室外的起落场上，一艘轻型战斗舰已经在等候，尾翼上的天狼战队标记清晰而醒目，莫莉忽地有些恍惚，不禁停住了脚步。走在她身前的贝寒也随之顿步，回首看向她，目光中带出询问。
　　莫莉忙道：“没事。”
　　贝寒看她两眼，转身走进战舰，莫莉深吸了口气，这才从后跟了进去。驾驶舱的工作人员均已就位，尤利安遵循惯例坐在前舱，看到莫莉时，脸上不禁露出微笑，热情地和她打招呼：“莉莉丝小姐，您好。”
　　贝寒的视线淡淡地瞥过去，尤利安下半截话就硬生生地吞了进去，他赶紧清了一下喉咙，请示道：“将军，是否可以起飞？”
　　贝寒扫了莫莉一眼，见她也已经坐好，这才冷着脸点了下头。
　　战斗舰昂头而起，再一次冲出了赫勒星的大气层。这一切仿佛都曾经发生过一遍，可一切又都不相同，莫莉转头看向舱外逐渐缩小的星球，突然想希瑞尔是否已经安全归来，现在的他在做着些什么，是否也会想起她？
　　也许，他很快就会把她忘掉？？
　　船舰进入轨道后，前后舱之间的屏蔽罩就被打开了，后舱内只坐了贝寒与莫莉两人，一片寂静无声。莫莉脑子里想着希瑞尔，一直有些失神，过了好久才发现贝寒在默默打量她。她有些莫名的紧张，但很快就又坦然，迎着贝寒的视线看了过去，镇定地问道：“将军，有什么事吗？”
　　贝寒面容沉静无波，一双黑眸却深不见底，透着些异样的情绪。他不得不垂了垂眼帘，这才能用惯常的、淡漠的声音说道：“莫莉——”
　　“莉莉丝，”莫莉出言纠正，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将军，请叫我莉莉丝。”
　　贝寒似是有些错愕，愣愣地看了她片刻，先别过头去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才又回过头来，继续说道：“莉莉丝，我想知道莱恩是否已经和你交代清楚，回到战队后你的去处。”
　　莉莉丝本尊是新训部的勤务人员，可随着基地被袭，新训部学员死伤严重，战中又不会有新学员进来，所以天狼战队的新训部已不复存在。不过，莱恩对莫莉的去处已做安排，那就是调入战队总指挥部，做一名文职人员。
　　在连真实身份也失去之后，莫莉对于这个安排已说不上好恶，现听贝寒提起，却错解了他的意思，于是答道：“将军，请您放心，我会尽量不给您招惹麻烦。”
　　贝寒默了一下，这才淡定颌首，“很好。”
　　他转过头去，单手撑住下颌，高冷地看向舱外，这一路再没说话。
　　天狼战队之前的星外基地已经被摧毁，新的基地还在建设中，战队接连进行了两场激烈的战斗，目前正在猎户座旋臂的一颗小行星上休整。战斗舰降落在驻地时正是傍晚，火红的恒星悬在天际，把整个舰队群都照得红彤彤的，如同刚刚沐浴过鲜血一般。
　　莫莉愣愣地站在舱门处，一时竟忘记了迈步。


第33章 
　　猎户座旋臂，格里泽581d号小行星。
　　战舰降落时，正赶上这个小行星的傍晚时分，硕大的落日悬挂在西方地平线上，霞光不仅映透了厚厚的、堆积如山的云朵，还从那缝隙处溢出来，把小行星上的一切映成了红彤彤的颜色。
　　莫莉刚下战舰没走多远就看到米亚，她一头亚麻色短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看到贝寒一行人走近，“啪”地一声磕了下脚跟，身体挺拔得像一株白杨树，抬手向着贝寒行了一个利落的军礼，朗声说道：“将军，您好。”
　　贝寒略略点了下头，停也未停，径直从她面前走过去。
　　莫莉在这里见到米亚又惊又喜，忍了又忍才没走过去和她打招呼，甚至连看都不敢多看她一眼，就匆匆跟上了贝寒。
　　由于只是临时休假驻地，各项设施难免简陋局促，指挥部的办公区和住宿区紧挨在一起，中间只隔了一个小小的花园。贝寒要去作战室开会，走到岔路口时停住了脚步，回身看莫莉一眼，吩咐尤利安道：“先送她回宿舍，明天再带她办理入职手续。”
　　尤利安应下，送莫莉去住宿区。
　　那是栋用石头砌成的老式建筑，总共才三层高，连电梯都没有，沿着楼梯绕到顶楼，长长的走廊两侧规矩地分布着十数个房门，竟然还都是木制的，可算是珍贵了。
　　尤利安打开左手边的第二个房门，微笑着向莫莉介绍：“硬件条件是没法和基地比的，不过环境还算不错，这个季节气候也很好，上面可能是怕我们久居太空心理变态，所以才特意找了这么个原始的地方给我们亲近自然。”
　　房间内陈设简单，干净舒适，阔大明亮的落地窗外是一个小小的露台，此刻好似还留着夕阳的余温。
　　尤利安道：“用餐时间和在基地时一样，餐厅就在东侧那座白色小楼内。这里没有人工智能系统，记得随身携带通讯器以便联系。你先休息，明天一早我再过来找你。”
　　莫莉轻轻点头表示明了，“谢谢。”
　　尤利安告辞离开，没过一会儿，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莫莉还以为他去而复返，走过去打开房门，还没等看清眼前人影，人就被撞回了屋内。米亚从外扑进来，给了她一个紧紧的拥抱，压低着声音，兴奋地叫道：“莫莉！还能活着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莫莉被她勒得生疼，觉得自己肋骨可能都快要折掉了，可心里实在是高兴，想也不想地抬手回抱住米亚，回应她道：“米亚，我也是。”
　　米亚闻声似是愣了一愣，立刻松开了手，抬起头来打量她一会儿，突然皱起了眉头，满脸嫌恶把她的脸推到一边，低声叫道：“哦，莫莉，我真讨厌你的声音和现在这张脸，有想揍一顿的冲动啊！”
　　莫莉哭笑不得，“我也不喜欢，不过没办法。”
　　她把门仔细关好，拉着米亚往房间内走，边走边问道：“快和我说一说，你们当时怎么逃脱改造人追击的，肖泽恩呢？他去了哪里，为什么没见到他？”
　　米亚正憋着一肚子的话要和莫莉说，现听她问，立刻竹筒倒豆子般说了起来。原来那****和肖泽恩驾驶着改造人的战斗舰逃离基地之后，肖泽恩果断地选择飞向环境恶劣的M20星团，并利用那里甩掉了身后的追兵。
　　米亚惊叹：“莫莉，你不知道泽恩有多棒！他竟然能够计算出贝寒将军他们的航线，并在我们的战舰能源用完前找到了战队主力！我当时都以为自己是必死无疑了，甚至连遗书都要准备了。”
　　他们在茫茫星际中航行了两天多，最终因找到了战队主力而得救，接下来就是单独问讯与隔离。说到这里，米亚忍不住抱怨：“哦，莫莉，我讨厌军情处的那只风骚狐狸，看着笑眯眯的好脾气，可问的问题却个个刁钻，把我当犯人一样审！”
　　莫莉试探着问道：“莱恩？”
　　“是的，就是他！那个家伙可真讨厌！”米亚面露愤恨，可很快就又变了脸，有些兴奋地说道：“不过还好，他只隔离了我两天就把我送回战队了，而且还叫我跟在贝寒将军身边，负责将军的安全警卫工作！和我相比，泽恩那个倒霉蛋就太可怜了，他一直被单独隔离，直到昨天才被放回来！”
　　莫莉有些意外，“他被隔离了这么久？”
　　“嗯，只比你早回来一天，刚刚调入总指挥部担任作战参谋。不过，整个人就像被狠揍过一顿，又或者是七天七夜没有睡觉，无精打采的，哈哈！我问他这些日子都做了什么，他都不肯说。”
　　米亚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嘿嘿笑了两声，可能是觉得这样看好友笑话不太好，于是又弥补道：“不过，他还是很厉害，竟然一早就猜到你会回来，而且是以莉莉丝的身份，还警告我不许乱说话，不许问你任何问题。”
　　莫莉听着听着，脑子里像是突然有火花闪了一下，瞬间照亮了许多东西。
　　肖泽恩神秘地离开又回归，他预先知道她会假冒莉莉丝归来，他对单独隔离的经历只字不提？？而与之相对应的，希瑞尔身为一名联盟特工，却对天狼战队极为熟悉，他关注着联盟与改造人帝国的战争进展，熟悉银河系里的每一处军事要塞，他知道米亚和肖泽恩是什么时候找到战队的，他甚至知道她曾经“打败”过贝寒！
　　最重要的，希瑞尔对她那样好，远远超过了对陌生人的限度，而她对他也常常产生时曾相识的感觉。
　　所有的疑点都在莫莉大脑中汇集，又一颗颗火花般爆裂，将她的大脑炸得轰鸣一片。一个大胆而又叫人不敢置信的猜测在她心中冒出：希瑞尔，难道就是肖泽恩吗？
　　莫莉紧握住米亚的手，听见自己的声音隐隐发颤，“肖泽恩现在在哪里？”
　　“他在作战室开会啊，他现在可是作战参谋了！”米亚回答，惊讶问道：“哎？莫莉，你去哪里？”
　　莫莉已经打开房门，跑了出去，急促的脚步声沿着楼梯一路往下，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办公区和住宿区离得很近，穿过那座小小的花园，就是战队总指挥部所在。莫莉一路疾奔过去，冲进大厅，跑过走廊，直到作战室外这才猛地停了下来，抱着走廊内的石头立柱急促喘息。
　　冷静，她必须要先冷静下来！
　　可即使这样命令自己，她还是忍不住紧张激动，哪怕眼前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希望。她唇角止不住地上翘，眼睛亮得惊人，死死地盯着作战室门口。
　　两扇金属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一行人从内阔步而出，走在最前的那名军官面容冷峻，身姿挺拔，正是战队指挥官贝寒。他出门一眼就看到了莫莉，神情微微怔了下，似有异样光芒落入他的眼中，一闪而没。
　　莫莉热得发烫的头脑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猛然冷静下来，众目睽睽之下，她强行遏制住从他身后寻找肖泽恩念头，赶紧立正站好，向他敬礼道：“将军。”
　　贝寒轻轻扬眉，“有事？”
　　“我，我？？”莫莉被他问住，慌乱中瞥到了他身后的尤利安，急中生智，答道：“我来办理入职手续！”
　　这个理由实在蹩脚，现在已过下班时间，又不是在战时，哪里用得到这样着急，再者说，刚才明明都说好了明天再来班里入职手续。贝寒唇角上勾起一个微不可见的弧度，侧头交代身后的尤利安道：“带她去行政室报到。”
　　尤利安应下，从后面走上前来，客气地和莫莉说道：“莉莉丝小姐，我们去行政室吧。”
　　莫莉弄巧成拙，又不好再改口，虽心不甘情不愿，却也只能跟着尤利安往行政室那边走去。走得两步，她又忍不住回头，贝寒等人已继续前行，肖泽恩的身影混在一众军官当中，远不如贝寒那般醒目，叫她找了半天才分辨出来。
　　他并没有回头看她，一次也没有。
　　莫莉有些失望，经尤利安提醒了一句，这才紧走几步追上他。指挥部很多部门都已下班，幸好行政室里还有工作人员在值班，瞧见是尤利安亲自领过来的人，立刻给莫莉办理入职手续。
　　信息从机器内调出，值班人员随意扫了一眼“莉莉丝”的资料，看到她的新职位时忍不住抬起眼帘，偷偷打量莫莉。
　　莫莉满脑子都还在想肖泽恩到底是不是希瑞尔，不免有点心不在焉，也就没有注意到值班人员的异样，直到对方按照惯例嘱咐她遵守机要人员保密条例，这才醒过神来，“秘书？什么秘书？”
　　“贝寒将军的行政秘书。”尤利安解释，又道：“之前这个职位一直空缺，现在好了，你来了，我的工作也就可以轻松一些。”
　　贝寒的秘书？莱恩说会把她安排成基地指挥部文职人员，可没说要她去给贝寒做行政秘书！这是生怕她再出状况，所以要放在指挥官眼皮底下看着吗？莫莉有心问一句，可最后还是选择了闭嘴听话。
　　工作人员又给她看秘书职责内容，由于把她当做了莉莉丝对待，没有考虑到智商这一硬件指标的差异，屏幕滚动得极快，数页的内容几乎是一晃而过。莫莉看得很吃力，只勉强记了个大概，简单来说她这个秘书并不重要，只是帮助贝寒处理一些日常信函、文件等，以及做一些无足轻重的办公室杂务。
　　从指挥部里出来，她还有些提不起精神，新职位给她带来的冲击实在太过巨大，甚至压过了之前得知肖泽恩有可能是希瑞尔的激动与喜悦。
　　尤利安走在她身边，微笑着邀请道：“以后就同在将军身边工作了，不如先一起去吃个饭，熟悉一下，可好？”
　　莫莉生怕被尤利安看出破绽，强自打起精神，扯出一个“莉莉丝”式的妩媚微笑，点头应道：“好啊。”
　　餐厅就在不远处，门口已经陆续有人进出。由于只需提供指挥部内工作人员的饭食，餐厅的规模不大，里面布置得很别致，数张长桌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大厅内，每台桌面上竟还养着水灵灵的绿色植物。
　　莫莉一进去就看到了米亚和肖泽恩，她下意识的想坐过去，刚要迈步却想到身边还有尤利安，于是硬生生地收住了脚，转过头来询问他的意见，“那边有两个人好像也是从新训部调来的，我们到那边和他们一起坐，好吗？”
　　尤利安觉得坐在那里都无所谓，应道：“好啊。”
　　他稍稍侧身，示意莫莉先行，莫莉向他礼貌地笑了笑，这才向米亚他们那桌走了过去。
　　面向着门口的肖泽恩很快就发现了她，伸手越过桌面，轻轻地推了推对面米亚的手臂以做提醒。米亚热烈的目光仍黏在对面不远处的某个挺拔身姿上，不满地低声嘟囔：“干嘛？别推我，放心，我自制力很强，不会随便冲动的！”
　　肖泽恩锲而不舍，米亚这才不耐烦地移回视线，见他眼睛往她身后瞥，也好奇地回过头去，正好看到跟随尤利安而来的“莉莉丝”。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走得摇曳生姿的女人其实是莫莉，下意识地想要抬手招呼她过来，幸好肖泽恩反应更快，伸手一把扣住了她的手，向着她轻轻摇头。
　　米亚在新训营时一向与莉莉丝不对头，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这样无缘故无的突然亲热起来，实在是会叫人生疑的。她自己也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一点，赶紧绷住了脸，想了想，又压低声音一本正经地问肖泽恩道：“你说我找个由头揍她一顿，跟她来个不打不相识，相识成知己，怎么样？”
　　肖泽恩面无表情地看她，“你每次都能蠢出新的高度，也够不容易的了。”
　　米亚恼羞成怒，把拳头攥得啪啪响，狠声威胁他：“嘿！肖泽恩，你是又想挨揍了吗？”
　　肖泽恩无动于衷地瞥她一眼，没有搭理她。
　　米亚早已对他这态度习以为常，自动地把这当做他向自己服软，于是也不再和他计较，重又瞧了一眼摇摆着腰肢走路的莫莉，回过头来和肖泽恩低声感叹道：“她也是不容易，这种扭法，真的不会把她那小腰扭断了吗？”
　　肖泽恩说道：“莉莉丝一向是这样的，她也只能这样做。”
　　米亚认同地点点头，突然觉得有点同情莫莉。
　　他们两个的互动远远落入莫莉眼中，令她的心倏地一沉，她突然意识到肖泽恩没理由是希瑞尔，他是默默守候在米亚身边的那个人，从学校到第三舰队，又从第三舰队到天狼战队，他一直在追随着米亚的脚步，又怎么会去拯救她！
　　也许，只是因为她不甘心“希瑞尔”就这样永远地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所以才会昏了头，只因为一点点的巧合，竟猜到肖泽恩身上去。
　　莫莉胡思乱想间，人已经走到了米亚他们近前，她正要强打精神与他们打招呼，落后她半步的尤利安却突然加快脚步，毫不犹豫地绕过米亚他们那桌，径直走向不远处的那张长桌。
　　莫莉十分惊讶，视线一路追过去，这才看到长桌旁贝寒冷冽而挺拔的身影。
　　尤利安也极为意外，身为战队最高指挥官，贝寒配有专属的厨师和餐厅，极少与众人一同用餐，今天突然出现在公共餐厅，怎么想都觉得不同寻常。尤利安先小心地看了看长官的脸色，瞧着好像和往日也没什么两样，这才问道：“将军，请问有什么需要我为您效劳的吗？”
　　贝寒轻轻往旁侧偏了下头，淡淡说道：“现在是休整期，不用这样，都随便坐吧。”
　　哪怕身为贝寒最信任的副官，尤利安也很少见到将军如此平易近人的一面，他简直受宠若惊，虽然不小心忽略了贝寒的那个“都”字，可还是笑着回头叫莫莉道：“莉莉丝小姐，我们坐在这里吧。”
　　莫莉傻了足足有好几秒，这才能重新露出“莉莉丝”的招牌微笑，然后在众人的注目中，扭着僵硬的腰肢走了过去。尤利安已绅士地替她拉开了贝寒右侧的那把椅子，她心里想骂娘，嘴上却说着谢谢，面带微笑地坐了下去。
　　尤利安绕到另一侧，与莫莉坐了对面，并叫了机器人侍者过来。军队的伙食一向极具特色，可供选择的菜品就那么几种，都做成了套餐的样式，各类营养物质的含量均有标注，搭配合理，营养均衡。
　　贝寒已经点过餐，无需再点，尤利安礼貌地询问过莫莉的意见，给他们两人点了不同的套餐。
　　侍者拿着餐单离开，桌面上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贝寒微垂着眼帘，沉默地吃着盘中的食物。尤利安试图找个话题来聊，可努力几次都没找到一个合适的、能够和贝寒将军在餐桌上说起的话题。长着一张欢快少年脸的尤利安忍不住内流满面，和以“冷漠”闻名于联盟的贝寒将军同桌吃饭实在太受煎熬了，难怪没人肯和他坐一桌！
　　莫莉也觉得有些不自在，桌子太小，她与贝寒坐得很近，若不是她人矮腿短，两人的腿在桌下怕是就要碰触到。这种感觉叫她感到紧张，却又隐隐有种莫名的不受控制的期待，而这种期待又给她带来了深深的不安和自责，叫她觉得自己是一个放荡成性的女人，觉得自己背叛了希瑞尔。
　　想到希瑞尔，莫莉渐渐镇定下来，然后就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是“莉莉丝”，能和贝寒将军同桌吃饭，“莉莉丝”绝不会这样一直沉默着的。
　　她深吸了口气，正想着开口说些什么打破这个难捱的静默，突然被人从后大力地拍了一掌，米亚带着惊喜的声音从后面响起，“嘿！是莉莉丝吗？哦，虽然我一点也不喜欢你，不过能看到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莫莉这回反应倒是快，立刻回过身，配合地说道：“好了，米亚，不要再装了，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过来和我打招呼。放心，看在我们都曾死里逃生的面子上，我不会揭穿你的，过来一起坐吧，我想贝寒将军应该不会介意的，是不是，将军？”
　　贝寒抬眼打量她一下，点了点头，漠然说道：“坐吧。”
　　米亚大喜过望，毫不犹豫地抛弃了肖泽恩，端着自己餐盘美颠颠地坐到了莫莉身旁。尤利安回头看到那桌上只剩下了肖泽恩一人，笑了一笑，扬手招呼他道：“泽恩，一起过来坐吧，人多还热闹。”
　　肖泽恩依旧是面无表情，不过却也端着餐盘走过来，坐到了尤利安身边的位子上，小小一张长桌，顿时显得热闹起来。
　　自从肖泽恩坐过来，莫莉就忍不住想偷偷打量他，虽然她几乎已经否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可在没有经过辨别之前，她不想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她很紧张，不自觉地舔了下唇瓣，笑着建议道：“大家为什么不喝点酒呢？”
　　话音一落，贝寒与尤利安两人目光如电，齐齐向她看过来，可惜莫莉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肖泽恩身上，她紧紧地盯着他，不敢错过他面上丝毫的变化，瞧他并无反应，暗自咬了咬牙，又道：“泽恩，你说呢？”
　　肖泽恩不解莫莉为什么会点到他头上，奇怪地看她一眼，“我不喝酒。”


第34章 
　　“一点也不喝吗？”莫莉追问。
　　肖泽恩不觉皱眉，答道：“不喝，酒精会麻痹我的大脑。”
　　尤利安闻言心中一松，可还不及松口气，却突然觉察到森森的寒意，他转过头去，就见贝寒不知何时放下了手中的刀叉，身体向后轻轻靠在椅背上，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莫莉。尤利安突然觉得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可是一时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上一瓶酒来，”贝寒突然发声，他神色淡漠，看一眼莫莉，又道：“既然莉莉丝这么想喝酒，就给她拿一瓶来吧。”
　　指挥官的命令绝对会立刻得到执行，一瓶品质精纯的好酒很快就从藏室拿到了餐桌上，瓶塞启开，琥珀色的美酒被倒入剔透的玻璃杯中，机器人侍者正欲要给贝寒上酒，却被他抬手拦下，“拿给莉莉丝小姐。”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顿了一下后又道：“还有肖泽恩参谋官。”
　　桌上一片死寂，温度突然降至冰点，莫莉就是再笨也意识到自己又惹了这位指挥官不悦，她垂了垂眼睫，鼓起勇气道歉，试图将错误降至最低，“对不起，贝寒将军，是我见到旧友过于激动，忘记了军中不许饮酒，请您原谅我的失态。”
　　贝寒冷着脸，唇线微微抿紧，没有理会她的致歉，也未发出阻止机器人侍者的指令。两杯美酒被分别放到莫莉和肖泽恩面前，在灯光的映照下闪出诱人的光泽。
　　莫莉和肖泽恩两个人谁也没有动作，直直地坐在那里，默然不语。
　　贝寒的坐姿虽有些懒散，可目光却凌厉冷漠，不动声色地在两人之间移换。场面一时有些迫人，连神经粗糙的米亚都觉察出压力，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忽然十分义气地高声向贝寒请示道：“将军，我可以也喝一杯吗？”
　　尤利安赶在贝寒之前，微笑着把话接过去，“旧友重聚的确该庆祝一下，尤其是在经历过生死之后。虽然军中非节假日禁止饮酒，不过战队目前正在休整之中，喝点酒也不算违规，您说是吗，将军？”
　　贝寒脸色略有缓和，没有否定。
　　米亚忙将侍者招到身边，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大杯酒，向着莫莉与肖泽恩两个举杯，“那为了我们的重逢，干杯吧！”
　　肖泽恩瞥她一眼，终端起杯来喝了一小口，莫莉却懊恼自己行事鲁莽，又感谢米亚的解围，慌乱中将酒一饮而尽。酒汁入口微甜，口感醇滑，待过了喉咙后才觉出辛辣，从下而上的反扑过来，直窜入鼻腔。
　　她眼圈瞬间就红了，强咬着牙才忍过那股劲头。米亚在旁看得开怀，正要开口嘲笑，却被肖泽恩在桌下暗暗踹了一脚，吓得赶紧闭紧了嘴巴，却忍不住玩闹心起，又劝莫莉道：“再来一杯吧！”
　　肖泽恩在对面冷冷地瞥她一眼，嘴唇微动，无声地吐出两个字来，“蠢货。”
　　莫莉腹中火辣辣的一片炙热，趁着酒意还没上头，忙摇头拒绝道：“谢谢，不用了！”
　　她已把莉莉丝的资料背得滚瓜烂熟，上面虽然没特意注明莉莉丝善饮，可她流连于各类酒会舞会，从无一杯就醉的记录。再来一杯，她可就要露陷了！
　　因为是空腹饮酒，酒精很快进入了血液循环，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莫莉就发现盘中的食物有了重影。她不敢露出丝毫醉态，下意识地把脊背挺得更直，双手紧握着刀叉，认真的把牛排切开，插起小块，计算着角度和距离，稳稳地塞入口中。
　　她甚至没有忘记在吃饭的空当，抬起脸来依次向着众人露出妩媚的微笑，贝寒，尤利安，肖泽恩，甚至连米亚那里都不曾落下。桌上所有的人都无语了，贝寒绷了绷唇角，不露痕迹地加快了用餐速度，草草地结束了这顿并不愉快的晚餐。
　　米亚起身立正，目送贝寒离开后，赶紧低下身来问莫莉：“嘿？你没事吧？”
　　莫莉延迟了几秒才有反应，抬脸向着米亚笑了笑，低声说道：“米亚，我想我得回宿舍了。”
　　米亚好笑地看着她，刚想要伸手拉她起来，却被肖泽恩拦住了手臂，他扫莫莉一眼，问道：“还能坚持着自己走路吗？”
　　莫莉点头，自己扶着桌沿站起身来，深吸了口气，转身往外走去。她走得有些慢，所幸还能保持着平衡，唯有在宿舍台阶前踉跄了一下，差点栽倒在肖泽恩身上。肖泽恩伸手托住了她，她一把揪住他的肩章，人在他身前僵了两秒钟，这才缓慢而坚定地推开他，哑声道：“对不起，泽恩。”
　　她又转头向另一边的米亚郑重道歉：“对不起，米亚。”
　　“好端端的向我说什么对不起！嘿，你醉大发了吧？”米亚嘀咕，以为莫莉是喝糊涂了，瞧了一眼左右无人，干脆将她扛到了自己肩上，道：“以前从没和你喝过酒，不知道你酒量竟然这么差劲，真是丢人啊！”
　　她一口气将莫莉扛上三楼，踢开房门把人扔到床上，回头问后面的肖泽恩：“怎么办？要不要去找医务官来给她注射醒酒剂？”
　　肖泽恩看了看床上醉得迷迷瞪瞪的莫莉，摇头道：“不至于，灌她点水就够了。”
　　米亚忙去倒水，回来将莫莉从床上扶起，给她灌下了一大杯凉水。肖泽恩一直倚在桌边默默看着，适时提醒她道：“够了，米亚，我们该走了。别忘了她现在是莉莉丝，你和她的关系还没亲密到可以整夜照顾。”
　　米亚瞧着莫莉的意识好像比刚才还要迷糊，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颊，问道：“嘿，莫莉小妞，你自己一个人没问题吧？”
　　莫莉虽然头晕脑胀，心里却还有些许明白，哑声应道：“放心，米亚，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听她这样说，米亚这才放下心来，起身跟着肖泽恩离开。
　　莫莉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强撑着爬起身来，扶着墙壁去浴室洗漱。她潦草地冲了个澡，连头发都懒得吹干，胡乱地裹上了浴袍出来，待摸黑往屋内走了几步，才忽觉出一丝不对。她去浴室之前，房间内的灯明明是开着的，而现在，外面却是一片黑暗。
　　莫莉心生惊惧，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想这样反而惊动了黑暗中的“捕食者”，她只感觉到眼前黑影一闪，都来不及反抗，人就已经被一双强健的手臂摁到了墙上。莫莉惊呼失声，声音尚未发出就被对方堵在了唇间。
　　这是一个粗暴的吻，带着不容拒绝的强横与霸道。
　　莫莉几次挣扎无效之后反而意外冷静下来，于是强迫自己放软了身躯，假意屈服，意图暂时迷惑对方以换得可趁之机。令人意外的是，随着她的顺从，暴戾的亲吻竟也渐渐停歇下来，男人的唇轻轻擦蹭着她的，灵活的舌尖在她唇瓣上舔过，再一次探入她的齿间，勾弄挑逗，嬉戏纠缠，温柔地如同情人。
　　这感觉是如此的熟悉，莫莉先是惊愕，进而迟疑，最后伸臂勾住了他的脖颈，仰起头来迎合，试探着回吻他。可不想她的热情反而吓退了他，他直起身来，抬手去拉她的手腕，似是要抽身而退。
　　莫莉的手扣得更紧，死活不肯松开，颤声问他：“是你吗？希瑞尔，回答我，是你吗？”
　　男人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他不肯回答，沉默地去拉莫莉的手，力道比之前大了许多。莫莉不得不松开了他的脖颈，转而去抱他的腰，急促地说道：“好，我不问，可你也不要走！留下来，留下来陪我。”
　　她说着，重又往他身上贴过去，手攀上他的肩，悄悄地，一点点地往他的肩章上摸去。他穿的是军装，她刚才就感觉出来了，那么从肩章上就可以得知他的军衔，哪怕今天晚上看不到他的面孔，可有了这个再寻找，一下子就可以把范围缩至很小。
　　这时的莫莉狡猾而聪慧，她甚至轻轻摇摆着身体，试图来吸引他的注意力。只可惜她的对手实在太过机敏，就在她的手刚刚触碰到他肩章边缘的时候，他已然明白了她的意图，手掌一翻，迅疾地扣住了她的手掌。
　　莫莉再一次被男人控制住，而他却没了进一步的举动。黑暗中，两个人沉默地僵持着，不知过了多久，他忽地轻声嗤笑，松开了她，然后摁亮了壁灯。
　　昏黄灯光顿时盈满了整个房间，莫莉震惊地看向面前的男人，简直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他不是希瑞尔，也不是任何一个有着陌生面孔的、指挥部里不引人注意的军官，他是贝寒，是天狼战队的指挥官。
　　贝寒垂眼看她，冷漠的眼神带出讥诮，用完美的唇形吐着近乎恶劣的话语，“莫莉，我以为你该对我的身体有点印象，而不是像现在，把我错认为其他人，哪怕你饮了酒。”
　　莫莉仍有些呆滞，良久后才猛地回神，下意识地往后退步，却忘记了自己是一直仰着头的，后脑重重地撞向身后的墙壁。
　　贝寒的动作快得叫人看不清楚，几乎是一瞬间就把手掌递到了她的脑后。
　　莫莉微微一怔，尚不及细思量他这动作意味着什么，他就已经欺身上前，伸过另一只手臂撑住墙壁，将她禁锢在双臂之间，然后迫近她的耳侧，哑声问她：“莫莉少尉，你刚才的挽留能代表你的真实意志吗？真的要留我在你这里过夜？”
　　莫莉脑子里像是被塞满了东西，已没她思考的余地，又像是空荡荡的无边无际，叫人抓不到丝毫头绪。一时间，她心如擂鼓，可大脑却做不出任何反应，只僵硬地保持着原有的姿态，仰着头站在那里，将精致而脆弱的颈部曲线尽数暴露给他，静静地感受着他带给她的一切。
　　隐隐压抑的呼吸，炙热的气息拂过肌肤，通过细微的神经传递到中枢，诱她沉醉的同时，又引发她难以自抑的战栗？？这样的情形似是不只一次地发生过，在阿德旺斯的那栋房子里，在克洛博士的地下室里，再往久远处想，在基地狭小的教官休息室，甚至在昏暗寂静的图书馆内。
　　只是那时的她太过恐惧，太过紧张，太过羞惭，以至于封闭了自己所有的感官和记忆。
　　他低下头，唇轻触她耳畔细嫩的肌肤，嘲弄似的低语：“说话，要我留下吗？”
　　她闭上了眼，伸手抓住他的衣襟，唇瓣微微战栗着，拼着豁出一切的孤勇，几经努力才能回答道：“留下来，请你留下来。”
　　贝寒没有反应，片刻后才抬起头默默打量她，冷声命令：“睁开眼，看着我。”
　　莫莉依言抬眸看向他，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漆黑幽深，可当她将慌乱与怯懦抛下之后，毫不意外地在其中看到了异样的情感。
　　她依旧紧张，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每一声心跳。
　　酒精对大脑的麻痹仍在，可也给她提供了无尽的勇气，叫她抛却杂念，坚定地向着自己的目标前进。女性本能的狡诈指挥着她，她用舌尖润湿唇瓣，踮起脚尖缓缓地将唇送上去，小声地呢喃：“贝寒将军，请你留下来。”
　　下一刻，她就被他放倒在了床上。
　　不同于基地里智能系统根据每个人的生理特性所设计而成的床铺，此处的床有着统一的规格，尺寸比普通的单人床略宽大，上面床褥铺设得极厚，松软得都不适合一个军人的睡眠。不过，却适合男女之间的纠缠。
　　莫莉用力地咬了一下唇瓣，借着那一丝痛感所带来的短暂清醒，从他的控制中挣脱出来，扭转着腰肢将他反压，强硬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我要在上面！”
　　贝寒的呼吸粗重而急促，嗓音低沉暗哑得几近失声，“为什么？”
　　莫莉的头脑从未像这一刻机智灵活，不加思索地答道：“因为想把强悍无比的贝寒将军压在下面，掌控他，驯服他。”
　　贝寒盯着她，问：“你确定？”
　　“确定！”她喘息着回答，又补充：“我来主导！”
　　他松开了手，沉默地躺下身去，静静看她，毫不遮掩眼中浓重的渴望。
　　莫莉微抖的指尖搭上他的领口，从严整的领扣开始，一粒粒地解下去，先是军装，然后是衬衣，最终露出他肌理分明的胸膛与腰腹，结实，强健，却又紧致得近乎瘦削。她屏住了呼吸，俯下身亲吻他，感受他的身体一点点的绷紧。
　　莫莉突然很后悔，后悔当时没能和希瑞尔进行下去，她所熟悉的只有他的亲吻和气息，而无再进一步的亲密。
　　不过，即便只有这些，他的反应也足够叫她惊喜。
　　可惜这些对于贝寒来说却无异于饮鸩止渴，他无从得知她内心的惊喜，却体会到了她给予的甜蜜的折磨。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睛深邃得叫人望不到底，里面只映出一个清晰的她，他抬起身，用亲吻取悦她，低声念她的名字，“莫莉……”
　　这场情事持续的时间颇长，结束时已是深夜，他默默守着她，直到她疲惫不堪地睡去，这才起身从露台离开，避开所有的卫兵，悄悄地潜回自己的住所。
　　放在办公桌上的通讯器闪烁着红灯，显示着曾有通讯请求接入，贝寒坐了片刻，这才摁下回拨键。通讯很快被接通，莱恩的声音从转换器中传出，“嗨，伙计，身为战队指挥官竟不随身携带通讯器，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贝寒不理会他的调笑，只淡淡问他：“有事？”
　　莱恩诧异的“咦”了一声，随后就发来了影像通讯申请，在贝寒同意过后，桌前的虚拟屏上便出现了莱恩的仿真影像。他应是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穿着大衣，看了贝寒两眼，不怀好意地挑了挑眉毛，笑着问道：“贝寒，你这模样可有点不正常，刚和姑娘约会了？”
　　贝寒心情不错，闻言勾了下唇角，没有否认。
　　“哦～～”莱恩吹了声清亮的口哨，顺手将自己的帽子摘下来丢到一旁，笑着问道：“是哪个？感觉怎样？比莫莉小姐如何？”
　　贝寒一直不说话，莱恩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几步凑到摄像头前，问贝寒道：“嘿，贝寒，你别告诉我你刚才是和她在一起。”
　　贝寒对此避而不谈，只又问他：“你找我有事？”
　　“别和我转移话题！告诉我，你和那小妞发生关系了？”莱恩问道。
　　贝寒淡淡点头，坦然承认：“是。”
　　莱恩又追问：“她知道是你了？”
　　贝寒默了默，答道：“她有怀疑，但是还不能确定。”
　　莱恩懊恼地低声咒骂了一句，回过身去自己平息了半天心情，这才又朝向贝寒，无奈地和他说道：“听我说，贝寒，我很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能找到一个身心都契合的床伴的确很不容易。不过，请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尝试爱情。”
　　莱恩关掉了通讯，片刻后，又在绝密频道拨了回来。他已换了一个更为狭小的房间，语气郑重，“贝寒，成立日庆典上的袭击事件调查有了新的进展，情况很复杂，你难以想象的复杂，不禁涉及到联盟政府的高官，星际舰队内也有人员参与。联盟政府已经成立了特别调查组，可能会到军中来。”
　　贝寒面容冷峻，沉声问道：“司令员会受到影响？”
　　莱恩点头：“是。在上次袭击中，执政官阁下的大脑受到了严重创伤，虽然后来恢复了意识，但显然不能再胜任执政官的工作。政府高层的动荡已不可避免，舰队总司令部也将会受到波及，司令员希望舰队可以平稳渡过接下来的所有变革，不给对手任何机会。”
　　他停了一停，又道：“你是司令员手中最锐利的剑，同时，也是他最大的弱点。贝寒，我想你很清楚这一点，希望你能冷静理智地处理所有事务，包括，个人感情。”
　　贝寒抿唇不语，许久之后冷漠点头，“我明白。”
　　他结束了通讯，在桌后默坐，独自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第35章 
　　莫莉还在沉睡，直到窗外天色大亮，这才被门外毫不客气的拍门声惊醒。她猛地坐起身来，大脑短暂的空白了一下，待真切地感觉到身体的酸软，这才认识到昨夜里的一切不是她荒唐的梦境，而是曾真实的发生过。
　　拍门声还在持续，听那力度应该是米亚。
　　莫莉有些慌乱，连滚带爬地下得床来，顾不上穿衣却先回身去整理床铺，又怕屋内空气净化系统不好，把通向阳台的落地窗都拉开了，这才胡乱地套上了制服，一边扣着衣扣一边往门口走，问道：“谁在外面？”
　　门外果然传来米亚不耐烦的声音，“是我，米亚。”
　　莫莉小心地拉开了一道门缝，见外面只有米亚一人，这才放了她进来，做贼心虚地解释道：“昨天喝多了，睡得有些沉。”
　　“你岂止是睡得沉，我还以为你睡死过去了呢！”米亚不满地抱怨，又道：“早饭也不去吃，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刚才你再晚一点，我就要抬脚踹门了。”
　　莫莉这才意识到时间已经这么晚了，忙遮掩地笑了笑，解释道：“胃口不太好，就没去吃饭。”
　　米亚问：“要去医疗室看一下吗？”
　　莫莉被吓了一跳，忙摆手道：“不用，已经没事了。”
　　米亚没有起疑，又提醒莫莉赶紧去指挥部上班，“我和你讲，贝寒将军可是最讨厌人迟到的。”
　　莫莉现在一听到这个名字，脸上就止不住地发烫，大脑里更是一片混乱。她实在无法把希瑞尔与贝寒两个人联系在一起，他们简直就是完全不同的存在，可昨天夜里，她竟就鬼迷心窍，觉得贝寒是希瑞尔。
　　把那一切都归结于酒精的欺骗显然不合适，可是叫她凭着感觉认定贝寒就是希瑞尔，她又没有这份信心和勇气。思绪似乎是乱成了一团，可莫莉却没有时间慢慢整理，第一天在指挥部上班，她绝不能迟到，必须赶在贝寒之前到达指挥官办公室。
　　身为战队指挥官，贝寒身边配有许多专属的工作人员，比如副官、秘书、勤务兵等内务行政人员，以及一支专门负责指挥官安全的警卫队，虽然以贝寒的战斗力，警卫队几乎就是形同虚设。
　　米亚如今在警卫队服役，莫莉的新职位则是行政秘书，而这一职位在之前一直空缺，相关工作均由副官尤利安负责。贝寒将军虽然战功显赫，被视作联盟之星，但其性格孤僻冷漠，身边近侍极少，尤利安一人身兼数职，甚为不易。
　　根据米亚这几日观察得来的消息，贝寒每天早上都先要去进行两个小时的体能训练，早餐完毕后会在私人办公室里待上半个小时，然后才去指挥官办公室。莫莉送走了米亚，顾不上吃早饭，整理好衣装之后，就急匆匆向办公区赶去。
　　早上九点钟，就在莫莉依照秘书条令刚刚收拾完那张崭新的办公桌的时候，大门突然被卫兵从外推开，穿一身黑色军装的战队指挥官贝寒出现在门口。莫莉怔了一下，急忙起身立正，可贝寒却对她视而不见，目不斜视地从她面前走过，径直进入自己的办公室。
　　莫莉尚还有些发愣，刚刚跟在贝寒身后过去的尤利安却又转了回来，伸出两指轻敲她的桌面，压低声音提醒道：“莉莉丝小姐？请别忘记送咖啡进去。将军的嘴很刁，喜欢人工冲泡的咖啡，他的个人喜好我已经给你形成文字，贴在了茶水室里，请务必遵照执行。”
　　莫莉忙点头表示明白。
　　尤利安调皮地眨了下眼睛，又道：“请不要这样紧张，贝寒将军虽然性子冷淡不苟言笑，不过，等相处久了你就会知道，他人其实很好的，你们一定能够相处愉快。我就在隔壁办公室，有事情随时可以找我。”说完，便就带着一脸“我终于解脱了”的微笑，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他的安抚丝毫不起作用，莫莉依旧是紧张难抑，不过，她并不在意贝寒的冷漠，只是关心贝寒到底是不是希瑞尔。如果是，那他为什么要向她隐瞒身份？而如果不是，在经过昨夜那样的亲密后，她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他，那和之前发生过的两次都不一样，她主动挽留他，并热情得近乎于放荡。
　　这种难言的忐忑一直持续到她将咖啡端进贝寒的办公室，他正坐在办公桌后低头处理文件，听到脚步声只抬头淡淡扫了她一眼，就又低下了头去工作。
　　可只那一眼，却叫莫莉忍不住心跳加速口舌发干，她屏住呼吸走上前去，将咖啡杯放置到桌角上，迟疑了一下，正想着无声地退出去，忽听得贝寒说道：“莉莉丝小姐，请不要在工作时间放任自己沉浸于私人情感，这很不职业。”
　　他头抬也不抬，声音冷淡，不带丝毫感情。
　　莫莉闻言僵了一下，面孔倏地涨得通红，难堪地说不出话来。
　　贝寒手中的文件已经翻至最后一页，他提笔签上自己的名字，又在加密区扫过虹膜，这才抬眼看她，眼神漠然无波，又道：“坦白讲，我很喜欢你的身体，也不拒绝和你发生关系，享受生理上的快感，不过那仅限于休闲时间。我无意与你开展一段幼稚的、无聊的办公室恋情，听到了吗？”
　　莫莉脸上火辣辣的，习惯性地想要咬唇，待看到他的眼睛，却忽又记起他曾经的警告，于是强自忍下了，努力保持着声音的平稳，僵硬地应道：“是。”
　　她向后转身，迈着军人的步伐离开，直到重新坐到自己的座位上，身体这才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明明是满腔怒火的，可心中却觉得一片空荡荡。这样恶劣的人，绝不可能是她的希瑞尔！一定是酒精麻痹了她的大脑，才会叫她产生那样的错觉，从而给了他这样侮辱自己的机会。
　　她是个性格温和的姑娘，可这并不代表她没有脾气，相反，一旦被激怒，发起火来反而比常人更加激烈。莫莉默默坐了一会儿，越想越是愤怒，最后毅然起身走进贝寒的办公室，站在他的桌前，冷静地说道：“很抱歉打扰您，贝寒将军，但是有些事情我需要和您说清楚，以免您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贝寒停下工作，抬起头默默看她。
　　她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先为刚刚很不职业的表现向您道歉，同时针对您后面的话做出一些解释。我并不想和您发展任何恋情，更无意与您再发生什么关系，昨夜的事情只是一个误会，我喝多了酒，把您误认作了其他人。请您相信，但凡我当时能清醒一点，我宁肯去拉外面的卫兵进门，也不会留下您。”
　　贝寒薄唇抿起，微微眯了眼，危险地打量她。
　　这样一大段话说出来真是叫人痛快，莫莉忍不住意气，完全忘记了畏惧，冷冷地看着他，又道：“所以，贝寒将军，请不必有任何困扰，我对您没有任何私人情感，就是选择床伴，也不会选择您这样冷漠的、不懂情趣为何物的男性。”
　　“冷漠的、不懂情趣为何物？”他忽地出声，问道：“你在指责我？”
　　莫莉傲慢地抬起下颌，“不是指责，只是陈述事实。”
　　贝寒盯了她片刻，慢慢说道：“可你昨天夜里却得到了满足，不只一次，不是么？”
　　莫莉僵了一僵，这才又漠然回答道：“将军，您可能丝毫不了解女性，为了满足男性的虚荣心，或者避免对方尴尬，在床上伪装自己是她们经常会使用的手段。很抱歉，我当时欺骗了您，但请理解我的善意。”
　　“很好，我非常感谢你能用善意来满足我的男性虚荣。”贝寒恨得暗自咬牙，面上却依旧冷静淡漠，只又轻声问道：“都说完了？”
　　“是的。”莫莉回答。
　　他冷冷地扯了扯唇角，说道：“那么现在请出去吧，如果你还不想死在这里话。”
　　“好的，贝寒将军。”莫莉应声，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愤怒使她忘却了畏惧，莫莉以为自己会慌乱失措，却不想意外地镇定下来。她在位子上坐下来，不慌不忙地处理工作，把各部门传过来的电子文件按照轻重缓急排出优先级别，然后再通过网络系统给贝寒传进去，请他阅示。她甚至还替贝寒拦下了两个来自舰队司令部的通讯请求，通过内线请示过他之后，这才把通讯接了进去。
　　临近中午的时候，尤利安过来向贝寒请示工作，进去前先在莫莉桌前停了停，小声问道：“怎样？将军今天心情可还好？”
　　莫莉轻轻弯唇，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答道：“我觉着还不错吧。”
　　尤利安这傻孩子就真信了，乐呵呵地进了贝寒的办公室，等发现将军气场不对，再想退回来已是不能，只能硬着头皮挑了件无足轻重的小事来请示，说道：“虽然基地遭到严重损毁，不过大家都认为那只是暂时的，假面舞会作为基地已经延续了多年的传统，应该继续保持下去。”
　　贝寒神色冷漠，待他把话说完，这才冷声问道：“你们想叫我做什么？在联盟与改造人正打得你死我活的时候，向联盟舰队总司令部提出特别申请，给你们运来几台易容模拟机，供你们在假面舞会上使用，是么？”
　　“哦，不是的，将军。”尤利安连忙说道，“不需要易容模拟机，大家只是希望可以如期地举办一场舞会，就如在基地时一样。”
　　贝寒漠然看他，过得片刻这才说道：“好，我会批准这个申请，但请你记住，你是我的副官，你的注意力不该放在什么舞会上。”
　　尤利安忙应了一声“是”，也不敢再说别的，小心地退了出去。待到门外，他这才松了口气，又忍不住走到莫莉桌前，压低声音问她道：“今天上午发生过什么事吗？”
　　莫莉无辜地看着他，摇了摇头，“没有。”
　　“真的？”尤利安半信半疑，喃喃自语，临走时又好心地提醒莫莉，“莉莉丝小姐，呃，贝寒将军现在心情好像不怎么好，请尽量不要去打扰他。”
　　“好的。”莫莉面不改色地应下。
　　尤利安一脸疑惑地离开，只剩下莫莉一个人留在贝寒办公室外。因为还在休整中，贝寒的工作比战时少了许多，身为行政秘书，莫莉的工作也随之清闲不少，就在时钟指针移到十二点钟，快要到午餐时间时，莫莉的内线突然响了起来。
　　她迟疑了一下，这才接起来，用礼貌却冷淡的声音问道：“贝寒将军，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
　　贝寒一时却没说话，就在莫莉皱着眉头打算再问一遍的时候，他突然说道：“莉莉丝小姐，请进来一下。”
　　“遵命，将军。”莫莉掐断通讯，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入贝寒办公室，面无表情地问他道：“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贝寒却不说话，只是坐在那里沉默看她。
　　若是在以前，莫莉一定会被他看得紧张失措，可昨夜里肢体的纠缠已经消除了她对他的畏惧，而早上的那场冲突又在她心里给他贴上了“恶劣”的标签，眼下见他这般瞧着自己，莫莉并不觉得慌张，反而有些厌恶。
　　贝寒抿了抿唇角，忽地说道：“我为早上说的那些话向你道歉。”
　　这句话大大出乎莫莉的预料，她正全神戒备地等着迎接他的刁难或者羞辱，时刻准备着以更恶劣的方式反击回去，却不想他突然向自己道了歉。
　　短暂的惊讶过后，她的脸上恢复了冷淡，说道：“将军，我拒绝接受您的道歉，更不会再忍受您任何的羞辱。如果我不能在工作上达到您的要求，您随时可以斥责我，甚至撤换我，但您若再以言行对我进行羞辱，我将直接向舰队总司令部提起控诉。”
　　贝寒看着她，沉默片刻后，说道：“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情。”
　　莫莉对此报以冷冷一笑，只问道：“将军，请问您还有别的吩咐吗？如果没有，我还有工作要做。”
　　贝寒没说话，莫莉就把这当成了默许，干脆利索里转身，走了出去。
　　午餐时间很短暂，到了下午，工作突然就多了起来。
　　贝寒先是主持了一个指挥部内部的作战会议，紧接着，又召见了天狼战队所辖的两个舰队联队和三个特别行动队的高级将领，会谈一直到傍晚时分才结束，几位将领刚刚从贝寒办公室离开，就又有后勤部的工作人员前来请示新基地的营建问题。
　　当最后一名军官离开，外面天色早已经黑透，莫莉看一眼贝寒的日程表，见后面已无工作安排，忍不住轻轻吁出一口气来。尤利安刚好从外面进来，瞧她这模样，走上前来低声问道：“怎样？第一天工作还习惯吗？”
　　虽然贝寒傲慢无礼讨人厌，可尤利安却是个阳光灿烂的好小伙，莫莉不是一个喜欢迁怒的姑娘，忙礼貌地站起身来，向他露出微笑，答道：“还好，谢谢您的关心。”
　　两个人正说着话，贝寒从办公室里出来，瞧他们并未说话，只淡淡地扫了一眼便往外走。尤利安顾不上和莫莉告别，只笑着用口型和她说了一句“可以下班啦”，就追在贝寒身后出去了。
　　莫莉不由微笑，目送他们离开后，又把办公桌整理了一番，这才从指挥官办公室离开。走廊里和大厅门口都有卫兵在执勤，她特意留了些神，却没能看到米亚的身影，待出了办公区，正犹豫是否要联系米亚时，就先收到了米亚的通讯。
　　莫莉摁下了接听键，通讯器里传来乱糟糟的声音，米亚提高了音量问她：“嗨，莉莉丝，大家都在特别行动队这边，你赶快过来！”
　　“特别行动队？”莫莉有些意外，“你们去那里做什么？”
　　“聚会，大家在这边聚会，很多基地幸存下来的人。”米亚大声地解释道，停了一下，又补充：“呃，还有林挚，林挚也在。”
　　这是个能叫莫莉感到温暖的名字，她立刻应道：“好的，我马上过去。”
　　特别行动队住所外的沙滩上，架得高高的篝火燃烧得正旺，米亚把手从耳侧的通讯器上拿开，回过身向众人大声宣布：“她说她马上过来！”
　　四下里响起几声口哨声，有人和林挚开玩笑，叫道：“林挚，你应该去接一接莉莉丝小姐，你和她最熟了。”
　　林挚正侧头与坐在身边的搭档丽娜说话，闻声笑了笑，欲要起身却被丽娜拉住了，那姑娘扬眉看过去，高声回应道：“伊万，要去也该你去才是，你可是咱们那一期学员中最先和莉莉丝搞在一起的那个，论起和她的交情来，你们可深多了。”
　　众人不禁哄笑，那个被叫做“伊万”的青年军官却连声叫屈，又笑道：“嘿，丽娜，请别这样说，不管是哪一期，总有最先的那个，不是吗？我只是凑巧而已，莉莉丝小姐阅人无数，早就不记得我了！”
　　四下里笑声又起，米亚纵是神经粗壮，这时也察觉到不妥，忍不住低声问肖泽恩道：“我是不是不该叫她过来？”
　　肖泽恩盘膝坐着，面无表情地答道：“莉莉丝不会在意这些。”
　　“可莫莉会在意！”米亚忍不住低呼。莫莉那么保守，以前听点过火的话就会脸红，怎么能受得住这些人的调笑！米亚不禁有些后悔，“我真不该叫她过来的。”
　　还有人在拿莉莉丝开玩笑，在众人的笑闹声中，林挚却沉默着站起身来，他身边的丽娜愣了一下，问道：“林挚，你要去哪里？”
　　林挚回过身，瞟了一眼不远处的伊万等人，这才又看向丽娜，脸上挂着痞痞的笑，答道：“我去接一下莉莉丝小姐，虽然我和她也不是很熟，不过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对自己很有信心，莉莉丝小姐就是再阅人无数，也会记得我的。”
　　他说完，轻佻地向着丽娜打出一个飞吻，转身走出了人群。
　　特别行动队的驻地靠近海边，离总指挥部并不算远，林挚穿过沙滩，沿着碎石子路往前走了没有多久，远远地看到有人从总指挥部那边过来。由于这颗小行星没有类月卫星，再加上驻地外没有人工照明，夜色更显沉暗，即便林挚视力极佳，一眼看去也只能看到个模糊的人影。
　　来人身形很娇小，便是与天狼战队的女性队员相比都要小上许多，这样身材的人林挚在基地只见到过两个，一个是莉莉丝，另一个就是莫莉，而莫莉已在基地遇袭时阵亡，那么来人只能是莉莉丝。
　　他停下脚步，双手插在裤袋里，静静地看着那个娇小的身影渐渐走近，恍惚间，竟觉得自己似乎又看到了莫莉。


第36章 
　　“嗨！林挚！”莫莉远远地就看到有人站在这里，走到近前才认出竟然是林挚，不觉十分惊喜，小跑几步赶上前来，见他一直怔怔地看着自己，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问道：“丢魂了吗？”
　　林挚这才回神，唇角上挂起漫不经心的笑，答道：“是某位女士太过美丽，一时迷惑了我。”
　　他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油嘴滑舌！
　　莫莉哭笑不得，颇有些无语，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她是撞见过林挚和莉莉丝两人的“奸情”的，以他们曾有的亲密，也许重逢后该再亲热些，可要她扑过去与他拥抱亲吻，她又实在做不出来。
　　好在林挚没有再继续与她调笑，只回过身陪着她一同往海边走，淡淡说道：“莉莉丝，大家都在海滩上，我带你过去吧。”
　　两人各怀心思，竟是一路沉默，直到海滩近在眼前，莫莉这才忍不住问他道：“你调去了特别行动队，是吗？”
　　“呃？”林挚像是有些心不在焉，简单答道：“哦，是的，驾驶战斗舰。”
　　莫莉很为林挚感到高兴，在新训营时，他的太空作战课的成绩就极好，而且从他驾驶战斗舰成功营救了她和莱恩这事上来看，他虽是新人，但显然很受重用。莫莉不由微笑，转过头看他，兴冲冲地问道：“感觉一定很棒吧？我也觉得你更适合去特别行动队，比在指挥部要好。”
　　众人皆都以为林挚是以新训部学员的身份直接进入特别行动队的，却很少有人知道他其实是先破格调入指挥部，然后又被派遣去的特别行动队。林挚侧头看向莫莉，似笑非笑地问道：“是吗？”
　　莫莉心中一突，忽地意识到自己露出了破绽，忙伸手搭向林挚肩头，有意把身体扭出妖娆的姿态，整个人都快要挂在他身上，压低了声音，娇滴滴地说道：“不过，我还是感到遗憾，要是你能在指挥部，我们见面会方便很多。”
　　林挚唇角微挑，顺势伸臂环住莫莉腰肢，“莉莉丝，你知道的，距离从来不是问题。”
　　幸亏他只是松松揽着她的腰，并没什么出格的举动，可即便这样，莫莉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更关键的是，这样一本正经地和林挚说暧、昧话，她忍笑忍得都要内伤，随时都有笑场的危险。
　　他们就站在离人群不远处，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他两个。
　　米亚一直在关注着这边，见他们从远处过来时就想要打招呼，是被肖泽恩拦下了这才没有出声，现在瞧着他两个竟然抱在了一起，不觉有些傻眼，扯了扯肖泽恩，问他道：“你说莫莉不会和林挚假戏真做吧？虽然林挚那小子人还可以，不过，他现在可正和丽娜打得火热。”
　　肖泽恩瞥了一眼，打断她的话：“我觉得你现在可以站起来和他们招呼了。”
　　米亚不解，奇道：“为什么？”
　　肖泽恩回答：“因为再待下去莫莉就要露馅了。”
　　米亚急忙要站起身来招呼莫莉和林挚两人，不想那边的丽娜却赶在她之前行动，扬臂向着林挚挥手，叫道：“林，请把莉莉丝小姐带过来，大家都在等着你们呢。”
　　莫莉闻声如遭大赦，赶紧趁机从林挚怀里挣脱出来，“我们赶紧过去吧。”
　　“好的。”林挚应声，忽地扯开嘴角向她匪里匪气地笑了一下，好意提醒道：“请做好准备，也许会有很多人过来找你叙旧的。”
　　话音未落，已有一个青年男子往莫莉面前走过来，夸张地向她张开了双臂，笑道：“亲爱的莉莉丝，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甜蜜的亲吻，好以此证明你还记着我。”
　　莫莉不觉一怔，身旁的林挚已是轻笑出声，道：“伊万，看来你真的是没能给莉莉丝小姐留下任何印象。”
　　四周的人哄笑出声，还有人高声笑闹：“伊万，看来你不行啊！”
　　“不行”这个词对男人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在笑声中，被叫做伊万的男子脸色有些发红，虽不至于要恼羞成怒，却已露出尴尬之色。
　　莫莉就是再傻，此刻也瞧出莉莉丝与眼前这男人的关系不一般了。实话讲，她知道莉莉丝在男女之事上很放得开，也为此做过一些思想建设，可当她真的要面对莉莉丝留给她的这一众“****”，却恨不得转身就逃。
　　可惜她不能，非但不能，还要从容应对。
　　莫莉尽力微笑，虽然那笑容还有些僵硬，倒也有些莉莉丝式的风情，不枉她对着镜子练了那么久。她伸手挽住林挚的手臂，紧紧依偎在他身边，向着伊万娇嗔：“伊万，请别这么坏，你明明是瞧出来我打算和林挚旧情复燃，才过来故意为难我的吧？”
　　这台阶搭得虽然不算太好，可好歹能够叫年轻男人下台。“莉莉丝，你这样说可真是叫我难过，我只是爱慕你。”伊万笑着解释，又装模作样的抱怨了两句，这才借机离开。
　　林挚一直微笑不语，直到这时才转头看莫莉，轻笑着问道：“你是真的打算要和我旧情复燃吗？”没等着她回答，他就又拿捏着腔调模仿她刚才的声音，替她回答道：“哦，林挚，请别这么坏，你明明是瞧出来我是在应付伊万，所以才来为难我的吧？”
　　莫莉十分无语，“嘿，林挚，别这样……”话到一半，她突然停了下来，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也望着她笑，眉眼生动，神采飞扬。
　　她觉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不禁有些怔怔。
　　“请叫我林，”他忽地低声说道，挑起嘴角向她坏坏地笑了笑，俯身凑到她耳边，又补充道：“莉莉丝一直都叫我林的。”
　　莫莉愣了一下，待察觉到这话里的暗示，心中顿时一惊，抬起头，惊疑不定地看向林挚。可他只是笑，眼睛微弯，笑眯眯地看她，好像已经知晓了一切，又好像他刚才只是随口无心说出的一句。
　　莫莉硬着头皮，含混地应道：“哦，好。”
　　林挚又笑笑，抬头瞥一眼前方，道：“他们来找你了。”
　　说话间，米亚和肖泽恩两人一前一后已走到近前，“莉莉丝，你跟我过来，我有些事情要问你。”米亚毫不客气的说道，上前一把抓住了莫莉的手腕，拉着她往人少处走。
　　林挚没有阻拦，微笑着看着她们两个走远，这才轻轻吁出一口气来，低声道：“我今天很高兴，泽恩。”
　　“有多高兴？”肖泽恩突然问道。
　　林挚答道：“要多高兴就有多高兴，如果你没有体会过失去的痛苦，你就不会懂得失而复得的狂喜，所以，就是我说了，你也不懂。”
　　肖泽恩没有反驳，只冷冷看他，提醒道：“请控制好情绪。”
　　林挚扬了扬眉梢，笑道：“放心。”
　　他又深深地看了远处的莫莉一眼，毅然地转身向丽娜走了过去，贴着她身边坐下，唇角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问道：“嘿，宝贝，我们刚才聊到哪里了？”
　　远处，米亚见到这情形立刻偷偷指给莫莉看，压低声音叫道：“你看看，我没骗你吧，这小子正和丽娜搞得火热！丽娜，你应该听说过吧？那可是新训营213期格斗技巧和太空作战的双料冠军，也是林挚现在的飞行搭档。我和你讲，争男人不是坏事，可得要看和谁争，是吧？就你这小身板，丽娜一拳就可以打废了你！拜托，莫莉，请你理智一点！你是不知道特别行动队的传统，拳头代表一切，不论是在战场还是在床上。”
　　莫莉心思全不在这里，她犹豫了一下，打断米亚：“林挚可能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那有什么用？丽娜可不管这些。”米亚翻了个白眼，猛地反应过来，“什么？你说什么？他知道了？”
　　莫莉无奈苦笑，低声道：“至少，他应该知道我不是莉莉丝了。”
　　“不可能吧？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米亚有些傻愣，最后又问：“那怎么办？”
　　莫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她对林挚有着一种莫名的信任，倒是不怎么担心他会出卖自己，她现在更担心自己的表现到底与莉莉丝相差多少，以至于会叫人一眼就看出区别来。她忍不住问米亚：“如果是真的莉莉丝在这里，她会怎么应对？”
　　“有可能会和伊万再约一炮，给他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米亚不屑地撇了撇嘴，话语中却又透出几分佩服，“那妞儿才不在乎这些男人怎么讨论她，她只在乎男人在床上的技术怎么样，能不能带给她快乐，以及，她能够攒够多少情人。”
　　莫莉听了，很想去死一死。
　　“嘿，小妞，其实你也可以放开点嘛，这里是联盟，又不是回归岛，尝试一下不同的情人其实也蛮不错的。”米亚嘿嘿笑道，抬眼看到肖泽恩正不紧不慢地往这边走过来，一把揽住了莫莉肩膀，向着她挤眉弄眼，低声建议：“你觉得泽恩怎么样？除了话太少之外，其实他床上的技术也不错。”
　　莫莉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无可奈何地瞪米亚，“拜托，请不要在这个时候和我开玩笑！”
　　米亚面露诧异，奇道：“可我没和你开玩笑啊！”
　　肖泽恩已到近前，先冷冷地瞥了一眼米亚，这才看向莫莉，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该走入人群，而不该待在这里。”
　　这样的场合，莉莉丝可不会和米亚单独待在一起。莫莉心里十分明白，“哦”了一声，告别了米亚，硬着头皮人群那边走。
　　篝火旁，很多人在跳舞，气氛热烈。
　　基地上次遇袭，新训营损失最为惨重，不管是学员还是勤务人员，幸存者本就不多，归来后能够通过各项测试重新进入战队的更是寥寥无几。所以，参加海滩聚会的人虽然不少，可大多是近几期从新训营毕业的，莫莉放眼过去，尽都是陌生面孔。
　　下意识的，她就往林挚那边去了。
　　林挚虽在和丽娜谈笑，其实一直在暗中关注着莫莉，瞧她往这边走过来不由眉头一动，唇角上的笑意还不及挑起，就见莫莉半路上被一个穿着战舰联队作训服的男人拦下，拉进了跳舞的人群。
　　他看了几眼，忽然站起身来，回过头微笑着邀请丽娜，“去跳舞，怎么样？”
　　人群中，莫莉正强迫自己笑得自然妩媚。身前这男人搂得她有些紧，她不露声色地不往后仰身，意图远离他的胸膛，可不想这动作却叫她的腰肢微微往前顶了下，害那男人会错意，忍不住低声感叹：“莉莉丝，你还是那么热情。”
　　莫莉弄巧成拙，真是有些笑不出来了。她身体已有些不受控制的僵硬，正想着找借口离开，舞曲却突然变得异常欢快起来。莫莉被那男人带着快速地旋转，和其他人擦身而过，头晕脑胀间也不知道撞到了谁，就听得林挚笑着说道：“来，麦克，我们交换舞伴。”
　　她人还没能站稳，就被林挚扯进了怀里，半拥半抱着，随着节奏，旋转着往别处去了。他看着跳得随意，实际上却是一直带着她往外走，一直到人群外这才停下来，手刚一松开她，她竟往下倒了去。
　　林挚忙又伸手握住了她的腰，把她整个人提起来抱入怀里，低下头在她耳边呵呵地笑起来。
　　莫莉最怕天旋地转，双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肩头，口里却在说：“放下我，林挚，快放下我，叫我在地上趴一会儿。”
　　林挚没放开她，只是笑，安慰她道：“闭上眼，过一会儿就好了，这可比抗眩晕训练的强度要差得远。”
　　莫莉依言闭上眼，过了一会儿，才觉得眩晕感减轻，她睁开眼，林挚仍在望着她笑，吓得忙松开了手。
　　他就势也松开了她的腰，笑嘻嘻地问她：“没事了？”
　　“没事了，谢谢。”莫莉回答，犹豫了一下，勇敢地抬起头来看他，试探着问道：“林挚，你知道了，是不是？”
　　林挚挑了下眉，点头道：“是的，我看出来了。”
　　不知为什么，莫莉有了松一口气的感觉，她小心地看了眼人群，这才又和林挚说道：“很抱歉，我不是有意要欺瞒你，只是——”
　　“我理解。”林挚答道，他百不在意地扯了扯嘴角，道：“所以，你不用解释，我也不会问你为什么。”
　　这回答叫莫莉有些感动，她看着他，又郑重说道：“谢谢，真的，很感谢。”
　　林挚上下扫她一眼，笑得不怀好意，凑近了她说道：“我觉得你的确需要感谢我，不然，你今天晚上恐怕要没法收场。嘿，我现在送你回去怎么样？我们既然已经旧情复燃，就该情热似火急不可耐，半路退场才合情合理。”
　　莫莉看出他是故意逗她，很是无语，不过她的确是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于是爽快地点头应道：“好。”
　　话音刚落，四下里忽地响起尖锐刺耳的警报长鸣，她不觉一惊，失声道：“敌袭！”
　　林挚却是冷静镇定，沉声说道：“不是敌袭，只是敌袭预警演习。”
　　虽只是演习，可沙滩上众人反应还是极为迅速，丽娜几个纵跃就来到了林挚面前，冷声叫道：“林挚，归队！”
　　“你赶紧回指挥部，晚了会受罚。”林挚匆匆交待了莫莉一句，随着丽娜往特别行动队的方向疾跑过去了。米亚也已飞奔到莫莉身旁，伸手扯了她就跑，嘴里叫道：“快点快点，今天我们要是迟到了一定会倒霉的！”
　　“直接去母舰！”肖泽恩嘱咐了一句，从她们身旁超过，独自往前疾奔了去。
　　这光景，舰队联队那边已有成建制的战斗舰升空，轰鸣着冲入夜空。可很快，‘敌方’的火力就覆盖了这个区域，升空的战斗舰纷纷被发自高空的模拟粒子束击中，虽然未像被真击中那样在空中爆炸，可按照演习规则，驾驶员们还是不得不选择疾速坠落，退出了战斗。
　　米亚看得惊呆，喃喃道：“‘敌方’的反应太迅速了，也不知道他们的指挥官是谁。”
　　战队母舰就停在指挥部驻地旁的地下掩体内，等莫莉和米亚赶到时，舱门已要闭合，她两个直冲进去，分头跑向不同的部门。米亚身为卫戍人员，自然要去警卫队报到，而莫莉是指挥官的行政秘书，则应时刻跟在贝寒身旁。
　　指挥舱内，各指战员均已进入作战岗位，肖泽恩早到一步，正和几位作战参谋坐在一起，而指挥台上的那人却不是战队指挥官贝寒。莫莉愣了一下，茫然四顾，不但找不见贝寒的身影，连尤利安也不在。
　　她正不知所措，有个女军官好心过来提醒：“莉莉丝小姐，贝寒将军这次是‘敌方’指挥官，他此刻在隔壁的‘敌舰’指挥室。”
　　莫莉急忙道谢，又匆匆赶往隔壁舱室，那是母舰指挥舱的紧急备用室，格局虽然小了很多，却独有一套智能控制系统。莫莉刷过身份识别，一进门就看到了控制台上的贝寒，他独自坐在那里操控着“敌方”的进攻，正在以一己之力对抗着隔壁的整个作战团队。
　　莫莉简直惊呆，愣愣地看着控制台，半晌没有反应。
　　尤利安端着两杯咖啡从外面进来，看到莫莉在这，口气轻松地问道：“嘿，莉莉丝小姐，要不要来一杯咖啡？”
　　“哦，不了，谢谢。”莫莉一口谢绝，转过头看了看尤利安，不禁问道：“难道‘敌方’指挥人员只贝寒将军一人？”
　　“只是一场偷袭而已。”尤利安显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他塞了一杯咖啡给莫莉，又补充道：“其实就是在实战中，贝寒将军也不大喜欢用作战参谋官的，你和他接触太少，等时间长了就会慢慢了解他的性格和习惯了。”
　　实战中竟然也不用作战参谋，果然是个狂妄又自大的人。莫莉忍不住暗暗吐槽，又问道：“那我们现在要做些什么？”
　　尤利安笑笑，向着控制台那边偏了偏头，道：“做好勤务保障工作，比如，给贝寒将军送杯咖啡过去。”
　　他说完，却没动地方。
　　莫莉不解地看着他，见他眼神一个劲地往自己手上瞟，这才恍然大悟，吃惊道：“我去送？”


第37章 
　　尤利安难得的一脸严肃，正色道：“莉莉丝小姐，我是将军的副官，而你才是他的秘书，这是你份内的工作！”
　　原来塞给她咖啡不是要她喝，而是要她替他跑腿。莫莉一头黑线，默默瞅了尤利安一眼，端着咖啡往控制台送。
　　控制台前有两级台阶，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正思量着这样贸然开口会不会打扰到贝寒作战，会不会又惹得他不悦，不料贝寒却突然回转身来，目光先从她脸上扫过，又落到她手中的咖啡杯上，然后摘下了战术头盔放到一边，淡淡说道：“谢谢。”
　　莫莉反应过来，忙上前两步把咖啡杯递了过去。
　　贝寒接过，低头抿了一口咖啡，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道：“打扰到你的聚会了，是么？”
　　实话讲，莫莉倒是有些感激这次突如其来的预警演习，能够把她从那场难捱的海滩聚会里解救出来。不过，这实话却不能和眼前这人说，而且，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问自己的这话里带着浓浓的嘲讽意味，可没什么善意。
　　她一时忽略了为什么他会知道自己去了海滩聚会，回答道：“军令高于一切。”
　　贝寒闻言抬眸，默默打量她片刻，忽地又问道：“可有见到几位过去的旧友？”
　　控制台正面环绕着一张巨大的虚拟屏，其上正实时显示着这场偷袭战的各项数据与主要战场的战况，无数的小画面不停地变换滚动，莫莉只扫了几眼，已觉得眼花缭乱，稍一走神，连贝寒的问话都没能听清，只得硬着头皮问道：“抱歉？您刚才说什么？”
　　贝寒并未恼怒，反而勾了一下唇角，将手边上的战术头盔递过去，问道：“想不想尝试一下？”
　　这话一出，不远处的尤利安差点被惊得摔了手中的咖啡杯，他愕然看向控制台上的贝寒，忍不住怀疑自家将军是不是也被人掉了包。直到贝寒淡漠的视线向他扫过来，他这才忙低下头装模作样地喝着咖啡，心中却是翻起惊涛骇浪：将军对莉莉丝，哦不，应该是对莫莉小姐，将军对莫莉小姐产生兴趣了吗？难道自家将军在闷了近三十年后，终于对男女之事开窍了？
　　凡事不想也就算了，待细一琢磨，简直处处都是疑点，而这些疑点串起来，就是一条完整的证据链！尤利安胸中的八卦之火越烧越旺，烧得他连手中的咖啡杯都要端不住了。
　　莫莉这里也是惊愕异常，急忙拒绝：“不用了，将军。”
　　贝寒却不容她拒绝，他起身将她拉过来，把战术头盔扣到了她的头上，嘱咐道：“放轻松，接受它带给你的信息，然后凭着直觉做出你的判断。”
　　莫莉硬被赶鸭子上架，无奈之下，仓惶转头问他：“凭直觉？要凭直觉吗？”
　　“你的计算反应能力太差，战场经验又近乎没有，所以只能凭直觉了。”贝寒答道。
　　远处的尤利安听得扶额。嘿，将军，追女孩子不是这种追法的！你要赞美她，而不是去打击她！还有，现在是在演习呀，将军，虽然这只是你一时心血来潮的结果，不过这样折腾着整个战队来搏红颜一笑真的好吗？
　　幸好莫莉此刻太过紧张，自动忽略了贝寒的前半句话，只记住了“凭直觉”三个字，嘴里不停地念叨：“直觉，直觉，直觉。”
　　贝寒淡淡一笑，替她摁下了头盔上的按钮，几乎是一瞬间，铺天盖地的各式信息就往莫莉的大脑中灌了过来：当前双方的战损，对方组织发起的反击，以及自身能源的消耗等等，等等？？
　　她的直觉反应是要闭眼，可战术头盔有部分信息是直接通过大脑电波传输的，闭眼根本不起作用。
　　自贝寒摘下战术头盔，暂时放弃对这场战争的控制，已陆续有几个战场由优势转为劣势，再被莫莉这样一耽误，各处更是警报频响。莫莉越听到这些就越紧张慌乱，到后面大脑甚至都一片空白，眼看着己方主舰已被对方包围，索性要抬手摘下头盔认输。
　　她的双手刚刚触到头盔，就被另一双有力的手摁住了，贝寒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后，低下头在她耳边沉声说道：“听我指挥，命令所有护卫舰放弃主舰，以DF-1战斗舰为核心快速集结，集中全部火力冲破包围，攻击对方地面指挥塔。”
　　莫莉能做的只是重复他的指令，随着护卫舰阵型的变换，战场形势顿时一变，当他们的主舰显示被击毁的那一刻，对方的地面指挥塔也终于轰然倒下。
　　主舰既被击毁，控制台前的所有屏幕一瞬间灭掉，莫莉心脏还在狂跳，贝寒已是摘下了她的战术头盔，顺手抛给尤利安，命令道：“尤利安，过来善后。”
　　他说完，拉着仍有些呆愣的莫莉径直下了控制台，快步往另一侧的紧急舱门走过去。舱内只剩下尤利安一个人，抱着战术头盔站在那里欲哭无泪：将军，就这样抛弃我，你地良心不会痛吗？？
　　很快，战队的高级将领们从隔壁指挥舱匆匆过来，一进舱门看到只尤利安在，不觉一愣，奇道：“贝寒将军呢？”
　　尤利安单臂抱着头盔，若无其事地回过身去，答道：“将军有事，半途就离开了。”
　　那军官愣了一愣，忍不住怪叫道：“难怪战斗过半突然变了风格，原来是换了你这个小子指挥。真是烂啊！害我还以为是将军故意设了什么圈套，不敢放开了手脚来打。不过，你这小子太阴损了，最后竟然向着我的指挥塔下黑手，这是想把我的母舰逼出来，为你后面的同伴铺路吗？”
　　尤利安腹中暗暗流泪，面上却从容微笑，答道：“若我还有一支后续部队，你的母舰将会很危险了。”
　　通向母舰外的紧急通道内，莫莉也在问贝寒同样一个问题：“为什么要以己方主舰来换对方的地面指挥塔？”
　　贝寒步伐极快，拉着莫莉的手一直没有松开，他头也不回，只淡淡答道：“既然逃不出去，不如做等价交换。地面指挥塔被毁，我方只要短时间内能发动第二次袭击，战队母舰会被逼入太空，更易于攻击。”
　　莫莉点点头表示明了，很快就有了第二个问题：他为什么要一直拉着她的手不放开？还有，他要带她去哪里？
　　通道往远处延伸而去，他拉着她快步而行。莫莉忽觉得这情景似曾发生过，在阿德旺斯那栋老建筑内，希瑞尔带她去找克洛博士，黑黑的走廊又窄又长，他也是这般捉着她的手，拉带着她往前走。
　　她的视线从两人交握的手掌缓缓往上移，他的手臂，他的肩背，他的身高……这一刻，莫莉完全忘记了眼前这人惯有的恶劣与刻薄，内心再一次蠢蠢欲动，她咬唇思量了片刻，忽然很随意地问他道：“希瑞尔，我们要去哪里？”
　　贝寒的步子微微一滞。
　　这个动作叫莫莉的心跳都漏了一拍，她不错眼珠地盯着他，紧张地观察着他的反应。可他没有回头，只淡淡说道：“莫莉，我是贝寒，天狼战队的指挥官，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叫错我的名字，可以吗？”
　　莫莉心中像是有些明白，可更多地还是不解，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道：“对不起，贝寒将军。”
　　贝寒没再说什么，只有拉着她继续前行，两人从一个隐蔽的舱门出了母舰，又沿着条窄窄的台阶盘旋着往上，待走出地面时，人已站在了一个小山坡上。夜风带来海水的潮湿与腥甜，逆着风望去便是海滩，海浪从远处一波波地荡过来，轻拍着沙滩，再远处，海面与星空交相辉映，分不出到底那个更璀璨绚烂一些。
　　贝寒松开了莫莉的手，淡定问道：“演习已经结束了，还要去继续你的聚会吗？”
　　“哦，不，不了！”莫莉急忙摇头。
　　贝寒轻轻颌首，又道：“那好，那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莫莉点点头，忽略了既然要回去休息为什么还要绕这样一个大圈子往海边来地矛盾之处，只随着他一同走下缓坡，往指挥部驻地走。两人一路沉默，莫莉几次抬头，暗暗打量贝寒的侧影，就在她又一次偷瞄他时，脚下不小心踩到了一颗石子，身体顿时往旁侧栽倒过去。
　　贝寒几乎是瞬间就伸手扶住了她的腰，低声提醒道：“小心。”
　　他离得她很近，气息就在她的头脸旁，在这一刻，没有疏离，没有冷漠，只有温柔和诱惑。像是有道烈阳猛地照入莫莉的心中，一下子扯裂了弥漫在她心头的迷雾，他是希瑞尔，不会错的，直觉告诉她他就是希瑞尔！
　　也许是太过惊喜，也许只是因为震惊，她僵在那里，没了反应。
　　可是很快，又有更浓重的迷雾罩住了她，贝寒怎么可能是希瑞尔？如果他是，他上午的时候为什么还要和她说那么恶劣的话？如果他是，为什么他不肯对她承认？哪怕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
　　难道一切只是巧合，只是她的错觉吗？可现在的他却又和白天时截然不同，就像是另外一个人格。
　　“怎么了？”贝寒问她。
　　莫莉咬了咬唇瓣，决定得寸进尺，进一步试探他的底线，她垂下了眼帘，低声答道：“好像是把脚踝扭到了。”
　　聪明敏锐如贝寒，一时竟也没有怀疑，他弯下腰去，伸手去摸莫莉的脚踝，待察觉到那纤细的脚踝丝毫没有任何异样，不觉微微一愣，片刻后，他才抬起脸来看她，用带有磁性的声音不紧不慢地问她：“看样子有些严重，还能走路吗？”
　　莫莉脸颊有些发烫，咬着唇瓣轻轻摇头。
　　贝寒站起身来，不等莫莉有所反应，双手一捞将她抱了起来。莫莉忍不住惊呼出声，他低下头示意她噤声，警告道：“小心把卫兵招来！”
　　莫莉忙捂住了嘴巴，眨着眼睛看他。
　　贝寒深深地看了她两眼，这才移开了视线，目视着前方，若无其事地说道：“别再这样看我，莫莉，沙滩上可一点也不舒服。”
　　莫莉最初没听懂这话的意思，好半天才明白了他的暗示，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窘迫得说不出话来。可贝寒却好像并不想就此放过她，低头扫了她一眼，又慢悠悠地继续说道：“虽然不怎么舒服，不过却叫人印象深刻，难以忘怀。”
　　莫莉终于听不下去，忍不住恶狠狠地揪住他地衣服，恼羞地叫道：“闭嘴。”
　　贝寒唇角轻轻翘了下，依言闭上了嘴巴。
　　指挥部的驻地就在不远处，即便是沿着海岸线慢慢走，也不过片刻工夫就到了近前。演习刚刚过去，驻地里灯火通明人来人往，而且再往前走还有巡逻的卫兵，莫莉怕被人看到，压低声音说道：“快放我下来吧。”
　　贝寒低头看她，问：“脚没事了吗？”
　　虽知道他这是明知故问，莫莉脸皮竟也意外地厚起来，一本正经地点头道：“我可以坚持的。”
　　贝寒勾了下唇角，将她放下来，过了没两三秒，又突然问道：“你在新训营的时候学习过突破潜入吗？”
　　莫莉被他问得一愣，茫然摇头，“还没。”
　　贝寒正色道：“那今天正好赶上演习，我来教你一下。”
　　莫莉还糊涂着，他已在她身前蹲了下来，将她从地上背起，低声嘱咐道：“记着，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闭紧了嘴巴，不要出声。”
　　她这才明白了他的意图，急忙压低声音叫道：“不要胡闹了！”
　　身为天狼战队的指挥官，在刚刚结束演习的晚上，放着大门不走，却要背着他的行政秘书玩突破潜入……这事情要是被人发现了，会成为整个联盟的笑话的！
　　他并不理会她的挣扎，当然那力度于他本来也可以忽略不记，他背着她，从驻地的侧面偷偷潜入，借着各种遮挡物的隐蔽，灵活而迅疾地往内掠去。
　　自从进入驻地，莫莉就不敢再挣扎了，当他背着她从离着两名巡逻卫兵身后不足五米的地方闪身而过时，她紧张之下甚至一口咬住了他肩头，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他藏身在树后的阴影中，侧过头贴到她的耳旁，轻声建议道：“换个地方咬，比如，我的脖子。”
　　莫莉面红耳赤，恨恨瞪他，向着他呲了呲牙齿以示威胁。
　　他瞳仁又幽深了些，忽然把她放了下来，一把推压在粗壮的树身上，低声要求：“吻我。”
　　远处又传来了人声，莫莉急得都想上树，双手紧紧揪住贝寒衣襟，急道：“会被抓住的！会——”
　　他低下头来，把她后面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好像是从昨夜里才开始的，他的吻每每都会给她带来新的体验，哪怕她现在紧张得全身僵硬，连呼吸都屏住了，唇上传来的触觉却依旧清晰。她被他引诱着，带领着，一点点地沦陷、沉迷下去。
　　亏得他还算清醒，及时放开了她，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平息着微微急促的呼吸。不过须臾，他又情不自禁地轻啄她的唇瓣，竟还侧过头在她颈侧轻嗅了嗅，随后哑然失笑。
　　莫莉先是呆愣，待反应过来他那动作代表着什么，顿时又羞又急，脑子里轰然一炸，全然忘记了两人此刻的处境，不加思索地用力把他往外推。只这轻微的声音，却也引起了卫兵的注意，不远处立刻传来厉喝：“什么人？”
　　莫莉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惊呼不及出声，就被他用手捂住了。贝寒从容不迫地往旁侧迈了一步，走出树影的遮挡，随意应道：“是我，贝寒。”
　　一名卫兵留在原地警戒，另一名却上前来查看，见真的是战队指挥官贝寒，忙行了个军礼，朗声道：“将军您好。”
　　贝寒简单两句话打发走了卫兵，不过，他没有再回去找莫莉，而是往前走了。
　　待他脚步声渐渐远去，莫莉的心才慢慢放了下来，她不觉伸手擦了擦鼻尖上的冷汗，又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从藏身地偷偷溜出来，神色自若地向远处的卫兵走过去，不等对方发问就先发制人，询问道：“请问有看到贝寒将军吗？”
　　卫兵认出她，很热情地给她指出了将军离开的方向，那是指挥部所在的位置。
　　演习刚刚结束，各作战单位的最高长官就已经齐聚在指挥部的作战室内，会议桌中间的战况模拟盘上，演习实况已在不断回放，可战队指挥官贝寒却久久不肯现身，就在众人等得都有些忐忑时，他这才从外面进来，淡淡说道：“开始吧。”
　　与以往的冷峻淡漠相比，将军的面色这一回反倒有些缓和，可这叫几个损失稍重的将领更为紧张，在做战后总结时也极为小心，时刻关注着将军的面色。贝寒却一直没什么反应，视线就锁定在模拟盘的中央，竟是半天都没挪动，似是听得全神贯注。
　　不过，熟知他习惯的尤利安却看出来了，自家将军这会儿怕是在走神。果然，就在特别行动队长官讲到战损比时，贝寒将军不知自己想到了什么，竟突然轻轻扯了下唇角。这个细微的面部表情可吓坏了那位特别行动队长官，他几乎是立刻起身肃立，自责道：“对不起，将军，我会做出深刻检讨。”
　　“没事。”贝寒却将军出人意料的宽容，撩起眼皮淡淡瞥了他一眼，却又似想到了什么，眉头微皱，“特别行动队取消休假，全体官兵禁止参加一切娱乐活动，日常训练强度增加一倍，直至战队离开这里。”
　　没有人对这个惩罚提出异议，特别行动队的长官只觉羞惭，红着脸坐下去，后面的会议一直都没能再抬起头来。
　　会议持续时间不长，临结束时，贝寒才把目光从模拟盘上收回来，神色冷漠地环视了众人一圈，道：“这次演习起于我的一次任性，我在这里向诸位说抱歉，打扰到了你们的休假。不过，演习的结果也叫我感到意外，这样的成绩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众人忙立正应诺，贝寒没再说什么，起身离开了作战室。尤利安紧跟在他身后出来，快走两步追上前，热情地问道：“将军，需要为您准备晚餐吗？”
　　贝寒略略顿步，转过头看他。
　　尤利安立刻伸出了两根手指，压低声音咧嘴笑道：“双人烛光晚餐！”
　　贝寒淡淡看他一眼，未置可否，继续往前走。尤利安暗笑，落后几步，悄悄摁通了耳侧的通讯器，低声安排将军的晚餐事宜。


第38章 
　　指挥官办公室在作战室隔壁，贝寒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座位上的莫莉。
　　莫莉刚刚回来不久，激烈的心跳都还没平稳下来，抬头看到贝寒进来先是一怔，然后就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跳了起来，慌乱中不只碰落了桌上的小物品，连身后的凳子都给撞倒了。她本就紧张，不想又闹出这样的状况，不由更觉尴尬，嗫嚅道：“将，将军。”
　　尚未做贼，心先虚了。
　　贝寒的唇角微不可见地勾了下，径直往自己办公室内走，走过她桌前时步子稍稍一顿，轻声道：“你跟我进来。”
　　莫莉一下子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应道：“啊——啊？是，将军！”
　　可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恨不得能把那话再吞回去。
　　贝寒走到门口，见她没有跟上来又回过身去看她，瞧她还红着脸站在那里不动地方，只得又重复道：“进来。”
　　他说完就先进去了，莫莉在后面做了半天心理建设，这才鼓起勇气跟上去。她推门时还有些忐忑，生怕贝寒就在门后等她，不料推开门却是平安无事。宽阔简洁的办公室内十分安静，他已走到了窗前，回过身轻轻倚靠在窗沿上，静静看她。
　　不知怎地，分明是极正常的情景，却叫莫莉感到脸热心跳，她有些不自在地避过了他的视线，垂下眼去盯自己的脚尖，强作镇定地问道：“将军，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半晌之后，他才低声说道：“基地有条令，同部门人员之间不许发生亲密关系。”
　　莫莉猛地抬头，瞪大了眼睛看他，红着脸辩解：“又不是我——”
　　“是我。”贝寒坦然承认，一贯的淡定从容，“以后在办公室，我会尽力控制自己，莫莉，也请你表现得自然些。”他顿了顿，深深地看她一眼，又慢悠悠地补充道：“不要像现在这样，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你却表现得像是我们正在偷情，嗯？”
　　他声音低沉，尾音微微上扬，听得莫莉的脸颊不受控制的泛红，那红晕攀上耳尖耀武扬威不算，又顺着纤细的脖颈一路向下，直侵入她的衣领内去。贝寒眼睛微眯，声音又低了几分，不紧不慢地说道：“你的脸要是再继续红下去，我就会控制不住自己了。”
　　莫莉望向他的眼神既尴尬又无辜，羞急之下更是不知所措，只得结结巴巴地控诉道：“贝，贝寒将军，你不能这样欺负人！如果你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我才不会这样！”
　　贝寒轻轻扬眉，问她：“哦？我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了？”
　　这分明就是在故意逗弄她了！莫莉有些羞恼，可心底却又冒着丝丝的甜意，这感觉真是奇怪，如果是上午的时候他和她说这些话，她一定是认为他在羞辱她，会愤怒地和他对抗，而且现在，她却只觉羞怯，以及慌乱。
　　莫莉觉得自己现在简直就像一个没有大脑的花痴，只想看他英俊的面孔，想听他带着磁性的声音，想念他强有力的拥抱，还有他能叫人窒息的亲吻……她不敢再想下去了，抿着唇角深吸一口气，问贝寒：“将军，请问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贝寒唇角微勾，正欲开口，莫莉耳边的通讯器却突然闪了起来，她像是一下子抓到了救命稻草，飞快地说道：“抱歉，将军，请允许我接一个通讯。”
　　她说着侧过身去，手扶上耳边的通讯器，摁下了接通键。
　　林挚懒洋洋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只道：“嘿，亲爱的莉莉丝小姐，我现在就在总指挥部的楼下，请出来和我见一面，怎么样？”
　　莫莉有些惊讶，同时又很庆幸现在能有个借口离开办公室，逃离这令人尴尬的境地。她用手捂住通讯器，转头瞥向贝寒，却不敢对上他的眼睛，只匆匆说道：“将军，我有事需要出去一下，有事您再联系我吧。”
　　说完不等贝寒回答，便像被人追着一般，慌里慌张地向外跑了出去。
　　指挥部前面的花园里，林挚避过了灯光，斜倚在树身上，瞧着莫莉走近这才出声，轻笑着和她打招呼：“嘿，这边。”
　　莫莉循声望过去，瞧见林挚那幅懒散的模样不觉笑了笑，跑过去问他道：“怎么这个时候来找我？你们演习成绩怎么样？”
　　“简直惨不忍睹，我的战斗舰刚升空就被对方火力覆盖住了，就这样……”林挚伸出手给她模拟战斗舰坠落俯冲的轨道，“轰——完蛋了！我猜我们长官回去后一定会发飙，所以赶紧趁着自己还属于‘阵亡’人员的功夫过来看你一眼。”
　　他说得风趣，莫莉忍不住笑，道：“我可听说了，你和丽娜是特别行动队里的王牌组合，不至于这么菜吧？”
　　“天知道为什么这回会这么倒霉！敌人好像就盯住了我的战舰打。”林挚依旧是笑，斜睨了莫莉一眼，才又意有所指地说道：“可能是在这之前恰好刚刚把好运用完吧。”
　　“没事，胜败乃兵家常事。”莫莉此刻心思都被贝寒占着，根本没有听出林挚话里的暗示，只伸出手去拍林挚的肩，傻呵呵地说道：“我今天运气特别好，借给你点。”
　　林挚看看她，唇边上露出些无奈的笑，“多谢。”
　　莫莉大咧咧地摆手，“没事，应该的。”
　　她少有这个模样，林挚忍不住笑了，问她道：“我也瞧着你今天和平时有点不一样，说吧，到底遇到什么好事了？”
　　莫莉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手去摸自己的脸，“真的这么明显吗？”
　　林挚轻笑着点头，“可以自己去照一下镜子，眼睛都快要发光了。”
　　莫莉却不好告诉他贝寒这事，可又不想出言欺骗林挚，犹豫了一下，认真答道：“林挚，我现在的确因为一件事很高兴，控制不住的激动，不过这件事情却不能告诉你，至少现在还不能，希望你能理解。”
　　林挚诧异地挑了挑眉毛，不过并未追问，“理解。”
　　莫莉向他歉意地笑了笑，忽然想起了最初的问题，又问道：“你这么急着找我，还没说到底是什么事情。”
　　“嗯，这可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林挚站直了身体，问她道：“莉莉丝小姐，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做你明天晚上的舞伴？”
　　明天就是休假日，按照战队在基地时的惯例，是要举行假面舞会的。莫莉下午的时候就看到贝寒签发的同意书了，只是那个时候她还正因为他恶劣的言词而恼怒着，根本就没把事情往脑子里记，早就忘得死死的了。
　　莫莉伸手捂住额头，低声哀嚎：“哦，天啊！”
　　林挚坏笑，又道：“我知道，莉莉丝小姐是绝对不会错过任何一场假面舞会的，所以，我来做你舞会上的男伴，怎么样？”
　　如果没有今天晚上的事，那么林挚来做她的男伴最是合适的，他已猜到她的身份，可以帮她打掩护，更重要的是还可以帮她挡掉莉莉丝遗留下来的“烂桃花”们。可她现在几乎已经确定贝寒就是希瑞尔，心里头就忍不住有些蠢蠢欲动：若是贝寒能够作为她的男伴参加舞会，那该有多好！
　　这个念头刚刚冒头，就被她自己否定了，这简直就是痴心妄想。贝寒是从来不参加假面舞会的，更别说这次由于没有易容机，大家都要以真实面目去参加舞会。
　　天狼战队指挥官贝寒破天荒地去参加假面舞会，然后再和基地里有名的放、****莉莉丝搅合在一起。还有米亚，她可是一直梦想着贝寒将军能够参加假面舞会，然后推到他，扯开他的衣领……这情形只光想象，莫莉就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林挚笑着看她，问：“怎么了？感觉到冷吗？”
　　他脱下了自己的军装，不由分说披到莫莉肩上，又开玩笑地问她：“不会这么难决定吧？请不要拒绝我，我会很受伤的。”
　　莫莉没心情理会他的玩闹，她咬唇沉吟，有些苦恼地看林挚：“我必须得去吗？”
　　林挚不说话，只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她。
　　她深吸了口气，终于下了决心，说道：“那好吧，我去！我去舞会上露个脸，然后我们就一同出来，好吗？”
　　“当然可以。”林挚点头应下，却又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过，莉莉丝小姐，我这样牺牲自己来帮助你，你不该有所表示吗？比如说请我吃顿晚餐，要知道因为这场倒霉的演习，我直到现在还饿着肚子，而这个时候除了你们总指挥部，整个战队就再没别的餐厅可以吃到东西了。”
　　像是印证他这句话，林挚的肚子竟真的咕噜噜地叫了两声。莫莉先怔了下，待那声音又响了两声，这才忍俊不禁。林挚像是也有些尴尬，拽着她往餐厅方向走，口里假意威胁：“不许笑了，再笑我就先把你吃了！”
　　莫莉无可奈何地笑笑，被他拖拽着往前走，无意间抬头，却不想一眼看到了指挥部三楼窗口处的贝寒，他立在那里，静静看她，不知道看了多久。
　　莫莉一下子愣住，停住了脚步。
　　林挚察觉到她的异样，诧异地转过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窗口依旧，窗内却空荡荡的，看不到什么。他不曾进过总指挥部，并不知那是贝寒办公室的窗子，见莫莉犹自望着那里怔怔出神，奇道：“看见什么了？”
　　“没，没什么。”莫莉猛然回神，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被林挚拽着，忙往回抽手，道：“你放开我。”
　　她语气中透着紧张，林挚松开了手，瞥她一眼，又问道：“生气了吗？”
　　莫莉还想着刚才贝寒看她的眼神，闻言反应了一下，这才答道：“没有。”
　　林挚双手插进衣袋里，笑道：“我还以为你生气了，担心我的晚餐就此泡汤了呢。”
　　莫莉摇摇头，强迫自己把心思从贝寒那里收回来，问林挚道：“你想吃什么？指挥部的餐厅可以选择的套餐还多些，这一点可比新训营好多了。有没有特别想吃的？我请你。”
　　军中讲究官兵平等，但是再怎么平等，也还是存在着些许不同的，普通餐厅是根据每个士兵的身体所需实行配给制，而指挥部餐厅却是给了军官一些自由选择的权利。还有一点，虽然指挥部餐厅也不是全天候营业，不过像遇到今天这种特殊情况，餐厅会一直开放的。
　　此时已过午夜，餐厅里就餐的人员不多，稀稀拉拉地坐了几桌，散得很开。莫莉和林挚没往深处走，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坐了下来，刚要叫机器人侍者过来点餐，忽听到尤利安明显带着惊讶的声音：“莉莉丝小姐？”
　　莫莉闻声抬头，看到尤利安和几个指挥部的军官就坐在不远处，他看着她，目光里带着惊讶，“您怎么来这里用餐了？”
　　这话问得莫莉有些莫名，她不来这里用餐，难道还有别的地方可去吗？她正愣愕着，尤利安已是又看到了她对面的林挚，稍稍一怔后立刻站起身来，微笑着向他打招呼：“林少，您好，怎么会有空过来这里？”
　　林挚用手指了下自己胸前的亮光标识，笑得懒散，“阵亡人员嘛，最有空闲了。”
　　尤利安同桌的几个军官像是和林挚很熟识，纷纷与他打招呼，又热情地发出邀请：“带着莉莉丝小姐一起过来坐吧！”
　　林挚闻言反而起身拉着莫莉往更远处走，边走边笑道：“别当我不知道你们安得什么心思。莉莉丝，我们坐到别处去，离这些坏小子远一点。”
　　这话引得众人哄笑，也叫莫莉感到稍许尴尬。她之前只想着过来请林挚吃一顿晚餐，虽然贝寒立在窗口看她的身影叫她有些莫名的心虚，不过她也并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直到现在，在这暧昧的却又充满善意的笑声中，她才忽然觉得自己也许不该和林挚来吃这顿饭。
　　林挚看出她的窘迫，只当她是羞涩内向，压低声音提醒道：“嘿，不要这样，宝贝，你现在应该向他们大抛媚眼，而不是害羞地低下头来。”
　　莫莉现在是万万抛不出媚眼的，她知林挚是好意，转头向着尤利安那一桌人笑了笑，算是勉强应付了过去。机器人侍者已立在桌旁等待点餐，莫莉胡乱点了些东西，虽有心控制着，可整餐饭仍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吃过饭出来，林挚送她到宿舍楼外，所有所思地看她两眼，轻笑着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心事？”
　　的确有心事，不过却没法和他说，哪怕她真的把他当做朋友。莫莉其实不是一个善于说谎的人，默了一下才回答道：“没事，可能是今天有点累了吧。”
　　林挚笑笑，没再追问，半真半假地和她开玩笑：“我亲爱的莉莉丝，你若是不想请我上去喝杯咖啡就请直说，放心，我很坚强。”
　　莫莉哭笑不得，无奈地看他，说道：“林挚，我们是朋友。”
　　“林，请记得叫我林。”林挚笑着纠正，忽地上前一步伸手勾住莫莉后脑，低头在她唇上飞快地啄了一下，然后不等她反应就又后退，坏笑着说道：“晚安，莉莉丝，夜里到我梦里来，好吗？”
　　他一面后退着一面向莫莉挥手，很快就消失在通道尽头。
　　莫莉手捂着自己的唇，愣愣地站了半晌这才回过神来，用手背用力擦了一下唇瓣，逃避性地不再去想刚才的事情，只回身往楼上跑，她跑了没两步却又停下脚步，迟疑了几秒钟之后，又转身往下跑了去。
　　宿舍区与办公区之间只隔了一个花园，莫莉径直穿过去，在贝寒办公室外的楼下停了下来。三楼的那个窗口已经灭了灯，看情形贝寒已经离开了，而他并没有再联系她。
　　贝寒立在窗口静静看她的样子还清晰地留在她的脑海里，莫莉心里有些忐忑，同时又觉得有些迷茫，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她可以很确定自己对林挚别无他想，可对贝寒呢？再多想一点，贝寒对她呢？
　　他是喜欢她吗？还是只是源自于身体的吸引？
　　莫莉越想越是头大，到后面忍不住懊恼地去敲自己的脑袋。
　　天啊，她真是一个色迷心窍、顶不住半点诱惑的笨蛋，她现在甚至都还不能十分确定贝寒就是希瑞尔！如果贝寒就是希瑞尔还好，她现在就可以去找他，向他解释她和林挚的事情，又或是向他服软道歉都没关系，她不要任何误会来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
　　可万一贝寒根本就不是希瑞尔呢？她可是还记得自己曾和他说过什么，她当时说得那样义正言辞，可结果呢，她简直就像是一个不知羞耻的****，只要他向她勾勾手指头，她就能毫无节操地扑过去。
　　他会笑话她的，一定会笑话她的，是吧？
　　在离开贝寒办公室的时候，莫莉还是满心喜悦的，而这一刻，她却百般纠结起来，以至于恨不得能立刻从这里消失，逃离这令人难堪的处境。
　　可能是在楼下站了太久，有卫兵注意到了她，走过来询问道：“莉莉丝小姐，请问需要帮助吗？”
　　莫莉深吸了口气，向着卫兵摇头：“谢谢，不用了。”
　　她转身往回走，突然间就做出了一个胆大包天的决定。她重新振作起来，又跑去了餐厅，偷偷摸摸地找了一小瓶酒，揣在衣兜里溜了出来。
　　但凡和男女之事沾上边，女人的智商往往能够在短时间内得到突破，莫莉在通讯器里联络贝寒，一本正经地说道：“将军，联盟舰队总司令部来了急电，需要您的回复，我现在马上给你送过去。”
　　通讯器里一阵沉默，过得片刻才听得贝寒淡淡说道：“好。”
　　莫莉这会人其实已经到了他的住所外，那是一座小小的花园式洋房，位于指挥部驻地的最深处，栅栏门外并没有警卫人员站岗，贝寒一向不喜欢警卫人员离他太近，这是整个战队都知道的事情。
　　她穿过院门，强作镇定地往里走，到门口时却没急于敲门，立在那里深吸了几口气，这才把衣兜里的那一小瓶白酒掏了出来，打开瓶塞毅然地往嘴里倒了一大口，又把酒瓶丢进墙边的花盆里，以“不成功便成仁”的勇气敲响了贝寒的房门。
　　大概过了十多秒，房门才被从内打开，贝寒立在门内看她，问道：“什么急电？”
　　他穿着衬衣长裤，应是刚洗过澡，出来的又匆忙，衬衣的扣子只系了两三颗，露着大片的胸膛，紧实而健壮。莫莉扫了一眼，赶紧移开了视线，她嘴里还暗含着一大口酒，不敢答话，只低着头沉默地往门内挤。
　　贝寒微微皱了下眉头，后退了一步让开了门口。


第39章 
　　莫莉迈入房内，反手关上门，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搂住了贝寒的脖颈，踮着脚往他唇上吻了过去。来吧，只要把这口酒给他喂下去，他到底是不是希瑞尔就一清二楚了。莫莉的想法其实不错，可惜忽略了最为重要的一点，以他们两个的身高差，如果贝寒不肯配合，她就是踮起脚来也照旧够不到他的唇。
　　贝寒腰背挺直，不为所动地站着，垂眼看她。
　　莫莉快被自己蠢哭了，可事到如今已经骑虎难下，唯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她咬着牙刚想着往贝寒身上窜，不想他却赶在她之前出手，抬手把她的手臂拉下来，一把将她摁到了门后。
　　他逼近了她，讥诮地勾了勾唇角，问道：“怎么？难道林挚不肯留宿吗？”
　　他又这样恶劣！莫莉告诉自己先别和他计较，待达到目的再说。她仰着头，尽量妩媚地看他，手揪住他的衣襟，一点点的用力，试图将他拽得低一些。他顺着她的力道缓缓俯下身来，目光从她的唇瓣上扫过，“又喝酒了？这次要把我误认为谁？”
　　哦，这可真是一个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老男人！如果不是不想半途而废，莫莉真想把嘴里的那口烈酒喷到他脸上去。她微微抿着唇，摇了摇头，只又重新把手臂缠上他的脖颈，悄悄地踮起了脚，一点点地，不露痕迹地接近目标。
　　贝寒看她几眼，忽地挑了挑眉毛。
　　莫莉心中一惊，正担心被他看出什么破绽来，他已抬手抚上了她的脸颊，指尖轻轻地擦过唇瓣，慢慢地低下头来，哑声问道：“你想要我吻你，是吗？”
　　莫莉忙点头，眼看着就能触到他的唇，忙不顾一切地抬脸凑了过去。不想就在这时，他手上突然发力，捏住她的下颌猛地一磕，莫莉辛辛苦苦含在嘴里的那一口酒半点没浪费，全都自己咽了下去。
　　她毫无防备，差点被酒呛到，咳了半天才缓过劲来，人却还有点发傻，半张着唇瓣呆呆地看他。他忽地笑笑，不等莫莉反应过来，侧头吻住了她的唇，又在亲吻的空隙里低声感叹：“莫莉，你怎么能这么笨？如果急需我回复，司令部会直接发送给我，而不是由你这个刚刚上任的行政秘书转交。知道吗，嗯？”
　　他轻啄着她的唇瓣，没两下就又情不自禁地深吻下去。
　　莫莉一直没有反抗，却也没有任何回应。慢慢的，贝寒停了下来，抬起头默默打量她。
　　莫莉垂着眼眸，并没有看他，只平静问道：“你一早就知道我来是别有用心，是吗？”
　　贝寒坦然承认：“是。”
　　“但你却没有说破，只是等着看我的笑话。”莫莉扯了扯唇角，自嘲地笑笑，“我的确是很笨，我也想变得聪明一点，强大一点，可惜我总是做不到，总是做一些自以为很聪明实际上却很愚蠢的事情来引你发笑。”
　　“莫莉！”他突然打断了她的话，捏着她的下巴迫她抬起脸来，盯着她问道：“我是不是希瑞尔，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莫莉抬眼看他，回答：“你是不是希瑞尔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希瑞尔是不是你。”
　　她说得有些绕嘴，可他还是听懂了，皱起剑眉问她：“只是希瑞尔重要，是吗？所以你先去试探肖泽恩，然后再来试探我，只是为了希瑞尔，是吗？”
　　“是。”莫莉答道。
　　贝寒真是有些被激怒了，他的指尖不自觉地用力，捏着她那尖尖的、肉肉的小下巴，讥诮道：“你想怎么试探？只是用一口酒？又想怎么辨别？你能确定真正的希瑞尔喝了酒会怎样吗？”
　　莫莉绷紧了唇角，咬着齿关不肯说话。
　　贝寒却仍不肯放过她，又问：“你还打算用这个愚蠢的法子去试探谁？林挚？尤利安？又或者是基地里的每一个男人？”
　　“很蠢，是吗？”莫莉突然问道，她盯着他，眼圈一点点变红，像是在竭力忍着泪，可眼睛却仍是不受控制地潮湿起来，“我也觉得自己很蠢，可我找不到一个看起来不这么蠢的办法。我不知道他真实的姓名，真实的相貌，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除了他酒后的气息，我什么都不知道。贝寒将军，请你告诉我，我该如何去寻找他？”
　　她说得很慢，声音不大，却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说完这些话。
　　莫莉疲惫地闭了闭眼睛，片刻之后又嗤笑出声，轻声道：“我说错了，我现在甚至连他的气息也快记不住了。也许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错误，也许在他的眼里我也是一个笑话，可我却还妄图去找他。”
　　她自嘲地笑笑，身体顺着门板缓缓地往下滑落，仿佛连站立就已成为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贝寒伸手握住她的肩膀，一把将她提了起来，冰冷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他到底为你做过什么，能叫你这样念念不忘？你们一共才相处了几天？你又对他了解多少？竟然就能爱上那样一个完全虚幻的人！”
　　“那你又为我做过什么？”莫莉高声打断他，一字一句地质问：“贝寒将军，请你告诉我，你又为我做过什么？”
　　不知是酒精激发了她的胆量，还是贝寒对希瑞尔的攻击惹怒了她，莫莉积压在心底的怒气与不满一下子爆发了出来，“在图书馆里对我做那样的事情，再把我叫到你的办公室里去威胁羞辱。是的，你也救过我，然后给我吃莫名其妙的致幻果，这就是你为我做过的事，是吗？”
　　贝寒一下子愣住了，目光直直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低声问道：“你一直是这样认定我们的关系的？”
　　“你还想我怎么认定？”莫莉反问，她嘲弄地看着他，“哦，贝寒将军，我知道，在您看来我所思所想的一切都是愚蠢可笑的。我不肯承认自己的生理渴望，我虚伪地压抑自己。我嘴上坚持着‘有爱才可以做’，却被您三番两次地证明了我的口是心非。我和您发生关系，动物一样的纠缠，穿上衣服后才知道羞耻。好吧，您成功了，您是对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激素在起作用，我和真正的莉莉丝并没有什么不同，我只是更矫情而已！”
　　“闭嘴！”贝寒轻声喝断她的话，他唇瓣动了动，欲言又止。
　　情绪发泄过后，莫莉只觉无边无际的疲惫。她抬高双手做出一个“停止”的手势，深吸一口气，力图叫头脑冷静一点，然后说道：“抱歉，贝寒将军，我喝了酒，有些控制不住情绪。我现在想一个人静静，请允许我离开好吗？”
　　贝寒没有放开她，只是问道：“非要找到希瑞尔，是吗？”
　　“不，不找了。”莫莉摇头，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来，缓慢而坚定地说道：“再也不找了。我会忘记那个根本就不存在的人，忘记我曾经叫做莫莉，我会做好莉莉丝，做一个真正的联盟人。”
　　他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
　　莫莉不得不向他困难地笑笑，再一次请求道：“贝寒将军，请您放开我。”
　　贝寒却依旧没有松开她，忽然问道：“酒呢？”
　　莫莉被他问的一愣，下意识地反问：“什么酒？”
　　“你带来的酒呢？”他的手顺着她的身侧往下摸，很快就确定她并没有把酒瓶放在身上，他盯着她，嘲弄地勾了勾唇角，“别告诉我你一口酒从餐厅含到了这里，你是到了院外才给我打的通讯，那个时候你的嘴里可没有酒。”
　　莫莉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已经把她拉到一旁，打开房门牵着她的手往外走，“你把酒瓶藏在哪里了？还是胡乱丢掉了？”
　　直到被他拉着走下门廊，莫莉这才反应过来，“在花盆里，酒瓶藏在花盆里。”
　　贝寒停下脚步，返身回去在墙边的花盆里把那小小的酒瓶摸出来，然后又拉着莫莉进了房子，就站在门后，将她逼到墙边，淡淡问她：“喝多少？要喝多少酒，你才能辨别出我是不是你的希瑞尔？”
　　莫莉仍惊愕着，半张着唇答不出话来。
　　他勾起唇角，讥诮地笑笑，目光锁住她的眼睛，单手推开了瓶塞，慢慢地往自己口中倒酒，一口，两口……直至那酒瓶见底。他将那酒瓶随手往旁边一抛，金属制的瓶身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跳了两跳，这才滚远了。
　　贝寒双手搭在莫莉头侧的墙壁上，用手臂禁锢住她，慢慢地俯下身来，缓慢地吸气吐气，紧贴着她的唇擦过，又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问道：“我是谁？回答我，莫莉，你还记得我的气息吗？”
　　那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莫莉没有回答，可绷紧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颤栗起来。
　　“你问我曾为你做过什么。没错，你的每一项指控都对，除却遗漏了一件事情。”贝寒停了停，缓声说道：“我还曾为了你，去阿德旺斯做了希瑞尔。”
　　莫莉依旧没有出声，她抬高手臂揽住他的脖颈，埋头在他胸前，好一会儿，那瘦弱的肩头才隐隐地抖动起来，“你是个混蛋，你真的是个混蛋。”她闷声说道，声音因为哽咽而有些变调，“你看着我闹笑话，你还说那样的话羞辱我。”
　　“嗯，我是个混蛋。”贝寒应和，又问：“还有什么指控？”
　　莫莉哽咽地答不出话来，最后只能恨恨地去咬他的胸膛，可他的胸膛实在是太坚硬了，又太过紧实，她几次张嘴竟然都无从下口。这个发现叫她既郁闷又无奈，到后面忍不住愤恨地低呼：“哦，混蛋！”
　　贝寒抬起她的脸，神色分明还淡漠着，口中却是说道：“换个地方咬。”
　　莫莉从谏如流，勾着他的脖颈，踮起脚咬住了他的唇。
　　他应该还是有着怒气的，开始时并不肯回应她，直到她笨拙地用舌尖去撬他的齿关，这才像一头被突然激怒的猛兽，凶狠地反击回去。他低下头吻她，轻轻松松地将她从地上抱起，用力地抵在墙壁上，而她像一株鲜嫩多汁的藤萝，用肢体缠紧了他，给出了她无声的回答。
　　爱是什么？是珍惜，还是克制？是包容，还是放纵？是想得到他的全部，还是向他奉献出自己的一切？
　　她承接着他的激情，又报以热烈的回应，而他享受着她的热情，却又时刻不忘顾忌着她的感受。他们彼此小心地试探，毫无原则地妥协，全无保留地把自己交付给对方。她从不知道他可以这样温柔而强悍，而他也从未想过她能这样热情与大胆。
　　不知是什么时候到的床上，激烈的纠缠终于变成了温柔的厮磨。
　　电闪雷鸣之中，灵魂与身体似是脱离开来，身体向下坠向无边的深渊，而她的灵魂却扶摇直上，如同一只风筝，被他放入高空。线还掌控在他的手里，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能扯动她的灵魂，叫她说不清自己现在是痛苦还是快活，想哭喊，却又想放声尖叫。
　　空气中充满了暧昧的气息，贝寒的呼吸比莫莉早一步平稳下来，待情绪冷静，他才赫然发现自己刚才情绪失控下带给她的伤害。他不觉愧疚，从身后把她拥入怀中，低声道歉：“对不起，是我没控制好自己。”
　　莫莉回过头去亲他的唇角，亲着亲着，又鼓起勇气小声赞他道：“你真棒！”
　　贝寒微微一愣，随后莞尔而笑，唇角分明都翘了起来，语气却是淡淡的：“我知道。”
　　莫莉不由挑了挑眉，想要去看他的表情，他却早先一步用手盖住了她的眼，再一次低头吻住了她的唇。亲不一会儿，两人的呼吸又不禁有些急促，他不得不起身离开她，自己先去浴室冲了个凉水澡。
　　“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他套上衬衣长裤，离开了卧室，过了足足有十来分钟才又回来，手上已拿了支白色药膏，淡淡解释：“消炎去肿的，虽然不是专用药剂，不过尤利安说很管用。”
　　莫莉开始只顾着害羞，迟了两拍才反应过来，惊道：“你去管尤利安要的？”
　　贝寒不以为意地点头：“嗯，我去找他要的，要用大型治疗机难免要惊动医疗室的人。”
　　莫莉僵了一僵，忍不住懊恼地捶床，低声叫道：“哦，贝寒，你这个笨蛋！”
　　还从未有人向贝寒说过“笨蛋”这个词，他不觉愣了下，这才轻轻勾了勾唇角。他静静看她，目光里的狂热慢慢退去，情感一点点的藏入眼底，终又恢复成那个冷静自持的战队指挥官，“莫莉，我知道你对我有很多疑问，可很多事情我都不能告诉你，并不是不相信你，而只是不想把你牵扯进来，想保护你。”
　　“嗯，”莫莉缓缓点头，表示明了，“那我不问。”
　　贝寒不想她竟这样乖巧，诧异地微微扬眉，看她片刻后，又继续说道：“甚至连我们的关系可能都要暂时保密，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再公开。”
　　莫莉以手托腮，斜睨他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道：“我明白，贝寒将军，你早就已经和我说过了，你无意与我开展一段幼稚的，无聊的办公室恋情。”
　　贝寒闻言愣了下，脸上竟是微微一红，反手惩罚地去揉她的短发，低声威胁：“不许再揭短。”
　　莫莉笑着躲避，忽又记起件事情来，问贝寒：“尤利安知道吗？”
　　“尤利安是可以信任的人。”贝寒答道，停了一停，又道：“他知道我去阿德旺斯，也知道你是莫莉。”
　　莫莉隐隐猜到贝寒的身份是一个极大的秘密，他在阿德旺斯时是以改造人的身份出现的，并成功骗过了所有人，而在联盟首府波斐克时，他又曾经接受过联盟基因检查，验证过他联盟人的身份。
　　她现在虽还想不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却也知道这是很机密的事情。
　　莫莉思考的时候会习惯性地咬唇，正思量着，无意间一次抬眼，却发现贝寒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唇瓣，她怔了下，有些哭笑不得叫道：“哦，贝寒将军，我发誓真的没有在勾引你，我只是在想事情。”
　　贝寒看着她，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应该勾引我，在天狼战队没有一个女人不想勾引指挥官贝寒，只有敢与不敢之分。你如果真的是莉莉丝，应该时刻不忘勾引我才正常。”
　　真是，真是太自恋了！莫莉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贝寒，低声喃喃道：“贝寒将军，您真有自信。”
　　“嗯？”贝寒轻轻扬眉。
　　“哦，没什么！”莫莉忙道，她向他咧嘴笑笑，想了一想，又认真问道：“你能明确地告诉我，我应该知道些什么吗？你知道我脑筋转的慢，所以，把我该知道的告诉我，而我不该知道的那些，我会自己去忘记它。”
　　贝寒有些意外，忽觉得自己以前一直看错了莫莉，她一点也不笨，相反，她聪明得令他惊讶。他情不自禁地凑过去轻触她的唇，又在她抗议之前开口，冷静地说道：“莫莉，你只知道我是天狼战队指挥官贝寒，别的你一概不知。”
　　莫莉郑重点头，“我明白了。”
　　贝寒看她片刻，贴到她的耳边，又一字一句地说道：“还要偷偷记住，我是你的希瑞尔。”
　　莫莉心中一暖，展臂搂住他的脖颈，吃吃笑着，低声问他：“真的可以勾引你吗？”
　　他愣了一下，微眯了眼睛看她，哑声答道：“请务必记住在人前，光明正大的勾引，否则，后果自负。”
　　“好。”莫莉应声，紧接着却又忍不住哀嚎，“哦，米亚要是知道我勾引你，她会杀了我的！”
　　贝寒拥住了她滚倒在床上，又不忘给她再补一刀，“莫莉，你已经睡了我好几次了。”
　　莫莉气得伸手去捶他的背，他却把头埋在她的肩窝，闷声而笑。
　　屋内气氛正好，贝寒放置在床头的通讯器却突然发出轻微的蜂鸣，两个人俱都停了笑闹，贝寒抬起身来，看看通讯器，又低头去看莫莉。不等他提醒，莫莉已经用食指压住了唇瓣，示意自己会噤声。
　　贝寒勾唇笑笑，拿开她的手，低下头飞快地亲了她一口，这才伸臂摁下了通讯器开关。扩音器里响起了尤利安明显带着紧张的声音，“很抱歉打扰您，贝寒将军。那个，那个，还有一刻钟警卫人员就要换岗了，如果您想送莫莉小姐回去，请您抓紧时间。”
　　屋子里有一瞬的静默，莫莉伸手拽过枕头，自欺欺人地盖住了脸。她这个动作引得贝寒哑然失笑，声音却是一如既往地平稳淡漠：“我知道了。”
　　“呃——”尤利安明显地顿了一下，像是在拿捏用词，最后说道：“呃，祝您尽兴。”
　　“谢谢。”贝寒礼貌应答。他结束了通讯，伸手强行掀开莫莉头上的枕头，唇角噙着笑看她，“时间不多了，不论要做什么，我们都得抓紧一点。”
　　莫莉脸蛋绯红，不知是羞窘还是刚才被枕头捂得，她双手撑住贝寒的肩膀用力往外推搡，低声叫道：“衣服，快去把我的衣服找回来！”
　　衣服和鞋子都还丢在房门口，贝寒出去找了回来，又拎着那条被撕坏的小裤裤给莫莉看，小心地问她：“好像没法穿了，是吧？”
　　莫莉一把抢过来塞进自己衣兜里，也不理他，只手忙脚乱地穿衣服。衬衣，窄裙，还有收腰的军装短外套，虽然难免都有些皱巴巴的，不过幸好都还算完整，扣子也没有崩落，如果只看外面，衣装倒还算整齐。
　　她真感谢他在那样激烈的纠缠里还能保持理智！
　　莫莉推开贝寒的扶持，尽量保持正常的姿态走了几步，回头问他：“看不出什么来吧？”
　　贝寒扬了下眉梢，选择避而不答，上前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我先送你回去。”
　　他避开警卫人员把莫莉送回宿舍，顾不上多做停留，只低头吻一下她的发顶，匆匆交代道：“上午不要去指挥部了，好好睡一觉，我叫尤利安暂时接替你的工作。”
　　他说完复又从露台离开，莫莉贴着落地窗默默站着，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这才回身扑倒在了床上。身体没有一处不叫嚣着疲惫与酸痛，可精神却极度亢奋，根本无法入睡，她睁着眼熬到天色大亮，索性爬起来换好衣服去餐厅吃饭。
　　刚一出宿舍区正好遇到米亚值完夜班回来，直奔着莫莉跑过来，问道：“嘿！小妞，晚上要不要一起去舞会？”


第40章 
　　莫莉这才记起晚上还有舞会，同时想起来她昨天还答应了林挚给他做舞伴。她真是有些头大，觉得很有必要去和贝寒解释一下这个事情，或者请他帮忙想个法子，可以叫她有理由不去那个什么假面舞会。
　　她正不知道怎么回答米亚，米亚却误会了她的反应，向她挤挤眼睛，小声说道：“不用发愁，你可以找肖泽恩当舞伴，那家伙虽然看着冷，不过人很好，而且他的技术也不错，相信我。没事，如果你不好意思说，我帮你去说！”
　　“不用！真的不用！”莫莉赶紧拒绝，见米亚一脸“哦，莫莉你不用和我客气，这只是小事一桩”的表情，吓得又连忙补充道：“我已经约了林挚！真的，他邀请我做他的女伴。”
　　“哦，这样啊。”米亚竟然还有点惋惜，又好心提醒莫莉：“那你可要小心丽娜，她战斗力真的很强，跟她抢男人一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莫莉哭笑不得，迟疑了一下，看周围并无他人，又试探性地问道：“真的有这么严重吗？联盟人不是很不在意男女关系吗？就是我真和林挚发生点什么，丽娜也管不到吧？难道你会因为我睡了贝寒将军，就不和我做朋友了吗？”
　　“当然不会！”米亚想也不想地答道，不等莫莉松一口气，她就又继续说道：“就你这胆量和体能，你就死心吧，你一辈子也睡不了贝寒将军的！”
　　“如果万一不小心睡了呢？”莫莉很是小心地问道。
　　米亚嘿嘿坏笑，伸手揽过莫莉肩膀，低声问道：“小妞，你知道全联盟有多少女人想要睡冷傲强悍的贝寒将军吗？你想要睡他，用‘万一’都不能形容其几率，得用‘亿万一’才行，明白吗？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女人敢公开说她睡过贝寒将军。我偷偷告诉你，其实大家私底下一直有猜测，贝寒将军可能到现在都还是个处？？”
　　莫莉吃了一惊，差点跳起来，米亚一把摁住了她，“所以，如果这么小的几率都被你撞到了，只能说幸运女神与你同在，我只会仰视你的，女神！不过，请一定拍下视频给我看！裸、体，我只需要将军的裸、体。”
　　“呃？”莫莉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米亚却是一脸憧憬，心神向往，“我觉得我只要对着贝寒将军的裸、体就能嗨到天上去，还可以偷偷制作全尺寸仿真模型。”
　　莫莉很无语，以手扶额，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嘿，小妞，咱们说太远了，先不讨论迷人的贝寒将军，只说前一个问题，你真是太不了解联盟人了。”米亚四下看了看，指着花园里的一把休息椅给莫莉看，“看到那个了吗？如果说男人是一把椅子的话，这把椅子之前坐过多少人，之后又要有多少人来坐，我们联盟女人才不会在意。但是，如果我正在坐着呢，你却过来抢，这事情就很严重了。”
　　这比喻简直绝了，简直让莫莉无言以对。
　　米亚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最后又不忘说道：“你要是改主意提前告诉我，泽恩那里你放心，我随时都可以帮你去说的。”
　　莫莉几乎要吐血，却又不得不感谢米亚的好心：“谢谢，我会认真考虑的。”
　　经米亚这一耽误，等莫莉吃过饭再去指挥部，时间就有些晚了。她刚进指挥官办公室，还来不及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忽听到茶水间那边传来声响，迟疑了一下走过去查看，就看到了正在煮咖啡的尤利安。
　　他看到她先是一愣，随即就露出灿烂的微笑，愉快地招呼道：“哦，莉莉丝小姐，不是说要休息一上午吗？身体已经没关系了吗？”
　　“没事了。”莫莉很是尴尬地笑笑，告诉自己说他这只是礼貌的问候。
　　不过，她显然是自欺欺人了。
　　尤利安端着咖啡走出来，先瞥了一眼不远处贝寒那关得严实的房门，这才倾身凑近了莫莉，眨着那双亮晶晶的快要能冒出光来的眼睛，压低声音问她道：“莫莉小姐，我知道问这个问题对将军十分不礼貌，不过我实在是太好奇了，贝寒将军昨夜里？？真的是第一次吗？”
　　莫莉愣了一下，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过去，吓得尤利安不得不单手擎着咖啡，另只手过来帮她拍背，关切地问道：“您没事吧？”
　　莫莉扶着门框咳得要死要活，连话都顾不上说。就在这时，贝寒的办公室门突然被从内打开了，一身军装严整的将军大步而出，看到茶水室门口的莫莉和尤利安似是微微一怔，步子却未作丝毫停顿，只淡淡吩咐道：“尤利安，跟我去起落场。”
　　刚才那个眨着眼睛求八卦的尤利安立刻不见了，他把咖啡杯往莫莉手中一塞，肃立应道：“是，将军。”
　　贝寒继续往外走，人要走出门口时却又步伐稍顿，侧头交代莫莉道：“莉莉丝小姐，请给我安排两个人的午餐，总司令部军情处的莱恩长官来了。”
　　这种事情一向由尤利安来负责，他这样吩咐分明是有意解释给她听，莫莉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微笑着应下：“好的，将军。”
　　贝寒瞥她一眼，唇角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再没说别的话，只带着尤利安出去了。
　　指挥部的起落场上，一架小型飞行器刚刚降落，联盟舰队军情处长官莱恩只身从内出来，见到过来接他的贝寒，一如既往地上前给他一个热烈的拥抱，说道：“时间紧迫，我们边走边说，下午我还要再赶回波斐克去。”
　　贝寒轻轻扬眉，沉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联盟政府执政官换人了，虽然还没正式宣布，不过大局已定。”莱恩回答，他脸上少见地没有嬉笑，不等贝寒问径直说了下去，“是东隽野，他将成为下一任执政官，对了，你们战队里有个军医叫东真纪的，那就是他的女儿。”
　　东真纪曾在新训部医疗室担任主任医师，独立日晚宴之后一直处于休假状态，贝寒前两天才刚刚通过她的归队申请。他轻轻抬手，示意尤利安等人不要跟随，又问莱恩道：“这样看来，政权可以平稳过渡？”
　　东隽野之前是首席财政官，和林挚的父亲林执政官关系良好，如果由他来担任下一任执政官，政局的动荡极可能会降到最低。
　　“这是多方角力的结果，比我们之前预料的要好，但是也不容乐观。林执政官受伤隐退，作为弥补，林挚会在军中崛起，司令员已经允诺。借着林挚之前在伏击战中的突出表现，嘉奖令很快会下达，他将进入你的指挥部。”
　　莱恩停了一下，又解释道：“放心，他不会在你这里待太久，天狼战队只是他的一个跳板，他最终要进入舰队总司令部。”
　　贝寒神情漠然，只问道：“这就是你此次来的目的？”
　　“不是。”莱恩摇头，他抬眼去看贝寒的神色，说道：“我这次来是要把莫莉带走，她在这里就是一根引信，不知什么时候就要把你这颗炸弹引爆。”
　　贝寒停下脚步，转过头冷冷地看向莱恩。
　　莱恩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又调侃道：“嘿，贝寒，不要这样看我，整个联盟里我最了解你。你才不是什么孤高冷傲的联盟之星，莫莉那小妞只要在床上和你撒撒娇，就能把你那颗闷骚的心掏走。”
　　贝寒漠然不语，半晌之后，忽轻慢地勾了下唇角，“莱恩，你来晚了，她已知道我的身份。”
　　莱恩唇角还保持着轻笑的弧度，眼神却早一拍地露出了“惊愕”、“不可思议”、“不敢置信”以及“贝寒你是不是疯了”等等诸多复杂的情绪，他瞪着贝寒，半晌之后才不可思议地问道：“才短短四十八个小时啊，哦，甚至还不到！贝寒，你还能再没出息点吗？”
　　鲜有人能看到军情处长官这般情绪外露，贝寒却如同视而不见，只神色淡漠地看他，“所以，她不会同你一起走，我也不会叫你把她带走。”
　　莱恩不得不用深呼吸来调节自己的情绪，几息之后才重又露出僵硬的笑容，“嘿，我亲爱的贝寒将军，叫我们两个都冷静下来，理智地、心平气和地来讨论这个问题，好吗？”
　　“我一直都很冷静理智。”贝寒说道。
　　“你冷静理智个屁！”莱恩终于忍不住骂了脏话，他撕下脸上的伪装，恶狠狠地叫道：“贝寒，我把莫莉那小妞送到这里来，是交给你看管的，这是我对你的信任，不是要你监守自盗的！好！你盗就盗吧，我理解你身为老处、男经不得一点点诱惑，以及你潜藏的基因可能导致你更容易被原始的回归岛人所吸引。这一切都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可你失、身也就算了，你为什么还要和她玩什么爱情？你都多大了？不觉得自己幼稚吗？”
　　贝寒依旧是平静淡漠，“不觉得。”
　　“哦，神明啊！你带我走吧！”莱恩以手扶额，控诉：“贝寒，你会把我气死的。”
　　贝寒默然不语，只淡淡看他。
　　莱恩努力调整情绪，半晌之后，终又恢复成风轻云淡的莱恩处长，唇角挂着迷人微笑，一脸真诚地说道：“贝寒，我向你保证，我一定确保莫莉的安全，可以吗？用我的名誉保证！你必须叫我带走她。”
　　贝寒唇瓣微动，正要说话，莱恩却又赶在他之前叫道：“我不碰她，保证不碰她，我理解你那该死的占有欲，我绝对不会碰那丫头的，我也会看着她，不许别人碰！”
　　贝寒有些哭笑不得，忍不住勾了下唇角，解释道：“莱恩，不是这个问题。”
　　“莫莉得跟我走。”莱恩也正经起来，试图说服他，“贝寒，战队的休假马上就要结束，你们很快就要派往前线。你不知道那里现在形势多么的严峻，哦，以利亚那个狗娘养的，他狡猾得令司令员都感到头痛。所以莫莉留在战队里并不安全，我们谁也不想上次的事情再次发生，我们得把她送到一个最安全的地方！”
　　贝寒垂目，淡淡说道：“她在我身边，这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莱恩无语了，觉得自己刚才的那些话都白说了。他默默盯了贝寒半晌，决定换一种方式，于是问道：“你就这样把身份告诉了她，难道不怕她泄露出去吗？”
　　“我信任她。”贝寒回道。
　　“嘿！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好吧，我信任你的信任，可你知道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是她都无法控制的吗？我搞了这么多年情报工作，最了解各式各样的刑讯手段，贝寒，可能你的小莫莉还在睡梦中，就把你们之间的所有一切都告诉了敌人，包括你的身份，你们上过几次床，用过什么体位，哦，还有你在床上表现的是否和在战场上一样强悍！”
　　贝寒看他一眼，打断他的喋喋不休，“我在哪里都一样强悍。”
　　“哦，那不是重点！”莱恩无语，忍不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双手举过头顶，“好吧，贝寒将军，我向您投降。”
　　他气得不肯再说话。
　　两人又沿着海岸线慢慢往前走了一段距离，贝寒突然问道：“还记得我去阿德旺斯前你说的话吗？”
　　莱恩心里还有气，闻言扬了扬眉，讥诮道：“我说的话实在是太多了，假话多，真话少，还经常自己打脸，不知贝寒将军问的是哪一句？”
　　“你说莫莉必须处于我的绝对控制之下。”贝寒没有理会他的阴阳怪调，声音平稳冷静，“莱恩，你说的一切我都有考虑，也是正因为如此，我才更不能叫她离开我的身边。不只是为了她的安全，也是为了我自己。”
　　莱恩听得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又不死心地问道：“真的没有再商量的余地了？难道你连我都不信任吗？”
　　“我可以信任你，但是莫莉不能。”贝寒淡淡答道，停了一停，又道：“还请你回去转告司令员，我对他的忠诚始终不变，但是，我也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
　　莱恩终于死心，无奈地笑了笑，又道：“话我会给你捎到，不过我想司令员一定会失望的，你不知道，他其实一直很想你能和东真纪小姐缔结婚姻，现在东隽野又成了下一任执政官，司令员更想要和他保持关系良好了。”
　　没了刚才的争执，两人之间的谈话重又轻松起来，贝寒闻言不觉勾唇浅笑，话语少见地幽默，“我只卖命不卖身。”
　　莱恩配合地哈哈大笑几声，然后却又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贝寒，你以后尽量少和人说笑话，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像我这样配合你。”
　　贝寒竟还真的点头，淡淡应道：“好。”
　　两个人俱都默了一默，相视而笑。很像多年前，他们还都是倔强的少年的时候，两人在格斗场上拼得你死我活，每每打残了一个才算了事，可是到最后，不论是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的那个，还是站在那里摇摇欲坠的那个，他们给彼此的笑容却一直未曾改变。
　　可惜，莱恩的正经与贝寒的温情同样短暂，能维持个三五分钟都算难得。很快，他就向着贝寒挤眉弄眼，低声问道：“嘿，伙计，来我和说一说，回归岛人在床上的表现怎么样？真的会与众不同吗？”
　　贝寒凉凉地瞥他一眼，抿唇不答。
　　“哦，来吧，不要害羞！”莱恩催促，颇为期待地盯着贝寒，“小贝寒，我可是经验丰富，几乎睡了波斐克一半的女人了！你有什么疑问都可以随便问，我能够给你最专业的技术指导。来吧，来吧，我知道你一定存着不少问题呢！”
　　“莱恩。”贝寒停下步子，看着他欲言又止。
　　莱恩忙凑到了他的跟前，一脸的兴奋：“在在在，快说！”
　　贝寒冷冷一笑，“我会揍你的，真的。”
　　“好吧，当我什么也没说过。”莱恩立刻换了一副嘴脸，重又严肃正经起来，“你知道的，贝寒将军，我只是在和你开玩笑。”
　　说话间，两人已走近指挥部，路上所遇士兵纷纷向两人敬礼，莱恩不时地回礼，抽空又问贝寒：“中午可以和莫莉小姐一起吃个饭吗？”
　　“不能。”贝寒拒绝得干脆利落。
　　莱恩脚下一顿，转过头看他，又问：“你不会把那小妞藏起来了吧？”
　　贝寒冷冷看他一眼，没有搭理。
　　莫莉自然不会被藏起来，她就在指挥官办公室里，瞧见贝寒领着莱恩及一众军官进门，忙站起身来，向着莱恩敬礼道：“您好，莱恩长官。”
　　莱恩见到她面上一喜，立刻热情地走上前去，给了莫莉一个大大的拥抱，“嘿，莉莉丝小姐，我真是太想念您了，简直为您魂牵梦绕。还记得我们在波斐克度过的那几天吗？那是我一生中最美妙的时光。”
　　莫莉一时被他的举动吓住了，“莱，莱恩长官。”
　　莱恩却只是回头去看贝寒，风骚地笑着，道：“贝寒将军，请您容忍我的一时失态，我只是太高兴了，您不知道，我和莉莉丝小姐是至交旧友，在波斐克的那几天，我们的关系非常亲密。”
　　贝寒面容淡漠，唇角轻勾，“莱恩，这是在办公室。”
　　“哦，对不起，是我不好。”莱恩笑着道歉，手上却用力抱了下莫莉，又突然抬手轻拍了一下她的屁股，低声说道：“莉莉丝小姐，下次去波斐克的时候，请一定记得要去找我。”
　　不只莫莉，在场所有的人都被惊呆了，贝寒虽知道这是莱恩的恶作剧，可还是忍不住面色微沉，目光冷得几乎都能杀人。莱恩却只是淡定地微笑，对众人的反应视而不见，又在莫莉脸颊上轻轻一吻，这才罢休。
　　尤利安不忍再看，简直想要闭眼，同时心里盘算着午餐应该用不到了，他需要去安排一下格斗场，最好再把大型治疗机调过去一台，这样可能会比较方便一些。
　　直待贝寒他们都走入里间，莫莉这才从愣愕中反应过来，瞧着唯一留在外面的尤利安，压低声音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莱恩长官怎么了？”


第41章 
　　尤利安摇头，既同情又无奈地看她，“我觉得您现在更该考虑的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贝寒将军会怎么样。”
　　他犹豫了一下，又向她走近了几步，好心提醒道：“我不知道您是否清楚，贝寒将军，呃，和绝大多数的联盟男人不同，他有很强的独占欲，就如雄狮对领地、对雌狮的态度一样，绝不允许其他雄性的靠近。所以，我想，您也许现在就该想一想怎么向他解释您和莱恩长官的关系。哦，您千万不要误会，就我个人来讲，我丝毫不觉得您和莱恩长官的关系有什么不对，联盟每一个成年人都有选择床伴的权利，这是您的自由。不过，我就怕贝寒将军不会这样想。”
　　短短一天之内，莫莉已经对尤利安彻底改观，这可真是个又唠叨又八婆的男人！她忍不住暗暗吐槽，可脸上却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谢谢你的好意，尤利安。”
　　尤利安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又问她：“您会怎么做？”
　　会去哄贝寒将军吗？会去安抚讨好他吗？会去说“哦宝贝，你是我的唯一，无论谁也比不过你，你是最棒的”那些话吗？高傲冷漠的贝寒将军又会怎么回应呢？尤利安不停地眨着眼睛，觉得只想想那场面就要醉掉了。
　　莫莉面容平静，想了一想，答道：“呃，我会向联盟舰队提起控诉，莱恩长官刚才对我进行了职场骚扰，证人就是刚才在场的所有的人。你为会我作证的，是吧？尤利安。”
　　尤利安呆了一呆，这回是真的傻住了。
　　里间里，当贝寒桌面上弹出莫莉的这一条信息时，他先是怔了一下，然后不由自主地翘起了唇角，浅浅而笑。
　　莱恩坐在他的对面，本因为刚才的事情一直洋洋得意，看到贝寒脸上突然露出笑容，不觉心中一凉，顿时腾起了不好的预感。他停下了正在说着的场面话，警惕地看着贝寒，问：“贝寒将军，发生什么事了？”
　　贝寒闻言抬头，迷人的微笑在唇边略略延迟了片刻，这才散去，淡然答道：“没事，你请继续。”
　　骗人！高傲冷酷的贝寒将军竟然流露出如此风骚的笑容，绝对不可能没事。莱恩狐疑地瞧了好友两眼，这才继续向众人宣布舰队总司令部关于天狼战队基地被袭事件的调查结果。
　　改造人帝国的皇子竟然能够潜入联盟最精锐的战队，这简直是整个联盟舰队的耻辱。舰队总司令部对此格外重视，把整个舰队从上到下都清查了一遍，尤其是推荐以利亚进入天狼战队的第三舰队，几乎所有涉及此次案的军官都受到了处分，当初负责新兵入伍体检的军医更是被以渎职罪送上了军事法庭。
　　出乎人们预料的是，天狼战队所受的波及却是最小，即便是在新训营与以利亚接触最多的米亚与肖泽恩等几个队员，在通过审查之后也均回了战队，并被委以重任。对此，除却有天狼战队被袭后反应快速精准，以及在解救人质之战中表现突出等诸多因素外，还有一条大家心知肚明的缘由——
　　贝寒是联盟总司令员唐纳德最为信任的心腹爱将，其所率领的天狼战队绝不允许任何人染指，谁都不可以。
　　“？？联盟总司令部永远不会忘记天狼战队的付出与牺牲，对战队及各位的嘉奖令将随后下达。在此，我谨代表军情处对诸位表示祝贺，同时，也祝天狼战队在后面的战场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莱恩说完，面带微笑看向众人。
　　没有掌声，没有欢呼，会议室里仍是一片沉静，长桌两侧坐得笔直的天狼战队军官几乎个个面无表情，如同他们的指挥官贝寒将军一般，不见喜怒。
　　真是有什么将军就有什么兵！莱恩忍住想骂街的冲动，唇角上仍弯着完美的弧度，转头看向贝寒，提醒他：“贝寒将军？”
　　贝寒这才瞥他一眼，淡淡应道：“谢谢。”
　　会议到此结束，众人起身离开，房间内很快就只剩下了贝寒与莱恩两个人。莱恩忍不住立刻松了领口的风纪扣，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正准备询问贝寒刚才在笑什么，不料贝寒却突然开了口。
　　“莱恩。”他把手放到了桌面上，身体则往后倚去，轻轻地靠在椅背上，神色冷静，不急不忙地问道：“总司令部当初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允许我去阿德旺斯营救莫莉？”
　　莱恩被他问得一愣，“什么？”
　　贝寒说道：“别装傻。在我去阿德旺斯之前，总司令部做的准备是击沉战俘舰。他们为什么会突然改变注意？”
　　莱恩无法装傻，面上表情变得有些古怪，问贝寒道：“呃，我要说是司令员接到了‘神谕’，你信吗？”
　　贝寒没有回答，只淡淡地看着他。
　　莱恩苦笑着摊了摊手，“那，你看。我说了你都不信。可司令员给我的理由就是这样，是真是假，我无从验证。”
　　贝寒仍是默默看他，气氛有些莫名的沉重，莱恩有意打破这局面，故意把话题转到了别处，“嘿，贝寒，刚才你在笑什么？别告诉我说没什么，我了解你，你那个笑容实在是太风骚了，绝对和女人有关。是莫莉吗？”
　　贝寒表情依旧平静，可唇角上却有微不可见的弧度，他问莱恩：“你真想知道吗？”
　　莱恩突然心生不祥，重重点头，“没错，想知道。”
　　贝寒轻浅地笑了笑，从容答道：“莫莉刚刚向我发了申请，准备向联盟舰队提起控告，你对她进行了职场骚扰。”
　　莱恩这回是真的愣了一下，“真的？”
　　贝寒不语，只是点了下头。
　　莱恩反应过来，颇有些哭笑不得，脸上表情一时极为精彩。他深吸了口气，隔着桌子向贝寒这边倾身凑过来，带着几分讨好的微笑，深情地望着贝寒，问道：“贝寒，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一定会拒绝批准她的申请，和她解释说刚才的事只是个误会，对不对？”
　　贝寒淡淡一笑，回答：“抱歉，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情，我都不会拦。”
　　莱恩盯着他，试图寻找另一条道解决问题，正色道：“兄弟，我和你说，这不仅仅事关我们之间的情意，从另一个角度来讲，你也不应该这样惯着莫莉，请相信我，女人绝对不能像你这样宠，你会宠坏她的。她们是最会察言观色的种类，只要你稍稍有些示弱，她们就敢爬到你的头顶上去。”
　　贝寒不言，只是扬了扬眉梢。
　　他们两个相交二十多年，一言一行便可知对方心思。莱恩终于不再白费力气，他无奈地笑了笑，爽快地从桌边站起身来，道：“好吧，我出去向莫莉小姐道歉，贝寒将军，请你暂时先不要通过她的控诉申请，以便她能够撤诉。”
　　莱恩转过身，风流倜傥地往外走，就在快要到门口的时候，他猛地转过身来，盯着面容平淡的贝寒，咬着后槽牙说道：“好小子，你等着！你这个见色忘义的家伙，以后千万不要落在我的手里！”
　　贝寒忍不住笑笑，应他道：“好。”
　　莱恩恨恨转过身去，面前房门刚一打开，他脸上就又换上了一副迷人的微笑。外面只有莫莉和尤利安两个在，看到他从贝寒办公室内出来，均都礼貌地站起身来。莱恩略略点头示意，看了看尤利安，很客气地说道：“尤利安，请帮我煮杯咖啡来，好吗？”
　　“是，长官。”尤利安应下了，临走前却担忧地看了一眼莫莉，又忍不住瞄向贝寒办公室门口。贝寒也已从内出来，沉静地站在那里。
　　莱恩瞧着尤利安出去，这才往莫莉桌前走来，站在她的桌前，脸上带着能迷死人的微笑，手撑着桌案向她微微倾身过去，道：“莉莉丝小姐，请您看我这张真诚的脸。”
　　莫莉不露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转头去看那边门口的贝寒，瞧到他眼中的笑意，这才定下心来，回过头看莱恩那张脸，不卑不亢地说道：“长官，我在您的脸上看不到真诚，只有狐狸一样狡猾的笑容。”
　　莱恩微愣，立刻收了脸上的微笑，同时站直了身体，郑重地说道：“对不起，莉莉丝，我刚才不该和你开那样的玩笑，不该拿你来逗贝寒。虽然我并无恶意，但是我的确缺少了对你的尊重。我为自己刚才的行为向你郑重道歉，请原谅我。”
　　对于莱恩刚才的行为，莫莉的确是有些生气的，所以她提起那个控诉，也并非只是为了哄贝寒开心。可既然莱恩已经这样正式向她道歉，她也不好真的死揪着这事不放，更别说莱恩还是贝寒的好友，他也真的没有什么恶意。
　　莫莉弯了弯唇角，应道：“我接受您的道歉，我会撤销对您提起的控诉。”
　　“谢谢，谢谢你的宽容与大度。”莱恩向她真诚的道谢，甚至还向她微微欠身行礼，他转头瞥了一眼淡然而立的贝寒，又转回头来看向莫莉，继续真诚地说道：“莉莉丝小姐，为了表达我的谢意，不知道中午可否邀请你共进午餐。我们可以好好的聊一聊，对了，我和贝寒将军是多年的好友，少年时曾一起受训，连彼此的初恋情人是谁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说着，又回头去问贝寒：“贝寒，没错吧？”
　　莫莉下意识地随着莱恩看过去，贝寒仍然默立在门口处，不动声色地瞥了莱恩一眼，说道：“你不是一直想约我格斗吗？正好我今天有时间，不如先在餐前活动一下筋骨，怎么样？”不等莱恩有所答复，他就已经接通了尤利安的通讯，淡淡吩咐道：“准备格斗场，我要和莱恩长官切磋一下。”
　　“哦！今天不行！”莱恩忙叫道，他戴好了军帽，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要办，下午必须赶回波斐克，别说活动筋骨，就是连午餐也要在路上吃了。贝寒将军，下次有时间我们再约吧！”
　　贝寒不以为意，只淡淡问道：“不能一起吃午餐了？”
　　“不了，等下次机会吧。”莱恩面不改色地答道，又转头去看莫莉，面上虽正经着，眼睛里却带着笑意，“真是抱歉，莉莉丝小姐，有机会去波斐克吧，我请你吃饭。”
　　他笑笑，转身往外走，贝寒扫了一眼莫莉，这才在后面跟了上去。莫莉立在原地，默默看着他们两个先后离开，这才重又坐了下来，扯起嘴角无奈地笑了笑，向智能系统发出了撤回控诉的指令。
　　过了没多长时间，贝寒就回来了，莫莉正尽职尽责地处理着各处发来的文件，直到他走到了桌前这才察觉到，一抬头就撞进了他的眼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的事情，贝寒面上多少有些不自在，他微微抿了下唇角，这才问她道：“一起去吃午餐？”
　　不知为何，莫莉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想往上翘，好像只要能看到他，她心里就觉得甜丝丝的。她站起身来，轻轻地咬了下唇瓣，小声问他：“可以吗？”
　　贝寒答道：“那我先回去，你晚一步过去找我。”
　　他的身份不一般，不管怎样，总是要在人前避嫌的。
　　莫莉懂事地点了点头，应道：“知道了。”
　　贝寒面容依旧淡淡的，只眼睛里隐隐流动着光彩，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我等着你。”说完，先转身往外走了。
　　不过就是一起吃顿午餐，竟被他搞得像要去偷情一般。莫莉心慌慌的，有意等了三五分钟才从指挥部里出来，不想越是怕什么偏就来什么，她刚下了台阶，不远处传来米亚的声音，“嗨，莉莉丝！”
　　莫莉又是心虚又是慌张，真想装没听到继续往前走。可惜米亚的速度实在太快，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她竟追到了莫莉身旁，仗着身高优势，一胳膊揽住了莫莉的脖子，欢快地问道：“是要去吃饭吗？想不到你也这么晚啊，正好一起去吧，泽恩那家伙在加班，都不肯陪我去吃饭。”
　　莫莉头一次生了重色轻友的心，不自在的干咳了两声，撒谎道：“呃，我还有事要做，司令部有紧急文件传了过来，我需要立刻去交给贝寒将军。”
　　米亚立刻松开了她，“是吗？那你赶紧去吧！”
　　莫莉难免心存内疚，可实在是舍不得丢下贝寒去陪米亚吃饭，爱情几乎是立刻压倒性地战胜了友情，她一边说着一边快步往前走，“那好，我们回头见吧。”
　　“好啊。”米亚不疑有他，欢快地向她挥手，忽又高声提醒道：“哦，别忘了晚上的舞会，下班后去宿舍找我啊，我们一起去。到时候有我在你身边，丽娜就是想揍你，也会要仔细考虑一下的。”
　　莫莉脚下一软，差点没栽倒下去。
　　不过，也正因为有米亚这一出，莫莉心中惦记上了别的事情，倒是不像之前那么紧张了。用餐地点就安排在贝寒的私人餐厅里，身为副官，尤利安很是尽职地在门外候着莫莉，瞧她过来，笑嘻嘻地替她开了门，低声说道：“祝您和将军用餐愉快。”
　　莫莉不自觉地脸红，厚着脸皮应对：“谢谢。”
　　贝寒已经等在餐桌旁，见莫莉进门站起身来，十分绅士地起身给她拉开了椅子，照顾着她入座。待看到莫莉顺手放在桌边的便携式显示板，轻轻勾了勾唇角，不紧不慢地问道：“又是司令部有紧急文件要给我看？”
　　莫莉带那显示板出来的确是为了遮人耳目的，现听他这样戏谑，便故作从容地在桌边坐下，突然反问道：“莱恩长官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吗？”
　　这分明是以攻为守，贝寒一时有些措手不及，掩饰地轻咳了一声，抬眼默默打量莫莉的神色。他曾看过的一部由回归岛人所写的回忆录，那里面特意提到回归岛人很在意伴侣之前的感情经历，不论是对方前女友还是前男友，都是他们深恶痛绝的对象。
　　贝寒默了一下，答道：“不全是。少年时曾一起受训是真的，但是初恋对象没有。”他停了一停，又小心地补充，“的确是曾对某位女性友人产生过些许好感，但是并没有做进一步接触。莱恩那样说，开玩笑的成分比较大。”
　　莫莉不想他会这样认真地解释，不禁有点尴尬，同时，又忍不住好奇，实在无法想象少年时期的贝寒会是个什么模样，又是什么样的女性能叫他产生好感。而且，既然有了好感，为何又没去做进一步接触。
　　可惜这事不能问，问了只会显出她的小气。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幸好这时机器人侍者把午餐送了过来，两人之间的不自在被冲淡了几分。莫莉笑笑，决定换一个话题，主动向贝寒提起晚上舞会的事情，试探着问道：“我晚上可能要和林挚一起去舞会。”
　　贝寒似是感到了意外，轻轻扬眉。
　　莫莉忙又解释道：“昨天林挚邀请我做他的舞伴，呃，他这样做只是想帮我。你知道的，我也不太喜欢那个舞会，可是现在这个身份，又不能不去。”也许是因为心虚，莫莉说话有些乱，“有林挚帮我遮掩，可以省很多麻烦。”
　　贝寒一直没说话，直等她结结巴巴地把话都说完来，这才问她道：“他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了？”
　　莫莉愣了一下，赶紧解释道：“是我做得不太好，被他看出来了。”
　　贝寒略略点头，过了片刻，忽然没头没脑地说道：“昨天晚上的演习，特别行动队表现得不太好。”
　　“嗯？”莫莉有些反应不过来。
　　贝寒垂下了眼帘，继续说道：“我已经取消了特别行动队的休假，全体官兵禁止参加一切娱乐活动，所以，林挚去不了舞会。”
　　莫莉傻乎乎地看着贝寒，差点忍不住问出一句“真的？”
　　不知是不是为了验证他的话，就在这个时候，莫莉耳边的通讯器响起了提示音，她睃了贝寒一眼，示意了一下，微微侧过身去接通了通讯。听筒里传来林挚略略带着点喘息的声音，但更多的却是笑意，“嗨，莫莉，在做什么？”
　　明明和林挚并没有什么秘密，可当着贝寒的面，莫莉却觉得有些不自在，抿了抿唇瓣，答道：“在吃饭。”
　　那头的林挚爽朗地笑了笑，“真幸福，我们才刚刚结束上午的训练，午饭还不知道在哪里。哦，对了，莫莉，我打电话给你是想向你表示一下歉意，我们的休假被冷酷无情的贝寒将军取消了，所以，晚上我没法去做你的舞伴了。”
　　明知道通讯器的私密性非常好，贝寒绝对不可能听到林挚的话，可莫莉还是忍不住偷眼去瞥贝寒。他面上像是没什么反应，正在低着头默默吃饭。
　　听不到莫莉的回应，林挚忍不住问道：“莫莉？”


第42章 
　　“呃，没关系。”莫莉忙答道，“我可以找别人的。”
　　林挚又笑，替她出主意道：“不要怕，跟米亚和肖泽恩一起去，转一圈就回来好了。”
　　那头像是有人在叫林挚，他顾不上再多说，和莫莉打了个招呼便就结束了通讯。莫莉抬眼看向贝寒，可怜巴巴地问他：“那我晚上怎么办？可不可以帮我找个借口，可以不用去舞会？”
　　贝寒沉默了片刻，淡淡说道：“有些事情，你必须去面对，不可能一直逃避。”
　　莫莉刚才说那话是有些撒娇的意味在里面的，却不想得到了他这样的回答，一时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她其实是个很好面子的女孩子，虽然并不介意向情人撒一撒娇，但也绝对做不到死缠着对方去答应自己的某些要求。
　　“好吧，我会努力做到最好。”莫莉说道。
　　事情不知道在哪里出了问题，两人之间突然有些冷场，全没了昨夜里亲昵，甚至，连之前的暧昧也不复存在。这一顿饭吃得可算是没滋没味，饭后，莫莉起身告辞，赶在贝寒之前回办公室去继续工作，整整一个下午，再没和他说上一句工作之外的话。
　　贝寒竟然也没什么反应，神色淡漠地处理公务，又恢复成那个孤傲冷漠的贝寒将军。
　　尤利安很快发现了异常，他没胆量去询问身带高压气场的贝寒将军，只好偷偷来问莫莉，“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啊。”莫莉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犹豫了一下，反问他道：“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当然可以。”尤利安想也不想地回答，又问：“说吧，需要我为您做什么？”
　　莫莉有些不好意思，问：“可不可以陪我去晚上的舞会？”
　　“呃？”尤利安愣了愣，一时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话，指着自己的鼻尖问莫莉：“我？”
　　尤利安表情十分惊愕，眼中流露出毫不遮掩的疑问：多大仇多大怨，你竟然要我帮这个忙？就贝寒将军那霸道的独占欲，我若是陪你去了舞会，他岂不是会活活打死我？
　　莫莉误会了尤利安的反应，以为他是在为难。自己也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可她没有别的办法，或者说她此刻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就凭莉莉丝去舞会次次不落单的记录，这个舞会她既然去，就少不得要“勾”上一个男人回来才算正常。如果莫莉独自前往，以她那点本事，要想不露痕迹地全身而退真是难事。
　　她不聪明，但是很有自知之明，从不敢托大。
　　莫莉心虚地看向尤利安，小声说道：“基地里知道我真实身份的，除了米亚和肖泽恩，只有你。如果肖泽恩抛下米亚去和我搭伴，一定会引人怀疑，所以能帮我掩饰的只有你，你想想啊，我和你一个办公室呀，接触中产生点奸情，然后一起搭伴去舞会是多么正常的事情呀。对不对？”
　　尤利安立刻纠正道：“还有贝寒将军。”
　　莫莉不说话，默默无语地看尤利安。
　　尤利安瞬时明白了她的意思，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哦，的确是，将军好像很不喜欢假面舞会，从来没去过。”
　　“所以，你能帮我这个忙吗？就去一下下，在舞会上打个转我们就回来。”莫莉问道。
　　就像之前和林挚约定的那样，两个人去舞会上露个脸，然后装作情热难耐的模样早早离场。至于这个人是林挚还是尤利安都不重要，没准换成了尤利安会更有说服力，毕竟对于莉莉丝来说，寻新欢比找旧爱更有吸引力。
　　莫莉的眼神亮晶晶的，露着期盼的光，这叫尤利安都有些不忍拒绝。他差点就一口答应，嘴都张开了，可在最后关头还是守住了理智，很是歉意地说道：“对不起，莉莉丝，这个忙我没法帮你，为什么不向贝寒将军求助呢？我想他可能会有更好的办法解决这件事情。”
　　她求助了，可贝寒要她独立面对，自己解决。
　　自午餐过后，莫莉就在想贝寒为什么会突然冷淡下来，他态度的变化是在她说林挚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之后，那么原因只可能有两个：一、她与林挚之间过密的交往惹得他不快；二、她太笨，轻易就叫林挚识穿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具体原因到底是哪一个，莫莉还不能确定，可无论是哪一个，她觉得都有必要向贝寒解释一下。同时，她不免也有些郁郁，和贝寒这样一个男人谈恋爱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这个全联盟女人都宵想的贝寒将军，他又闷又冷，除非是被逼得急了，否则很少会把心里话说出来。
　　尤利安还在等待她的回应，试探地叫她：“莉莉丝小姐？”
　　莫莉有些勉强地笑了笑，“好吧，我再去想一想其他的办法。”
　　话说着简单，可办法真不好找。直到临近下班，莫莉都还在为此事发愁，倒是可以去邀请其他的人，指挥部里男性军官不少，可她基本上都不熟悉，更不了解那些人的脾气性情，哪里敢贸然邀请。
　　由于还在休假期，指挥部的工作也较为轻松，贝寒将军几乎是按照正点结束了工作，从办公室内出来。莫莉正在低头整理办公桌上的物品，听到动静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依照惯例默默起身站好，静候着贝寒离开。
　　贝寒神色淡淡的，路过她桌前时步子却稍稍顿了一下，低声问道：“晚上的舞会，你——”
　　“我会处理好！”莫莉立刻打断了他的话，生怕他不信，又努力地弯起唇角，再一次向他强调：“没问题，真的。”
　　贝寒似是有些意外，挑眉看向她。
　　莫莉迟疑了一下，先谨慎地瞄了眼门口，这才又问道：“有时间吗？可不可以说几句话？”
　　贝寒看了她两眼，缓缓地点了下头。
　　莫莉垂下眼帘，继续说道：“我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我和林挚的事情。其实我也没有想到只一照面他就认出我来了，可能是我学莉莉丝还不够像吧，再加上他也很熟悉莉莉丝，所以一下子就露馅了。可我真不是故意的，虽然我们是很不错的朋友，但是事情轻重我还分得清，不会去瞎胡闹的。”
　　可能是有些紧张，也许是觉得委屈，她的声音有些不稳，“我的确不够优秀，但是我一直很努力，请再给我些时间，我会尽力变得优秀。”
　　贝寒默默听着，眼中却闪过讶异，他没有想到莫莉会和他说出这些话。他今天的确是因为林挚的事情有些不痛快，说白了就是吃醋，虽然他自己都觉得此举既幼稚又可笑，可就是有点控制不住。而且，她竟然从来没有想过邀请他去舞会，这才是叫他觉得最不爽的地方。
　　而莫莉这些话，这些坦诚而又透着卑微的话，叫贝寒既觉歉疚又觉心疼。他不知该如何解释，抬臂越过桌面，手抚上莫莉的面庞，拇指轻轻压上她的唇瓣，止住她后面的话，默了一默，没头没脑地说道：“对不起，我——”
　　他话刚要出口，房门却是突然被人从外推开了。尤利安一脚跨进来，抬眼看到那两人的情形也是一愣，待反应过来，赶紧说道：“抱歉，我走错房间了！”
　　说完，立刻往后退了一步，又关上门出去了。
　　贝寒与莫莉两个都有些哭笑不得，齐齐盯了那门口片刻，再回过头来时，忍不住都笑了。经尤利安这样一打岔，贝寒后面的话就有些说不口了，他轻轻抿了下了唇角，说道：“莫莉，你很好，你已经很优秀。今天的事，是我做得不好。”
　　感情这种事情，其实很多时候都讲不出对错来，最怕的就是两个人都憋着劲赌气，但凡有一方肯先退让一步，什么矛盾都好解决。莫莉脑子虽然不算聪明，可心里有数的很，愿意先摆出态度来解决问题。现听到贝寒这样说，她却觉得委屈起来，忍不住红了眼圈，低声说道：“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们两个都好好沟通，把事情都敞开了说，可以吗？我不会让你去猜我的心思，你也别要我去猜，好么？”
　　“嗯。”贝寒轻声应下，面上多少有些不自在。他停了一停，才又问道：“晚上的舞会，你怎么办？”
　　这可真是问到了莫莉的头疼之处，让她不由皱了皱眉头，也不想再瞒贝寒了，索性实话实说道：“刚才是骗你的，我其实还没有想到应对的法子，看起来只能先和米亚他们过去，到时看能不能再找个好的借口早点离开了。”
　　正说着，偏好米亚的通讯也到了，很是欢快地问莫莉道：“林挚会不会来接你？你是等他来接，还是和我们先一起过去。”
　　看来米亚他们还不知道特别行动队的人已经无法去参加舞会了。莫莉没有和她多说，只是询问地看向贝寒，瞧他点了下头，这才应道：“我和你们一起过去吧。”
　　“那好，你快点回宿舍来，我帮你好好打扮一下。”米亚催促道。
　　莫莉结束了通讯，抬眼看向贝寒，就见他轻轻地勾了下唇角，说道：“去吧。不用费心找什么借口离开，到时候我会给你离开的理由。”
　　“你给我离开的理由？”莫莉忍不住惊讶，奇道：“什么理由？”
　　贝寒笑而不语，看似没有回答她的意思。
　　莫莉总有一种感觉，好像贝寒还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可一时间又猜不到到底是什么事情。她狐疑地看了他两眼，这才离开了指挥部，人快进宿舍的时候，脑子里闪了一闪，突然猜到贝寒能给她什么理由离开舞会。既然她可以假借工作的名义去住处找贝寒将军，那么贝寒将军自然也可以用工作做借口把她从舞会上找回来。
　　她心中一块石头猛然落地，顿时觉得轻松起来，又忍不住抬手轻敲自己的脑袋，暗骂自己是个笨蛋。多么简单的一件事情，偏她还折腾了这半天。其实一开始，她就应该先私下里拒绝掉林挚的邀请，然后直接去向贝寒求助。
　　明明知道贝寒是一个爱吃醋的小心眼的老男人，还向他提要和林挚一起去舞会的事情，分明就是自找麻烦嘛！
　　莫莉笑着摇头，抬手去敲米亚的房门。米亚很快就给她开了门，顾不上说话就又闪回到镜子之前，双手把军装制服裙子竭力地往上提，一面左右照量着，一面问她：“快帮我看看，到底哪个长度最好看？”
　　那裙子本来就不及膝，再这样被她一提，裙边几乎都要超过了臀线，紧紧地裹着米亚结实有力的****，看得人都快要流鼻血。可就是这样，米亚还觉不满意，不停地抱怨：“后勤部太可恨了，没有易容机也就忍了，竟然还以休假为由不肯给提供便装，大家都穿成一个模样，还有什么乐趣！”
　　莫莉颇觉无语，上下看她两眼，认真建议道：“还是再长点吧。”
　　米亚倒是很信任她，又把裙边放下了半寸，自己也觉得满意了，这才又去打量莫莉，给她出谋划策：“把外套脱了，你胸型很好，应该露出来。考虑上你和林挚有高度差，建议你把衬衣扣子再解开一粒，这样只要他一低头就能看到风景无限。”
　　莫莉愣了一愣，顿时面红耳赤，见米亚竟有上前帮忙的意思，吓得忙用手护住了胸口，“不用，不用了！”
　　“你会后悔的。”米亚一本正经地说道。
　　肖泽恩在外面敲门，米亚扫了一眼时间，赶紧拉着莫莉匆匆忙忙出来，肖泽恩看到莫莉，似是微微一怔，莫莉瞧出来了，赶紧解释道：“我只是跟着你们一同过去。”
　　米亚嘿嘿笑了两声，抬臂揽住了莫莉肩膀，笑道：“为了保险起见，我最好还是把你交到林挚那小子手上，省得丽娜那小妞再找你麻烦。”
　　肖泽恩仍是面无表情，看莫莉一眼，说道：“特别行动队的人在受罚，今天都不会去舞会。”
　　莫莉还没说什么，米亚那里却是惊呼出声，“真的吗？林挚去不了舞会了？”
　　莫莉笑的有些不自然，点了点头，“没事，我自己也应付得来的。”
　　米亚明摆着不信，想了想，突然把肖泽恩从一旁拉了过来，推到莫莉面前，很认真地说道：“要不，你和这家伙搭伴吧，他虽然有些闷，但是技术还算不错的，真的。不用顾虑我，我可以找别人。”
　　莫莉与肖泽恩两个齐齐僵住，肖泽恩一张冷脸越来越黑，莫莉也差点喷出一口血来。她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另约了人的。”瞧着米亚那里还不信，只要又睁眼说瞎话道：“我约了尤利安，不过他有事，要迟到一会儿。”
　　米亚将信将疑，“那好吧，不过如果你有需要的话，千万不要客气。”
　　莫莉窘迫得很，勉强笑着点了点头，只拉着米亚快步往舞会那里走，催促道：“快点吧，舞会已经开始了。”
　　舞会在休假地一个宽敞的大礼堂举行，等他们三个到的时候，舞会的确已经开始了，只是情形看着有些古怪，透出一种难言的怪异感。空气中似是隐隐压抑着一股暗流，舞池的人很少，几乎所有的人都紧张而激动，暗中关注着同一个方向。
　　莫莉他们刚进来摸不清情况，不由很奇怪。米亚胡乱找了个面熟的姑娘，一面翘起脚往礼堂深处扫望，一面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那姑娘脸上涨着不正常的红色，激动地似是有些声不成调，“贝寒将军，贝寒将军来了！”
　　莫莉一怔，还未反应过来，身旁的米亚却已是从地上高高蹿了起来，失声惊叫道：“贝寒将军？贝寒将军来了？你是不是看错了？还是说有人搞到了易容机，又不怕死的装扮成贝寒将军了？”
　　早些年曾有人装扮成贝寒将军前去参加舞会，只可惜下场不大好，事情败露后，贝寒虽然没有追究，与其春宵一度的女伴却恼怒了，千方百计地找了这个人出来，寻个机会在格斗场上把他暴揍了一顿，差点闹出了人命。
　　自那以后，易容机资源库中就再没有了贝寒的数据，也再没人在舞会上看到过他的身影，不论真假。不想这一次，在这个临时修整的小行星上，在这个没有任何易容机的简陋礼堂里，贝寒将军竟然出现了！
　　也难怪米亚会激动到如此地步。
　　莫莉手腕被米亚紧紧握住，骨头都快要被她攥碎了，痛得已经说不出话来，幸好肖泽恩及时发现，连忙伸手拍向米亚肩头，低声喝道：“快松手！”
　　米亚下意识地闪肩避让，待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闯了祸，顿时吓了一大跳，赶紧丢开了手，一叠声地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一时忘记控制力道了！你活动一下，骨头没事吧？”
　　莫莉忍痛动了动手腕，骨头倒是还没事，不过手腕却已是又红又肿，粗了足足有一圈，看着十分骇人。她吸着凉气忍痛，微笑着安慰米亚：“最近补钙补得好，骨头很结实，没事，一点皮肉伤，有上两天就好了。”
　　米亚大松一口气，立时又惦记起贝寒来，兴奋道：“对了，你快看看，那一张写着性冷淡的脸，那浓烈的雄性荷尔蒙气息，除了贝寒将军，再没人能将两者如此完美的融合在一起了。天啊，我的身体都快燃烧起来了！”
　　莫莉很是意外，一时也顾不上手疼，只努力地踮起脚来往里面看，可惜身高有限，看了半天，除了众人的后脑勺，什么也没能看到。她无奈苦笑，向米亚摊了摊手。米亚愣了愣，想也不想地把莫莉拉到身前，双手掐住腰肢，猛地将她向上举去。


第43章 
　　莫莉惊呼一声，顿时比周围的人高了足足一大截。
　　米亚丝毫不察，还在下面大声地问她：“看到了没有？”
　　当然看见了，她不只看到了贝寒将军，贝寒也看到了“鹤立鸡群”的她！只一眼，莫莉已能确定，这可不是什么人易容装扮，而真的是贝寒。远远的，他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面色虽还保持着淡漠，唇角却微不可见地翘了一翘。
　　莫莉脸上一热，顿觉有些慌乱，急忙叫道：“快放我下来，米亚！”
　　米亚依言放她下来，又追问道：“怎样？我没认错吧！”
　　莫莉一个字没听进去，满脑子都在想贝寒为什么会突然来舞会。他曾说会有办法叫她从舞会脱身，她原本还以为是假借工作的名义，却不想他竟然亲自到这里来。他会怎么做？难道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带她离开吗？
　　“莉莉丝小姐？”尤利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笑着与莫莉打招呼，“看到贝寒将军了吗？将军可是难得来舞会一次，你又那样仰慕将军，不去邀请他跳支舞吗？”他说着，又凑近莫莉，压低声音说道：“快过去，将军很紧张。”
　　这暗示简直不能再明显了！身为基地最放荡的女子，怎么可能不觊觎贝寒将军！不用贝寒有所表示，她应该摇曳生姿地走向他，先邀请他跳一支舞，再勾着他的臂弯一起离开，这才是最符合莉莉丝人设的行为。
　　而且，贝寒也说过，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勾引他的！
　　莫莉蠢蠢欲动，无意间一转头，却对上了身旁米亚的目光。
　　米亚满脸肃色，极其认真地问她道：“嘿，小妞，你也要上吗？”
　　莫莉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米亚一直是贝寒的狂热粉丝，这并不是什么秘密，米亚把她当做最好的朋友，而她却对米亚隐瞒了自己与贝寒之间的感情……她真是对不起米亚的友谊。莫莉只觉愧疚，矛盾异常，“我……”
　　“打住！”米亚伸出一根手指止住莫莉的话，很是严肃地问道：“古老的东方有一句谚语，叫做‘苟富贵勿相忘’，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她的思维跳跃太快，莫莉有点跟不上，闻言只得点头。
　　米亚双手罩住莫莉肩头，又郑重交代道：“听过就好。好姐们，有男人就要一起泡！现在咱们说好了，今天晚上不论是谁泡到贝寒将军，全尺寸仿真模型一定要给对方搞到手！明白？”
　　莫莉愕然，连点头都不会了。
　　米亚却是兴奋异常，握拳叫道：“一起冲吧！小妞！”
　　说完，仗着自己人高腿长的优势，几步就窜到了前面去了。莫莉傻站在原处，直到瞧不见米亚身影了，这才想起旁边还有被米亚抛弃的肖泽恩，忙转过头去看他的反应。肖泽恩面色倒是平静，淡淡说道：“她是认真的，没有开玩笑。”
　　虽然肖泽恩表现得习以为常，并且看似毫不在意，可莫莉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失落与寂寞。
　　一直得不到回应的追随，无论追随者心智如何强大，想来也会觉得辛苦吧。可米亚就有错吗？她只不过是如实地践行着联盟人的行为规则，忠实着自己的内心。她对肖泽恩有感情，视他为最亲密的伙伴，同时，她又对贝寒有欲望，时刻不忘他的身体。
　　同这世界里的绝大多数联盟人一样，米亚的感情和欲望可以分得很开，且互不干扰。当欲望与感情并行，婚姻剥离情感成为赤裸裸的契约，父母只成为伦理上的标示……这一切，真的都是人类的进步吗？
　　尤利安从后轻轻推了莫莉一把，笑道：“快去吧，莉莉丝小姐，不要被米亚抢得先机哦。”
　　莫莉猛然回神，又看肖泽恩一眼，忽地小声说道：“你放心，米亚抢不过我的！”
　　肖泽恩微微挑眉，似是有些意外。莫莉只向他笑了一笑，也如米亚那般握了握拳头，便就转身向着礼堂深处挤了进去。
　　出人意料的，贝寒近身处倒没有多少人，更多的人是只敢远观，就连雄赳赳气昂昂的米亚都停在了不远处，她反手一把拉住莫莉，低声道：“怎么办？我有些怂了……”
　　众目睽睽之下，莫莉也是有些胆怯的，可不知是不是凑巧，她抬眼看向贝寒时，正好他的目光又扫过来，划过她面上时，眼中带了几分似笑非笑的鼓励。莫莉咬了咬牙，坚定地挣脱了米亚的手，一步步向贝寒走过去。
　　米亚在她身后惊愕低呼：“天啊，这小妞……”
　　莫莉一直走到贝寒近前才停步，抬头镇定地看着他，问：“将军，我可以邀请您跳一支舞吗？”
　　四下里一片静寂，连之前的窃窃私语都消失了，只有音乐如同流水，还在缓缓地流动。贝寒静静地看着莫莉，一时没有应声，片刻之后，漠然说道：“我拒绝。”
　　莫莉没想到他竟会这样冷漠干脆的拒绝自己，脑子一懵，顿时愣在了那里。难道是她猜错了，他并不是因她而来到这舞会的吗？他拒绝了她的邀请，那她怎么办？身为“莉莉丝”，她该要如何反应才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
　　莫莉本就不是个有急智的人，此时此刻，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她窘迫失措，周围却嘈杂声渐起，就在这时，却见贝寒忽然弯起唇角轻轻一笑，展开了右手伸向她，盯着她的眼睛，缓慢而坚定地说道：“小姐，我想这第一支舞应该由我来邀请你才是。”
　　如果说莫莉出头邀请贝寒时众人只是惊讶，那么现在，大家就该是震惊了。孤高冷傲的贝寒将军突然来参加舞会已经够叫人意外了，他竟然还邀请基地最负“盛名”的莉莉丝跳舞！天啊，人类的母星是要爆炸了吗？还是说银河系要改变旋转方向？
　　莫莉也有些晕乎乎的，直到被他拥入舞场，脑子还有些不清楚。她仰起头盯着贝寒看，眼睛眨也不眨。
　　贝寒面色从容，只是淡淡问她：“怎么，不认识我了？”
　　“有点。”莫莉回答。
　　贝寒微微挑眉，“嗯？”
　　莫莉想了想，解释：“像是在做梦，美梦！”
　　贝寒唇角抿起微笑，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低声问道：“需要掐你一下，验证现在是不是梦境吗？”
　　“谢谢，不用了，米亚刚刚已经掐过了。”莫莉笑道。
　　他微愣，这才看到她手腕上有一圈醒目的青紫，眉头不觉皱起，“怎么回事？”
　　“哦，没事，她只是有些激动。”莫莉不在意地解释，犹豫了一下，又小声问他：“为什么要先拒绝我的邀请，然后再转过来邀请我？这样做极其不符合你的形象，你不知道吗？”
　　他瞥她一眼，不紧不慢地答道：“来这里就已经不符合我的形象了。”
　　莫莉想想也是，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只仰头继续盯着贝寒看。
　　贝寒淡淡问：“一直仰着头不累吗？”
　　没办法，两人身高相差太多，她几乎找不到“平视”他的机会。若在平日，许得她还要抱怨两句，可现在她心里只有甜蜜。“不累。”莫莉弯着唇角，笑眯眯的回应他，又咧开嘴傻笑道：“贝寒，我很开心，非常非常开心。”
　　贝寒没说什么，只轻轻翘了翘唇角作为回应。
　　莫莉想了想，又凑近了他，问：“一会儿怎么办？我们两个可以直接离开吗？”
　　贝寒笑笑，还未回答，尤利安突然拨开人群疾步走上前来，径直走到贝寒身边，将手中的便携式耳塞递了过去，说道：“将军，司令部紧急通讯。”
　　由于小行星上条件简陋，基地原有的智能系统“常在”未能及时覆盖，战队所有指战人员都需要使用便携式耳塞进行日常通讯。很明显，贝寒并不习惯这种联系方式，未能随身携带通讯耳塞，联盟军司令部的通讯请求便打到了副官尤利安那里。
　　贝寒放开莫莉，将耳塞带好，沉声道：“我是贝寒。”
　　通讯器另一端应是有人在讲话，贝寒静静听着，面色虽无什么变化，可眼神却逐渐凝重。莫莉离他最近，把他这细微的变化都瞧入了眼中，也不由跟着紧张起来。过不一会儿，那边似是已经讲完，贝寒这才淡淡应道：“好，我知道了。”
　　他摘下通讯器递还给尤利安，转头看了莫莉一眼，什么也没说，吩咐尤利安道：“回指挥部。”说完，径直往外而去。
　　莫莉忍不住一把抓住落在后面的尤利安，问道：“怎么了？”
　　“我也不清楚。”尤利安答道，顿了一顿，又低声解释，“通讯是一级加密。”说完，他再顾不上理会莫莉，紧随着贝寒离开。
　　一级加密已是基地通讯的绝密级标准，其信息内容大都会与战队安危有关，这个时候，除了战事，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威胁到战队的安危。难道帝国军重又攻进猎户旋臂了吗？莫莉愣在那里，正满心犹疑，米亚却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夸张地叫道：“哦，你个小碧池！是不是批上这层皮立刻就会引诱男人了？”
　　莫莉还未回应，肖泽恩那里已是低声喝道：“闭嘴米亚！”
　　他极少这样疾声厉色，顿时吓得米亚一愣，随即她自己也反应过来言辞不当，慌忙向莫莉解释道：“对不起，莉莉丝，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没有恶意。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我发自内心的也想成为你这样的碧池。”
　　莫莉解释：“米亚，我没有生气。”
　　“哦？真的？那为什么站在这里不说话？”米亚奇怪地问。
　　莫莉稍一犹豫，看了肖泽恩一眼，又带着他俩往角落里走了走，直到僻静处，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刚才司令部给贝寒将军来了紧急通讯，是一级加密。”
　　“一级加密？”米亚也是不禁惊讶，“这么严重？”
　　莫莉轻轻点头，径直看向肖泽恩，“会不会是战事有变？”
　　肖泽恩沉吟不语，片刻后才轻声说道：“不会，依之前的战况，英仙旋臂ＭＦ－２１战区不会这么快就沦陷。退一步说，就算那里沦陷，改造人攻入猎户座旋臂，司令部也不会通过一级加密的方式向将军个人传递消息。”
　　莫莉对肖泽恩的头脑十分信服，听他这般分析，不由更是诧异，“那还有什么事情能够达到一级加密的标准？”
　　肖泽恩抬眼看看莫莉，忽地说道：“应该是突然发生，且脱离莱恩长官控制的事情。”
　　莫莉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莱恩今天刚刚离开战队回去，如果他知道，应该会直接通知贝寒，最起码也要提前给贝寒打个招呼。司令部却绕过了莱恩，以紧急通讯的方式仓促联系了贝寒。而莱恩身为总司令部情报处长，还有什么事是能脱离他控制的？
　　米亚心思简单，忍不住说道：“这有什么好分析的，我们是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管司令部给贝寒将军说了什么呢，我们只等他的命令就好了。”
　　不想，贝寒却一直没有下达任何命令，自舞会上匆匆离开之后，他再没联系莫莉，甚至都没有通知她去办公室待命。
　　第二天，星际联盟安全委员会直接通过联盟军总司令部下达了命令：暂停天狼战队指挥官贝寒将军一切指挥权，天狼战队无限期延长休假，于驻地接受联盟调查组全面调查整顿。命令通过星际通讯明码传送，莫莉作为贝寒的行政秘书在第一时间就收到了，她当时就被惊呆，立刻起身赶往指挥部去见贝寒，在办公室外正好碰到了刚从内出来的尤利安。
　　“尤利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莉急忙问道，“将军呢？他怎么样？”
　　尤利安神色镇定，他拦下莫莉，沉声说道：“没事，将军昨夜里就收到司令部消息了，已经有所准备。”
　　莫莉略略松了口气，又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尤利安犹豫了一下，答道：“有人向联盟政府指控将军暗中勾结改造人，制造了纪念日晚宴惨案，并策划了天狼战队基地遇袭事件。”
　　莫莉听得一怔，“勾结改造人？贝寒将军？”
　　尤利安看了看她，面色沉重，“是的，联盟政府责成联盟安全委员会对此事进行调查。不出意外，调查组将很快达到这里，对战队相关人员进行问讯，包括你我。”
　　最先向联盟政府提出指控的是一名军人。此人曾为天狼战队新训部学员，在战队基地遇袭事件中被改造人俘虏，后来虽被联盟军救回，却因未能通过军方苛刻的审查，从而失去了返回天狼战队的资格。
　　他实名向联盟提出指控，天狼战队基地遇袭与贝寒有关，证据是基地遇袭的前一天晚上，他曾看到过一个酷似贝寒的人在指挥部出入，当天夜里，基地就遭到了改造人的偷袭。众所周知，贝寒的个人信息是在易容机资源库中剔除了的，那人能装扮成贝寒模样，要么是有潜入医疗系统内的同伙相帮得到了贝寒的个人资料，要么就是有贝寒本人的默许。
　　而这只是一个导火索。
　　那名新训学员的指控只是导火索？莫莉听完尤利安的解释，心中更添疑惑与不解，“导火索？还有别的事情？到底还有什么事情？”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房门突然被打开，贝寒站在门内看了看他们，视线最后落在莫莉身上，淡淡说道：“你进来。”说完，没等莫莉反应，率先转身回了屋内。
　　莫莉转头看了尤利安一眼，急忙跟在贝寒身后进去。
　　贝寒已在桌后坐下，抬眼平静地看向莫莉。
　　他刚要开口，莫莉就在前面截住了他的话，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贝寒，我不想你自以为是的把我推开，或者欺骗我，把我蒙在鼓里，认为那样就是对我的保护。事到如今，你比我更加清楚，我已无法置身事外。我需要了解真实的情况，并得到你的指点，我该怎么做，就算无法帮助你，但起码不能拖累你。”
　　贝寒静静看着莫莉，半晌后，忽地弯唇笑了笑，道：“你是莉莉丝，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你只需要做好莉莉丝。”
　　他这话反而叫莫莉更加不解，奇道：“我是以莉莉丝的身份接受问询？”
　　“应该是。”贝寒点头，又道：“你的真实身份是军方高度机密，即便是联盟安全委员会也无权获知，起码，只要司令官不倒，莱恩仍在军情处，调查组就不会知道你的身份。”
　　他停了一停，欲言又止。
　　莫莉很敏锐地发现了，追问道：“还有什么问题？”
　　贝寒答道：“即便是莉莉丝的身份，你也要有所准备，他们应该对你比较关注。你是我的行政秘书，多年来唯一的一个，又是刚刚上任。”
　　这事可以理解，尤利安跟随他多年，一定会是铁忠，严刑拷打都未必能问出什么来，别说只是简单的问询。换做是莫莉前来调查，估计也会把“莉莉丝”作为突破口，以求有所收获。
　　莫莉并不蠢笨，很快就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不仅有些后悔，低声道：“你昨天晚上不该去舞会，更不该主动邀请我，这有些……太招眼了。”
　　这很可能叫调查组更加注意到她，从而寻到贝寒的薄弱之处。
　　贝寒笑笑，抬眼看着她，“很抱歉给你带去了麻烦，本来只是想给你个小惊喜的。”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莫莉有些着急，气道：“我是怕给你带去麻烦。”
　　贝寒却只是微笑，瞧她是真的有些着急了，这才又轻声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刚才只是想逗逗你。你不需要有任何负担，对于我的事情，你也的确不知道什么。”
　　莫莉微微一怔，忽地想起了那晚上他跟她说的话。
　　他说：“莫莉，我知道你对我有很多疑问，可很多事情我都不能告诉你，并不是不相信你，而只是不想把你牵扯进来，想保护你。”
　　他还说：“莫莉，你只知道我是天狼战队指挥官贝寒，别的你一概不知。”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他当初说这些话的用意，而他身上又不知背负了怎样的秘密，以至于他都不敢向亲密的爱人透露星点，只独自承担，负重前行。
　　这一刻，莫莉竟觉隐隐心疼，心疼眼前的这个男人，同情那个一直冷漠孤傲，一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贝寒将军。她又清楚的知道，贝寒不需要任何同情，他是坚定的，强悍的，他需要的是支持和理解，而不是同情和眼泪。


第44章 
　　独立日纪念晚宴惨案之后，联盟政府一直在调查此案，传闻案件情况极为复杂，不仅涉及到联盟政府高官，星际舰队内部也有人员参与。特别调查组经过多方调查，线索最后集中指向了几名军政要员，其中一个就是刚刚获得联盟舰队嘉奖，荣获星辰勋章的天狼战队少将指挥官贝寒。
　　首先，纪念晚宴那天贝寒将军就在现场，混乱之中，他既未舍身杀敌震慑暴徒，也未挺身而出主持大局，而是独自一人逃往后山。当时，连军医东真纪小姐都从别处跑回来尽一名军人的职责，而被称为“联盟之星”，具有超高武力的贝寒将军却选择了于后山跳崖逃跑。
　　虽然事后贝寒解释说是为了保护身为回归岛人的莫莉少尉，可事发前莫莉就跟东真纪前去后园小楼休息了，爆炸发生之时，她和贝寒并未在一起，贝寒为什么要从宴会厅前往后花园？难道只是为了去救人？那他怎么知道莫莉身在后园？而且，如果只是为了救人，那么在救下莫莉后为什么不赶回已经被卫兵控制的宴会大厅，却要带着她逃往后山？
　　此为不合理处之一。
　　其次，携带莫莉跳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贝寒到底在做什么。据贝寒自己所称，跳崖后他与莫莉失散，莫莉被海底暗流冲走，他在附近海域寻找许久才找到，这才耽误了时间。
　　这段话初看没什么破绽，却经不起深究。福瑞德姆宫居高临海，从后山的崖上直接跳入海中被水面拍死是有可能的，但被海底暗流冲走的几率却是不大，而且就算被冲走，也不该冲出去那么远，直绕过了左边的岬角，又游出去老远才上岸。
　　种种迹象表明，贝寒显然是故意逃离福瑞德姆宫，他到底在躲避什么？是“紧追不放”的改造人，还是后面联盟护卫的搜查？是真的为了救援莫莉，还是为了掩护某个逃窜的改造人？
　　实际上，独立日纪念晚宴过后，随着调查的深入，联盟特别调查组就已经开始暗中关注贝寒，只是袭击惨案之后联盟舰队立刻就进入了一级战备，贝寒未在赫勒星多做停留，直接回了天狼战队星外基地。
　　没有确切证据，即便是联邦调查组也不好贸然前去基地调查军方要员。一是当时形势不允许，联盟与帝国的关系已经降至冰点，战争一触即发；二是贝寒身份与其他军中将领也有不同，他不仅战功显赫，而且还是联盟舰队总司令唐纳德的得意门生，与其私交甚密，非比寻常。
　　晚宴袭击案中，联盟执政官重伤昏迷，政府内部群龙无首一片混乱，若非首席财政官挺身而出，政局怕是都要发生动荡，在这个关节，联盟政府自然也是不敢再与军方产生龌龊，只得先把对贝寒的调查压了下来，按兵不动，以待时机。
　　所以说，那名没过审的学员指控贝寒通敌，正好给了联邦调查组一个把手伸进联盟舰队的契机，就在消息传来的第二天，联盟安全委员会特别调查组就高调宣布会尽快进入天狼战队临时驻地调查。
　　贝寒对此反应平淡，而下属的军官与队员却是极为抗拒和厌恶。
　　在众人看来，那名学员的指控简直荒谬，联盟此举更是荒唐可笑。贝寒作为天狼战队指挥官，不知与改造人进行了多少次生死战斗，就在战争全面爆发前，他还曾率领战队对改造人第四大聚集地华伦特进行了报复性打击，歼灭帝国军一万余人。
　　如果联盟内部真有人通敌，那人就算是联盟执政官，也不会是他们的长官。
　　特别调查组组长金文熙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子，为人既老练又精干，胆识过人，虽知道自己这些人不讨战队欢迎，依旧按部就班的开始了调查。
　　回归岛人莫莉在改造人对基地的偷袭中遇难身亡，导致贝寒在独立日晚宴上一系列的反常行径已无人可证，仅存贝寒的自述，特别调查组只能暂时放弃对晚宴惨案的追究，专心调查基地遇袭一案。
　　他们选择了从新训部入手。
　　基地沦陷时，贝寒正带战队主力前往敌后执行任务，新训部作为新人培训部门，几乎全员留驻基地，损失最为惨重，幸存者甚少。可偏偏凑巧，就有三名幸存者在战后调入了指挥部，而且，遇袭的前一夜，他们都曾参加了基地的假面舞会。
　　米亚，新训部第216期学员，个人格斗能力出众，也是贝寒将军的狂热崇拜者，基地遇袭时她与伙伴肖泽恩抢夺改造人战斗舰突围成功，后与贝寒率领的战队主力会合得救，在通过联盟舰队询问审查之后，调入战队指挥部担任警卫工作。
　　肖泽恩，新训部第216期学员，冷静理智智商超群，在没有外部指引的情况下，驾驶战舰横穿M20星团，并计算出天狼战队主力航行路线，于茫茫星海中准确找到战队。因其出色的表现，现已调入战队指挥部担任作战参谋。
　　莉莉丝，与前面两人不同，她并不是新训部学员，而是属于特勤人员，战前从事新训部电子监控的人工干预工作。这姑娘个人能力并无特别出众之处，却因其开放的个人作风，在新训部乃至整个基地都算著名人物。基地沦陷之后她曾被改造人掳回帝都阿德旺斯为奴，后由联盟救回，也很幸运的调入了战队指挥部，目前担任贝寒的行政秘书。
　　调查组应该是提前就做好了准备，到达指挥部后直接提调这三人进行问询，为防止泄密，甚至三场问询同时进行。不知是凑巧还是有意安排，对莫莉进行问询的是调查组组长金文熙。
　　这位女士长了一副严肃正义的面庞，说起话来却是很温和随意，在简单确认过莫莉身份之后，闲谈般地问她道：“一直听说基地里的假面舞会办得很不错，是吗？天狼战队的舞会有什么特色吗？与其他舰队的有什么不同？”
　　莫莉微微侧头思量，忽然勾起唇角，一语双关地答道：“当然有不同，在这里，不论男人还是女人都……非常棒。”
　　金女士愣了下，附和道：“联盟最锐利的剑。要知道，天狼战队队员的身体素质是全联盟最高的。”
　　莫莉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
　　金女士又问：“参加过这么多次舞会，对你印象最深的是哪一次？”
　　莫莉轻轻笑了笑，眼中闪现出骄傲的光彩，“最近的一次，贝寒将军邀请我跳舞了。”
　　金女士稍稍扬眉以表示意外，笑道：“的确非常难得。不过，我之前还以为给你留下最深印象的会基地沦陷前的那场舞会。毕竟，前一刻还那样欢愉，然后一觉醒来突然就……就……”她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似是在思量着用词，话语有些停顿。
　　莫莉摸不透她的用意，一时没有应话，只坐在那里专注地看着她。
　　金女士突然问道：“基地遇袭那一刻，你在做什么？”
　　莫莉愣了一愣，答道：“睡觉。”
　　“和谁在一起？”金女士继续追问。
　　这个问题一时问住了莫莉，贝寒给她的资料虽然详尽，上面却没有说莉莉丝那天晚上睡了哪个。莫莉有意迎着金女士的目光看了过去，以进为退，反击道：“女士，我想这属于我的个人隐私，和贝寒将军没有关系吧？虽然我很想当时睡的那个人是他，可你知道的，那不可能。”
　　贝寒当时已领军出征，绝不可能在基地。


第45章 
　　金女士柔和地笑了笑，解释：“哦，是听说你那晚上装扮得很像新训部学员莫莉，一直在寻找许辰宇，所以有些好奇，最后找到他了吗？”
　　她知道遇袭前莉莉丝装扮的很像莫莉，还知道莉莉丝找过许辰宇……看来，这位金女士来前应该是做了相当充足的功课。可新训部的学员许辰宇乃是改造人帝国的第二皇子以利亚，这早已不是一个秘密，金文熙却似故意在忽略这一点。
　　莫莉怕她的问话里又藏着什么陷阱，回答得很是谨慎，“应该没有，最起码我晚上睡的那个不是他。当然，这件事情我也不能十分确定，您知道的，基地的假面舞会是隐藏个人信息的，极少人会以真实面貌示人。”
　　“每个人都会掩藏自己的真实面貌，已完全不同的形象示人，这样应该很有乐趣。”金女士缓缓点头，抬眼看向莫莉，又问道：“还记得那个假扮贝寒将军的人是什么打扮吗？”
　　金女士的思维跳跃太快，叫莫莉一时都有点跟不上。她那天的确是见过一个和贝寒很像的人，就在舞会大厅后面的长廊里。她记得很清楚，那人与她错身而过时还向她笑了一下，她当时还奇怪。而他瞧到自己看他，还停了停步子，似是想转身回来与她搭话。
　　他是什么打扮来着？莫莉下意识地去回忆。
　　突然间，莫莉醒悟过来，心中顿时一凛，急忙将自己思路拉回，故作镇定的看向面前的金女士，答道：“我没有见过假扮贝寒将军的人。”
　　“不，你见过。”金女士声音很平淡，却透露这不容置疑的肯定，“不管你承认与否，你刚才已在回忆他的打扮，说明你那天晚上是见过那样一个人的。”
　　再否认已没有什么意义，莫莉不答，只微微抿唇。
　　金女士收起了之前的轻松和随意，她严肃地看着莫莉，正色道：“莉莉丝，实不相瞒，这件事目前牵扯众多，难免很多人都别藏心思。可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把贝寒将军拉下马，而只是想要找出那个出卖联盟的真凶。这个人也许真的就是贝寒将军，但更可能是陷害贝寒将军的幕后黑手。”
　　她说得正义凛然，叫莫莉颇受震动，可很快，莫莉就又冷静下来，心中暗暗告诫着自己，眼前的人曾是一名成功的政客，最擅长的就是蛊惑人心。
　　金女士依旧直视着莫莉，语气十分诚恳，“莉莉丝，我需要你的帮助，联盟也需要。”
　　莫莉重重点头，“我会竭尽所能，为联盟效力。”
　　“很好。”金女士露出满意的神色，她双手交握在一起，倾身往莫莉凑过来，小声地问道：“那个假扮将军的人，当时穿的是军装吗？”
　　这一次，莫莉没有上当，她微微皱眉，坚定而又清晰地说道：“金女士，我想我有必要重申一下，我没有见到过那个假扮将军的人。我见到了自己感兴趣的人，整晚上都和厮混他在一起。”
　　金女士微微愣了一下，面容顿时拉了下来，她往后靠回到椅背上，抬眼默默地盯着莫莉打量。过了片刻，才淡淡说道：“莉莉丝，我想我们的谈话应该可以更愉快一些。”
　　莫莉笑笑，“很抱歉，我只是诚实地回答了您的问题。”
　　谈话进行到这里似乎进入了僵局，已经没有再聊下去的必要。金女士收起了之前的耐心与善意，又例行问了几个问题，便宣告了谈话的结束。
　　莫莉暗暗松了口气，正欲出门时，却又被金女士叫住。
　　她神色淡漠，锐利的目光直直地盯着莫莉的眼睛，冷声道：“莉莉丝，你这样做并不能帮到他什么。”
　　莫莉没有躲避她的视线，毫不客气地回道：“谢谢您的提醒，不过，我并没有想着要帮谁，只是如实地说出我所知道的。”
　　金女士没再说什么，只轻轻扯了下嘴角，伸手示意莫莉可以离开了。
　　调查组到来后，贝寒已经处于半隔离状态，所有工作都已暂停。莫莉回到指挥部时，办公室里只尤利安一个人在，他观察了一下莫莉的神色，不由笑了，宽慰她道：“金文熙女士可不是善茬，她给人挖的陷阱，全联盟能躲过去的都没有几个。这没有什么好沮丧的，掉进她的坑里很正常。”
　　尤利安虽然这样说，可莫莉还是觉得沮丧，“还是我脑子反应太慢了。”她把问询的内容简洁而又准确地复述给尤利安听，又道：“我以为她会追问许辰宇的事情，正全心戒备着，不想她突然又换了话题。”
　　尤利安的关注点却在别处，他奇道：“这么说来，你真的遇到那个假扮将军的人了？”
　　“是的。可我不敢承认，因为当时遇到那个人的是莫莉，而不是莉莉丝。我必须站在莉莉丝的角度回答问题。”莫莉解释，又道：“我之前并不知道基地里没人能假扮贝寒将军，虽然米亚曾经提过资源库里没有将军的模拟图，可我没往心里去，所以当时见到，还以为只是某个人的舞会装扮。”
　　虽然她当时心生诧异，却也没有深究。紧接着，基地沦陷，她被掳往阿德旺斯……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叫她应接不暇，难免忽略了当初那个与她错身而过的人。
　　莫莉不觉有些愧疚，自责道：“如果当时我警惕性能高点就好了。”
　　尤利安却不这样认为，笑道：“幸亏你警惕性不高，否则可能早已经被灭口了。”
　　莫莉愣了下，不由苦笑道：“也是。”
　　以她那悲催的战斗力，天狼战队基地里的任何一个人灭她都是小菜一碟。不过……莫莉略一迟疑，还是把心底的猜测说了出来，“虽然只是打了个照面，可我总觉得，假扮贝寒的那个人认识我。”
　　尤利安反应很快，立刻反问她道：“你是说许辰宇？”
　　莫莉不敢肯定，可心底隐约觉得那个人极可能就是许辰宇。
　　舞会那晚不只莉莉丝在寻找许辰宇，她和米亚也一直在找，可找了大半天也没能找到，只在后门那里找到了肖泽恩，而肖泽恩好像也是找人找到那里的。再后来，她从后门出去，在长廊里遇到了和贝寒装扮一样的人。
　　“有很大的可能是他。”莫莉回答，停了一停，又问道：“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假扮贝寒？是不是只有假扮了他，才可以向外传递消息？”
　　她记得肖泽恩说过，有人向外传递了基地的坐标位置，改造人才能精准地找到基地，并施以偷袭。而要突破基地的电磁屏障向外传递消息，就必须要有指挥部的授权。
　　果然，就听尤利安说道：“是的，这和基地的安全保障措施有关。基地的智能系统‘常在’，会对每一个进入指挥部的人进行影像初步扫描，通过辨认其身份，来限定其活动范围。”
　　莫莉听得糊涂，“通过辨认身份限定活动范围？可之前在基地，我几次进入指挥部，从来没有感觉出活动范围受到限制啊？”
　　当初她还只是新训部菜鸟一名的时候，就曾闯过贝寒的办公室与他吵架，也没见“常在”对她提出过什么警告，又或者说提醒她哪些地方不可以去。
　　尤利安闻言笑了笑，解释道：“你没有感觉，并不代表不存在。事实上，每个人在基地的所有活动路径都会在‘常在’那里留下记录，那些正常的、不违反规则的活动可能会被忽略，而那些特别的，或者说是不正常的却会被标出，再依据其危险系数来决定是否立刻发出警报，通过人工进行最后的干预和审核。”
　　没有提醒，没有警告，却一直被记录着，就像是有一双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盯着你。莫莉在基地时，充分体会到了人工智能“常在”的便利，却从没像这一刻意识到它的可怕。


第46章 
　　尤利安像是已经习惯了，并无莫莉这样的感慨，只又说道：“这也是他们要假扮将军的原因，如果不是将军本人影像，在非工作时间进入他的办公室，其危险系数会令‘常在’在第一时间发出警报，那人也根本不会有机会向外传递消息了。”
　　莫莉听得皱眉，忍不住问道：“可假面舞会上很多人都会装扮成别人，那样的话——”
　　“易容机。”尤利安仿佛猜到了莫莉的疑问，不等她问完就打断了她的话，“你以为基地提供了那么多易容机，只是为了丰富大家的业余生活吗？易容机可是和‘常在’连在一起的呢，只要是通过易容机装扮的，‘常在’都会有记录。也就是说，不论你装扮成谁，在‘常在’眼中，你都只是你自己。”
　　莫莉却是更加糊涂，“这样说来，就是假扮成贝寒也无法欺骗‘常在’啊。”
　　尤利安解释道：“可以的，只要不通过易容机操作，‘常在’就可能被骗，而前提是假扮者必须具有将军的个人信息。这也是为什么有人可以通过此事来指控将军的原因。”
　　莫莉忍不住叫道：“可很可能是别人泄露了贝寒的个人信息啊！为什么非要怀疑贝寒？”
　　“将军的个人信息从易容机内删除，并非将军不悦有人假扮他参加舞会，而是此事暴露了基地的安全隐患，从那以后，将军的个人信息便归入联盟机密，没有极高的授权根本无法查看。”
　　“机密并不代表着绝对安全。”莫莉说道。
　　“是的。”尤利安点头，又解释道：“安委会认为是我们军方自己泄露的，而我们却觉得消息是从执政府内流出，这是双方的分歧所在。莱恩长官受命于司令官，也一直在暗中调查到底是谁泄露了将军的个人信息，可惜碍于种种原因，调查进行得并不顺利，甚至由于怕被人利用，引起军政两方失和，不得不中止下来。”
　　莫莉知道事情复杂，却从未想过会这么复杂，她只想了一会儿，就觉得脑子有些僵硬，不得不苦笑道：“我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尤利安闻言失笑，好意安慰她：“也可能是精神绷得太紧，有些累了。”
　　与金女士面谈时，莫莉精神一直高度紧张，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可即便这样，她还是掉进了金女士的坑里。思及此，莫莉不觉有些担忧，“我虽然否认见过假扮将军的人，可金女士明显不信，她不会再审我吧？”
　　尤利安笑笑，“在没有确切证据的情况下，就是金女士也无权对你进行问讯，只能问询。不用思虑太多，回去休息一下吧，睡一觉，比什么都管用。”
　　“问讯”与“问询”虽只一字之差，可其中的差别可就大了。
　　莫莉放松了些，抬眼看看尤利安，迟疑了一下，这才又问道：“将军那里……没什么事情吧？”
　　为了避免引人怀疑，贝寒有意疏远了莫莉，这几天来两人连面都极少见到，更别提好好说上几句话了，而作为贝寒的行政秘书，没有公务，莫莉甚至都没有借口去他的住所找他。
　　“将军很好。”尤利安回答。
　　莫莉还等着他能多说一些贝寒的情况，不想他就此闭上了嘴，再没一句多余的话。她虽然很想再多问几句，终归是不好意思，只谢过尤利安，离开办公室往宿舍去。米亚早已经结束了问询，正在宿舍等她，见莫莉上楼，立刻把她拉进了自己房间，低声道：“怎么才回来？我都等你好半天了！”
　　按纪律要求，他们之间不能相互打听问询内容。见米亚这样，莫莉不觉有些矛盾，如果米亚问她与金女士的谈话内容，自己说还是不说？不想米亚下一句却是问道：“你听说了吗？”
　　莫莉一愣，“听说什么？”
　　米亚脸上有压抑不住的兴奋，叫道：“东真纪医生回来了！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莫莉被她搞得有点懵，下意识地问：“代表什么？”
　　米亚向莫莉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嫌弃地叫道：“拜托，你怎么这么笨啊！东真纪医生的父亲是谁？联盟现任执政官啊！她这个节骨眼回基地，分明代表着对贝寒将军的支持，而她的支持，就是执政官的态度啊！”
　　这样说来，东真纪的归来的确是件大好事。
　　米亚忍不住得意洋洋，却又撇了撇嘴，“我以前就说东真纪对贝寒将军也别有用心，哼哼！果然被我料中了！唉，竞争者真是越来越多了，我实在是没有太多信心啊。不晓得贝寒将军到底喜欢哪一款。”
　　莫莉忍不住打断她，提醒她道：“米亚，你不觉得肖泽恩也很不错吗？”
　　“泽恩？”米亚惊奇。
　　“是啊，肖泽恩，他也是个很好的对象啊。”莫莉再接再厉，试图帮一帮肖泽恩。
　　哪知米亚却想错了方向，竟向着莫莉挤眉弄眼，嘿嘿笑道：“是吧？你也觉得他很不错吧？我早就和你说过，你不要看他平日里总是面无表情，可嗨起来——”
　　“米亚！”莫莉有几分无奈，决定还是放弃再与米亚谈论感情问题，“肖泽恩呢？问询还没结束吗？怎么没有见到他？”
　　只要允许，肖泽恩总是会陪在米亚身边的。
　　米亚这才想起肖泽恩来，也是十分奇怪，“对啊，他人呢？”她使用通讯器呼叫肖泽恩，半晌之后才得到回应，肖泽恩语气一如既往地没有波澜，“我还在指挥部，遇到林挚了，耽误了一会儿，这就回去了。”
　　说完，他便挂掉了通讯。
　　米亚回过头来看莫莉，奇道：“林挚那小子竟然也在指挥部，他不好好待在行动队，又跑指挥部去做什么？”
　　虽然战队在休假中，可因为指挥官贝寒突然受到联盟调查，被暂停了所有工作，所以整个战队都在原地待命，林挚身为特别行动队人员，这个时候也该老实待在队里，不该随便乱跑的。
　　“会不会金女士对他也进行了问询？”莫莉猜测。
　　米亚立刻否定了这个猜测，“不应该，地基沦陷时他随贝寒将军出征了，人又不在现场，有什么好问他的？”
　　莫莉想了一想，又道：“会不会是去看东真纪医生的？”
　　以林挚和东真纪的交情，林挚得知东真纪回来，特意请假去看她，也不是没可能的。
　　“可林挚不是在追求你吗？”米亚皱眉，很是为莫莉不平，“这小子真是太花心了。哎？东真纪不知道你的身份吧？你说林挚那小子会不会跟她说？”
　　按道理不会，可莫莉不敢保证，她越发觉得自己蠢笨，一眼就被林挚看穿了身份，并且还承认了。眼下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越来越多，不知道潜藏了多少隐患，又会给贝寒带去什么危机。
　　“林挚应该不会乱说。”她向米亚摇头，想了一想，又道：“不过，从现在起我们需要保持距离了，绝不能再叫人发现异样。”
　　要知道在新训营时，莉莉丝和米亚的关系并不算好，甚至还存着不少敌意，两人突然由死敌变成闺蜜，即便共同经历了基地沦陷这等生死考验，也不免叫人生疑。
　　米亚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我这里绝对没问题。而且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我觉得你装莉莉丝还是挺像的。你是不知道，那天你过去勾引贝寒将军，简直就像原装的莉莉丝，我真想冲过去狠揍你一顿啊。”
　　莫莉尴尬一笑，没敢接话。
　　肖泽恩很快回来了，看到莫莉在米亚房间里，第一个反应就是皱起了眉头。
　　米亚立刻叫道：“最后一次，以后绝对会和莫莉保持距离。”
　　肖泽恩闻言眉头皱得更紧，冷声纠正道：“是莉莉丝。”
　　“没错，莉莉丝，以后绝对会和莉莉丝保持距离。”米亚立刻改正，又问他道：“对了，林挚那小子跑指挥部来干嘛？”
　　莫莉则更关心另外一个问题，“东真纪医生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第47章 
　　肖泽恩看一眼米亚，却先转过头来回答莫莉的问题，“东真纪医生早就提交了归队申请，贝寒将军在停职前已经批准。她是如期来指挥部报道，办理入职手续，进入指挥部医疗室担任医师。”
　　若是这样，那东真纪的归来就不能代表新任执政官对贝寒的支持，是米亚猜错了。莫莉不觉有些失望，“原来是这样啊。”
　　米亚也忍不住叫道：“我还以为她是为了贝寒将军才不顾一切的赶回来，代表着新任执政官对贝寒将军的支持呢！”
　　肖泽恩面色有些凝重，轻轻摇头，“恰恰相反，新任执政官并不支持贝寒将军。”
　　这话叫莫莉心中一凛，立刻问道：“为什么会这么说？”
　　肖泽恩默了下，却是淡淡答道：“感觉。”
　　“哦，莫……莉莉丝，你不用理他，他又在故作玄虚呢！”米亚对肖泽恩的回答嗤之以鼻，翻了他大大的一个白眼，“你还没回答我，林挚那小子怎么会在指挥部？是去见东真纪医生的吗？”
　　肖泽恩答道：“不清楚。”
　　米亚不由更加不满，“你都没有问一句吗？”
　　“问谁？问什么？”肖泽恩面无表情地看她，声音不冷不热，“为什么要问？你当我是你吗？”
　　米亚愣了一愣，顿时气得想要撸袖子揍人。
　　莫莉吓得赶紧拦下了，劝道：“都这个时候了，你们就不要闹了。”
　　米亚哪里肯依，怒道：“你难道没听见刚才他都说了什么吗？你看看他这是什么态度！”
　　可肖泽恩一向毒舌，说话难听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没必要这个时候和他计较，莫莉劝米亚道：“他一向情商低，不怎么会说话，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话音刚落，门外突传来一声轻笑。
　　三人闻声俱都一愣，齐齐转头看去，就见林挚不知何时来了，他双手插在裤兜里，正吊儿郎当地斜靠在门框上看他们，出言嘲道：“三个人，两个智商低，一个情商低，你们三个凑在一起还真是绝配。”
　　米亚秀眉一皱，立时就要上前，却被肖泽恩拦下了。
　　肖泽恩面无表情地看林挚，问道：“有事？”
　　林挚笑着摇摇头，眼睛看向莫莉，道：“路过，特意上来看一看莉莉丝小姐。”
　　莫莉还未做反应，米亚已是抢着说道：“已经看到了吧？既然看到了就快点滚蛋吧！”
　　林挚笑笑，并不和她计较，只问莫莉道：“可以出来聊几句吗？”
　　莫莉略略迟疑了一下，没有理会米亚的暗示，跟着林挚往外走去。两人沿着走廊慢慢往外，一路沉默着，直到走下楼梯时，林挚才忽地轻轻笑了笑，道：“有没有发现？好像我们两个突然间就生疏了。”
　　莫莉一时也心有戚戚，就在上一次见面时，他们还相约一起去舞会，而此刻她对他却是只剩满心戒备。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出现这样的变化？莫莉自己也找不到答案。
　　林挚又道：“很抱歉，又一次对你失约了。”
　　莫莉忙摆摆手，替他开脱，“你又不是故意的。”
　　林挚笑笑，没说什么。
　　两人又都沉默下来，过得一会儿，林挚突然问道：“你喜欢他？”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可莫莉竟然听懂了。
　　她不觉一惊，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站在最后的那级台阶上，警觉地问林挚道：“你说什么？”
　　林挚回过身来看莫莉，唇边虽仍挂着微笑，眼中却似有淡淡的失落，他安静地看了莫莉片刻，慢慢垂了眼帘，低声说道：“父亲在上一次袭击中受伤很重，人后来虽然醒过来了，可智力却退化得厉害，现在已经没有自理能力。他还健康的时候，曾对我有过很高期望，而我却十分叛逆，一心想要挣脱父亲的影响，可真当他倒下去的那一刻，我才知道他在我心中的地位无人可比。”
　　莫莉不知该说些什么，一直默默听着。
　　林挚又抬眼看她，笑了笑，道：“莫莉，造成惨案的真凶，我绝对不会放过，不论他是谁。”
　　莫莉没有躲避他的目光，直直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不论会是谁，但绝不会是他。”
　　林挚唇角微微勾了勾，露出些许嘲弄的笑意，反问她：“你确定？你真的了解他吗？知道他曾经做过什么，现在正在做着什么，未来又要做些什么吗？”
　　了解贝寒吗？不，她不了解他，她从不知道他的过去，也根本不清楚他的现在，更无从得知他的未来。他没告诉过她，也不许她问。对于他，她一直所知甚少。莫莉抿紧了唇，没有应答。
　　林挚淡淡一笑，没有再继续追问，反而缓和了语气，温声说道：“我可能会很快调入指挥部任职。”
　　调入指挥部？莫莉听得一愣。
　　林挚却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嬉皮笑脸，笑嘻嘻地向她打了个飞吻，倒退着往楼外走去，轻快地叫道：“回见，莉莉丝小姐。”
　　就在第二天，联盟舰队总司令部派了一名中将过来，不仅带来了对在上次营救战俘行动中表现出色的作战人员的嘉奖令，同时还宣布了林挚的调令，命其进入战队总指挥部担任作战室主任。
　　林挚先得特等嘉奖，又得破格提拔，一时风光无比。
　　调令是在授勋仪式上直接宣布的，作为授奖官的中将亲切地用手拍着林挚的肩头，说出的话很是语重心长，“年轻人，前途无量啊！”
　　台下，观礼的米亚冷哼了一声，微微偏侧了头，与身边的莫莉低声说道：“眼下贝寒将军被停职，战队所有的人事变动都已暂停，怎么偏偏就有人能搞特殊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可见联盟也不是宣称的那般公正平等！”
　　莫莉没有回应，微微皱着眉头，默然看着台上的各色人等。没有贝寒，身为天狼战队最高指挥官的贝寒将军拒绝了出席这次典礼。而作为贝寒的行政秘书，她已多日没有见过他。
　　贝寒，仿佛把自己关了起来，主动隔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莫莉很想见到贝寒，不仅仅是因为担心和想念，更多的是疑惑与不解，这比前者更叫人寝食难安，也更加的折磨人。
　　授勋结束之后，中将大人未做任何停留，直接拍拍屁股回了总司令部。司令部各部室指战人员们表现得都十分冷淡，唯有还留在战队的特别调查组成员在金女士的带领下上前向林挚祝贺。
　　“林执政官后继有人了！”金女士感叹，表情十分真诚，“你参加那场战斗的视频我看了，真的是精彩绝伦。”
　　林挚只是笑笑，并未言语。
　　周围人的目光叫金女士意识到自己不便和林挚太过热络，否则林挚在天狼战队的处境会更为艰难。她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又道：“不多说了，有机会回到联盟再细聊吧。”
　　林挚点点头，应她：“好。”
　　尤利安从旁边走过，林挚忙出声叫住了他，“尤利安，等等！”
　　金女士等人见状纷纷告辞离开，林挚脱身出来，往尤利安走了过去，笑着问道：“我什么时候可以看到贝寒将军？”
　　尤利安面带客气的微笑，回答得滴水不漏，“这得看您有什么事情，如果事关战队安危，您现在就可以去请见将军。”
　　林挚的调令刚刚宣布，他甚至都还没有去行政部报道，而且天狼战队又处在休假期，远在战场后方，这个时候能有什么事情威胁到战队的安全？林挚无奈地耸耸肩，“那先算了。”
　　尤利安笑笑，转身离开前又不忘招呼上莫莉：“莉莉丝小姐，请帮我去找些文件，然后送到贝寒将军那里去。”
　　莫莉已经多日没有见到贝寒，听到这话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待到进了指挥官办公室，尤利安才小声提醒莫莉：“尽量少和林挚打交道，那小子太精明，会把你骗进去的。”
　　莫莉点头，迫不及待地问他：“贝寒将军需要什么文件？”
　　尤利安没有立时回答，反而用手指抵唇示意莫莉噤声，他先把办公室个个角落都查看了一遍，这才回过身来，郑重地看向莫莉，轻声说道：“贝寒将军什么文件也不需要。”
　　莫莉一愣，不解地看他。


第48章 
　　“他现在根本就不在这里，不在休假地。”尤利安不顾莫莉的惊讶，继续说道：“三天前，莱恩长官受命前来这里斡旋调查一事，不想途中突然失踪，贝寒将军怀疑他是被改造人劫走，已追往战区。”
　　“改造人劫持了莱恩？”莫莉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此刻远离战区，深处猎户旋臂腹地，改造人竟能在这里劫走联盟军总司令部的情报处长，这简直太荒谬了。
　　尤利安显然清楚莫莉的疑问，又解释道：“因是秘密前来，莱恩长官并未使用护卫舰，防卫力量很弱。”
　　莫莉的反应也很快，立刻问道：“既然是秘密前来，行程又怎会被改造人得知？”
　　这件事疑点重重，她都能觉察出不对，贝寒不可能看不出来。
　　果然，就见尤利安笑了笑，道：“你所疑虑的，贝寒将军都想到了。那名学员对贝寒将军的指控，联盟特别调查组的到来，莱恩长官的失踪……这一切，显然是某人的控制中。”
　　“那他还要追去战区？”莫莉不觉有些急躁，“如果这正是敌人为他设置的圈套怎么办？”
　　尤利安很平静，沉声道：“没有办法，就是圈套也得去。且不论莱恩长官和将军的私交，莱恩长官掌握着司令员和贝寒将军的一切秘密，任由他落入敌手，一旦有所差错，带来的灾难将是无法预估的。”
　　所以，明知道是坑也要跳下去吗？莫莉皱眉，隐生不详之感。
　　尤利安笑了笑，又安慰她道：“请相信将军的实力，不论遇到什么情况，他都有全身而退的能力。”
　　贝寒的战斗力与应变能力莫莉毫不怀疑，想之前在帝都阿德旺斯，雷奥被关押在皇家科学院，看守那样严密，贝寒一样能够救出他并将其带回联盟。贝寒被誉为联盟最锋利的剑，他是无坚不摧的，这个宇宙里还没有谁可以拦下他。
　　可不知为何，莫莉却仍然不能放心，仿佛有个声音在跟她说：“这事不是那么简单，有些东西，可能大家都忽略了，而这……将是致命的。”
　　这个时候，再怎样担心忧虑都是无用的，她尽力地调整着自己的心绪，冷静地问道：“我们现在能做些什么？”
　　“等待。”尤利安回答，停了一停，像是要说给自己听，又再一次强调：“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将军的归来。”
　　次日一早，特别调查组组长金女士再一次对莫莉进行询问。
　　事发突然，莫莉几乎毫无准备，直到与金女士面对面时，都还有些稳不住心神。与上一次的客气友善不同，这一次，金女士的神色称得上严厉，问出的问题更是直接。
　　“据我们所知，你在阿德旺斯时，曾与改造人的第二皇子以利亚有所接触。”金女士紧紧盯着莫莉的眼睛，眼神犀利如刀，“也许给他换个名字你会更熟悉一些，许辰宇——潜入天狼基地的新训部学员许辰宇。”
　　“是。”莫莉坦然承认，“我在阿德旺斯见过他。”
　　“只是见过？”金女士逼问。
　　一味防守并不是最好的办法，莫莉决定适当地发起反击，以免一直被金女士掌控节奏，她毫不客气地反问金女士：“不然呢？您想得到一个什么样的回答？我，天狼战队基地新训部特勤人员，在阿德旺斯不只见过已经恢复了帝国第二皇子身份的许辰宇，我还想着勾引他，妄想与他发生一些桃色韵事吗？”
　　莫莉唇角带着鄙夷的微笑，眼睛里却似在冒火，声音更是冷硬锋利，隐隐透出怒意，“金女士，您在侮辱我，您在侮辱一名联盟军人。许辰宇毁掉了天狼基地，我有无数的战友死于那场袭击，您却在怀疑我仍对他垂涎不已。”
　　莫莉的强硬出乎金女士的意料，她略略有些愕然，尝试着解释，“莉莉丝，你误会了。”
　　“我希望这真的只是我的误会。”莫莉语气依旧僵硬，又冷声说道：“否则，即便您位高权重，我依旧会向联盟政府提出抗议。”
　　金女士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试图重新掌握主动，“我想我们应该先回到刚才那个问题，你在阿德旺斯见过以利亚，不只一次，甚至，据说他还曾经买回你。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问题不应该由以利亚来回答吗？从我的理解，或许是为了羞辱？又或是如他所说的，只是因为我们算是相识，而他又善心大发，不忍看我为奴。”莫莉讥诮的笑笑，浑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膀，“谁知道呢！”
　　金女士又问：“你原本的主人是叫希瑞尔，对吗？”
　　来了，终于来了！莫莉想这恐怕才是金女士今天突然再次询问她的原因，他们的目标从来就不是以利亚，而是希瑞尔，是贝寒将军！
　　“是。”莫莉点头。
　　金女士深深地看她一眼，“他对你很好是吗？为了你甚至不惜得罪以利亚。”
　　莫莉微微冷笑，没有直接回答金女士的问题，反问道：“请问您此次来驻地地目的是什么？”
　　金女士不动声色，回答：“调查贝寒将军叛国通敌一事。”
　　“那和我在阿德旺斯的遭遇有何关系？”莫莉言辞尖利，表情不善，“至于我在阿德旺斯都遇到了些什么，又遭受了些什么，这些问题我在联盟舰队总部进行隔离审查时都已经回答过。如果您感到好奇，可以去调阅当时的资料，我不想再回忆那些经历，这是对我的二次伤害。”
　　金女士这一次没有被莫莉打乱了思路，她淡淡一笑，继续说道：“改造人在通缉希瑞尔，他们声称他是联盟特工。”
　　莫莉神情依旧镇定，反问：“所以？”
　　“一个联盟特工，为了你假作宇宙大盗希瑞尔，身携重金，冒险潜入帝都阿德旺斯……只为了救出你吗？”金女士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莉莉丝，你能否告诉我，这是为了什么？”
　　“我不值得是吗？”莫莉反问。
　　金女士没有回答，可目光里的不屑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
　　莫莉轻声嗤笑，嘲道：“看来改造人说的也不全为错，联盟远不是表现出来的那样民主、平等、自由，所谓的人人平等，不过是政客们挂在嘴边哄骗民众的广告词语。金女士，您可真是一名优秀的政客。”
　　这样的赞许令金女士面露尴尬。
　　莫莉直视着她，“很抱歉，您的这些问题我都无法回答。希瑞尔到底是不是联盟特工，改造人又为什么要通缉他，您该去问联盟舰队总司令部，或者去问改造人，而不是我。”
　　金女士不以为意地笑笑，“莉莉丝，现在的情况和之前不一样，我们完全有理由怀疑你与改造人关系暧昧，从而凭此向舰队总司令部提出申请对你进行问讯。”
　　一旦问讯，也就是可以使用一些技术手段了。
　　金女士在观察着莫莉的神情，似是想看出她是否会露出破绽，很可惜，莫莉的表情淡然无波，甚至，她还轻轻地扯了扯唇角，从容地说道：“这是您的权利。”
　　询问不欢而散。
　　莫莉从会议室中走出后，心跳半天不能平缓，形势越来越严峻，而她除了嘴硬，再无别的应对方法。贝寒仍是不见踪影，听不到任何消息。她只能自我安慰，没有消息也算是一种好消息。
　　尤利安听到消息匆匆赶来，关切地问莫莉：“怎样？”


第49章 
　　莫莉微微摇头，又道：“金女士说要向舰队总司令部总司令部提出申请对我进行问讯。阿德旺斯已经发出了对希瑞尔的通缉令，联盟也开始追查希瑞尔的身份。”
　　尤利安是知道希瑞尔的真实身份的，闻言不由面露惊讶，奇道：“调查突然换了方向，他们一定是得到了什么新的消息。”
　　莫莉倍感焦虑，“那怎么办？”
　　说实话，尤利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他认为这个时候自己有必要安慰一下莫莉。他笑笑，答道：“联盟特工也分很多种，希瑞尔是隶属舰队总司令部的特工，那些绝密级的特工人员，除了莱恩长官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晓他们的具体资料。”
　　换句话说，在没找到莱恩之前，关于希瑞尔，金女士他们什么也查不到。
　　可莫莉总觉得哪里还有问题，神色不见丝毫轻松。
　　“是在担心问讯的事吗？”尤利安误以为她在忧愁“问讯”之事，又出言安慰道：“即便金女士真的向总司令部提出问讯申请，也不见就等得到批准，总司令员不会任由事态失控的。”
　　“不是，不是这个。”莫莉摇头，她抬眼看向尤利安，“你有没有发现另外一个问题？”
　　“嗯？”尤利安不解。
　　“只有莱恩掌握着希瑞尔的资料，金女士他们为了追查希瑞尔，必然要去找莱恩。”莫莉一边说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思路，心中的那个疑点终于亮了起来，“而莱恩，他现在失踪了。”
　　论智商，尤利安是远高于莫莉的，之前忽略了也就罢了，可经莫莉提醒，他不仅顿时想通了所有的关节，甚至比莫莉考虑的更远。“他们很快就会知道莱恩长官的失踪，同时，贝寒将军几日不曾露面，必然也会引起他们的怀疑。他们……”
　　莫莉紧张地盯着尤利安，问：“他们会怎样？”
　　“他们会先来确定贝寒将军到底还在不在这个小行星上。”尤利安沉声答道。
　　“现在能联系上贝寒吗？”莫莉又问。
　　尤利安缓缓摇头，“我们只能等待他的归来，同时，尽可能地拖住调查组，给将军争取更多的时间。”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与林挚不同，不管怎样林挚都属于战队成员，军人服从命令乃是天职，纵是他心中再多怀疑，也不能违反军令直接冲进贝寒的住所。可联盟特别调查组前来这里便是调查贝寒的，完全有正当的理由要求贝寒露面。
　　果不其然，才刚刚过了午后，特别调查组便提出对天狼战队指挥官贝寒将军进行问询。这也表明调查组不仅仅是怀疑贝寒不在驻地，他们应该有了十足的把握，才会采用这样直接而粗暴的试探方式。
　　作为指挥官办公室的行政秘书，莫莉不得不第一个站出来面对金女士。“贝寒将军一直拒绝使用简易通讯器，所以我必须先联系上尤利安副官，征询过将军的意思之后，再来为您安排问询。”
　　金女士还未讲话，站在她身后的一名年轻男子便就先出了头，冷漠说道：“女士你搞错了，我们不是求见贝寒将军，我们是以联邦特别调查组的名义对进行问询。不论他是否同意，都必须接受。”
　　莫莉微微冷笑，不卑不亢地答道：“我很清楚你们是联邦特别调查组，如果你们有抓捕令，尽可以直接冲去将军的住所对他进行提审。可如果想通过我这里，就必须遵照天狼战队的规矩。”
　　那男子还想再辩，却被金女士抬手拦下。金女士微微一笑，和莫莉说道：“请你联系尤利安副官吧。”
　　莫莉没法拖延，只能使用通讯器呼叫尤利安，通话刚一接通，便就开门见山地说道：“尤利安，联盟特别调查组要见贝寒将军。呃……”她停了下，抬眼瞥了瞥金女士，沉声说道：“金女士他们此刻就在办公室等着。”
　　尤利安的反应非常快，几乎没有任何思索，直接回答道：“将军这两日旧疾发作，状态十分不好，现在刚刚睡下。你请金女士先回去，等将军醒后我会立刻请示将军，安排见面之事。”
　　莫莉直接把通讯器开了外放，尤利安的声音清晰地透了出来。她抬眼看向着金女士，客气说道：“金女士，你也听到了，还请您耐心等待一下。”
　　“可以理解。”金女士面露微笑，说着却转身吩咐身后的助手，“我们这许多人都守在这里影响不好，而且还会打扰莉莉丝小姐的正常工作。不如这样，我留在这里等贝寒将军，你带着人去贝寒将军住所，将军一旦醒来，马上通知我过去。”
　　那助手应了一声，立刻转身就走，完全不给莫莉阻拦的机会。
　　金女士仍笑眯眯的看着莫莉，又道：“工作忙吗？如果不忙，我们聊一聊？”
　　贝寒都被停止一切工作了，作为他的行政秘书莫莉工作怎么可能忙！可除非她疯掉了才会回答说自己不忙，然后陪着金女士聊天。莫莉抬眼看向金女士，克制地问她：“还要进行问询吗？”
　　“哦不，只是闲聊。”金女士回答。
　　莫莉微微摇头，“那抱歉，我还有文件需要整理。”
　　这回答似乎已在金女士预料之内，她只是扬了扬眉梢，不以为意地说道：“那好，你忙你的，我不会打扰你。”说着，她竟然就在办公室一侧的休息椅上坐了下来，好整以暇地翻看起电子报刊来。
　　莫莉心急如焚，却不敢露出分毫，只能坐在办公桌后装模作样地摆弄着为数不多的几份文件，文档打开再关上，关上再打开。同时，脑子里快速地思考着，怎样才能摆脱眼下的困境。
　　思考的结果竟就是无法摆脱！
　　贝寒人都不在这个星球上，她和尤利安再怎么费尽心思，也不过是施行拖延战术，无法凭空变出一个贝寒将军来！
　　窗外天色渐暗，而金女士却毫无告辞的意思，如此看来，贝寒住所那边的人应该也还“坚守”。贝寒不可能一直“睡”下去，尤利安也不能以此为理由一直拒绝调查组进入将军住所。
　　就在莫莉心焦如焚却无计可施时，桌上的虚拟显示屏上却突然悄无声息地弹出了一条信息，莫莉本未在意，随意瞥了一眼过去，身体不由顿时僵住。不远处的金女士看似在读报，实则却一直在暗中留意着莫莉，见状立刻问道：“怎么了？莉莉丝小姐。”
　　“没什么，不小心误删了份文件。”莫莉眉头紧皱，表现得有些不耐烦，又抬起头看向金女士，似笑非笑地问道：“您是在等我一起吃晚饭吗？”
　　这分明就是一种讽刺，可金女士却像没有察觉，想了一想，竟然点头道：“好啊。”
　　不想莫莉也并未像金女士预料的那般恼羞成怒，她竟然翘了翘唇角，向着金女士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应道：“那您得再耐心等我片刻，我还有一些工作需要收尾。”
　　她说着不再理会金女士，重新又把目光投向了面前的虚拟显示屏，那条突然弹出来的消息还静静地留在那里，内容很简单——我回来了，在会议室内。
　　它来自隔壁会议桌上的一个智能终端，那里是贝寒一惯坐的位置。
　　莫莉有意控制着呼吸，竭力压抑住自己转头看向会议室门口的欲望，面容淡漠地回复了信息：金女士在我旁边，她助手带着人在你住所守着。
　　消息很快就又传了回来：我知道，林挚也在那里。
　　莫莉暗暗心惊，立刻问道：我能做些什么？需要过去引开林挚吗？
　　贝寒回复：你现在过去，但什么也不用做。


第50章 
　　现在过去，却什么也不用做？莫莉不解这个指令，心中更是有千言万语想跟贝寒说，可她又深知此刻时间宝贵，容不得自己多说半句废话。
　　她什么也没说，只简单地回道：好！
　　消息发出后，很快就又得到了他的回应，这一次却只敲了两个字过来：想你。
　　这样紧张的时刻，莫莉却忍不住地想要微笑，她怕被金女士发现，赶紧抬手握拳轻轻地抵了抵唇，偷偷回他道：我也是。
　　莫莉关闭显示屏，站起身看向金女士，问：“我要下班了，不过在吃晚饭之前，我需要先送一份文件到尤利安副官那里，以便将军醒来可以第一时间看到。您是先自己去餐厅，还是……”
　　“我跟你一起过去吧。”金女士打断她的话。
　　莫莉笑笑，起身率先往外走，打开房门后又礼貌地谦让金女士先行，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办公室，待走到楼下时，莫莉很是自然地打开了耳侧的便携式通讯器，吩咐道：“请帮我联系作战室主任林挚。”
　　通讯很快接通，仿佛林挚一直在等着莫莉的通讯，“莉莉丝，什么事情？”
　　莫莉面不改色，语气轻松地问道：“嗨，林，你结束工作了吗？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通讯器里有片刻的沉默，片刻后，林挚才答道：“我有事要见贝寒将军。”
　　战队里并无军情，这个时候要求见贝寒，显然就是别有用心。莫莉故作惊讶，问得另有所指，“你也要在这个时候见贝寒将军？你确定吗？”
　　“是。”林挚回答。
　　莫莉的心往下沉去，默了一下，这才说道：“好的，我明白了。”
　　说话间，她已是拐入了小径，一眼就看到了贝寒的住所，矮矮的栅栏门外肃然默立着不少人，尤利安、林挚以及金女士的助手等等……莫莉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发现金女士手下的人还少了几个，想来应该是暗暗守在房子周围。
　　她的脚步声很快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林挚目光落到她身上时，神色微微有些愣怔，不过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唇角上噙着浅浅的笑，饶有趣味地注视着她。
　　莫莉没有理会旁人的注视，直接拿出莉莉丝的做派，摆着腰肢袅袅娜娜地走向尤利安，将手中一份纸质文件向他递了过去，道：“这是将军之前下令找的一份文件，等将军醒来你记得交给他。”
　　尤利安眼中闪过似疑惑，但很快就掩饰下了，应道：“好的。”
　　莫莉环视了众人一圈，挑了挑眉梢，向尤利安调笑道：“怎么？都还在等着见将军吗？那你惨了，晚饭都吃不上了呢。”
　　尤利安微笑，“没有办法，职责所在。”
　　他两个谈笑风生，而旁边等了大半下午的联盟调查组成员却都不耐烦了，那助手不顾金女士的压制，直接上前问尤利安道：“请问贝寒将军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
　　尤利安不卑不亢，“这个我也不能确定。”
　　旁边林挚看看尤利安，再看向莫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径直上前跨过了栅栏围墙往房子里冲去。事发突然，众人一时都有些愣，待尤利安反应过来扑过去拦，林挚已是到了门廊下，抬脚用力往大门上踹去。
　　作为度假之地，这里的建筑都是仿古风格，那门虽看着厚重却不过是木制的，根本无法承受林挚这一脚，就听得一声巨响，那门便就整个地往内扑倒了过去。尤利安一把拽住林挚后领，将他用力往后甩去，怒道：“你做什么？”
　　林挚这时反而平静下来，轻松地摊开双手示意自己不会做出任何攻击，只是说道：“尤利安，以贝寒将军的能力，即便是进入深度睡眠，当门外站了这么多人时，他也早就会被惊醒了，而不会这么久都没有反应。”
　　金女士反应最快，立即接道：“快！进去看看，贝寒将军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话音一落，顿时有几名联邦调查员起身往院内扑去。
　　贝寒一向不喜警卫人员离自己过近，因此他住所附近并无设岗，这个时候便就显现出弊端来了，只尤利安一个人，纵是他格斗技能也极为出色，也不过只一双拳脚，又怎可能同时拦下这么多人！
　　两名联邦调查员突破了尤利安的防线，脚踏着木门冲入房内。莫莉看得恼火，立刻使用通讯器呼叫警卫人员，可不等呼叫接通，却见那冲在最前的两名调查员竟然有些慌乱地倒退了出来。
　　还在院中的人俱都怔住，齐愣愣地看向门口，唯有莫莉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心中不由狂喜，她一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几步，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内。
　　夜幕早已低垂，房子里没有亮灯，因此那身影显得有些模糊，可只一眼，莫莉便就认了出来，那是贝寒。
　　他像是刚刚从床上爬下来，衣装瞧着有些凌乱，可那身姿却仍是挺拔，一步步的往外走了来，闲庭信步一般，只在抬脚踩上那破门板时略略顿了下，剑眉似是微微皱了一皱，抬眼扫向众人，漠然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人敢接他的话。
　　不论是金女士还是林挚，他们几乎都已经确定贝寒不在此处了，却不料贝寒会突然从房内走出来。
　　尤利安松开手中一直钳制着的那个调查员，愤然看向林挚。
　　林挚淡淡一笑，说道：“将军，大家都很担心您的安危，尤利安副官却一直阻拦大家见到您。”
　　“想见我，就要踹门而入吗？”贝寒冷声问。
　　林挚肃了面容，微微欠身，沉声答道：“情非得已，请您原谅，我愿意接受您的一切处分。”
　　金女士见状，忙就站了出来，“贝寒将军，我们需要对您进行问询。”
　　贝寒根本不理会她，只转头看向莫莉，淡淡吩咐道：“莉莉丝，给他记大过
　　处分，紧闭三天。”
　　这是他们多日未见后的第一次目光交汇。他面容淡漠，眼中却似有耀眼的光芒一闪而过。而她却是心跳欲狂，深吸了口气才能平稳地发出自己的声音，清脆响亮地应道：“是。”
　　金女士这样被贝寒忽略，面上不觉露出些尴尬之色，旁边助手倒是很机灵，见状立刻就高声重复道：“贝寒将军，请你立刻准备接受调查组的问——”
　　贝寒闻言转头看去，凌厉的视线如刀似剑，所落之处寒光四射，骇得那助手立刻噤声，再不敢多说半个字。贝寒微微勾唇，又看向金女士，问道：“调查组要对我进行问询？”
　　金女士不是没经历过大场面的人，身为联盟安全委员会高官，她甚至曾在联盟议会上与数位政敌同时对峙，以唇为枪以舌为剑，打得敌手毫无反击之力。可此刻，贝寒的目光却叫她感到心惊肉跳，那是人类对于掠杀者本能的畏惧。
　　她硬着头皮，态度表现的很诚恳，“将军，我们需要您配合我们调查。”
　　“我不想配合。”贝寒拒绝得简单粗暴，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你们大可以向联盟军总司令部提出申请，对我进行问讯。”
　　金女士被这话差点砸了跟头，好一会儿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无奈地摊摊手，强笑道：“那好吧。”
　　事已至此，再多说下去也没什么意义，金女士忍下了心中怒火，冷着脸带人离去。林挚跟在后面离开，走过莫莉身边时脚下一顿，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瞥她，挑眉问道：“莉莉丝小姐，还要和我一起吃晚饭吗？”
　　莫莉抿了抿唇角，僵硬地答道：“不用了。”
　　林挚轻轻一哂，转身大步离去。
　　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莫莉心中一时五味掺杂。她与他曾经一同受训，一同战斗，对他从最初的厌恶躲避，到后来的欣赏与信任，却不想还会有今天的分道扬镳。
　　小院里很快就没有了外人，莫莉生怕旁处还有眼睛偷窥，不敢轻举妄动，只盯着贝寒看。贝寒也在看她，看着看着，眼中就流露出了笑意。他向着莫莉抬了抬下巴，轻声道：“过来。”


第51章 
　　莫莉稍稍迟疑，偷偷瞥了尤利安一眼。
　　尤利安耸了耸肩，一本正经地说道：“是在叫你，将军从来不会用这个语气跟我说话。”
　　莫莉顿时羞了个大红脸，一时接不上别的话来，赶紧转移了话题，埋怨尤利安道：“你之前为什么不叫警卫过来？你再厉害，自己又怎么能够挡住他们这么多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若无其事地往门口走，才到贝寒近前，就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臂。
　　“是我不允许尤利安叫警卫的，我离开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而且有警卫在，我更不好潜回。”贝寒解释，身形突然微微晃了一晃，莫莉顿时察觉到不对，赶紧伸手扶住了他，急声问道：“你怎么了？”
　　贝寒向她笑笑，若无其事地答道：“逃离敌舰的时候受了点小伤。”
　　莫莉才不信这话，若只是点“小伤”，强大无比的贝寒将军绝不会是这种表现，想当初在波斐克岛，他一只手臂都骨折了，却依旧可以带着她单臂游过岬角，逃过改造人的追击。
　　很显然尤利安也是这样认为，他上前看一眼贝寒，急忙和莫莉说道：“你先扶将军回房间，我去拿治疗仪。”
　　莫莉点头，用力撑住贝寒的身体，想把他往卧室里扶。贝寒走了两步，却是回头叫住尤利安，沉声吩咐道：“你不用管我这里，先去指挥部，莱恩还在我办公室里。”
　　不要说莫莉，就连尤利安也一时愣住。
　　“他在你办公室？”莫莉奇道，想了一想，顿时明白过来，“是在小会议室里吗？”
　　“是的，我带着他无法潜回这里，只能先把他放到会议室。”贝寒回答，转头又去吩咐尤利安：“莱恩受了伤，行动不便，你设法先带他去医疗部治疗，他需要大型治疗机。”
　　尤利安却显得有些迟疑，道：“东真纪小姐前天已经正式归队，就职担任指挥部医疗室的主治医生，而她和林挚……”
　　这里是度假地，大型治疗机只有几台，根本无法与之前的天狼战队基地相比。若想不惊动治疗室的工作人员，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既然需要用到大型治疗机，可见莱恩伤势颇重，这就更需要专业医师的诊治，治疗机上的医疗参数绝不可以胡乱设置。
　　东真纪和林挚关系匪浅，林挚刚刚已经用行动表示了，他是金女士那边的人，那么东真纪，她又将会如何选择……
　　贝寒略略思量一下，沉声道：“莱恩的伤势无法再拖，你先设法将东真纪调开，然后找别的医生给莱恩治疗。”
　　这的确是眼下唯一的办法。
　　莫莉将贝寒扶入卧室，将他在床上安顿好，又问道：“便携式治疗仪放在哪里了？我去拿过来！”
　　贝寒却是轻轻摇头，道：“不用。”
　　“不用？”莫莉惊讶，“可你受伤了啊！”
　　“治疗仪不管用。”贝寒抬手触了触自己肋下，透过白色衬衣，那里已是隐隐显出些血迹来，“对方用的是特殊子弹，上面涂有生物毒剂，简单的治疗仪根本无法进行清除，只能通过开腹手术。”
　　莫莉听得惊住，僵了一僵后，猛地一下子站起身来，“我去找医生！”
　　“现在不可以。”贝寒一把拉住她，他仰起头看她，唇边带着浅浅的笑，“为了提高战力，我之前喝了酒，酒精的影响还没过去，现在做基因测试会有问题。”
　　这还是他第一次与她正面说酒精对他的影响。
　　莫莉记得很清楚，当初在改造人帝都阿德旺斯的时候，他几乎总是酒不离身，身上一直带着淡淡的酒气。她微微抿唇，犹豫了一下，小声问他道：“你喝了酒，基因就会显示出改造人的特征，是吗？”
　　贝寒动作微微一滞，默了片刻之后，才轻声问她道：“你会害怕吗？”
　　“怕什么？”莫莉问，她盯着他的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只怕自己给他造成一点点误会。
　　贝寒笑笑，“天狼战队的指挥官，被誉为军中利剑、联盟之星的贝寒将军，他身上竟然携带着肮脏的、低级的、永远都无法清除的动物基因。这种基因沾酒就会显露，告诉我，莫莉，你会害怕吗？”
　　“我要害怕什么呢？”莫莉又问，她顽皮地翘了翘嘴角，“害怕你沾了酒就会变得更强大，更敏捷，更有魅力吗？告诉我，贝寒，你觉得我该害怕什么？”
　　他眼中不觉有些潮湿，轻声答道：“你与我结合，可能会被拖累，我们甚至不能生育子女，因为你纯正的基因会被我污染，生下像我这样的怪物，既不能容于联盟，也无法存于帝国，一生都要遮掩自己的身份。”
　　莫莉贴近他，抬手抚上他的脸颊，那里已经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硬硬的扎人掌心。“你还记得吗？第一次你从研究中心带我来战队的时候，在船舰上，你曾问过我一个问题，你说‘莫莉小姐，你的智商真的达到１１９了吗？’”
　　她故意冷着脸，眼中露出不屑，模仿他当时的表情。
　　贝寒忍不住也笑了。
　　莫莉又问他道：“智商也会遗传的，这样低的智商，你会不会嫌弃？”
　　贝寒不说话，只静静地望着她，那目光已胜过了千言万语。
　　那目光太过专注，太过温柔又太过热烈，竟令莫莉觉得难为情起来，她忙移开了视线，故作镇定地说道：“虽然不能清除生物毒素，可外面伤口还是要先处理一下，起码可以镇痛。”
　　贝寒也似觉得这个时候不适合太激动，更该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垂下了眼帘，应她道：“好。”
　　简单的战地救治是新训部的必修课程，看着那血肉模糊的伤口，莫莉虽然心惊胆战，动作却是有板有眼，她先手工清理了贝寒肋下的伤口，这才用便携式治疗仪修复伤口。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用不多久还要再破开伤口。”贝寒神色淡漠从容，瞧见莫莉鼻尖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又问她道：“你动作太慢，这样一个伤口清洗竟然耗时三分多钟，你战地急救的成绩及格了吗？”
　　莫莉第一次面对血淋淋的伤口，紧张得手都要发抖了，听闻他打趣自己，忍不住翻了他一个白眼，埋怨道：“你伤成这样就该早跟我说，我可以找个借口把林挚引开，你也可以潜入的更轻松些！”
　　“就凭他的身手，还挡不住我。”贝寒不满地低哼一声，神色略显不屑，又道：“我也绝不会叫你去接近任何一个男人，不管是为着什么目的，不管是为了谁，都不行。”
　　这话的酸味简直都能溢出来，莫莉颇有些哭笑不得，抬眼看了看他，故意问道：“那你叫我赶过来做什么？”
　　贝寒答她道：“我已经告诉你了。”
　　“嗯？”莫莉诧异，不由挑眉，又问：“什么时候？”
　　他淡淡地撩她一眼，“就之前在办公室的时候。”
　　莫莉愣了一愣，才突然记起来他打的那个“我想你”，脸颊不知不觉就红了。
　　贝寒又不紧不慢地说道：“因为想你了，所以想在第一时间看到你。”
　　所以，才会叫她往这边来找他。
　　莫莉微垂着眼帘，不自觉地咬起了唇瓣，就听得他低声说道：“联盟星际舰队法第492页。”
　　他贴她很近，温热的气息围绕着她，害她心跳加速，紧张得快要喘不过气来。莫莉觉得自己脑子钝钝的，傻了一傻才反应过来，顿时羞了个面红耳赤，恨恨地把他推开，嗔道：“你又欺负人！”
　　贝寒顺着她的力道躺倒在床上，看着她只是轻笑，问：“我又怎么欺负你了？”
　　莫莉恼羞得瞪他，刚要开口说话，贝寒却突然抬手捂住了她的唇。他面色微变，稍稍偏着头，一动不动地盯向门外，似是在侧耳倾听着什么。片刻后，他用口形向她说道：“有人。”
　　莫莉心惊，立刻远离了贝寒，下一刻也就听到了有人上楼的声音。那人并未刻意掩饰自己的行踪，脚步声里透出些许的犹豫和迟疑，踏上走廊没多远便就停下了。


第52章 
　　“将军？贝寒将军？”东真纪的声音从外传了进来。
　　莫莉与贝寒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丝意外。贝寒眉头微皱，从床头将衬衣扯过来穿上，目光在屋内转了一圈，最后落到旁边贴着墙的衣橱上，他向那里偏了偏头，示意莫莉躲进去。
　　莫莉愕然，不由瞪大了眼睛。
　　贝寒起身把她拉过去塞进了衣橱里，临关门前又倾身在她唇边轻轻啄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别出动静，等我。”
　　他轻轻掩上了橱门，走向卧室门口拉开房门，漠然看向走廊里的东真纪。东真纪听到动静转过头来，忙就快步上前，略显紧张地看向贝寒，叫道：“您好，贝寒将军。”
　　东真纪的父亲在就任执政官之前曾是联盟首席财政官，一向位高权重，贝寒只是性子孤傲冷僻，却不是不通人情世故，因此对东真纪虽不热络，却也多少给些情面，现听她打招呼，便略略点了下头，问道：“什么事？”
　　东真纪似是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我刚才在医疗室看到莱恩长官了。”
　　这么看来，尤利安送莱恩去治疗时并未能躲过东真纪的眼睛。
　　贝寒不动声色，“然后？”
　　东真纪抬眼直视他，镇定说道：“莱恩长官的伤我看过了，很严重。他的伤有很大一部分是在船舰爆炸解体时受到气波冲击所致，而以他的伤情来看，与他同船舰的其他人员也必定受伤严重。”
　　贝寒神色淡漠如初，依旧惜字如金，“所以？”
　　东真纪深深地吸了口气，继续说道：“将军，我没有任何恶意。身为一名医生，我想帮助所有需要帮助的伤病员，不论他是谁，不论他身处哪个阵营，不论他为谁服务。这是我的职业操守。”
　　贝寒沉默不语，冷冷看她两眼，才又说道：“东真纪医生，你的职业操守令人动容，不过我想你更应该记住，你首先是一名军人，是天狼战队的一员，你隶属于联盟星际舰队。”
　　这话听起来并不好听，东真纪面色微红，嗫嚅道：“将军……”
　　不料贝寒却是侧身让开了门口，沉声道：“请进来。”
　　东真纪顿时愣住，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贝寒已是转身往内走去，他将医疗箱从床头拎到了窗前的小圆桌上，自己往旁边的躺椅上一坐，一面解着衬衣扣子一面说道：“冲击波并没有使我受伤，但是劫匪的散弹射中了我。”
　　他肋下的伤口已经被治疗仪修复了一部分，皮肉呈现出刚刚愈合的粉嫩，看似已无大碍，可实际上内里的毒素还在，必须通过医生手动来清理。贝寒抬眼看向愣在一旁的东真纪，问道：“二十分钟开腹手术，剔除子弹并清理毒素，可以做到吗？”
　　东真纪是一名优秀的医生，只听贝寒的要求，就立刻猜到了关键，问道：“他们使用了生物毒剂？”
　　“应该是。”贝寒答道。
　　东真纪抿唇默得片刻，毅然道：“没问题，二十分钟，我可以做到。”
　　贝寒点头，瞥一眼桌上的医疗箱，淡淡说道：“那开始吧。”
　　东真纪上前，打开医疗箱先做了手部消毒，陆续取出手术刀、手术剪等器械摆好，这才抬眼看向贝寒，轻声问道：“您准备好了吗？”
　　“等一下。”贝寒却突然抬手，他起身，将躺椅转了一个方向，重新背对着窗户坐下，这才说道：“开始吧。”
　　这样一换，他面朝的方向正好一眼看到衣橱，而东真纪则变成了背对衣橱。莫莉躲藏在衣橱内，透过门上的缝隙看得清清楚楚，甚至，感觉都能碰触到贝寒的目光。
　　那里面有安抚，还有浅浅的、温柔的笑意。
　　莫莉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只怕惊动东真纪。贝寒的心思她能才猜得到，他怕她会担心，更怕她会误解。她现在的确很担心，但是，她不会误解他，这是给予爱人的最基本的信任。
　　身为医生，东真纪的医疗技术极为娴熟精湛，才不过刚刚一刻钟的时间，她就将沾染了毒素的组织与血肉俱都清除干净，手术眼看着就要收尾。
　　忙碌之中，她抬眼扫一下贝寒的神色，却见他唇角微翘，竟似含着几分笑意。东真纪不觉一怔，怀疑自己看花了眼。果然，等她再定睛看去的时候，贝寒面色淡漠如初，哪里有过什么微笑。
　　贝寒沉声问道：“怎么了？有事？”
　　“哦，没事！”东真纪回答，动作略显慌乱，在收拾手术用具时，竟然把手术刀掉在了地上。她不觉有些尴尬，连忙蹲身去捡，又抬眼看向贝寒，勉强笑道：“您瞧，在您面前，联盟最优秀的医生都会紧张。”
　　贝寒看了看她，回应她道：“谢谢你的帮助。”
　　“能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东真纪站起身来，把手套摘下来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内，“这些医疗垃圾还是您自己来处理吧，”她说着又往四处扫量，问：“便携式治疗仪呢？您放在哪里了？我帮您拿过来。”
　　她已是看到了放在床上的治疗仪，不等贝寒回答，自己径直走过去拿。莫莉藏身的衣橱就在床边不远，见东真纪突然往自己这边而来，心中顿时一惊，吓得立时屏住了呼吸，紧接着又闭上了眼睛。
　　可即便这样，她还是感觉到东真纪的脚步似是顿了一顿。
　　贝寒突然出声叫她，声音波澜不惊，“莱恩大概需要多久才能恢复？”
　　东真纪被问得一愣，片刻后才转回身看贝寒，想了一想，答道：“大概需要二十个小时左右。”
　　“能不能提前？”贝寒似是感觉到了伤口的疼痛，剑眉微皱，他抬手指了下床上的治疗仪，示意东真纪拿过来，口中继续解释说道：“总司令部的船舰明天上午就要过来。”
　　东真纪面色凝重，答道：“只十二个小时，伤口虽然可以愈合，但是细胞修复还不能完成，组织十分脆弱。莱恩长官即便能出了治疗机，也只是看起来与常人无异而已。”
　　“已经够了。”贝寒点头，又道：“还请你赶过去安排一下。”
　　东真纪把治疗仪的参数重新设置好，放在了贝寒的伤口上，“您先休息，我现在过去看看莱恩长官。”她起身告辞，临出门前又回身问道：“将军，您楼下的大门是否需要通知后勤部派人来修？”
　　“不用，尤利安来通知就可以了。”贝寒答道。
　　东真纪微愣，随即反应过来，这种事情理应是副官的工作，如果由她出面来处理，一定会引起他人怀疑。她面上略显尴尬，解释道：“抱歉，是我一时没有考虑周到。”
　　贝寒淡淡一笑，反倒谢她道：“今天辛苦你了。”
　　贝寒将军的微笑极为难见，而今天她竟然看到了两次，虽然那第一次的微笑并不是给她的。东真纪心情一时有些复杂，甚至有股冲动想转头去看一眼床边的衣橱，可到底是忍耐住了，只向着贝寒点了点头，抿了抿唇角，毅然转身离去。
　　房间里一片寂静，足足过了三五分钟，贝寒才开口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出来？”
　　莫莉这才敢从衣橱里钻出来，她长长地吐了口气，后怕道：“你都不知道我刚才有多紧张，我总觉得她好像是发现衣橱里有人了，我明显听出她的脚步滞了一下。多亏你叫住了她，不然我真怕她会突然来拉开橱门。”
　　“她的确是已经发现了。”贝寒说道。
　　莫莉大吃一惊，十分不解，“真的发现了？可我一直屏住呼吸，甚至连眼睛都闭上了，她为什么还可以发现我？”
　　贝寒向莫莉勾勾手指示意她过去，指了指她的脑袋。
　　莫莉更是糊涂，“什么意思？”
　　贝寒却是微笑，道：“头发，莫莉的头发暴露了你，你的发质很好，很有光泽，即便是透过窄窄的缝隙，随着位置的变化也可以看到光泽的不同，我想东真纪应该就是发现了这一点，才确定衣橱内藏着人，而且是位女性。”
　　莫莉手抚着头发，颇有点哭笑不得，咧了咧嘴角，干笑道：“可东真纪并没有揭穿我们。”
　　“她是一个聪明人。”贝寒神色微凝，停了一停，又道：“而且还懂得克制自己。”
　　说实话，莫莉有些想不通东真纪为何会这样来帮助贝寒，她怀疑东真纪的动机，心中隐生不安，可又怕这只是自己的嫉妒心在作祟，说出来反而会叫贝寒看轻。


第53章 
　　莫莉换了话题，问贝寒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贝寒微笑，“我的自愈能力比正常人要快很多，只要清除了生物毒剂，恢复起来就快了。”
　　莫莉小心地查看他的伤口，瞧着确实已经无事，这才放下心来，她抬眼看向贝寒，又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劫持了莱恩？真的是改造人吗？”
　　贝寒答道：“的确是改造人劫持的，我饮酒就是为了能够混入敌舰。”
　　“可改造人怎么会得到莱恩的行程？”莫莉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按理说他们处于联盟的大后方，如果没有得到确切的情报，改造人是绝不能如此精准地劫走莱恩的。莱恩可是联盟军总司令部军情处处长，论起情报，全联盟没有人能比他知道的更多，而他竟然被改造人劫持了。
　　这简直令人不可思议。
　　“联盟中有人向改造人透露了消息。”贝寒语气平淡，眼中却似凝结了一层薄冰，寒气迫人，“改造人伪装成联盟商队进入猎户旋臂，等在了赫勒星到这里的路上。虽然他们极力假冒宇宙劫匪的模样，可实际上却来自改造人军方，并且，绝非一般部队。”
　　这事情就更加蹊跷了，莫莉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他们为什么非要劫走莱恩？莱恩身上有什么是改造人如此迫切想要的？”
　　“他们是为我而来，可惜未能如愿。”贝寒答道。
　　果然这一切都是为着贝寒而来的！
　　这与莫莉之前所料不差，早在尤利安告诉她莱恩被劫之时，她就觉得此事疑点重重，先是那名学员对贝寒将军的莫名指控，联盟特别调查组的到来，莱恩的意外失踪……这一切，显然都是别有目的。
　　他们想要抓的人不是莱恩，而是不得不去赶去救援的贝寒！指控和调查都是铺垫，而莱恩只是诱饵，只有贝寒才是改造人的真正目标！
　　“你太冒险了。”莫莉忍不住嗔怪贝寒，他显然是早就看清形势的，却依然去救莱恩，实在是太过冒险了。
　　贝寒毫不在意地向她笑笑，安抚道：“好了，你现在只是我的行政秘书莉莉丝，这些事情不用你去担心。”
　　她的担心确实无用，莫莉点点头，忽又想起一事来，“金女士说要申请对我进行问讯，怎么办？”
　　“总司令部不会通过这个申请，只要莱恩还在，只要司令官还在位上，只要……”贝寒抬手轻抚莫莉的脸颊，声音温柔而坚定，“我还在。”
　　只要他还在。
　　当初在阿德旺斯，他还是联盟特工“希瑞尔”时，她就曾问过他一个问题，如果她即将落入改造人手中，他是否也会像雷奥那样将她人道削减？而他的回答是：“抱歉，我从不考虑我死后的事情，那在我的能力之外。”
　　不一样的回答，却表露着同样的一份真心。
　　莫莉鼻腔微酸，眼睛却现出了笑意。
　　贝寒也不禁微笑，他的手慢慢下滑，拇指抚上她的唇细细摩挲着，那是人间最美好的事物，细腻如丝绸，艳丽似花瓣，它饱满而红润，柔软且芬芳，诱惑着人不知不觉就凑上前去……
　　时光静谧，温存无声。
　　正是情浓时候，莫莉贴在耳边的通讯器却突然响了起来，“滴滴”的蜂鸣声吓了她一大跳，如同被针扎到一样，立时从地上蹦了起来，差点把悬在贝寒腰侧的治疗仪都带翻了过去。
　　贝寒先惊后愣，到后面却忍不住低笑出声。
　　莫莉红着脸从地上爬起来，恼羞地瞪了一眼贝寒，手指摁下通讯器的开关，刻板的电子音提示是警卫室米亚来电。莫莉赶紧把手指放在唇前示意贝寒噤声，这才接通的通讯，“米亚？什么事情？”
　　“刚刚听到指挥中心说你之前有呼叫警卫，遇到什么事情了吗？还需不需要我过去？”米亚以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问道。
　　莫莉呼叫警卫还是在调查组人员想要强行闯进贝寒住所的时候，不过因为贝寒现身随即就又取消了呼叫，这都过去了好半天，米亚却才来问此事，可见是听到什么消息了。
　　莫莉回答：“不用，已经没事了。”
　　米亚不肯罢休，又问：“莉莉丝你在哪里？”
　　莫莉自然不敢说自己还在贝寒的卧室里，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在回宿舍的路上。”
　　“那正好，我过去等你，有事要和你说。”米亚说道，不等莫莉有所回应，便就挂掉了通讯。
　　之前肖泽恩刚刚提醒过，不许她们两个走得太近，以免别人看出端倪来，不想才没几天，米亚就他的警告抛到脑后去了。莫莉有些无奈，抬眼看向贝寒，解释道：“我得回去，米亚有事找我。”
　　楼下的大门还坏着，又是这个节骨眼，贝寒确实不敢大意，他心中已为刚才的放纵后悔不已，现听莫莉这样说，便就点了点头，“好。”
　　莫莉还有些不放心他的伤口，仔细地看了看，瞧着并无大碍，这才起身离开。米亚已在宿舍门口等她，瞧她回来赶紧迎上前来，问道：“你这是从哪里回来，怎么这么久？”
　　莫莉打开房门让她进去，避过她的问题，只问道：“找我什么事情？”
　　米亚神色严肃，盯着她问道：“调查组的人今天是不是硬闯将军住所了？莉莉丝，你不要试图隐瞒了，这事我们警卫室的人都已经知道，大家都很愤怒，这不仅是对将军的冒犯，更是对我们警卫室的羞辱。”
　　“米亚，这事和你们警卫室没有关系。”莫莉解释，试图安抚米亚，“大家都清楚贝寒将军日常根本不需要警卫，也不喜欢警卫在他住所附近出现，更重要的是，谁也想不到调查组敢做出这样的事。”
　　米亚那里却仍是愤愤不平，“不管怎样，叫几个联盟调查员轻松闯入将军住所，这就是我们的失职。联盟调查组也实在过分，是我们太过纵容他们，才会叫他们如此猖狂行事。莫莉，我们已经商量好，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莫莉听得下了一跳，“你们想做什么？”
　　虽然贝寒日常根本不需要警卫的保护，可指挥部警卫室里那些人都是从战队各部挑出的佼佼者，个人格斗能力极为出色，如果他们想要做点什么，那几个联盟调查员绝对不是对手。
　　“这个不需要你操心。”米亚微微勾唇，又道：“莉莉丝，我们只需要你帮一个小忙。”
　　“什么忙？”莫莉小心地问道。
　　说实话，她心里对调查组那帮子人也是很反感，如果能有一个机会叫他们吃点瘪而又不会惹出大麻烦，她很乐意配合。
　　米亚说道：“你查到调查组成员所住的具体房间号，然后告诉我。”
　　特别调查组一共来了十一名成员，就住在离着指挥部不远的招待所里，只是并未聚在一起，而是分散在不同的楼层里。莫莉犹豫，迟疑道：“房间号我可以查到，但是你们要做什么得先告诉我。”
　　不想米亚却是难得的狡猾，她笑了一笑，答道：“不能说。不告诉你不是为了瞒你，而是事情发生后你表现才能真实，因为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莫莉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很有道理，她沉吟片刻，抬眼盯向米亚，“不能出人命，不可以太过火，只要教训他们一下就可以了。否则，这事不好收场，甚至又可能会激化舰队与联盟政府的矛盾。”
　　米亚点头，“这个你放心，我们有数。”她嘿嘿一笑，又道：“我会去找肖泽恩来设计此事，他的精密你完全可以放心。”
　　如果此事由肖泽恩来筹划，那的确可以叫人放心了，他可是能替代贝寒来指挥一场战斗的人。莫莉咬了咬牙，低声道：“你先回宿舍等我，我去查一下他们的房间号。”
　　她又悄无声息地回了指挥官办公室，将金女士等人的房间号码抄录到一张纸上，揣在衣兜里给米亚带了回来。不想米亚看到那张纸面露嫌弃，嘲笑她道：“莫莉，就这么点信息你还要记在纸上！哦，你的字真丑！”
　　莫莉有些无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给她，“要不要？不要就还给我。”
　　“要，要！”米亚忙低头去看房间号码，只简单扫了一眼，就把内容全部记住了，又将纸条还给莫莉，嘿嘿笑道：“你只需去销毁这个证据，别的事情都不用你费心，就等着瞧热闹吧！”
　　她说完整理了一下衣装，打开后窗径直就跳了下去。


第54章 
　　莫莉不敢大声喊她，忙追到窗口去看，可哪里还能见得到她的人影。莫莉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路过肖泽恩房间的时候，忍不住停下敲了两下房门，待敲过了又觉得自己可笑，这个时候肖泽恩自然应该是在给米亚他们出谋划策才是。
　　她笑笑，转身走开，不想没走两步却听见身后门响，回头一看不觉愣住，肖泽恩正手扶着房门看她，面无表情地问：“什么事？”
　　莫莉大惊，赶紧返身回来，小声问道：“你没有和米亚在一起？”
　　肖恩泽皱眉，抬腕看了一眼手表，反问她：“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三十七分，我为什么要和她在一起？”
　　莫莉顿时明白米亚骗了她，赶紧挤进房间里，把刚才的事情都和肖泽恩说了，焦急道：“米亚会不会闯祸？我们得赶快去阻止她。”
　　肖泽恩脸色有些难看，略一思量，说道：“米亚的事交给我来处理，你先回去，今天晚上不要再出门，也不要在私底下联系任何人，包括我和米亚，尤其不要使用通讯器。”
　　他说一句，莫莉就点一下头，应道：“我明白。”
　　肖泽恩探出身去看了看走廊左右，瞧着四下无人，这才把莫莉推了出去，“回你的房间去。”他低声说道，随即就又关上了自己房门。
　　莫莉猜到他也要如米亚那般通过窗子出去，她不敢耽搁，赶紧回了自己宿舍，从内把门都关好了，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关掉了照明灯，躺在床上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谁知却是一夜安静。
　　很可能米亚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肖泽恩就赶到并阻止了她。这样一想，莫莉心中稍稍踏实了些，待天快蒙蒙亮时，终于扛不住疲惫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好像也就是刚刚一闭眼的间隔，她突然被窗外的声响惊醒。
　　莫莉愣了一愣，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冲到窗边去看外面情况。
　　声音就是从招待所的方向传来的，隔着高大的树木丛，仍隐约看得见火光和冲天而起的黑烟。莫莉大惊失色，她以为米亚所说的教训只是一些无关大雅的恶作剧，万万想不到米亚会去纵火！
　　那可是联盟安全委员会特派的调查组，若是在这里有个什么闪失，将直接牵连整个军方！
　　莫莉顾不上多想，赶紧往外跑去，刚出门口差点和人撞了个正着，抬眼一看，不料却是米亚。莫莉一怔，又看看紧随其后的肖泽恩，顿时有些发蒙，就听得米亚夸张地叫道：“莉莉丝，你也是看到招待所着火了吗？快点，我们赶过去看看！”
　　米亚说完就往前跑去，眨眼就没影了。跟在后面的肖泽恩看了莫莉一眼，淡淡提醒道：“注意安全。”
　　莫莉满腹疑问，忙也追了过去。
　　招待所外已是聚了不少人，除却救火人员和医护人员，最显眼的就是金女士和她的调查组成员，几乎个个都是脸上沾灰，身上滴水，瞧着极为狼狈。
　　“为什么会起火？”莫莉忍不住问道。
　　米亚转头看她，一脸无辜，“我哪里知道，可能是线路老化引起的，毕竟在我们进驻之前，这个破地方不知多久没住人了。”她说着又摆手，不耐道：“嘿，莉莉丝，调查火灾原因不是我们的工作。你看金女士像是受到了不小惊吓，你不要过去慰问一下吗？”
　　莫莉犹豫了一下，拨开人群走上前去，礼貌地询问金女士道：“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金女士不及开口，她旁边的那名男子却先发了声，怒道：“这事你们战队必须给一个解释，为什么偏偏是招待所，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会发生这样的火灾！这到底是一场意外，还是别有用心的阴谋？到底是谁在纵火？”
　　莫莉定睛看去，这才发觉说话的竟是金女士的助手，此人虽满脸愤怒，却是干净整洁，与调查组的其他人员截然不同，竟叫她一开始没有注意到。
　　“火灾的原因一定会调查清楚。”贝寒的声音突然从后面冷冷传来。
　　莫莉闻声回头看去，就见后面人群不知何时让开了一条通道，贝寒从容而至，凌厉的目光径直落向金女士的助手，寒声道：“在这之前，先生，也请注意你的言词。”
　　他说着，又转而看向金女士，“我也认为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阴谋。既然是阴谋，就早晚有败露的一天，您说是不是？金女士。”
　　他的话明显是若有所指，金女士眼神微闪，避开了他的视线，只说道：“我的人需要休息。”
　　“好。”贝寒冷声应道，转头看了一眼莫莉。
　　莫莉立刻心神领会，赶紧说道：“我来通知后勤部，叫他们立刻为调查组安排新的住所。”
　　驻地虽然老旧，住所确实不缺的，很快后勤部就为金女士等人安排好了住所，并派人带了他们过去。唯独金女士的助手不肯离开，坚持要留在现场监督火场勘察工作，又嚷嚷道：“没有监督的调查过程无法令人信服！”
　　贝寒冷眼瞥了瞥他，吩咐莫莉道：“请作战室主任林挚少校过来主持调查工作。”
　　从昨天的事来看林挚和调查组必有合作，由他来调查火灾之事自是最好。
　　那助手虽心有不甘却也无话可说，提步欲走时却被贝寒拦下。贝寒嘲弄地笑笑，又道：“你也先不要走，还是继续留在这里监督调查过程吧，万一调查结果出来不合贵方心意呢？”
　　不论是那助手还是金女士都面露尴尬，讪讪说不出话来。
　　场面正尴尬着，尤利安从外匆匆而来，走上前把手中的通讯器递给贝寒，恭声说道：“将军，塔台传来消息，有舰队总司令部的船舰靠近行星大气层，请求降落。”
　　贝寒接过通讯器，静静听了两句塔台汇报，淡淡说道：“允许降落，我这就去降落场迎接。”
　　金女士等人立刻被这句话吸引了注意力，齐齐看了过来。
　　贝寒冷冷一笑，说道：“四天前，军情处长官莱恩大校在前来驻地的途中被劫。”
　　此话一出，四周人等神色各异。
　　贝寒将众人表现收入眼底，继续说道：“幸好总司令部反应快速，第一时间派人营救，现已将莱恩长官安全救出，并送来此地。金女士，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接一下莱恩长官？”
　　金女士现在一身狼狈，根本没法去迎接莱恩，她面露不悦，沉着脸拒绝：“不用了，还是等回头再见吧。”
　　“那就先送调查组去休息。”贝寒轻轻扯了下唇角，吩咐尤利安道：“那就送调查组先去修整。”他说着转身离开，又似漫不经心地命令莫莉，“你跟我过来。”
　　莫莉急忙跟上，路过肖泽恩身边时，却又忍不住慢了一慢，心怀担忧地看向他。肖泽恩面无表情，倒是他身边的米亚向着莫莉咧嘴笑了一笑，偷偷用手比了一个“一切安好”的暗号。
　　远处天空已是能隐约看到船舰编队，除了一艘主舰之外竟还配了五艘护卫舰，阵势显得颇大。莫莉心里还惦记着米亚纵火一事，瞧着近处无人，忙小声和贝寒说道：“招待处的火极可能是米亚他们放的，会不会惹下麻烦？”
　　“只要肖泽恩肯给她收拾残局，就不会有问题。”贝寒说道。
　　米亚是昨天夜里出去，而招待处那边直到黎明才突然起火，这期间时间不短，足够肖泽恩来筹划安排此事。以他头脑的精密，纵是林挚来调查，也应该不会查出什么来。
　　莫莉心中石头落地，顿觉浑身轻松，眼看舰队已在空中盘旋准备降落，这才突然想起莱恩来，“莱恩怎么办？是不是需要提前把他送进船舰里做个样子再出来？”
　　贝寒侧脸瞥她一眼，唇角微弯，不置可否。
　　轰鸣声渐近，硕大的主舰缓缓降落在场地中央，片刻后舱门打开，率先走出的是一名青年军官，其身材高大挺拔，走路姿态却似有些散漫，还离着老远就笑嘻嘻地叫道：“嘿！莉莉丝小姐，在这里能第一眼看到你真是太叫人高兴了！”
　　莫莉微微张着嘴，几乎难以遮掩自己的惊愕。她转头去瞧贝寒，待看见他眼中隐藏的笑意，这才确定那从远处走过来的真的是莱恩本人。原来他们竟已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莱恩送去了太空，现在想来应该就是招待处着火众人一团忙乱的时候，难怪贝寒与尤利安没有在第一时间出现在火场！


第55章 
　　莫莉难得的情绪外露，快步上前给了莱恩一个热情拥抱，“莱恩，欢迎你。”
　　莱恩有些受宠若惊，张开双手一时都不敢落下，好一会儿，他才轻轻抱了一下莫莉，凑到她耳边低笑道：“快放开，贝寒将军会找我决斗的！我现在可打不过他。”
　　莫莉下意识回首去看贝寒，见他面色并无变化，唇角上甚至还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这才意识到莱恩是在戏弄自己。她不由横了他一眼，无奈道：“莱恩长官，你真是……”
　　莱恩笑笑，忽又大力地抱了一下她，低声道：“能再见到你，我也很高兴！莫莉！”
　　后面的随从俱已出舱，莱恩松开莫莉，径直走向贝寒，先与他碰了碰拳，才又重重握住了他的手掌，嘿嘿笑道：“谢谢。”
　　贝寒淡淡一笑。
　　莱恩敛了笑意，严肃说道：“贝寒将军，我这次来带有总司令部的军令，联盟需要你，需要天狼战队。”
　　联盟与改造人战争全面爆发之后，由于改造人帝国战前准备充分，很快便就占据了战场主动，帝国军一路高歌猛进，直攻打到猎户座旋臂的夜枭星云区域才暂停脚步。随即，联盟发动了全面反击，帝国军战线有所收拢，双方在英仙座旋臂MF—21战区僵持下来。
　　这一僵持便是月余时间，直到不久前，帝国军统帅以利亚皇子派军暗中绕过MF—21战区潜入猎户座旋臂，突然出现在联盟军背后。联盟军腹背受敌，节节败退，不得已只能放弃了MF—21战区，全面回防至猎户座旋臂。
　　至此，联盟战场优势尽失，无数星外基地暴露在帝国军攻击范围之内，一时间告急信号无数。
　　联盟需要反击，联盟军需要天狼战队这柄利剑再次出击。
　　临时会议就在指挥官办公室里的小会议内举行，会议由莱恩主持，除了作战室主任林挚因需调查招待所失火案而缺席之外，天狼战队其余高级将领均都到会，金女士作为联盟安全委员会特别调查组组长也被特邀参加。
　　金女士刚刚换过了衣服，尚来不及休息就被尤利安请了来，进门看到一众将领正襟危坐不由一愣，转而看向莱恩，迟疑道：“这样的会议，貌似不该叫我参加。”
　　“必须有您。”莱恩微笑，伸手示意金女士入座，“接下来我要宣布的事情和您有关。”
　　金女士目露狐疑，“和我有关？”
　　莱恩点头，站起身来，沉声宣布道：“联盟舰队总司令部决定即日起恢复贝寒将军的所有职权，天狼战队即刻中止修整，进入一级战备状态，随时待命准备出击。”
　　众将领闻言俱都又惊又喜，唯有金女士却是微微色变。
　　莱恩又看向她，道：“总司令部已经与联盟安全委员会有过沟通，您那里估计很快就会收到消息，所有调查都暂时中止，一切都以联盟安危为重。”
　　金女士抿了抿唇，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个人情绪，只道：“我会带我的人离开这里，不过，必须是在正式接到联盟安全委员会通知之后，在这之前，所有的调查都不会停止。”
　　莱恩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微笑道：“我很理解您的决定。”
　　金女士瞥一眼远处默然不语的贝寒，不冷不热地说道：“可惜我却不大理解舰队总司令部的决定。”
　　贝寒面容淡漠，并不为金女士的话所激怒。
　　这反应令金女士郁闷无比，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继续冲着莱恩发泄怒气，她忍不住微微冷笑，又道：“莱恩长官掌管军情处，不辞辛苦前来此地就是为了充当一名传令官吗？”
　　“哦，当然不是，我来自然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不过……”莱恩说到这有意停了停，咧开嘴角露出一个客气的微笑，才又继续说道：“这属于军方机密，您无权旁听，还请您回避一下，我们要开会了。”
　　桌上顿时有将领失笑出声，就连旁边进行会议记录的莫莉都差点忍不住要笑起来，吓得她忙低下了头，紧紧地抿住了唇角。
　　金女士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一时难看至极。她死死地咬住齿关，黑着脸站起身来，僵直着脊背往外走去，将会议室的房门摔出“哐”的一声巨响。
　　“真是太失态了。”莱恩一本正经地表示惋惜。
　　“莱恩，”贝寒淡淡开口，沉声说道：“说正事吧。”
　　莱恩点头，严肃了神色，道：“总司令部决定对帝国军实施斩首行动。”
　　这是星际舰队总司令部的无奈之举，帝国军进攻势头太猛，正面战场已经无法遏制其前进的步伐，唯独剑走偏锋，使用天狼战队深入敌后进行斩首行动，以期能够打乱帝国军的节奏。
　　“要进入阿德旺斯吗？”贝寒冷静问道。
　　莱恩闻言愣了一愣，有些哭笑不得，忙道：“不不，没有那么凶残，总司令部只是想打掉他们的前线指挥部，扰乱他们的作战计划，给我军以喘息之机。”
　　他这样一说，刚才还都目露兴奋的将领们立刻就显得有些兴趣缺缺，其中一个铁塔一般的壮汉更是忍不住抱怨道：“前线指挥部还需要用得到我们天狼战队出手吗？星际舰队什么时候都沦落到这般境地了？”
　　贝寒不动声色地瞥了那壮汉一眼，那壮汉立刻就收了声，正襟危坐，严肃不语。贝寒重新看向莱恩，沉声道：“我需要帝国军的一些资料，他们近期的进攻方向、重点以及前线部队的兵力部署等等。”
　　“没问题。”莱恩很干脆地做出保证，“军情处会把目前掌握的所有情况都移交给你们。”
　　贝寒微微颌首，“好。”
　　莱恩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再说什么，忍不住问道：“没有别的要求了吗？”
　　“没有。”贝寒答道。
　　这种回答简直把别人噎死过去，所有精心准备的话语都要排不上用场！莱恩无奈地咧了咧嘴角，只能自顾自地说下去：“天狼战队新基地一直在加紧赶造中，可是时间实在太短了，不可能再达到之前的标准。”
　　天狼战队基地在上一次的改造人偷袭中尽数损毁，仅贝寒带出去的战队主力保存了下来，也正是因为没有基地充当补给站，战队才会一直停驻在这颗小行星上修整。
　　贝寒淡淡说道：“这次行动我不需要基地跟随。”
　　“不要基地跟随？”莱恩忍不住惊讶，“那你拿什么补给？”
　　贝寒回答：“战场已经被以利亚推进到猎户座旋臂，这里原本是我们的大本营，哪里有能源补给、哪里可以临时停驻，如果这些都搞不清楚的话，那这场战争也不需要再打下去，趁早向敌人投降的比较好。”
　　莱恩长久以来从事情报工作，只顾着把目光放到敌人身上，还真忽略了己方的信息。他耸了耸肩，笑道：“既然这个不成问题，那就更没有什么问题了。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司令部等你们的具体计划。”
　　制定具体计划不只是贝寒的事情，还是作战指挥室的工作。贝寒微微抿唇，没有应声。
　　临时会议就此解散，众军官起身离开，会议室内很快就剩下了莱恩他们几个。莱恩看一眼尤利安和莫莉，并未叫他二人回避，只平静地与贝寒说道：“这次任务，你不能把林挚踢出去，这不利于维护星际舰队和联盟政府的团结。”
　　贝寒垂着眼帘，漠然不语。
　　尤利安面露激愤，欲言又止，他看了看贝寒，还是没能控制住情绪，向莱恩控诉道：“林挚是联盟政府的人，他们把他安插进指挥部就是为了监视和取代将军的！”
　　“那又怎样？”莱恩反问，面色极为冷静，“这并不代表他会出卖战队。”
　　尤利安忍不住反驳，“可是——”
　　“尤利安！”贝寒喝住他，转而看向莱恩，说道：“你放心，我会以公正客观的态度看待林挚，身为指挥部作战室主任，他享有他一切应有的权利，也将承担相应的指责。”
　　贝寒不是那种阳奉阴违两面三刀的人，他既然这样说，就不会给林挚穿小鞋。莱恩像是服了一颗放心丸，终于满意地笑了笑，赞道：“贝寒，我就知道你不是一个以公谋私的人！”
　　不知为何，莫莉听到这话突然特别想笑，一时没忍住差点喷笑出声，只好掩饰地咳嗽了两声。另外三人都往她这里看了过来，莱恩与尤利安都是目露诧异，唯独贝寒反应不同，他似是猜到了莫莉在笑什么，脸上竟然有些不自在。


第56章 
　　“可爱的莉莉丝小姐，你在笑什么？”莱恩问莫莉，压根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嘿，不要狡辩，你就是想笑。笑我的话吗？我刚刚说什么了？哦，我说贝寒将军不是一个以公谋私的人。难道不对吗？”
　　他开头说得还算正经，越到后面却有些玩笑起来，向着莫莉挤眉弄眼，“他是不是以公谋私了？”
　　莫莉不善玩笑，再加上本来就心虚，不禁有些尴尬。
　　贝寒沉了脸，问莱恩道：“你现在很闲吗？”
　　“哦，不闲，不过也不是很忙。”莱恩轻笑着回答。
　　贝寒起身从座位上站起，冷声说道：“你可以选择重新躺回治疗机内，或者，直接乘船舰回总司令部。哦，对了，需要我派出战舰护送你吗？我可不想再去救美。”
　　莱恩对于自己被比作“美人”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夸张地张大了嘴巴，惊讶地问尤利安道：“天啊，尤利安，你听到了吗？你们的贝寒将军竟然在和我开玩笑！他在讲冷笑话！”
　　尤利安面露尴尬，干巴巴地咧了咧嘴角，睁眼说瞎话道：“将军一直是个很有幽默感的人。”
　　“尤利安！”莱恩惊叫，抬手捂住自己的心口，痛心疾首地问道：“你的良心不觉得痛吗？”
　　贝寒终于忍不住黑了脸，冷冷扫莱恩一眼，大步往外而去。莱恩向尤利安和莫莉撇了撇嘴角，一面往外走一面玩笑道：“没关系，你们去做自己的事，贝寒将军就交给我来安抚吧。”
　　莫莉有些忐忑，尤利安瞧了出来，不由笑了笑，安慰她道：“莱恩长官一向喜欢和贝寒将军开玩笑，不用在意。我们去做自己的事情，我想总司令部很快就会传一些交战资料过来，你的工作量会变得很大。”
　　这的确是莫莉作为秘书份内的工作。
　　“我会时刻关注着总司令部的消息。”她点头应下，又忍不住问道：“贝寒将军和莱恩长官那里呢？”
　　尤利安笑笑，“他们应该还有别的事情要谈。”
　　果然还是尤利安更了解情况，莱恩还真有事情要和贝寒谈，关于军医东真纪的。贝寒能够对东真纪说出伤情，并接受她的手术，这实在是出乎莱恩的意料。
　　“你真的这样信任东真纪？她可是东隽野的女儿。”莱恩问。
　　指挥部顶楼的小露台上，贝寒与莱恩两人并肩而立，莱恩脸上全无了之前的嬉笑，看起来反而有些严肃，“司令官对东隽野此人极为忌惮，与他的评价是‘深不可测’。”
　　贝寒微微抿唇，沉默片刻，说道：“当时没有别的办法。”
　　莱恩缓缓点头表示理解，他转过头仔细打量贝寒面容，突然一笑，凑近了他低声问道：“你老实告诉我，东真纪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贝寒抬眼，冷冷看他，“你的正经无法保持三分钟以上，是吗？”
　　莱恩却不怕他这副神情，笑嘻嘻地说道：“我认为你可以趁机与东真纪小姐走得更近一步，要知道司令官一直希望你可以与东真纪小姐发展出战友情之外的东西，联姻远比其他关系更能促进两种势力的融合。”
　　贝寒不说话只盯着莱恩看，直把莱恩都看毛了，这才忽地讥诮地扯了扯唇角，说道：“请回去转告司令官，我只能为他卖命，不能为他卖身。”
　　“嘿，嘿，贝寒你别误会。”莱恩有些尴尬，试图进一步解释，贝寒却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嘲道：“或者你在这里多留几日，趁机与东真纪小姐发展一下其他感情，就凭莱恩长官的魅力，没有女人可以拒绝你，不是吗？”
　　莱恩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应道：“你说得也很有道理，不过……”
　　“不过什么？”贝寒轻笑着反问，“是想承认自己的能力不如我吗？还是说你在波斐克太过放纵，身体虚空了？”
　　莱恩有些哭笑不得，“贝寒啊贝寒，你这张嘴要是毒起来，真是能气死人。好吧，我现在去找东真纪小姐联络感情，顺便叫她安排我进治疗机再躺一会儿，早上战斗舰升空的时候，负荷差点压得我吐血。”
　　他向贝寒挥挥手，脚步轻快地离去，过不一会儿，身影就出现在了楼外，沿着小径往西拐去，正是去医疗部的方向。
　　时值正午，由于这颗小行星自转角度的原因，火红的恒星并未悬挂在头顶，而是落在了偏南的天空，给花园中的树木打出修长的身影。这身影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东移，等到傍晚时分终于达到了最长。
　　一天当中景色最为瑰丽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光影交错中，一名青年军官自远处快步而来，径直步入指挥部大楼，那是新晋的作战室主任——林挚。
　　他是来汇报招待所失火一事的调查结果的。
　　失火的原因十分简单，供电线路老化引起的自燃，火最早从金女士助手的房间燃起，却没有立刻触发警报系统，直待火势蔓延到隔壁房间，这时消防系统才开始起作用，可惜此时火势已大，只能借助外面救援力量才得以扑灭。
　　一切看起来都很平常。
　　火灾刚起时，金女士的助手恰恰不在房内，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没能第一时间发现火情。至于深更半夜他为何不在屋内，据他给出的解释是当晚房间内的新风系统突然失灵，他一觉睡醒后觉得气闷，便独自起床穿衣去了海边，直到后来看见起火才赶回来。
　　此事调查到这里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原本叫嚷最凶的金女士助手被这个结果堵得哑口无言。
　　林挚看他一眼，继续说道：“可根据现场勘查，其房间内的新风系统并无出现故障的迹象，经过对同楼层其他居住人员的询问，也证实昨夜招待所的一切措施都运转正常，不论是新风系统还是消防警报系统。”
　　这个结果等于变相证明金女士的助手在撒谎。
　　金女士的助手微微一愣，突然愤怒地喊道：“这是陷害！这绝对是一场陷害！”
　　他的反应显然太过失态，会议室里众人不免愕然，不只军方的人，就连联盟特别调查组的成员都不由面露尴尬，金女士轻咳两声，提醒他道：“请冷静一下，阿兰特。”
　　“组长，他们这分明是针对我们来的！”助手愤然道。
　　“谁？”坐在首位上一直默然不语的贝寒突然发声，冷声问道：“谁在针对你们？”
　　助手梗着脖子欲要开口，金女士却厉声喝止了他，又道：“阿兰特！你所有的、毫无证据的指责都可以看成是对天狼战队的控诉，请你控制自己的情绪，想清楚再说话。”
　　阿兰特僵了一僵，终于紧紧闭上了嘴。
　　林挚看看双方人马，咧嘴笑了笑，道：“好的，我的汇报完了，我查到的所有事实都会形成正式的报告交于指挥部和特别调查组。至于判断这场火灾到底是意外还是陷害，又到底是谁在陷害谁，抱歉，这不该是我的职责范围。”
　　金女士点头表示同意，她又看向贝寒，“贝寒将军，我认可林挚少校的调查，同时，也认为这份报告不该是交于你我之手，而是应该交与舰队总司令部和联盟安全委员会。”
　　贝寒表现淡漠，只道：“好。”
　　“我已收到联盟安全委员会通知，暂停对天狼战队的调查工作，即日返回波斐克。”金女士说道，她转头看向莱恩，又道：“莱恩长官，不知您什么时候返回舰队，如果可以我想和您一起回去，这样可以更安全些。”
　　她语气平静，完全不见了早前的激愤与偏激，又恢复成温和客气的模样，就像是已经认可并接受了这件事。别说旁人，就连莱恩都觉得意外，听闻她想和自己搭伴回去，简直有些受宠若惊，忙道：“没问题，我明天一早就走，不过早晚都不碍事，看您的方便。”
　　金女士微笑，“就按您的既定计划吧。”
　　形势突然急转直下，快得叫人都有些不大适应，金女士的助手有些发傻，愣愣地叫她，“组长，可——”
　　金女士打断他的话，“火灾一事联盟自会有公平的决断，要相信联盟政府的公正和客观，古老的东方有一句话说得非常好——清者自清。”她说着看向贝寒，又若有所指地问道：“将军，您说是不是？”
　　贝寒微微抿唇，莱恩却抢着替他答道：“正是！清者自清！”
　　金女士笑笑，再没说什么。
　　双方数天的对峙就这样结束，在莱恩的建议下，尤利安微笑着去安排晚宴，就在指挥部的餐厅里，为特别调查组一行人举行了欢送仪式。


第57章 
　　“这真特么像个笑话！”米亚端着杯红酒从餐厅里出来，找到躲在花园藤架下贪清净的的莫莉，抱怨道：“我看调查组那帮子人就是欠收拾，只这么一场小火就把们都吓住了，也不叫嚣着对贝寒将军进行问讯了，只抱着莱恩长官的大腿求一同回去！早知如此，这火就该——”
　　“米亚！”莫莉低声喝止她，吓得恨不能去捂她的嘴，“你不要乱说话！”
　　米亚吐了吐舌头，突然起身跳到高处往四下里看了看，复又下来和莫莉说道：“放心吧，周围没人，不会被人听到的。”
　　莫莉略略放心了些，却还是说道：“咱们还是小心些好。”
　　“必须要小心。”米亚应和，又忍不住拍了拍莫莉肩膀，笑道：“你少说我，你自己就够粗心大意，竟然使用指挥官办公室特权给我查招待处的资料，得亏泽恩考虑周到，先侵入系统把你留下的痕迹抹除了，不然你非得被林挚揪出来不可！”
　　莫莉才知道自己曾经犯下过这么严重的错误，不觉后怕，若非有肖泽恩善后，就凭她和米亚两个，非得捅大篓子不可。“这种事情以后决不能再做了！”
　　米亚安慰她道：“没事，没事，都已经过去了。对了，还没问你，这次莱恩长官来做什么？我们天狼战队是不是要有新任务了？”
　　莱恩来天狼战队不是秘密，可天狼战队要去执行“斩首”行动却是高度机密，除却战队几位高级将领之外，其余人等都还不知道。莫莉面露为难，“米亚，你知道的，我要遵守保密守则。”
　　米亚有些失望，却也没有继续为难莫莉，只耸了耸肩膀，“好吧。”
　　“对不起，米亚。”莫莉感到有些抱歉。
　　“你没有错。”米亚大咧咧的摆了摆手，很快就又振作起来，道：“莫莉，我想离开警卫队，去特别行动队！”
　　“去特别行动队？为什么？”莫莉感到意外。
　　米亚答道：“我来天狼战队就是为了进特别行动队的，那里有我向往的一切，热血，刺激，与敌人直面而对，短兵相接！”米亚神色兴奋，眼中闪着惊人的光彩，“我是天生的战士，我的身体就是为了战斗而生的！”
　　当初在新训营时，进入特别行动队就是米亚的目标，不想后来却阴差阳错来了警卫队。
　　米亚又道：“而且我也认清现实了，贝寒将军根本就不需要任何警卫人员。我就是在这里也吸引不到他，不如利剑斩情丝，去自己向往的战场，凭借实力扬名。”
　　“可是肖泽恩怎么办？”莫莉忍不住问她，“你要去特别行动队，肖泽恩呢？”
　　以肖泽恩的天赋，他本该进入联盟科学院那样的机构的，他却为米亚参了军，又跟着她从第三舰队进入天狼战队新训营，最后来到指挥部成为一名作战参谋。他一路都在追随着她，现在好容易找到了一个最适合自己的位置，米亚却又要离开指挥部去特别行动队了。
　　他该怎么选择？是继续追随着米亚，还是就此与米亚分道扬镳留在指挥部？
　　“泽恩？”米亚面露诧异，奇道：“我去特别行动队和他有什么关系？他要是喜欢留在指挥部就留下，要是也喜欢特别行动队，只要他体能达标也可以去啊？在那里我可以罩他。”
　　莫莉为米亚的不开窍有些着急，忍不住提醒她道：“不管喜欢不喜欢特别行动队，他为了你——”
　　“莉莉丝！”肖泽恩不知什么时候找了过来，适时打断了莫莉的话，“尤利安在找你，我想应该是有事。”
　　莫莉忍了忍，识趣地闭上了嘴，应道：“好吧，我这就去找他。”
　　她起身离开，没走出几步，就听得米亚在身后问肖泽恩道：“泽恩，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特别行动队？”肖泽恩一直沉默，直到莫莉走远，都没有听到他的回答。
　　莫莉回到小餐厅时，宴会还在进行当中，她还没找到尤利安，却被莱恩一眼看到了，笑嘻嘻地向她招了招手，叫道：“莉莉丝小姐，请这边来。”
　　莫莉躲不过，只能摇曳着腰肢，风情万种地走过去，拿着腔调问他：“您找我有事吗？莱恩长官。”
　　莱恩很自然地上前挽住莫莉的腰肢，将她拉到东真纪面前，坏笑着说道：“来给你们相互介绍一下，这位是东真纪小姐，全联盟最棒的医生。这位是莉莉丝小姐，呃……天狼战队最有魅力的姑娘。”
　　莫莉脸上笑吟吟的，心里却在控制不住地骂街。
　　东真纪浅浅一笑，向着莱恩说道：“长官，我和莉莉丝本来就认识的，我们曾经一同在新训营共事过。”
　　“哦？这样吗？”莱恩故作惊讶，又做出大松了口气的模样，“那太好了。我得和莉莉丝小姐道个歉，今天晚上不能去找您了，我已约了东真纪小姐共度良宵。”
　　莫莉还没做出什么反应，东真纪却已是面露尴尬，向着莫莉解释道：“请别误会，莱恩长官是在开玩笑。他说自己患了太空综合症，一会儿要跟我去医疗室做一下治疗。”
　　正说话间，金女士也凑了过来，“说到病症，可能是昨天夜里有些受凉，我今天感到有些头疼，正想找些药物吃一吃。”
　　即便是这里条件落后，好好的夜里受凉也是极少见的，金女士昨夜里受了惊倒是更有可能一些。在场的几人都心知肚明，微笑不语，唯独东真纪礼貌地笑了笑，说道：“这里昼夜温度相差很大，夜里稍不小心就会受凉，一会儿您也来医疗室找我吧。”
　　“那真是太好了。”金女士大喜，忙道：“一会儿晚宴结束我就去找你。”
　　莫莉在旁边听着，忍不住笑了一笑，侧过头低声与莱恩玩笑道：“长官，看来您的良宵要泡汤了。”
　　莱恩摊了摊手表示无奈，“好吧，我只有接受这个结果。”
　　翌日一早，由金女士带队的联盟特别调查组随同莱恩一同离开天狼驻地，也是在同一天，米亚正式向战队提出申请，申请调离警卫队进入战队特别行动队。
　　莫莉因之前就听她说过，所以看到她的申请并不觉意外，叫她感到吃惊的是肖泽恩竟然没什么反应，他没有同米亚一起提出调离申请。午间的休息时间，她忍不住和贝寒提起这事，奇道：“肖泽恩不走了吗？”
　　“为什么要走？”贝寒反问她，“指挥部作战室才是肖泽恩最能施展特长的地方。”
　　肖泽恩智商出众，他脑中几乎装了整个银河系，堪比最先进的智能系统。
　　他还具有相当的指挥才能，当初贝寒化身于希瑞尔潜入阿德旺斯救援莫莉和雷奥上校，就是他易容为贝寒，代替贝寒指挥了战俘营救行动。他更适合在后方对战役进行掌控，而不是到最前线去直面敌人，去特别行动队对他来说是一种浪费。
　　莫莉理解贝寒所有未说出的理由，可她却认为这些都不是肖泽恩留在指挥部的原因。肖泽恩没有再追随米亚离开，不是这众多理由中的任何一个。
　　莫名的，莫莉情绪有些低落。
　　贝寒近来虽然忙于制定“斩首”行动，但仍敏锐地察觉到了莫莉的异样，待得知缘由，却是真心觉得无法理解。
　　他私下里特意拿此事请教尤利安，尤利安听了也是抓头，吭哧了半天之后，回答道：“将军，虽然这种观点说出来会受到人权组织的指责，会被认为是过时且错误的，但实际上，种种研究表明，男性和女性的大脑的确存在着很大的差异，这一点不仅仅体现在对于事物的感知……”
　　“说重点。”贝寒提醒他。
　　尤利安眨了眨眼睛，直言道：“不要试图去搞懂女人的想法，您搞不懂，这太难了！”
　　贝寒微微皱眉，又问：“有多难？”
　　“比把改造人赶出猎户座旋臂，并攻下其帝都阿德旺斯还要难一百倍！”尤利安真诚的答道。
　　正说着，莫莉端着咖啡从外推门进来，见他两个齐刷刷地看向自己，不觉有些奇怪，疑惑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贝寒微微摇头，神色自若地吩咐尤利安道：“你去作战室找林挚和肖泽恩，叫他们做出‘斩首’行动的具体计划来，明天交给我。”
　　尤利安略显迟疑，“林挚他……合适吗？”
　　贝寒抬眼，平静说道：“用人不疑，敌军当前，联盟利益为重，所有的私人恩怨都应该抛却一旁。我相信他也能做到这一点。”
　　莫莉听得动容，尤利安更是肃立应道：“是。”
　　尤利安立刻去作战室传达命令，第二天林挚如期上报了“斩首”行动的计划。为着保密起见，指挥部放弃了可能会被入侵的网络系统，开始使用最原始的纸质文件。


第58章 
　　一沓子厚厚的作战计划书，经由莫莉的手转交给贝寒，贝寒只匆匆扫了一遍，便将其交还给莫莉，吩咐道：“销毁吧。”
　　莫莉愣了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话，“什么？”
　　“销毁它。”贝寒重复。
　　莫莉心生不解，却又不好问为什么，她只是行政秘书，贝寒做什么事情都无需向她解释，哪怕他们私人关系已经十分亲密。这里是办公室，所有的私人情感都该摒弃，一切都该公事公办，遵守规矩。
　　她应了一声，拿着厚厚的文件去销毁。
　　贝寒却似看出了她的疑惑，淡淡解释道：“我要林挚出计划，只是想看看其他人的作战思路，好借此来修正自己的计划。”
　　莫莉想了一想，这才明白过来，“你其实早已有作战计划了？”
　　贝寒反问她：“不然你以为我这几天在忙什么？”
　　莫莉不觉有些兴奋，忍不住问道：“那什么时候行动？真可以打掉改造人的前线指挥部吗？”
　　“打掉改造人的前线指挥部并不困难，难的是如何在打掉他们之后战队还能全身而退，这也是我一直考虑的事情。不只进攻要提前谋划，撤退的方式与路径也都要有足够的准备才行。”贝寒回答。
　　改造人的前线指挥部虽然已深入猎户座旋臂，可仍在帝国军的重重保护之下，若是没有一个周密详尽的计划，即便可以打掉帝国军前线首脑，天狼战队也会立刻遭到帝国军围攻，极可能有去无返。
　　尤其是当他们的对手是以利亚的时候。
　　莫莉看得出来，贝寒对于这一次行动十分谨慎，哪怕他曾多次率队深入敌后进行特种作战，并始终保持着不败的战绩。贝寒将军或许孤傲冷漠，但是他从来不会骄傲自大。
　　作战会议开了一个又一个，作战计划一直被不断完善，就在假日前的最后一个晚上，一切准备工作终于都已就绪。
　　晚饭时候，贝寒没有单独用餐，而是选择了与林挚等将领在一起聚餐。众人围桌而坐，贝寒举杯以水代酒，道：“出征在即，本该以酒壮行，可我部不同其他，头脑必须时刻保持清醒，所以这酒就先不喝了。等战队得胜归来，总司令部自会为我们庆功。”
　　众人应诺，齐齐饮尽杯中之水。
　　林挚略一迟疑，问道：“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贝寒看他一眼，淡淡回答：“具体行动时间还需要等待总司令部的命令，此次行动需要得到联盟舰队的配合。”
　　这次“斩首”行动不同以往作战，甚至与上次天狼战队奇袭改造人的第四大聚集地华伦特还不一样，那次虽然也是深入敌后，可到底是非战区，各种风险都要小的多。而这一次，天狼战队是要在帝国军的重重防御之下，打掉他们的指挥部。
　　林挚默然不语，过得片刻，才又突然说道：“出奇才能制胜，我认为天狼战队既然要做一只奇兵，必须要有出人意料之处，且不仅仅是出乎敌人意料，更要出乎自己人的意料。”
　　众人的目光俱都被他吸引了去。
　　林挚从容不迫，唇角带着些许轻慢的笑意，继续说道：“将军，总司令部可不比我们这里，用‘人多眼杂’来形容都是好的，万一消息有个泄露……”
　　“林挚。”贝寒冷冷打断他的话，“当士兵不能信任他的长官，前锋部队都无法相信它的指挥部，那么这场战争也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你现在既然可以怀疑总司令部，并视之理所应当，那么行动开始后，特别行动队是否也可以怀疑作战室下达的每一条作战指令？”
　　林挚愣了一愣，哑口无言。
　　贝寒缓缓扫视众人一圈，一字一句地说道：“诸位，我也希望大家记住一句话：战场上，你最信任的那个人不该是自己，而是你背后的战友。”
　　“即便会被出卖？”林挚又问。
　　贝寒面容冷漠，眼神却锐利无比，沉声答他道：“是，即便会被出卖。”
　　当夜，莱恩通过特别加密频道与贝寒进行了通讯。
　　“贝寒，司令官要求你在行动前回波斐克一趟，他有事情要与你交代。”莱恩神色稍显凝重，“目前战况对联盟很不利，司令官承受了很大的压力，他对你寄予厚望。”
　　即便战线离这里还有上千光年的距离，这个时候来前往波斐克也是有一定风险的，改造人最擅长伪装、暗杀、劫掠，这是整个银河系都知道的事实，种族赋予他们的优势往往令人防不胜防。
　　贝寒抿了抿唇角，问道：“需要秘密回去吗？”
　　“这倒没必要。不过为着途中安全起见，还是有护卫舰护送比较好，你不要再单独行动。”莱恩答道。
　　贝寒点头，“好，我明天一早赶回去。”
　　“那明天傍晚就能到波斐克了。”莱恩笑了笑，又恢复成往常的性子，开玩笑道：“你先去见司令官，晚上我来给你接风，也叫你好好见识一下波斐克姑娘们的热情。嘿，可比你那柴火妞棒太多了！”
　　眼瞅着莱恩越说越不像话，贝寒不由捏了捏眉心，打断他道：“莱恩，这是加密频道。”
　　“对，不错，加密频道。”莱恩不以为意，笑道：“所以聊起天来才安全嘛。”
　　贝寒没理会他，只又问道：“司令官还有别的命令吗？”
　　“没有了。”莱恩答道。
　　“那就再见吧。”贝寒干脆利落地掐断了通信。
　　第二天便就是假日，莫莉十分罕见地偷了懒，直睡到天色大明才从床上爬起来。她抱着日历表默默看了一会儿，顿觉得头大无比，不出意外，今天晚上还有一场假面舞会要她去应付。
　　哦，天狼战队这个所谓的“传统”真是太奇葩了！
　　莫莉正恼恨着，通讯器突然响起，却是来自贝寒的通话。他声音平淡，言词简洁，直接说道：“穿好军装，过来起落场，立刻。”
　　莫莉愣了一愣，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
　　“出差。”贝寒淡淡回答，顿了一顿，又轻声道：“和我一起。”
　　明明是很普通正经的几个字，听入莫莉耳中却品出了缱绻的味道，她感到莫名的欢喜，不敢多问，只低声应道：“好。”
　　指挥部后的起落场上有一艘轻型战舰在等候，贝寒身穿戎装，独自默立在登舰口处，静静看着莫莉从远处匆匆过来，直待她走到近前才转身进了船舰。
　　莫莉小跑几步冲进舱门，第一件事就是先开口道歉：“对不起，我迟到了。”
　　她话说出口却是不禁愣了下，偌大的舱内空荡荡的，除了贝寒与她竟然再并无旁人。贝寒已在前舱驾驶位上坐下，回手把驾驶头盔向她递过来，“太空驾驶你们应该早就学过了，过来给我做副手。”
　　莫莉还有些发蒙，接过头盔来默默给自己扣上，见贝寒已经开始做飞行准备，终于忍不住问道：“就我们两个吗？”
　　贝寒好整以暇地瞥她一眼，反问她：“你还想有谁？”
　　莫莉嘿嘿笑了一笑，不理会他的小矫情，又问：“我们去哪里？”
　　“波斐克，总司令部所在地。”贝寒示意莫莉扣好安全装置，又解释道：“司令官要在行动前再见我一面，我本来想自己去，但是又怕把你独自留下的话，你会胡思乱想，不如就带你一起去。”
　　莫莉心里甜滋滋的，口中却是赶紧声明：“我没有胡思乱想。”
　　“我会。”贝寒淡淡接道，神态自然无比。
　　莫莉被他噎了一下，有点哭笑不得。幸好这时战舰已经开始启动，从起落场上腾空而起，一飞冲天，很快就突破了小行星的引力束缚，进入到广袤无垠的天空之中。
　　人类步入太空时代已有数百年的时间，各个聚集点之间的星际航线基本都已确定，只要设定好飞行程序，驾驶船舰进行太空飞行并不困难。但由于目前正处战时，为着安全起见，贝寒并未选择常规航线，而是走了一条颇具挑战的隐秘航线。
　　这叫第一次驾驶战舰进入太空的莫莉颇感紧张，即便她只是第二驾驶员。
　　“别紧张，就当这只是一节太空飞行模拟课。”贝寒出声安慰她，顿了一顿，又道：“有我在，你怕什么？”
　　“我不怕，我可是成功驾驶着密闭逃生舱逃过改造人追击的人！”莫莉口中这样说着，眼睛却紧紧地盯着面前的飞行显示仪，关注着上面每一项数据细微的变化，双手不停地调整着飞行参数。


第59章 
　　贝寒不由笑了，主动将一部分操作转到了主驾驶位上，又寻找话题缓解莫莉紧张的情绪。“和我说说回归岛吧，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他突然问道。
　　莫莉被他问得一愣，反应了片刻才明白过来。他有要了解她的想法，这是好事，只是他问的这个问题她实在无法回答。莫莉想了想，回答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贝寒诧异扬眉，但是很快就又想起有关她的资料，“黑洞试验后发生解离性失忆，失去了过去所有的记忆，重塑了新的人格，是这样吗？”
　　莫莉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思考了一下，说道：“我自己也不大清楚到底这是怎么回事，总之我在研究中心醒来时就是现在的自己了。对于之前的那个莫莉，我一无所知。我不知道作为珍稀的回归岛人，她为什么要参加那么危险的实验，又为什么要坚持进入战队。所有的选择都是她做出的，而我只是来承担结果。”
　　贝寒听得缓缓点头。
　　莫莉转过头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如果说有一天，现在的我突然消失，之前的那个莫莉又回来了，你会怎么办？”
　　关于解离性失忆症莫莉曾经查过很多资料，这是解离症的一种，往往发生在重大变故之后，比如战争、灾难等等，病人会抛弃旧有的记忆，创建一个全新的“自我”。可是，这并不代表旧有的“自我”已经完全消失，此病患者往往具有多种人格，“她”不知何时，借着什么契机就会再次归来。
　　也许有一天，莫莉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不再是他熟悉的那个她。“她”可能依旧会崇拜他，爱慕他，就像无数名联盟少女一样，视天狼战队的贝寒将军如同偶像。可是，“她”却已不再是她。
　　他会怎么办？还会爱她吗？还是会叫自己再一次爱上“她”？
　　贝寒默默看着莫莉，半晌没有言语。
　　莫莉忽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很无聊，向着贝寒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试图把话题转移到别处去。“到波斐克需要多久？这条航线安全吗？”
　　“航行时间是五个小时，到波斐克的时间是当地的下午四点。”贝寒回答，顿了一顿，又道：“航线要穿过一块风暴地带，除却那里有可能存在危险，其余地方都很安全。”
　　“要经过风暴地带？”莫莉失声叫道。
　　“既然要抄近道，就只能这样。”贝寒轻轻点头，过得片刻，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道：“我可能无法再爱上她。”
　　莫莉一怔，转过头去看他。
　　他也正看着她，目光平和，“我承认，你回归岛人的身份是吸引我的一个方面，这源自我基因深处对于“纯正”的渴望，我不能否认、也不想否认这一点。但是，这不是我爱上你的缘由。回归岛人再罕见稀少，却也不只是仅你一个，而我爱的你却是独一无二的。”
　　莫莉眼圈有些发红，鼻子也有些囔囔的，问他：“那你爱我什么？”
　　这是恋爱中的傻女人最爱问的傻问题，贝寒却微微侧了头，用手托着额侧，认真地思考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诚实地回答道：“不知道，说实话，你的优点真的不多。”
　　莫莉不禁破涕而笑，“嘿，贝寒将军，你真是太诚实了！”
　　贝寒笑笑，突然指了指前面的显示屏，道：“还有三分钟就要进入风暴区，这次由你来驾驶，权当新训部的结业测试吧。”说着，不等莫莉答应，就把主驾驶画面切给了她。
　　风暴区内情况复杂难辨，航行极为危险，随时都会遇到任何状况，或许是旋涡，或许是辐射，甚至还会有突然飞过来的大小行星……莫莉愣了愣，差点要从座椅上跳起来，忙叫道：“不行不行！这太危险了！”
　　贝寒那里却已是摘下了飞行头盔，放松地往后倚靠过去，轻飘飘地说道：“不试一下怎么能说不行呢？注意，行星群马上就要出现在你视野内，集中精神，躲避碰撞。”
　　下一刻，数个密密麻麻的小行星果真就出现在莫莉的视野内，她连喊“不行”的精力都没有了，只全神贯注地盯着飞行舱外，快速而又小心地躲避着每一颗迎面而来的小行星。
　　“注意左侧。”贝寒突然出声提醒。
　　莫莉依言看过去，赫然发现一颗比战斗舰还要大的小行星正从左侧飞来，若不进行闪躲，极可能要擦到战舰侧翼。莫莉急忙转动手柄，令战舰瞬间旋转了九十度，将将避过了那颗小行星。
　　她还不及松一口气，就听得贝寒说道：“不错，反应正确。但是要尽快回正角度，不然你将偏离航线。”
　　莫莉依言行事，却还是慌得手忙脚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像是很长，又像是只有一瞬间，战舰终于冲出了风暴区域，之前一直“滴滴滴”响个不停的警报总算停了下来。
　　莫莉紧张得手心里都是汗水，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带着几分骄傲和挑衅看向身旁的贝寒，“怎么样？水平还可以吗？”
　　贝寒笑笑，不置可否，只把飞行头盔重新戴好，温声对她说道：“去后舱休息一会儿吧，这里交给我。”
　　“不，我不累。”莫莉精神还兴奋着，并未感到太深的疲惫，“还是你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来驾驶。到了波斐克你还有工作，而我则可以休息。”
　　贝寒深深看她两眼，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后面的飞行难度将是刚才的数倍，你确定自己可以完成吗？”
　　难怪他敢在战时选择不使用护卫舰，自己驾驶战舰独来独往。难怪他刚才能放心大胆地叫她来驾驶船舰穿越风暴区，原来在他看来这种飞行都称不上危险……
　　莫莉明白过来，一时很是有些无语。
　　贝寒还在看着她，问：“你要继续驾驶吗？”
　　莫莉横了他一眼，干脆利索地摘下头盔，起身往后舱走去，“我累了，先去睡一会儿。”
　　贝寒轻轻地嗤笑了一声，回应她道：“扣好安全装置。”
　　后舱的座椅要比驾驶舱舒服许多，莫莉调整好座椅角度，又暗戳戳地选择了屏蔽模式，一旦船舰遇到变故发生快速翻转，座椅就会自动产生相反作用力与之相抗，这样一来，乘坐体验将会大大改善。当然，缺点就是乘坐者不能实时得知外部情况，这对于战斗舰驾驶员来说简直是不能忍受的，所以后舱这个座椅基本是个摆设，大多作为重伤员专用。
　　显然莫莉没有这个心理障碍，她美滋滋地躺了进去，本想着趁空思考一下人生，可不知是否因为之前的驾驶耗费了她太多的精力，她才刚刚躺倒下去，疲倦便就席卷而来，裹挟着她进入了沉睡。
　　再睁眼时，贝寒就站在她的座椅旁，手扶着椅背，颇有些无奈地看着她，问道：“你是打算一直睡到波斐克吗？”
　　莫莉吓了一跳，急忙起身，“已经到了吗？”
　　“很快就要降落了，坐到前面来吧。”贝寒说道。
　　莫莉匆匆整理了一下仪容，坐回到前舱的副驾驶位上去。果然，不大一会儿工夫，那颗最像人类母星的赫勒星便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之中。战斗舰取得了联盟舰队的允许之后，这才进入大气层，又顺着赫勒星自转的方向调整飞行轨迹，最后稳稳降落在波斐克岛的军方基地里。
　　一辆磁悬浮车停在起落场边上，莱恩倚靠着车身，懒散地向贝寒挥着手臂，待瞧见莫莉跟在贝寒身后出舱，明显地愣了一愣，这才起身往这边迎过来，离着还有老远就张开了双臂，夸张地叫道：“哦，亲爱的莉莉丝小姐，您是专程来赴我的约会嘛？”
　　莫莉早已习惯了他的油嘴滑舌，闻言只是笑而不语，而莱恩张开的双臂也没落到她的身上，而是给了贝寒一个热情的兄弟抱。“走吧，我今天可是特意挤时间来接你，司令员临时抽派我去第二舰队办事，是我偷偷往后错了两个小时，就为着见你一面。”
　　“我们前不久才刚见过面。”贝寒不冷不热地说道。
　　“哦，贝寒，请你不要这样，那都是十天前的事情了！”莱恩大叫，又回头去看比他们落后半步的莫莉，问道：“莉莉丝小姐，你们贝寒将军一直都这样不懂情调吗？”
　　莫莉弯起唇角，答道：“莱恩长官，您应该比我更了解将军的为人。”
　　莱恩闻言愣了一愣，下一秒放声大笑起来。
　　三人走到磁悬浮车旁，贝寒欲要上车时却又突然停下，抬头望向天上。莱恩见状不觉有些奇怪，也下意识地仰头张望，问道：“怎么了？”
　　贝寒未答，唇角却渐渐抿紧了。


第60章 
　　很快，天空中传来引擎的轰鸣声，数十艘战斗舰结成网状阵型从天而降，将起落场上空罩得严严实实。紧接着，又有十几辆特种作战车从场边飞驰而来，直至近前才猛然停下，数扇车门几乎同时打开，装备了机甲的特种战士从内涌出，将贝寒等人团团围在中央。
　　莫莉心中一惊，不自觉地往贝寒身旁偎傍了过去。贝寒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将她护在身后，只冷眼看向那些机甲战士。
　　几辆加厚型磁悬浮车从远而来，金女士在两名宪兵军官的陪同下出了车门，径直走过来，将手中的纸张向贝寒亮了一亮，沉声说道：“贝寒将军，你因间谍罪和威胁联盟安全罪被联盟安全委员会拘捕，放弃抵抗，跟我走吧。”
　　贝寒静静看着，漠然不语。
　　莱恩也收了平日里的嬉笑模样，冷声道：“金女士，这里是联盟舰队，你有什么权利来这里抓人？”
　　金女士轻蔑一笑，将手中逮捕令展示给他看，“莱恩处长，请你看清楚，逮捕令上不仅有联盟政府的签章，还有联盟舰队总司令员的签字，我能来这里抓人，自然是有人给了我这样的权利。”
　　莱恩面色微变，一把将那逮捕令扯了过来，细看那上面的签字，试图找到什么可疑之处。
　　“那不是伪造的。”贝寒突然说道，他声音很是平稳，透着淡淡的凉意。
　　天空中悬停的战斗舰和地面上的机甲战士都是联盟舰队特种部队的，没有司令员的命令，谁也无法调动。所以，逮捕令上的签字不会是伪造的。是司令员设计把他调回，也是司令员在联合逮捕令上签下了名字。
　　莱恩显然也能想到这些，却是仍然有些无法接受，他们所敬仰的、钦慕的司令员会出卖自己的学生，自己的爱将。“这不可能，司令员不会这样做。”他低声喃喃，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我想唐纳德司令员也是满心悲伤和无奈的。”金女士突然开口，冷冷说道：“他也绝对想不到自己全心信任的‘联盟之星’竟然会是一名改造人。岂止是他，整个联盟怕是都没人能想到贝寒将军会是改造人。你藏得太深了，从不饮酒的贝寒将军！”
　　莫莉呼吸一窒，紧紧抓住了贝寒的手。
　　贝寒回握了她一下，很快就又放开了，然后坚定的、一点点地从她的掌心抽离出去。“跟着莱恩。”他唇瓣微动，声音几乎微不可闻，“等我回来。”
　　他说完，不等莫莉回应，便就决然地推开了她，提步向着金女士走去。
　　莫莉一僵，下意识地想跟上，莱恩身形微闪，不露痕迹地挡在了她的身前。“莉莉丝！”莱恩低喝，“听他安排！”
　　这名字叫莫莉瞬间冷静下来，她咬紧牙关，僵站在那里，眼看着贝寒一步步远离自己。
　　贝寒的每一步前进都叫对方如临大敌。
　　整个联盟几乎没有人不知道贝寒将军，不论是个人格斗还是战舰驾驶，他都是联盟中的佼佼者。所以，他们才会动用战斗舰和机甲部队，就只为着抓捕他一个人。包围圈随着贝寒的前进在缓缓移动，金女士倒是有些胆色，硬挺着站在远处没有挪动，冷声问道：“你要做什么？贝寒！”
　　贝寒唇角微勾，挑上一抹讥诮，问她道：“跟你去哪里？”
　　金女士生硬地答道：“联盟安全委员会。”
　　“那走吧。”贝寒笑笑，率先往那辆大型磁悬浮车处走去，走得几步却发现其他人等都没反应。他眉梢不觉微挑，随即便明白过来，唇角处的讥诮就又浓了几分，从容地向着旁边宪兵伸过双手去。
　　那宪兵反而目露迟疑，低下了头，飞快地说了一句“抱歉”，这才把他的手腕、脚腕俱都用电磁手铐拷住了。
　　贝寒不以为意地笑笑，继续往车子处走去，直在临要上车前身形才突然停了一停，似是想要回头，可不知什么原因，他终究没有回头，只一低头往车内钻了进去。
　　坚固的车门紧紧闭合，金女士等人都不觉露出些如释重负的表情，几人相互看了看，各自上了来时的车子，扬长而去。很快，空中的战斗舰群护卫着地上的车队离去，起落场上只剩下了莱恩和莫莉。
　　莫莉强撑到此时已经快要到了极限，双膝一软，人就不由自主地往地上跪了下去。幸亏莱恩就在她身旁，见状急忙伸手扶住了她，“怎么了？没事吧？”
　　莫莉抬头看莱恩，咬牙说道：“他那么信任你们，而你们却出卖了他！”
　　莱恩有些难堪，辩解道：“没有，没有人出卖他。”
　　莫莉面色涨得通红，愤怒异常，质问道：“大战在即，是谁把他骗来了这里？是谁在逮捕令上签字？是谁调来了机甲战士来抓捕他？又是谁知道他喝了酒基因就会产生变异？”
　　每一个问题都尖锐地叫莱恩难以回答，也许司令员没有出卖贝寒，可他总归是抛弃了贝寒。莱恩用力地晃了晃头，似是想要把一切无用的情绪都抛出脑外，以免影响自己的判断。
　　“这是一个圈套，一场筹划已久的阴谋。”莱恩自言自语，整理着自己的思路，“我们不能自乱阵脚。”
　　莱恩拽着莫莉上了自己的悬浮车，一面驾驶离开，一面分析道：“司令员不会自断臂膀，所以他不会主动出卖贝寒，是有人设计好这一切，迫使他不得不放弃贝寒。你先不要愤怒，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除了你，还会有谁可能知道贝寒的身份？”
　　贝寒叫她相信莱恩，她要相信贝寒的判断……莫莉深深吸气，努力平息胸腔中的惊慌与愤怒，“肖泽恩，我觉得肖泽恩其实什么都知道。”
　　“贝寒去阿德旺斯救你的那段时间，是肖泽恩假扮他指挥着天狼战队，不错，那小子有可能猜到了什么。”莱恩应和，又问：“还有谁？还有谁知道这事？和他在一起的那个米亚知道吗？”
　　“米亚不知道。”莫莉缓缓摇头。
　　“那林挚呢？”莱恩又问，“他最近有没有表现奇怪之处？”
　　“林挚在暗中调查纪念日晚宴惨案的真凶，他好像听说了什么，很怀疑贝寒。”莫莉回答，又忍不住说道：“可我觉得他应该还不知道贝寒的身份。”
　　“你确定？”莱恩剑眉紧皱，“如果他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怀疑贝寒？”
　　莫莉不能确定，林挚突然怀疑贝寒绝不会无缘无故，可她并不知道缘由。
　　莱恩突然说道：“我现在必须要去见司令官。”
　　“可司令官已经抛弃了贝寒！”
　　“莫莉！请你冷静一下！”莱恩喝住莫莉，无奈说道：“要想洗脱贝寒的罪名，我们必须取得司令官的帮助。”
　　莫莉说道：“我现在很冷静，正是因为冷静，所以才认为你的司令官不会帮助我们。”
　　“你不了解司令官。”莱恩试图说服她。
　　莫莉打断他的话，“可我了解人性！”
　　谈话已经无法进行下去，莱恩抿紧了唇，虽然没有再和莫莉争辩，可那神色明摆着他还在坚持自己的观点。在他的驾驶下，车子开离军用基地，直接驶向舰队总司令部的驻地。
　　“停车！我不要去司令部！”莫莉说道。
　　莱恩有些不耐，忍不住冷声问道：“那你说要去哪里？除了司令部，你现在还能去哪里？”
　　作为黑洞试验唯一成功的试验品，莫莉自有意识以来就一直处在军方的控制和保护之下，她所认识的人，所结交的朋友，都是属于军方的。除了继续求助于军方的庇护，她别无出路。
　　这是她现在必须面对的现实！莫莉忽地沉默下来，半晌说不出话。
　　见她这般反应，莱恩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了，抱歉地说道：“对不起，是我一时失言了。”
　　“你说的不过是事实。”莫莉勉强地扯了扯唇角，坚持道：“可是，不管怎样我都不要去司令部，那里绝不会安全，这是我的直觉，我必须要去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莱恩想了一想，说道：“我送你暂时去别的地方。”
　　他修正了目的地，载着莫莉直接去了波斐克的商业区，两人在最繁忙的地段弃车步行，在高楼大厦中穿梭，等再回到在人群中时，莫莉已经变成了一个普通男孩的模样。


第61章 
　　莱恩领她钻进小巷，七转八拐到了一处小小院落，“这里是我早些年为联盟特工预备下的安全屋，预警系统完备，除却前门和后门，地下室还有一条很隐秘的地道可以通往另外一条小巷。”
　　莫莉仔细打量着屋子，问道：“没有人知道这里？”
　　“几乎没有。”莱恩又把一张芯片身份证递给她，交代道：“这是我一个线人的，你先用着，暂时不会有人查到他身上。我现在回司令部，有消息立刻通知你。”
　　他转身要走，莫莉突然喊住了他，犹豫了一下，又道：“有句话我还是要和你说，司令官既然可以抛弃贝寒，那他也可以抛弃你。”
　　“我知道了，放心吧。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如果万一遇到什么情况，就从地下室逃走。”莱恩笑笑，停了一停，才又说道：“贝寒那里，只要我还在，就一定会救出他。”
　　他说完，毅然转头离去。
　　莫莉默默站了片刻，深吸了口气，提起精神去查看房子的情况。房子不算很大，储备却很丰富，除却一些必须的生活物品，橱柜里还放着许多武器。莫莉仔细看了看，选了一把小巧轻便的激光枪随身携带。
　　她简单吃了些东西，守在监控室的屏幕前面，开始等待莱恩的消息。
　　时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缓慢，从夜里十一点到翌日傍晚时分，不过短短二十几个小时，于莫莉来说却像是过了整整一个世纪。房间内的通讯器一直静默，莱恩再没有联系过她。
　　天色快要黑透时，监控器里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警报，莫莉本已昏昏欲睡，闻声顿时惊醒，监控报警系统已是响起机械的电子音，“三队人员同时接近安全屋，请迅速撤离。”
　　几台显示器上已有了隐约的影像，不只前、后门所通的巷子有人员在急速地靠近，就连空中也有飞行器在无声的盘旋着。
　　莫莉有些懵，这个时候，她在新训营接受的那些魔鬼训练显露了效果，她的肢体反应远比头脑更迅疾，大脑还没想清楚，人已是下意识地往地下室跑去。那里藏有通往外界的暗道，是她现在唯一有机会逃脱的出路。
　　地下室狭窄逼仄，暗道黑暗幽深，莫莉手摸着墙壁跌跌撞撞地往前跑着，也不知道跑出去多远，这才看到了一丝朦胧的光亮。地道的出口开在了一座大厦的后巷里，伪装成检修井的模样，她费了很大力气才将那钢制盖板推开，人刚钻出地面，突然就被人从后一把搂了过去。
　　莫莉一僵，本能地曲肘反击，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闷吭，“莫莉！是我，雷奥！”男人低呼，莫莉转头看去，见他果然就是研究所主持“黑洞”实验的雷奥上校。
　　“快跟我走！”雷奥上校拉着她往小巷另一头跑，同时解释道：“是莱恩叫我在这里接应你，快点，车子停在路口，我们必须赶在追兵赶过来之前离开这个街区。”
　　莫莉将信将疑，问：“莱恩呢？”
　　“被司令员关押了。”雷奥回答。
　　拐角僻静处停靠着一辆小型的悬浮车，灰扑扑的车身简直要和夜色融合在了一起，雷奥拽着莫莉钻进车里，摁下了启动按钮，车子悄无声息地腾起，紧贴着地面迅速地离开。直到逃出好几个街区，雷奥才似松了口气，他转过头看身侧的莫莉，勉强笑了笑，说道：“莫莉小姐，对于上一次的事情，我想先和你说一声抱歉，你知道我只是听命行事。”
　　莫莉戒备地盯着他，突然问道：“那你这一次呢？又是来人道削减我的吗？”
　　“哦，不！”雷奥尴尬地笑笑，忙道：“这一次我受莱恩之托前来救你。他被关押，一时无法脱身，只能托我过来接应你。”
　　“为什么会是你？”莫莉又问。
　　有那么多的人，为什么莱恩偏偏会托到了雷奥那里？
　　这个问题叫雷奥一时有些难以回答，他默了默，说道：“军方一直没有放弃‘黑洞’实验，可在试验品上，再没有一个能够像你一样清醒过来，哪怕是你的克隆品。”
　　他的话叫莫莉感到阵阵发冷，联邦有法律明文禁止克隆人类，可军方为了实验竟然还是克隆了她，而且听雷奥的意思，克隆品不只一个。
　　“所以呢？”她颤声问。
　　雷奥看向她，答道：“所以，军方想要完全重现当时的实验条件，以验证到底是哪里存在问题。报告早就打了上去，可司令员一直不肯批准，直到昨日贝寒被捕。莱恩回到司令部后即被扣押，我奉命前去询问你的下落。”
　　到了这个时候，莫莉反而意外地镇定下来，她盯着雷奥，手不露痕迹地往身侧摸去，口中问道：“他什么都告诉你了，是吗？”
　　不想雷奥却一眼看穿了她的举动，“莫莉，收起你的激光枪。你就算有枪，也打不过我。莱恩的确把什么都告诉我了，前去阿德旺斯救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贝寒，而你很好地配合了他。坦白说，这令我感到羞愧。”
　　他将悬浮车停在了一条小巷口，又转头看她，“抱歉莫莉，我只能送你到这，我不能消失太久，必须尽快赶回去。莱恩叫我转告你，你可以去找盖斯夫人，想法取得她的庇护。”
　　“盖斯夫人？”莫莉诧异，思量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同情改造人的那位盖斯夫人？”
　　她记得独立日晚宴上有一位盖斯夫人，据说是很有名的社会活动家，多年来一直致力于缓和联盟与改造人的关系，晚宴上，还曾不留情面的责问贝寒为何要在华伦特大肆屠杀改造人。
　　“是的，就是那个老太太。”雷奥回答。
　　莫莉有些糊涂了，“可她一直对军方存着偏见和敌视，莱恩竟然要我去找她寻求帮助？”
　　雷奥摊了摊手，无奈道：“我也不懂莱恩为什么会这样安排，当时情况紧急，我也不方便问他太多。”
　　莫莉沉默，思量片刻后说道：“好，我去。”
　　雷奥把盖斯夫人的住址递给她，又道：“莫莉，我建议你扔掉你的武器，手无寸铁的人反而更能取得别人的信任和帮助。”
　　莫莉看他两眼，把衣兜里的激光枪掏了出来，丢给了他。
　　“自己要小心。”雷奥又嘱咐道。
　　莫莉点头，钻出悬浮车，毅然往小巷深处跑去。
　　和阿德旺斯的野蛮生长不同，早在移民之初，波斐克的城市架构便得到了完善的规划，各个功能区布局合理，密度适中，交通极为便利，是个先进而又秩序井然的城市。出得小巷便就是整洁干净的林荫小道，路边有小巧的交通站台，有数种交通工具可供人选择，只要你出示个人身份信息便可免费使用。
　　莫莉迟疑了一下，还是放弃了就近乘坐交通工具，又匆匆往前走去。
　　到达盖斯夫人住处时已经是半夜时分，莫莉饥寒交迫，模样颇为狼狈，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上前摁响了盖斯夫人家的门铃。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得盖斯夫人略显尖利的声音从门后传了出来，“你是什么人？”
　　莫莉心中一喜，忙道：“您好，盖斯夫人，我是莫莉的朋友。您还记得莫莉吗？天狼战队里的那个回归岛人。”
　　盖斯夫人似是在门后打量着她，“你是一位女士。”
　　“是的。”莫莉摘掉了头上的帽子，向着门上的电子眼仰起面庞，“我叫莉莉丝，莫莉在战队的朋友，是她叫我前来找您。”
　　“莫莉……”盖斯夫人似是在回忆着什么，声音略略缓和了些，“我记得那姑娘，她有一副好口才。不过，她不是已经在战争中丧生了吗？怎么可能叫你来找我？”
　　天很冷，莫莉快被冻僵了，她必须尽快取得盖斯的夫人的信任，这样才能获得帮助。“是她临终前叫我来找您的。”
　　“找我做什么？”盖斯夫人追问。
　　“夫人，可以让我进去说吗？外面实在太冷了。”莫莉的声音已经发颤，微微仰起的面庞在暗夜里更显苍白，愈发得惹人怜惜。
　　盖斯夫人犹豫了一下，终于打开了房门，“你进来吧。”
　　莫莉谨慎地往身后看了看，这才飞快闪身进去，随即关上了房门。门厅里亮着一盏小灯，穿过空荡荡的客厅，昏暗的楼梯上，围着一张厚披肩的盖斯夫人正在默默打量着她。


第62章 
　　“您好，盖斯夫人。”莫莉小心翼翼地向她打着招呼。
　　盖斯夫人没有回话，只略略点了下头。
　　房子里比外面竟然暖和不了多少，这实在是出乎莫莉的意料，她瑟缩了一下身体，又请求道：“夫人，可以把室温调高一些吗？我真的是有些太冷了。”
　　盖斯夫人从楼梯上走下来，说道：“请跟我来。”
　　她把莫莉领到厨房，自己动手倒了杯热水放到桌子上，又将一张薄毯递给了她。待看到莫莉眼中的惊讶，这才淡淡解释道：“再多的能源也有耗尽的一天，人类应该学会珍惜和克制，而不是不停的侵略与抛弃。”
　　这话对莫莉的触动很大，科技的进步扩展了人类的活动范围，整个银河系都已经在人类掌控之中，可能源依旧是紧张，永远赶不上人类需求的增长。人类的欲望没有尽头，在这上面，自诩进步的联盟比改造人帝国还不如。
　　而所有战争的根源无外乎生存空间的争夺，当对外扩张的脚步受阻，人们便会转过身来对付自己的同类，往久远里说，母星上曾爆发的一次又一次世界大战，而近处的，则是联盟与帝国之间的争夺。
　　莫莉的沉默叫盖斯夫人感到意外，她探究地打量莫莉，问道：“你是在思考我的话吗？”
　　“是的。”莫莉诚实地点头，感叹道：“物质的极度丰富反而暴露了人性的贪婪，人们已经逐渐忘记了节俭是一项美德。”
　　“你不像是一名联盟人。”盖斯夫人似是对莫莉刮目相看，态度缓和许多，“好了，说出你的来意吧。”
　　莫莉深吸了口气，问道：“夫人，您为什么要帮助改造人？”
　　“帮助改造人？”盖斯夫人挑了挑眉梢，摇头道：“不，我只是帮助无辜的人，不论他来自哪里。”
　　“如果她来自联盟呢？您也会帮助吗？”莫莉追问。
　　“为什么不？”盖斯夫人反问，淡淡一笑，又道：“姑娘，我想你对我有些误解，我同情改造人并不代表我憎恨联盟人，我自己就是联盟人。”
　　这个回答叫莫莉稍稍放心，她暗中做了一下心理建设，这才说道：“夫人，我叫莉莉丝，是一名军人，曾在天狼战队新训部从事勤务工作。我受到了军方的迫害，所以逃了出来，想寻求您的帮助。”
　　盖斯夫人一时没有说话，只盯着莫莉上下打量着，锐利的视线简直可以看透人心，“军方为什么要迫害你？”她突然问。
　　“因为基地沦陷是我曾被俘，被改造人掳到阿德旺斯为奴，因此受到军方的歧视和迫害。”莫莉沉声答道。
　　“不对。”不想盖斯夫人却是缓缓摇头，又道：“据我所知天狼战队基地被俘人员有八百余人，营救回来后，都受到了军方严密的隔离审查，但凡有污点或者疑点的都已退伍，你既然能够留在军中，那就不可能遭受歧视和迫害。”
　　灯光下，盖斯夫人目光微闪，“姑娘，你在撒谎。要么你已经不是一名军人，要么，你就根本没有受到什么迫害。”
　　“不！我没有撒谎。”莫莉急忙为自己辩解。
　　“那为什么？你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受到军方迫害？”盖斯夫人逼问。
　　盖斯夫人的问题尖锐而犀利，叫莫莉简直无法躲避，她提前准备的借口不能说服盖斯夫人，除了暴露她是“黑洞实验”唯一幸存者的身份，似乎别无选择……她突然灵机一动，问盖斯夫人道：“夫人，您相信爱情吗？”
　　“爱情？”盖斯夫人一愣。
　　“是的，爱情。”莫莉的思路越来越清晰，话语逐渐顺畅起来，“我知道绝大多数的联盟人是相信爱情的，大家崇尚自由，个性解放，只把‘爱情’看做是激素刺激下的生物程序。您呢？也对男女之情不屑一顾吗？”
　　“提问”永远比“回答”更能吸引人的注意力。
　　盖斯夫人果然被莫莉转移了注意力，“改造人才注重这些传统的东西，而我们联盟人已不大在意这个，神经递质、多巴胺、去甲肾上腺素等等这些化学物质都已可以人工干预，当‘爱情’可以制造和消除，再执着于这个就有些可笑了。”
　　莫莉抿了抿唇瓣，下了很大的决心，这才能厚着脸皮说道：“许辰宇，也就是改造人帝国第二皇子以利亚，他潜伏在天狼战队新训营时曾和我关系不错，呃……确切说是我曾经追求过他。”
　　“你追求过他？”盖斯夫人眉梢高高挑起，露出惊讶之色，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不妥，又解释道：“哦，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
　　莫莉不以为意的笑笑，“听起来的确有些不可思议，是的，我曾经追求过他，因为当时觉得自己爱上了他。”
　　盖斯夫人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就是这个原因，所以即便你通过了军方的审查回到天狼战队，却还是受到了其他队员的歧视和迫害是吗？因为你曾经追求过以利亚，战队的仇敌，是吗？”
　　莫莉赶紧顺坡就下，“是的。”
　　盖斯夫人又问道：“那你来找我做什么？帮助你回到以利亚身边吗？”
　　“不是！”莫莉急忙说道，她可不想弄巧成拙，再和以利亚搅和到一块去。“我只是不想再继续留在军中遭受迫害。我是偷逃出来的，需要一个藏身之所躲避军方的搜寻。莫莉曾经和我讲述过您的正直和善良，我这才冒昧前来寻求您的庇护。”
　　“原来是这样……”盖斯夫人了然地点了点头。
　　莫莉有些紧张地看着盖斯夫人，小心地问：“可以吗？”
　　盖斯夫人一时没有回答，只盯着莫莉打量，过了一会儿，忽地问道：“你有没有想过站出来指控军方？”
　　莫莉一愣，“指控军方？”
　　“是的。”盖斯夫人身体微微前倾，眼中似有光芒闪现，“为什么不站出来指控军方？你明明通过了军方的审查，他们却纵容士兵歧视与迫害你，这是多么过分的事情！你完全可以向联盟最高检察院控告他们。”
　　这事发展的方向有些不大对，莫莉勉强笑笑，“我需要好好考虑一下。”
　　盖斯夫人倒没有逼她立刻做决定，闻言点了点头，说道：“也好，你好好考虑一下，毕竟躲藏不是长久之计，人总要生活在阳光之下。如果你想指控军方，我可以给你提供援助，什么都不需要你做，只要你肯站出来。”
　　她说着站起身来，又道：“跟我来吧，我看你也很疲惫了，不如先去休息一下。”
　　盖斯夫人领着莫莉出了厨房，沿着楼梯往楼上客房去，楼梯一侧的墙壁上挂着许多相框，引得莫莉下意识地转头去看，照片几乎都是合影，人数或多或少，看起来都很年轻。
　　“在我丈夫去世前，我曾经是一名老师，”走在前面的盖斯夫人突然说道，她摁亮了楼梯上的灯，也转头去看那些照片，面上有骄傲闪过，“这些都是我曾教过的学生。”
　　莫莉有些意外，忍不住慢下脚步细看，待视线划过一张异常熟悉的面庞时，脚下不由得停了下来。那是一张年轻的、洋溢着热情的秀美面庞，少女的微微弯起的唇角上挂着浅浅笑意，目光清澈而明亮，像是夜空中最闪亮的星。
　　莫莉一时有些不敢确认，“这是……”
　　盖斯夫人瞥了一眼那张照片，面色微沉，淡淡说道：“没错，那是东真纪。听闻她一直在天狼战队做军医，你应该认识她吧？”
　　“她也曾是您的学生？”莫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相信。她记得很清楚，独立日晚宴上东真纪和盖斯夫人坐在同一桌，可当时并未看出这对师生有任何亲密之处。
　　盖斯夫人叹息道：“想不到是吗？我也没想到。明明读书的时候她是最善良博爱的好姑娘，一心要促进改造人和联盟之间的融合，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变了，我本以为她能够成长为我的伙伴，我的同行者。”
　　莫莉惊愕得简直说不出话来。
　　盖斯夫人叹了口气，失望地摇了摇头，转身继续往楼上走去，快到楼口处才察觉到莫莉还愣在原处，不由挑了挑眉毛，奇道：“怎么了？”
　　“哦，没事。”莫莉急忙应道，快步追了上去。
　　客房在三楼，房间很大，各种设施一应俱全。“你可以冲一个热水澡，我知道现在很流行回归原始。”盖斯夫人临走前建议，顿了一顿，又道：“呃，洗完记得关闭热水器，以免不必要的浪费。”


第63章 
　　莫莉应下，送盖斯夫人出门，眼瞧着她走下了楼梯，这才关上了房门。她背靠着房门做深呼吸，却依旧压不下胸口的惊涛骇浪。
　　东真纪竟然是盖斯夫人的学生，她竟然曾经很同情改造人！
　　这一发现给了莫莉启发，叫她感觉之前所有的疑点都渐渐清晰起来：
　　嘉奖日前夜，林挚前去指挥部见的人是东真纪，在那之后，林挚态度突变，似是认准了贝寒就是晚宴袭击案的策划者。
　　尤利安送莱恩去医疗室治疗，明明已经调开了东真纪，却依旧被她发现，而她对贝寒受伤有着超乎寻常的关注，并亲自给他实施手术，接触到了贝寒的血液。
　　金女士在离开战队驻地前，也曾经去找过东真纪……
　　再往远处的宴会袭击案，东真纪当时就在现场，还曾邀她去后面的小楼休息，很凑巧地躲过了宴会大厅的爆炸，再后来，东真纪以父亲受伤为由请假没有归队，又很是巧合地躲过了基地沦陷。
　　最最重要的，东真纪自己是军医，而她的父亲又身居政府高位，她完全有机会掌握贝寒的个人信息……
　　答案呼之欲出，仿佛就在她的眼前。
　　莫莉越想越心惊，不知什么时候起，后背上已是冷汗淋漓。
　　有没有一种可能，东真纪从来没有改变过，她一直都是盖斯夫人记忆中的那个“善良博爱”，一心要帮助改造人回归联盟的“好姑娘”？她进军队、做军医，不过都是另有所图！
　　窗外天色渐明，莫莉却没丝毫睡意。
　　上午十点钟的时候，盖斯夫人请莫莉下楼去用早餐，瞧她过去瞥了一眼，问道：“一直都没睡吗？”
　　莫莉轻声答道：“心里一直乱糟糟的，睡不到。”
　　盖斯夫人缓缓地点了点头，“可以理解。”她伸了伸手，示意莫莉可以随意享用桌上的食物，又道：“我给你的那个建议，你可以慢慢考虑，不用急于做决定。”
　　“谢谢。”莫莉向她表示感谢，默默地吃起早餐来。
　　餐桌上很安静，饭到一半的时候，盖斯夫人接到了一个通讯，听了两句后倏地抬头，目光如炬地向着莫莉看了过来。
　　莫莉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过得一会儿，盖斯夫人结束了通讯，面色不善地盯向莫莉，“莉莉丝小姐，你欺骗了我，你根本不是天狼战队新训部的勤务人员，也不是因为受到军方迫害才逃离军队。”
　　莫莉掩饰着慌乱，问道：“您在说些什么？”
　　盖斯夫人微微冷笑，“我的朋友都告诉我了，天狼战队指挥官贝寒将军已被联盟安全委员会拘捕，而他的行政秘书——莉莉丝，却在被押往舰队司令部的途中逃走了。”
　　莫莉不想这事竟然这么快就暴露，可事到如今，反而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她挺直了脊梁，沉声问道：“夫人，那您的朋友有没有告诉您，联盟安全委员会是以什么理由逮捕贝寒将军的？”
　　盖斯夫人一时没有回答。
　　莫莉接着说下去，“是间谍罪和威胁联盟安全罪，他们说晚宴袭击事件是他策划的，天狼战队基地也是他出卖的，是他在暗通着改造人，出卖联盟机密，害得联盟在与改造人的战争中节节败退！”
　　“您相信吗？相信那个曾被誉为‘军中利剑’，曾被您骂作刽子手的人，他真的会犯有这些罪吗？”莫莉嗓音嘶哑颤抖，眼中迸出泪水，“我不相信！这是诬告，这是陷害！这是某些人别有用心的谋划！”
　　盖斯夫人似是受到了触动，沉默良久之后，才问道：“贝寒将军是改造人，这是真的吗？”
　　莫莉情绪虽然有些失控，可戒心仍在，闻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贝寒将军是冤枉的。”
　　盖斯夫人微微皱眉，“你有证据吗？”
　　莫莉想说她自己就是证据，独立日晚宴发生爆炸之后，她一直和贝寒在一起，能够证明他与改造人并无关系。可是，这就需要她公开自己的真实身份，“黑洞试验”也将暴露在世人面前。
　　她不畏艰险，可怕他们不会给她发声的机会，不论是军方还是联盟执政府，甚至面前的盖斯夫人，她都不敢完全相信。
　　莫莉颓然地低下头来，没有回答。
　　许是她这种可怜巴巴的模样打动了盖斯夫人，盖斯夫人没再追问什么，反而伸手过去拍了拍莫莉手臂，好言开解她道：“你还是个小姑娘，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不要多想了，先在我这里住下，好好调整一下自己。”
　　莫莉点头，又央求盖斯夫人道：“可不可以请您的朋友帮忙打听一下贝寒将军现在的情况？”
　　盖斯夫人犹豫了一下，应她道：“好吧。”
　　不料还不等盖斯夫人有所动作，贝寒涉嫌伪造身份而被联盟安全委员会逮捕的事情就经由媒体爆出来了，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惊人，以至于整个联盟都震惊了。
　　新闻热度堪比上一次战俘营救事件，跟进调查一直滚动播出，内容不但详尽细致，甚至还拍到了贝寒身处安委会监控室的图像。那颗“联盟之星”已经脱下了军装，只穿着普通的衬衣长裤，唯有面容冷峻淡漠，一如往常。
　　“这是有安委会的授意和纵容，否则，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盖斯夫人分析道。
　　惊怒之余，莫莉也感到了疑惑和不解，“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军方为什么会允许他们这样做？帝国舰队已经打到了家门外，他们不想着如何抗击敌人，却要先来折断自己手中的利剑，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个问题盖斯夫人也无法回答，但很快雷奥就给莫莉带来了答案。
　　雷奥穿了便装，假装成联盟生物医学会的人员前来拜访盖斯夫人，待骗进门后，才突然提出要见莉莉丝。盖斯夫人虽然心生不满，却还是很有风度地把莫莉叫了出来，叫他二人得以见面。
　　雷奥丝毫没有避讳盖斯夫人的意思，当着她的面便与莫莉说道：“此事由媒体曝出绝非偶然，很显然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而军方则是将计就计，意欲假借此事迷惑改造人，暗中实行‘斩首’计划。”
　　“暗中实行‘斩首’计划？难道抓捕贝寒只是烟雾弹吗？”莫莉不觉又惊又喜。
　　雷奥默了一默，这才答道：“行动将由别人负责指挥。”
　　莫莉一时僵住，问：“谁？没有贝寒，还有谁能带领天狼战队，能指挥这次行动？”
　　“林挚，林挚带队。”雷奥回答，停了一停，又补充道：“还有肖泽恩，作战室参谋肖泽恩。”
　　盖斯夫人听到此刻终于忍耐不住了，冷声问道：“什么斩首行动？你们军方到底在搞些什么鬼？”
　　雷奥看向她，无奈地笑了笑，“很抱歉夫人，我只是一个传话的，他们到底在搞些什么，我也并不清楚。不过，莱恩也有话要我捎给您。”
　　“捎话给我？什么？”盖斯夫人问道。
　　雷奥回忆了一下，答道：“他请您防备您的学生，也就是现任执政官的女儿，东真纪小姐。莱恩让我转告您，说：世事多变，盖斯夫人还是那个盖斯夫人，而东真纪却早已不是那个东真纪了。”
　　莫莉十分意外，惊愕道：“莱恩已经知道东真纪才是幕后真凶了？”
　　“说实话，我真的是什么都不清楚。”雷奥摊了摊双手，抱怨道：“莱恩是一只狡猾的狐狸，嘴又严实，他不想说的事，没人能问得出来。他只要你安心待在盖斯夫人这里，等着他的消息。”
　　盖斯夫人眉头刚刚皱起，还没来得及开口，雷奥已经转头看过去，“哦，他还说您听到这话一定会皱眉，但是不要紧，不管您多么厌恶军方，以您的善良和正义感，都不会赶走莉莉丝。您顶多会鼓动莫莉去指控军方。”
　　盖斯夫人愣了一愣，嘲弄说道：“他倒是真了解我。”
　　雷奥笑笑，站起身来准备告辞，又与莫莉说道：“我只是一名科研工作者，从不介入任何的军事和政治斗争，不管是出于愧疚还是报恩，我能为你和贝寒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他转头示意盖斯夫人留步，又道：“莉莉丝小姐来送我出门就好了。”
　　莫莉送他往门口走，快到门口时，忽听得雷奥很小声地说道：“莱恩说一定会寻找机会救出贝寒，你安心等待，千万不要冲动做傻事。”
　　她微微一怔，抬眼看向雷奥。
　　雷奥咧嘴笑了一笑，又道：“保重吧，我的姑娘。”
　　他说完便就大步离去，上了门外一辆悬浮车，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街角。莫莉定定看了一会儿，这才赶紧关上了房门，返身回到了客厅。盖斯夫人还等在那里，直直地看着她，问道：“莉莉丝小姐，你不觉得应该对我更坦白一些吗？”


第64章 
　　对于盖斯夫人，莫莉心存愧疚，他们利用了盖斯夫人的善良，却没有给予她基本的信任和尊重。莫莉犹豫了一下，问盖斯夫人道：“夫人，您会相信我的话吗？”
　　盖斯夫人微微皱眉，反问她道：“你想说什么？”
　　莫莉抿了抿唇，答道：“我想说的确有人暗中私通改造人，策划宴会袭击案，出卖天狼战队基地，可不是现在被囚在安委会监牢里的贝寒，而是您曾经的学生、现任执政官的女儿——东真纪。”
　　盖斯夫人良久没有说话，半晌之后才盯着莫莉说道：“这只是你的推测。”
　　莫莉不由愤然，“他们抓捕贝寒就有什么证据吗？就因为他疑似改造人吗？”
　　盖斯夫人面色平静无波，并不被莫莉的愤怒而影响，说出的话冷静而又无情，“莉莉丝小姐，我理解你的感情，但是，这是一个讲究法律的社会，他们能抓捕贝寒，首先是因为有人出面指证他，然后调查得知他确有无法解释的嫌疑。而你们有什么？你们只有推测，你们甚至连出面指证东真纪都没有。”
　　莫莉无法辩白，唯有沉默。
　　“你们想的，只是怎么逃走，不是吗？”盖斯夫人翘了翘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讥诮，“那位莱恩长官叫你藏在我这里，不就是等着寻找机会救出贝寒，然后送你们逃离波斐克吗？你们打算逃往哪里呢？就算联盟战场失利，可猎户座旋臂仍有大半在其掌控之中，你们要逃往英仙座旋臂吗？贝寒可是杀了数以万计的改造人，他们早已恨他入骨，会收留你们吗？哦，我忘记了，你说你曾和第二皇子以利亚关系不错，那是真的吗？他会不计前嫌给予贝寒庇护吗？”
　　盖斯夫人的话简直针针见血，把莫莉他们以后将要面对的一切现实都摆在了她的面前。偌大的银河系，竟没有她与贝寒的落脚之处。
　　莫莉垂着眼帘，身体隐隐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盖斯夫人又嘲弄地笑了笑，起身离开了客厅。
　　第二天，莱恩那里没有任何消息，媒体还在播报贝寒的新闻，有消息称联盟安委会已经委托联盟医学会对贝寒做了详尽而又精准的基因检测，证实其基因掺有动物基因，虽与一般改造人不同，但绝非纯正的联盟人。
　　联盟第一大媒体“每日新闻”特意邀请了几位著名的遗传学专家进行座谈。
　　“早在二十世纪，人类便发现细胞分裂时复制产生错误，或者受化学物质、辐射或者病毒的影响，细胞中的遗传基因可能会发生改变，即基因突变。这种突变会导致细胞运作不正常或死亡，但同时，也被视为物种进化的‘推动力’。”
　　“没错，如果没有基因突变，就没有母星生命的大爆发。”
　　“如此看来，贝寒将军代表了人类进化的新方向吗？”
　　“哦，当然不是，我认为他代表的不是人类，而是改造人。他身上的基因受到酒精刺激后，所显现出来的特征是改造人基因所具备的，这种基因带有很大的隐蔽性，能叫改造人更完美地隐藏在人类社会中。所以，这不是人类的进化，而是改造人的进化。这对于人类来说是极为恐怖的。”
　　“不不不，我不同意路易教授的观点，我认为人类这个范畴里是包括改造人的，改造人是人类的一个分支，改造人、联盟人加起来才能代表整个人类。”
　　“可他们身上带有极不稳定的动物基因，他们可能会繁殖出怪物！”
　　“那是以前！路易教授，你必须要用发展的眼光看待问题。改造人建立政权已经有数百年，他们现在的科技并不比联盟落后，甚至在某些方面可能还要优于联盟！”
　　“那又怎样？改造人疯狂崇拜原始，他们拒绝基因干预，他们生出什么来全靠运气，是怪物就抛弃，正常的婴儿才会抚养长大。这种所谓的‘放生’，是多么残忍且没有道德的一件事情！”
　　“两位教授！两位！请先暂停一下讨论，我这里刚刚又收到最新一条消息，鉴于贝寒将军现在还是军籍，军方提出将其带回军事法庭受审，安全委员会已经答应，正准备将他移送给军方。”
　　电视画面一转，又回到了贝寒身陷联盟安全委员会监牢的镜头。即便是在牢房之中，他的手上脚上仍带着电磁镣铐，但凡稍有异动，那镣铐便会瞬间将束缚力提到最大，令贝寒失去行动能力。
　　莫莉的心在滴血，明天就是预定实施“斩首”行动的日子，而贝寒此刻却身陷囹圄，失去了对天狼战队的指挥权，她心中似乎有个声音在嘶喊着：“站出去，把所有的一切都公布于世，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可莱恩说要她安心等待，千万不要冲动做傻事。
　　什么叫做傻事？站出来指控东真纪，拼死也要为贝寒洗清罪名，哪怕暴露她的身份，哪怕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这些算是傻事吗？
　　莫莉不敢确定，一时进退维谷。
　　晚饭时候，盖斯夫人突然说道：“东真纪回来了。”
　　莫莉愣了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惊愕地看向盖斯夫人，“她回波斐克了？”
　　“是的，听说是今天早上才到的。”盖斯夫人点头，淡淡地瞥莫莉一眼，又道：“我已经给她送了信，邀请她过来一聚。”
　　“为什么？”莫莉惊愕。
　　盖斯夫人笑了一笑，答她道：“因为我不想做一个胆小鬼，因为不想做一个任由事情发展却无动于衷的懦夫，因为不想怨天尤人，不想畏首畏尾……原因有很多个，就如同你的借口一样多。”
　　话音刚落，门铃声突然响了起来，莫莉转头看去，东真纪的虚拟影像出现在门禁显示板上，其礼貌而动听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了出来，“请问盖斯夫人在家吗？”
　　盖斯夫人没有应答，只是去看莫莉，问道：“你需要藏起来吗？”
　　明知道她这只是激将之法，可莫莉还是挺直了脊梁，微抬着下颌，冷声答道：“不用了，谢谢。”
　　盖斯夫人满意地笑笑，示意家中的智能工人前去开门。
　　片刻后，东真纪便被工人领了进来，她穿着便装，手中提了个十分精致的礼品盒子，笑容满面地说道：“记得老师以前最喜欢这一家的糕点了，来的路上就买了些来，不知道还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正说着，她神色一怔，忽然停住了话。莫莉从角落的沙发里站起身来，沉默地看向她。东真纪反应很快，脸上的惊愕一眨眼就变成了诧异，她和莫莉打招呼，奇道：“莉莉丝？你怎么会在这里？”
　　莫莉没有说话，盖斯夫人替她回答道：“她在波斐克执行任务，正好过来探望我。”
　　东真纪挑了挑眉梢，似是有些讶异，不过却也没说什么，只转身把礼品递给了身旁的智能工人，又向盖斯夫人说道：“看到老师的信真是又激动又伤感，我曾以为老师再不会认我这个学生了。”
　　“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人总要往前看。”盖斯夫人神色平和，引着东真纪往餐厅走，“晚餐早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你。”她走几步回头，看到莫莉还站在原处，便又叫莫莉道：“还愣着做什么？快过来，你不是还有事情要请东真纪帮忙吗？”
　　东真纪愣了一愣，随即笑道：“老师真能开玩笑，我能有什么帮到莉莉丝的？”
　　盖斯夫人却停下身来，看着她认真地说道：“你有。”
　　东真纪神色有些不自然，看看盖斯夫人，又转头去看莫莉，生硬地扯了扯嘴角，道：“我尽力吧。”
　　餐桌不大，菜品也很简单，莫莉与东真纪坐了个对面，抬头就可以直视对方。盖斯夫人似是丝毫没觉察出什么不妥之处，吃不两口便就开门见山地问东真纪道：“你是在天狼战队服役的，对吧？”
　　“是的。”东真纪点头，又补充道：“我在那里担任军医。”
　　“你们的指挥官，贝寒将军，他已经被捕了，你知道了吗？”盖斯夫人又问。


第65章 
　　东真纪闻言停下动作，抬头看了莫莉一眼，这才应盖斯夫人道：“在战队里消息是封锁的，我回到波斐克之后才听说此事，很意外，一时有些无法接受。您可能不大清楚贝寒将军对于天狼战队的意义，他几乎是所有指战员的‘神’，而现在，神像突然崩塌了。”
　　她说着，把皮球踢给莫莉，“莉莉丝，你怎么看？你是跟贝寒将军一同来波斐克的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莉费了好大力气才能松开一直紧扣的齿关，不动声色地回答道：“我认为贝寒将军遭到了陷害，你不这样认为吗？”
　　“我也不认为他会出卖联盟，毕竟他是天狼战队的指挥官，曾带队歼灭了那么多的改造人。不过，”东真纪顿了一顿，神色显的有些凝重，“目前的证据对他很不利。从联盟医学会那里得来的消息，贝寒将军的基因确有问题，鉴定结果更倾向于改造人。”
　　莫莉盯着她，径直问道：“那是谁泄露了贝寒的秘密？金女士是从谁那里得到的线索？是谁利用贝寒的信任，却背叛了他？”
　　东真纪沉默着看莫莉，脸上的温柔一点点敛起，最后只剩下陌生的淡漠与冷酷，“莉莉丝，有一件事我想你应该记住，我是一名联盟军人，我所效忠的是联盟舰队，是整个联盟，而不是你们的偶像——贝寒将军。”
　　“所以呢？”莫莉微微冷笑，反问她：“所以你配合金女士，趁着给贝寒疗伤的机会取得了他已经变异的血液基因，是吗？”
　　东真纪抬着下颌，脖颈挺直，淡淡说道：“配合安全委员会的调查是每一名联盟公民应尽的义务。莉莉丝，做伪证的是你们，试图掩盖真相的也是你们，而不是我，你没有任何资格在此指责我，更无权利审问我。”
　　她说着，转而去看盖斯夫人，“老师，这就是您请我过来的目的吗？我原本以为您是想重拾我们的师生之谊的。”
　　盖斯夫人表现得很淡定，和莫莉说道：“莉莉丝小姐，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不过，你这可不是求人帮忙应该有的态度。”
　　莫莉猜不透盖斯夫人的心思，更不知她所谓的求人帮忙到底是什么事，闻言只得抿了抿唇瓣，垂下眼帘来示弱。
　　东真纪嗤笑一声，自嘲道：“我有什么能帮莉莉丝的？老师不要开玩笑了。”
　　盖斯夫人回答道：“她想见贝寒将军一面。”
　　“很抱歉老师，这个忙我帮不上。”东真纪拒绝得很干脆，简直不留丝毫活口，她又瞥了莫莉一眼，眉梢微挑，讥诮道：“莉莉丝为什么要见贝寒将军？我记得你调去指挥部也没有多久，之前在新训营的时候，不是还一直在追求以利亚吗？”
　　这话说得就有点难听了，甚至可以说刻薄，实在不符东真纪娴静舒雅的形象，别说莫莉感到不习惯，就连盖斯夫人似乎都觉得意外，诧异地看了看她。
　　东真纪也很快发现了自己的失态，掩饰地端起杯子抿了口水，再抬脸时，重又恢复成了平日里那个温柔和气的女军医。“对不起莉莉丝，你应该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你自己现在都还被通缉着，怎么可能再去见贝寒将军。”
　　“通过你父亲，假借执政官的名义也不可能吗？”盖斯夫人又问。
　　东真纪露出为难的模样，道：“首先父亲绝不允许我这样做，其次，听说军方要将贝寒将军引渡过去，由军事法庭来审判他。贝寒将军在安委会待不了多久的，而一旦进入军方的控制，我父亲也不好插手了。”
　　盖斯夫人认同地点了点头，也来劝莫莉道：“既然这样，你这个念头就先放一放吧，好不好？”
　　直到现在，莫莉也没摸清盖斯夫人到底是什么套路，唯有沉默以对。
　　盖斯夫人不以为意地笑笑，转过头去和东真纪闲聊，“你这次回来是休假吗？能待多久？”
　　“不是休假，是总司令部调我回来，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东真纪回答。
　　盖斯夫人又随口问道：“那天狼战队接下来的军事行动你还会参加吗？”
　　东真纪一怔，“什么军事行动？”
　　“你不知道吗？”盖斯夫人面上露出些意外，奇道：“不是说接下来要进行‘斩首’行动——”
　　“夫人！”莫莉突然喝断了盖斯夫人的话。
　　盖斯夫人和东真纪同时往莫莉身上看了过来，两人神色却截然不同，一个是迷惑和不解，另外一个则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刹那间，莫莉福至心灵，突然就明白了盖斯夫人的用意，她为什么要请东真纪过来，为什么要编造一个子虚乌有的理由，为什么要把话题引到“斩首”行动上去。再往远处想，莱恩为什么会要她来盖斯夫人这里避难，雷奥为什么要将“斩首”行动这样绝密的军事行动泄露给盖斯夫人……
　　所有的一切，其实是早有谋划！一群玲珑心肝的人设定的剧本，唯有她是个傻子，全靠本色出演着。
　　“怎么了？莉莉丝？”盖斯夫人的问题打断莫莉的思考。
　　莫莉故意露出恼怒却又不得不苦苦忍耐的模样，沉着脸说道：“盖斯夫人，我还是想见一见贝寒将军，有些话我必须告诉他。”她说着抬头去看对面的东真纪，面露隐忍之色，“东真纪小姐，刚才是我情绪失控了，有些口不择言，请您原谅。”
　　她越是这样表现，反而越是引得东真纪生疑。
　　东真纪秀眉微皱，不耐之色已快藏不住，“莉莉丝，我已经说过了，我真的无法帮你，以现在的情形，我不去告发你就已经是看老师的面子了。”
　　“莉莉丝，东真纪说的没错，你就不要再强人所难了。”盖斯夫人也这般说道。
　　莫莉难掩失望，默然不语。
　　东真纪又转头去看盖斯夫人，试图再把话题转回到刚才去，“老师，您刚才是要说‘斩首’行动吗？请问您怎么知道的？这样的军事机密是绝不可以随意泄露的，是谁告诉您天狼战队要执行这一行动？这是要被送上军事法庭的。”
　　盖斯夫人先看了看莫莉，才又去看东真纪，“抱歉，我不太了解你们军方的事情，就当我刚才什么也什么说过好了。”
　　盖斯夫人的反应成功地误导了东真纪，使她相信这一切都是莫莉告诉透露给盖斯夫人的。“是莉莉丝告诉您的吗？”东真纪追问，“她还和您说了些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莫莉急忙辩解道。
　　“你说了！你告诉老师天狼战队接下来要执行‘斩首’行动！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害了老师？”东真纪面罩寒霜，气势凛然，“老师是个爱好和平的人，最看不得战争和流血，你把这样血腥的计划告诉她，目的何在？”
　　“东真纪，莉莉丝没有恶意的。”盖斯夫人插话，替莫莉解释道：“她只是在闲聊的时候提了提这事，也只是为了贝寒将军抱不平，毕竟作战计划都是贝寒将军制定的，而胜利的果实却要任由他人在摘取了。战队出发之时，怕是他正在军事法庭上受审，就算天狼战队真的能够偷袭以利亚成功，也与他无关了。”
　　看似无意的解释，而实际上该透露的消息都已经说出去了。
　　莫莉听着这些话，简直忍不住要为盖斯夫人叫一句好，更深刻意识到盖斯夫人虽然看起来刻薄直接，可其心机头脑却都样样不缺，难怪她怼了军方这么多年，却能一直安然无恙，反而成了有名的社会活动家。
　　果然，东真纪那里面色微变，已然上当。她心神明显着有些不宁，勉强应付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盖斯夫人叹息一声，适时地结束了这个话题，“答应我东真纪，不要再追究这件事情了，就当刚才我什么也没有说过，我不想自己的无心之举给莉莉丝带去麻烦。”
　　东真纪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应承道：“好吧，我听老师的。”
　　接下来的时光乏善可陈，晚餐结束之后，东真纪也未多做停留，借口还有约会便就起身告辞了。
　　盖斯夫人和莫莉一同送她出门，等大门关上，显示屏上东真纪的身影匆匆消失在街道一端，盖斯夫人才轻声感叹：“东真纪果然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东真纪了。”她转过身来看莫莉，又道：“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就看你的莱恩长官能不能抓到她的尾巴了。”
　　莫莉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您为什么要帮我们？”
　　“帮你们？”盖斯夫人挑眉，笑了一笑，摇头道：“不，我帮的不是你们，而是无辜的人。”


第66章 
　　莫莉有些不解。
　　盖斯夫人看她一眼，淡淡说道：“宴会袭击案死伤了很多人，不只是政客、军人，还有许多社会人士，他们当中有科学家、学者、音乐家，甚至还有被抽中的普通民众。基地沦陷时，天狼战队也死了很多人吧？”
　　“遇难者三千五百八十一人。”莫莉答道。
　　“三千五百八十一人……都是风华正茂的年轻人。”盖斯夫人脸上露出怜悯，轻声道：“即便他们都是军人，也不该死于出卖和背叛。”
　　莫莉心生感动，“盖斯夫人您……”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盖斯夫人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嫌弃道：“我还是很讨厌军人的，尤其是你们天狼战队，还有那个什么联盟之星，都是些人形武器！”她说着往楼上走，又不忘交代莫莉，“哦对了，记得把厨房收拾干净，不要使用智能工人，你总不能白白住在我这里。”
　　“好吧。”莫莉努力弯起唇角，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忙又叫住盖斯夫人，问道：“需不需要通知一下莱恩，他会不会不知道我们已经把消息透露给东真纪了？”
　　盖斯夫人回头，讥诮道：“联盟军总司令部的情报处长，会不知道东真纪今天晚上来过我这里吗？你信不信？外面一定有他埋下的眼线，正在全天候地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你现在打开大门喊一声，没准能喊出好几个人来！”
　　莫莉尴尬地笑了笑，无言以对。
　　盖斯夫人扯着嘴角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往楼上走，路过有东真纪的那张合影照片时却停了下来，驻足看了片刻，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她回头，见莫莉仍站在楼下看自己，不由皱了皱眉头，“还有事？”
　　莫莉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真的没有办法可以见贝寒将军一面吗？”
　　盖斯夫人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打量莫莉，忽地问道：“你喜欢他？”
　　莫莉下意识地想要否认，可对上盖斯夫人那犀利而睿智的目光，已经到了舌尖的谎话却无法说出口来。盖斯夫人微微笑了笑，再一次说道：“你喜欢他。”
　　这一次，不再是问句。
　　盖斯夫人饶有兴趣地看着莫莉，“实不相瞒，我也托人调查过你。莉莉丝－米尔，现年27岁，五年前由联盟第二舰队选拔进天狼战队，三个月的新训营训练过后，未能通过考核而转为基地勤务人员，因其性格活泼、作风豪放，被称为新训营的大众情人，一向受到男性学员的追捧……这可一点也不像你。姑娘，你到底是谁？”
　　莫莉越听越是心惊，她原以为盖斯夫人与莉莉丝毫无交集，无从得知莉莉丝的为人，便不自觉地放松了警惕，却不想看似尖酸刻薄的盖斯夫人心思竟会如此缜密细腻，轻轻松松就看穿了她的伪装。
　　莫莉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摆出迎敌的姿态，镇定地说道：“夫人，每个人都不会是一成不变的，在经历了某些事情，或者在目睹了什么之后，他们可能会变成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就如您的学生东真纪。”
　　“伶牙俐齿。”盖斯夫人笑笑，似乎并不恼火，“好了，随便你怎么说吧。不过想要见贝寒将军，我怕是无能为力，不如耐心等一下，他很快就要被交还给军方了，到时你可以找军情处长帮忙。对了，不要忘记收拾厨房。”
　　莫莉有点无语，不过还是点头应下，“好。”
　　翌日，莱恩那里依旧是没有任何消息。
　　就在今天，联盟安全委员会正式将贝寒移交给了军方。媒体对这一过程进行了不间断的直播，通过虚拟屏幕，莫莉眼看着贝寒带着镣铐从监牢中走出，上了一辆堪比装甲战车的悬浮车，由多辆战车护送至联盟军总司令部，交给了宪兵处。
　　节目里，各路专家都快吵成了一团。有安全专家对军方接收贝寒的目的提出了质疑，认为他们有可能会袒护他，还有人觉得军方只是想掩盖这个丑闻，更有甚者，猜测贝寒本身就是军方暗中进行的一个邪恶实验，他们有意把改造人的基因与人类基因相混淆，以便得到超能战士。
　　“贝寒将军很配合嘛，淡定平和，从容不迫，表现得相当体面，难怪你们这些小姑娘们会迷恋他。”盖斯夫人罕见地给了贝寒一些正面评价，又好奇地问莫莉：“据说他武力联盟第一，你说他要是想越狱，能不能成功？”
　　莫莉不禁满头黑线，“我不知道。”
　　都说贝寒武力值极高，除却她曾在基地训练场上见过一次他与米亚的格斗比赛之外，莫莉却几乎从未见过他动手。
　　“也有可能是被神化了，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厉害。”盖斯夫人又道。
　　“怎么会是神化！”莫莉忍不住替贝寒反驳，“贝寒将军从十六岁夺取了联盟单人无辅助格斗的冠军之后，十三年时间里，参加的正式的格斗对决一共一千一百七十九场，无一败绩。”
　　盖斯夫人惊讶地看向莫莉，却不是因为贝寒的战绩，“你很了解嘛！”
　　莫莉自己说完都惊呆了，这些还是在米亚和贝寒格斗前以利亚曾对她说过的一段话，不想她竟能记得这样清楚，就像刻入了大脑一般，每个字都是清晰的。她掩饰地笑笑，向盖斯夫人解释道：“这在天狼战队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
　　盖斯夫人明显有些不信，“是吗？”
　　“是的，您知道的，贝寒将军在天狼战队是‘神’一般的存在，所有进入战队的人都会被要求背诵贝寒将军的伟大战绩。”莫莉睁眼说着瞎话，却又怕盖斯夫人再追问什么，赶紧站起身来，借口休息逃回了自己房间。
　　当天夜里，大概睡到三两点钟的时候，有人突然敲响了她的房门。
　　莫莉本来睡得就很警醒，几乎在第一声敲门声的时候就惊醒了，她从床上一跃而起，稳了一稳心神才低声问道：“谁？”
　　“是我。”盖斯夫人的声音从外传来。
　　莫莉有些诧异，抬手看了看腕表，走近房门却没急于开门，只问道：“盖斯夫人？有什么事情吗？”
　　“有人找你，莉莉丝。”盖斯夫人回答道。
　　莫莉这才开门，见盖斯夫人穿着整齐地站在门外，面上神色很是有些古怪，深深打量了她一眼，道：“你跟我下来，有人在楼下等你。”
　　莫莉愣一愣，“是雷奥上校来了吗？”
　　这个时候能够来这里找她的，十有八九是来传递消息的雷奥上校了，只不知道是贝寒那里的消息，还是东真纪的。莫莉暗暗思忖着，在门后随手扯了张大披肩裹住自己，急忙从后追了上去。
　　盖斯夫人没有回答，人却站在楼梯拐弯处等着她，向外侧了侧头，示意她先下楼。
　　莫莉心生疑惑，脚下不由自主显出迟疑，往下走了几阶楼梯便就停下了，手扶着围栏微微弯腰往下看去，就见客厅当中正站了一人，身穿戎装，笔直挺拔，正是今天刚刚被押送至联盟军总司令部的贝寒将军。
　　他似是听到了莫莉的脚步声，微微抬头看了过来，待目光落在莫莉身上时，似是被春风拂过，冷意一下子便就散去了，只余温和的笑意。
　　莫莉先是愣怔，随即身体早于大脑做出了反应，她奋不顾身地往楼下冲去，一下子扑到贝寒身上，紧紧地抱住了他。
　　“贝寒！”她低声欢呼着，尾音里却透出了哽咽。
　　贝寒轻轻地拥了一下莫莉，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已经惊在原地的盖斯夫人，面上显露出少许得不自在，紧接着，他却似忽然抛却了一切顾虑，猛地将莫莉从地上抱了起来，紧紧地拥入怀中，低头吻了下去。
　　情人之间的拥吻，热烈而又缠绵，令人忘却了周遭的一切。


第67章 
　　盖斯夫人开始还忍耐着，但等了半天不见他们有结束的意思，只得轻声咳嗽了两声。就听到莱恩吊儿郎当的声音突然从门口处响起，透着隐隐的笑意，“呃……两位，请先暂停一下，好吗？请注意影响。”
　　莫莉率先惊醒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一时窘得满脸通红，挣扎着从贝寒怀里跳了出来。贝寒神色倒是镇定自若，先淡淡瞥了莱恩一眼，又转身朝向盖斯夫人，微微欠身致意，道：“盖斯夫人，感谢您对莉莉丝的收留。”
　　盖斯夫人扬起了下颌，态度冷淡，“我不需要您的感谢。”
　　贝寒淡淡一笑，不予计较。
　　莱恩却是哈哈干笑了两声，他从门口走上前来，很是熟稔地和盖斯夫人说道：“夫人，可不可以请您发个善心，帮我找些东西来吃？我真是饿透了，从中午直到现在都没有吃过星点东西！”
　　这明摆着是想支开盖斯夫人，好给贝寒与莫莉创造独处的空当。盖斯夫人又怎么会看不穿莱恩这小小伎俩，她冷眼看了看贝寒与莫莉，这才向着莱恩说道：“既然这样，你跟我到厨房去吧。”
　　“那真是太好了！”莱恩赞道。他跟着盖斯夫人往厨房走，路过贝寒他们身边时，故意停下来咧嘴笑了一笑，低声提醒道：“抓紧时间，呃，不论要做什么事情，都尽量快些，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
　　贝寒眼睛微眯，面色不善，对着莱恩轻声吐出一个“滚”字来。
　　莱恩嘿嘿一笑，应道：“马上。”
　　莫莉顾不上理会他们两个的哑谜，只一叠声问贝寒道：“他们这是把你放了，是吗？已经抓住东真纪了？她都承认了吗？”
　　“把你的问题都放一放，先听我说。”贝寒双手捧住莫莉脸庞，低头与她额头相触，说道：“我马上就要出征，带领战队前往战区执行‘斩首’行动。你暂时留在波斐克，等我回来。”
　　“我要跟你一起去！”莫莉忙道。
　　贝寒拒绝，“不行，那太危险。”
　　“可你说过，没有哪里比你的身边更安全！”莫莉不禁有些冲动，急切说道：“你忘记了？上一次你把我留在基地，可结果怎样？基地沦陷，我差点被雷奥一枪打死，还被掳往阿德旺斯，差点回不来！”
　　“这次和那次不同，这里是波斐克，不会轻易沦陷。而且，还有莱恩在这里，他可以保护你。”贝寒解释，停了一停，又凑近了莫莉耳旁，压低声音说道：“听着，莫莉，你要现在跟我走，就只能继续做莉莉丝，可我想要你逃脱这一身份。这是一次机会，莫莉，留下来，听从莱恩的安排。”
　　莫莉抬头，不解地看向贝寒。
　　贝寒抚摸她的发丝，轻声道：“我已与莱恩商量好，他会趁着这段时间帮你新造一个身份，彻底脱离过去。你不再是莉莉丝，甚至不再是回归岛人莫莉，不用再担心会被送回研究所充当试验品。”
　　“瞒过所有人？”莫莉问道。
　　贝寒点头，“是的，瞒过所有人。”
　　“那我怎么才能回到你的身边？”莫莉又问，“换了身份，我怎么再进入战队？”
　　贝寒不由微笑，答道：“你不用再进入战队，不用再回去我的身边。因为，我会回到你的身边，不再是贝寒将军，而只是你的情人。”
　　莫莉隐约猜到些什么，却又不敢相信，她抬头看着他，声音忍不住的发颤，“你是说……你要离开天狼战队？”
　　“是。”贝寒回答得极为干脆，几乎毫不迟疑，“我的身份已然泄露，继续留在军中只能成为司令官的软肋，这次行动过后，我会制造‘阵亡’假象，借机离开。所以，你不能跟我同去。你留在这里等我回来，到时我们两个一起离开，”
　　莫莉一时难以决断，咬唇不语，理智告诉她要听从贝寒的安排，不能成为他的拖累，可感情上却有些不受控制，想和他在一起，一时一刻也不要再分开。
　　“莫莉，不要这样。”贝寒低语，轻啄她的唇瓣，“我会忍不住想要亲你。”
　　莫莉踮起脚尖迎上前去亲吻他，道：“好，我等你。”
　　两人正缠绵不舍，莱恩和盖斯夫人已从餐厅回来，看到他二人仍亲在一起，莱恩忍不住哀嚎出声，惊叹道：“天啊，你们嘴巴不痛吗？”
　　莫莉脸皮厚得出奇，根本不理会莱恩，甚至在贝寒直身离开后，仍追上去亲了一下，叮嘱道：“要平安回来，答应我！”
　　莱恩走过来，轻拍贝寒的肩膀，提醒：“快走吧，战队已整装待发，只等着他们的指挥官。这里你放心，我会照应着。”
　　“照顾好她。”贝寒叮嘱，又转头深深地看了莫莉一眼，沉声道：“等我回来。”
　　“好。”莫莉忍着泪重重点头。
　　贝寒笑笑，戴好头盔，毅然转身往外走去。人到门口时，盖斯夫人突然出声叫住了他，“贝寒将军！”
　　他停步，回头看过去。
　　盖斯夫人就站在客厅与餐厅相接的地方，下颌微收，腰背挺直，沉声道：“贝寒将军，希望你手握利刃，却能心怀仁慈。”
　　贝寒默然看了看她，沉声应道：“明白。”
　　说完，他转身离去，再未回头。
　　莫莉本能地想追过去，却被莱恩伸手拦下了，他低声道：“不要叫他分心，莫莉，这次行动对他意义重大。”
　　莫莉不解地抬头，“莱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莱恩回答：“东真纪还未伏法，贝寒此刻的身份还是联盟要犯，他是暗中前往前线，带领天狼战队执行任务，总司令部坚持把他带回军事法庭受审就是为着此事，用旁人替换出他，以掩护‘斩首’行动的实施。此事干系重大，牵扯到许多人身家性命，容不得半点闪失。”
　　“贝寒是被替换出来的？”莫莉愕然，问道：“那他罪名怎么洗清？即便行动取得胜利，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取得胜利就可以叫他再一次成为联盟英雄，受万人敬仰。还可以制造一个假象，那就是贝寒被捕只是军方故意放出的一个烟雾弹，用以迷惑改造人，这是民众可以接受的理由。”莱恩解释。
　　“可联盟安委会真的肯放过他吗？”莫莉又问。
　　“问号姑娘，你问题真是太多了。”莱恩哭笑不得，他回头看一眼沉默不言的盖斯夫人，收起脸上嬉笑，正经说道：“夫人，这一次真的非常感谢您的大义，天狼战队、联盟军总司令部包括整个军方，都会记住您的付出。”
　　盖斯夫人冷声说道：“我既不需要贝寒的感谢，同样，也不需要你们军方的感谢。我所做的一切，皆出自我的良心，出自对联盟的热爱。如果最后事实证明东真纪无辜，而贝寒将军真的是罪魁祸首，我会毫不犹豫地向安委会揭露你们，不仅包括贝寒将军，还有你和你的司令官，即便贝寒将军得胜归来，功勋卓越。”
　　莱恩狡猾地笑了笑，应道：“这是您的权利。”他看一眼莫莉，又道：“莉莉丝已经在您这里叨扰多日，今天就跟我回去吧。”
　　盖斯夫人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是转头去看莫莉，询问道：“你要跟他走吗？”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莫莉对盖斯夫人也有了一个了解，这是一个刻薄古板的老太太，却也是一个善良的急公好义之人，她对诸多事情都看不习惯，可同时也对所有的生命都抱有怜悯之心。
　　莫莉心中虽有不舍，却还是说道：“是的，夫人，我要和莱恩长官离开。”
　　“好吧，那你多保重。”盖斯夫人点了点头，转身往楼上走，又不忘提醒莫莉道：“哦，记得把披肩留下。”
　　莫莉愣了愣，有些尴尬地应道：“好。”
　　她先上楼换好了军装，这才下来跟着莱恩离开，街角停着一辆不起眼的电磁车，莱恩领她上去，将车内温度调高，这才笑道：“小老太太就是这么古怪，还小气的很，其实她很有钱，她丈夫生前可是联盟首富，产业遍及整个银河系。”
　　莫莉十分意外，想了一想，说道：“盖斯夫人是一个好人。”
　　莱恩笑笑，没说什么。
　　莫莉又忍不住问道：“您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问题，就算贝寒能得胜归来，联盟安委会就能放过他吗？”


第68章 
　　莱恩摇头，“联盟安委会当然不肯轻易放过他，这就需要利益交换。我们还要抓住东真纪，拿东真纪来换贝寒的秘密。东隽野刚刚执政，绝不肯让女儿影响自己声誉，所以，事情到最后的结果，就是双方各自退让一步，达成同一个说辞，那就是所有的一切都是谋划，只是为了取得‘斩首’行动的胜利。贝寒将军和改造人、和宴会袭击案、基地沦陷都毫无关系，他还是联盟之星、军中利剑。”
　　这是他与司令官唐纳德所能想到的，解决贝寒身份危机最好的办法。唐纳德在收到联盟安全委员会的基因鉴定结果之后，便意识到贝寒的秘密已无法遮掩，唯有另辟蹊径才能保住他。
　　“司令员并没有出卖贝寒，没有出卖我们。他在贝寒的逮捕令上签下了字，不过是为了暂时示弱惑敌。”莱恩说道。
　　莫莉心中稍定，很快却又有了新的疑问，“对了，你们是怎么怀疑到东真纪身上的？”
　　莱恩闻言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莫莉小姐，您可以怀疑自己的智商，但是请不要怀疑我的智商，可以吗？你都能想到的事情，你来问我为什么会想到？实话讲，回到总司令部之后，我就已经想到是东真纪坏事了。”
　　“所以你是有意叫我去盖斯夫人那里求助，是吗？”
　　“你说呢？”莱恩反问。
　　这已经等于是回答。
　　莫莉笑了笑，不理会莱恩的得意，只又问道：“那东真纪现在有动作了吗？我们真的可以抓到证据吗？如果我们抓到了她，而联盟安委会不承认又怎么办？”
　　莱恩答道：“我们已经暗中联系了金女士，她会和我们一起进行抓捕行动。”
　　这可真是大大出乎莫莉意外了，金女士联合东真纪抓住了贝寒的致命要害，将他逮捕，现在，她竟然又能转回身来和军方合作，去抓捕东真纪？
　　许是看出了莫莉的震惊，莱恩不由挑眉笑了一笑，道：“这很难理解吗？政客不都是这样吗？在联盟像金女士这样的政客有很多，他们的立场就是没有立场，他们只讲利弊，不轮对错，所有的一切都是进阶的踏脚石。金女士这般，东隽野也如此。”
　　只讲利弊，不论对错……莫莉不不由沉默。
　　如果坏人得不到惩罚，那正义公道何在？且不说晚宴上死伤的人，就战队基地沦陷时牺牲的那些战友，他们又该如何告慰？可否定莱恩他们，她又想不到比这更好的解决办法。
　　莱恩误会了她的沉默，“在担心贝寒吗？”
　　莫莉摇头，忽地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总司令部吗？”
　　“不，不回总司令部。我答应贝寒要帮你再换一个身份，换一个和联盟舰队毫无关系的身份。”莱恩笑着看她一眼，又问：“需要做一些小手术，没关系吧？”
　　改变身份，最先要做的就是改变外貌形体，这样的手术莫莉并不陌生，她在阿德旺斯时就曾经做过一次，还是贝寒带她去的，把她从莫莉变成了“莉莉丝”。
　　“这一次又要变成谁？”莫莉问。
　　莱恩正要回答时，耳边的通讯器却突然亮了，他示意莫莉噤声，接通了通讯，听得两句后面色骤喜，急切道：“好，我马上过去。”
　　莱恩关闭通讯，转头看向莫莉，脸上喜色难抑，“东真纪被抓了！就在联盟执政府官邸弗瑞德姆宫，她从东隽野那里盗取了联盟顶级授权，易容进入通讯室，试图通过星际通讯网络向以利亚发送密报时被抓。”
　　莫莉闻言愣怔，半晌之后才缓缓吐出一口长气来，叹道：“太好了。”
　　莱恩显得也极为兴奋，说话都有些肆意起来，笑着问莫莉道：“刚才我们说到哪里了？哦，对了，说这一次你要变成谁。由着你选，发色、五官、身高甚至声音，这一次都可以任你自己选择。”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笑了一笑，不怀好意地调笑道：“不向我打听了一下贝寒的喜好吗？我想你可以给他一个惊喜。”
　　莫莉微微皱眉，露出几分不悦，淡淡说道：“不用了，谢谢。”
　　“你还是太羞涩了，莫莉。”莱恩笑道。
　　悬浮车早已更改了行驶方向，随着地势的升高，莫莉认出那是通往弗瑞德姆宫的道路，提醒道：“你要带我一同过去吗？这样不大好吧，也许会有人发现我。”
　　“不会的，你待在车上别下去。”莱恩答道。
　　因为已快到黎明时分，弗瑞德姆宫又位于郊外，交通很是顺畅，车子沿着盘山道一路上行，路旁黑乎乎的树木在窗外一闪而过，像极了潜伏的怪兽，他们到达弗瑞德姆宫外时，军方和安委会的几辆车子就停在显眼处，几名高级军官站在车外，似是交谈着什么。
　　“车里待着。”莱恩嘱咐莫莉，自己独自下了车，径直往那边过去，沉声问：“现在什么情况？”
　　为首那名军官答道：“刚才不小心惊动了执政官，金女士去见执政官了，现在还没出来。”
　　联盟安全委员会隶属于联盟政府，是其一个分支结构，执政官有权叫金女士前去问话。莱恩点头，又问：“嫌犯呢？”
　　“也还在里面。”军官答道，他摘下了胸前的一枚金属纽扣交给莱恩，“这是刚才执法的视频。”
　　莱恩接过纽扣，正欲再问时，正好金女士从弗瑞德姆宫内出来，他转头看过去，唇角上挂了几分吊儿郎当的笑意，扬声问道：“怎么？金女士也要屈服于权势的重压之下了吗？”
　　金女士笑笑，不以为意，“莱恩长官得了便宜还要卖乖，真是太不厚道。我要是真的把东真纪小姐押出来，你们军方会要吗？”
　　“为什么不要？”莱恩反问，“不要忘了东真纪小姐可还是军籍，押到军事法庭接受审判合情合理。”
　　“然后呢？”金女士面露讥诮，瞥了一眼旁边垂手而立的军官，示意莱恩跟着自己到一边说话。她领着他走到最外边的一辆小型悬浮车旁，说道：“东真纪压到军事法庭受审自然合情合理，可贝寒将军那里呢？你们军方是否能把他交还给安委会？”
　　莱恩斜她一眼，手上抛玩着那枚纽扣，似笑非笑地说道：“贝寒将军可没有出卖联盟，没有出卖天狼基地。”
　　“可他却隐瞒了身份，欺骗了所有人。”金女士勾了勾手指叫莱恩凑近些，把声音压得极低，“莱恩长官，戏演得差不多就够了，执政官已经答应配合你们军方，并下令将贝寒将军的个人资料设为联盟特级机密，期限为百年。这样还不够吗？”
　　莱恩唇角缓缓扬起，忍不住笑了，“够了。”
　　金女士轻声嗤笑，站直身体离开莱恩少许，向着他摊开手掌，“既然这样，那就成交了。”
　　“好。”莱恩爽快点头，把纽扣交到另只手上，伸过右手去与金女士握手。
　　金女士却避开了他的手掌，淡淡说道：“我要执法视频。”
　　“这个？”莱恩故作惊讶，举高了那枚纽扣给她看，笑着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嘛，给了您我手里可就什么也没有了。”
　　“不是我要，是执政官。”金女士解释。
　　莱恩微眯了双眼，笑得如同狐狸一般，不紧不慢地说道：“执政官要的是您手里的那一枚吧？”
　　金女士冷冷看他一眼，收回了手掌，“那你就收好吧。”
　　莱恩笑笑，看了看金女士，又凑过去低声问道：“女士，您跟着忙活了这么久，执政官总得对您有点表示吧？”
　　金女士淡淡说道：“现任的联盟安委会主席马上就要到任了，执政官也认为联盟应该有一位女主席出现，以女性特有的韧性和敏感为民众进行更好的服务，更以彰显联盟男女平权工作的成就。”
　　莱恩扬了扬眉梢，笑道：“那就先提前祝贺您了。”
　　金女士淡然道谢，转身又回了官邸。
　　莱恩站在原处默默看了一会儿，这才过去吩咐那些军官撤走，自己则又往之前和金女士谈话的车子走过来。莫莉还躲在车内，瞧他开门钻进来，忍不住问道：“你们刚才在车外说什么？”
　　“你猜？”莱恩笑着问。
　　莫莉想了想，答道：“需要背着人说的话，十有八九是上不了台面的交易，你们已经达成了共识，双方互不追究了，是吗？”


第69章 
　　莱恩将车子设定好目的地，选择了自动驾驶模式，人放松地往椅背上仰倒过去，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叹道：“还是司令官料得准确，不论是金女士的选择，还是东隽野的反应。这样好了，一场闹剧总算该结束了。”
　　莫莉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并不见什么喜色。
　　莱恩转头看她，似是有些诧异，“不觉得高兴吗？”
　　“高兴。”莫莉回答得言不由衷，她怔怔地望向车外，半晌不见反应，过得一会儿，却忽转回头来看向莱恩，问道：“就这样算了吗？”
　　“不然呢？”莱恩反问她。
　　他明白她的意思，理解她的不甘，可事情能到这一步，已是极为不易。
　　莫莉愤然道：“基地沦陷，遇难者三千五百八十一人，即便他们都是军人，也不该死于出卖和背叛。”
　　这是盖斯夫人所说过的话，那些人，那些战友和同伴，他们死于屠杀，死于自己人的出卖和背叛！而现在，罪魁祸首明明已经抓住了，却连点声响都没有的悄悄放掉了，就因为她是执政官的女儿。
　　“我曾深信，联盟对待她的每一位公民是公正公平的，在这里人人平等。可现在，我才知道，所有的一切不过是政客嘴中美丽的谎言，是用来哄弄欺骗民众的，其实这里既没有公平，也没有公正，就如这外面的夜色一样黑，透不出半点光来！”
　　莱恩早已收起了脸上的嬉笑，微微沉着脸，抿起了唇。
　　“莫莉。”他叫她的名字，口气平淡得近乎冷漠，“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公正和平等，不论是在联盟还是改造人的迪沃帝国，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产生阶级和特权，社会再怎样进步，也无法彻底消除人的私欲，这是写入人类基因的本能。”
　　车内一片静寂，良久之后，莫莉用手抹了抹脸颊，轻声说道：“抱歉，是我刚才幼稚了。”
　　莱恩扯了扯嘴角，忽瞅着车外叫道：“看！天要亮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东方突然有了光亮，浓黑的夜色被驱散，露出海岸线上连绵起伏的群山。波斐克寒冷的长夜终于结束，新的一天即将来临。莱恩望着车外，叹道：“你看，不论多么寒冷的夜晚，总会有过去的时候，再厚的黑幕，也总有一刻会被光明刺穿。”
　　莫莉沉默了片刻，轻声应道：“希望如此。”
　　医院是在一座小小的海岛上，北靠火山，面朝大海，风景多样迷人。风从海面上远道而来，带着湿润踏上细软的沙滩，又低头穿过层层密林，终于感到倦了，在窗外的林荫下缓缓地停住了脚步。
　　屋内，联盟著名的整形医生乔伊博士已经给莫莉做完了细致的检查，感叹道：“不得不说，上一位医生的技艺十分精湛，在这位女士身上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手术痕迹，尤其是面部神经与肌肉匹配得非常好，连她的一些细微表情都相当自然。”
　　莱恩双手插兜，懒洋洋地倚靠着桌沿，笑道：“怎么？你这是要承认自己不如阿德旺斯一个地下黑诊所里的医生吗？”
　　乔伊医生闻言微微皱眉，“莱恩，你不用激我，这和打仗不一样，不可以仅凭意气行事。整形这件事情本来就是越到后面越难做，她已经接受过一次手术，不论手术如何成功，都不能避免对肌体的伤害。我再来做第二遍，不仅要重新调整骨骼和肌肉，还要再造神经与肌肉的联系，这更困难。”
　　莱恩的神色终于渐渐凝重起来，回头看一眼莫莉，又去看乔伊医生，“手术无法做，是吗？”
　　“可以做，只是做不到全无破绽。”乔伊医生回答得极为坦率，又道：“人体之精密远超世人想象，即便现在技术已经进步，但每一次整形手术仍不可避免地伴随着部分功能的损失，一些细微的面部表情你可能再无法做出，或者做出了也不那么自然。你们若要坚持，我可以为这位女士做手术，但是，绝对达不到现在这样完美。”
　　“我不需要这样完美。”莫莉突然说道。
　　乔伊医生闻声看向她，微笑道：“女士，人类对于已拥有的东西往往不会珍惜，唯有在失去之后，才会意识到它的珍贵。”
　　莫莉反应平淡，“与自由相比，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抛弃。”
　　乔伊医生有些意外，转头去看莱恩。
　　莱恩眉梢微挑，轻轻扯了下嘴角，应和道：“是的，没有什么能比自由更珍贵。”
　　乔伊医生耸了耸肩示意自己无话可说，默了一默，又说道：“我可以违反联盟法律来做这个手术，按照莱恩的要求不做病历，不录入任何系统备案，严守这个秘密。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们慎重考虑。或者……”
　　“或者什么？”莱恩追问。
　　乔伊医生答道：“或者去找上一次手术的实施者。克洛博士，对吧？阿德旺斯的克洛博士，整个银河系估计只有他能有这样的技术，而且，他更熟悉这位女士的情况。”
　　眼下联盟与改造人正在打仗，这个时候跑去改造人帝都阿德旺斯去找克洛博士，简直不可能实现。莫莉默了一默，正欲说话，莱恩却抢在她前面开了口，与乔伊医生说道：“好的，我们会慎重考虑您的建议，请让我们商量一下。”
　　乔伊医生笑了笑，“岛上风景不错，你们可以出去转一转。放心，应我所有客户的要求，任何地方都没有监控设备。”
　　莱恩点头，带了莫莉出门。
　　门外便是林荫小道，微风怡人，偶尔会有光线从头顶透过来，落在碎石铺就的路面上，在晶莹剔透的石子折射出五彩的光芒。
　　“莫莉，我觉得乔伊医生的建议可以实现。”莱恩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莫莉，“你可以暂时人工易容，等贝寒回来之后，再一同前往阿德旺斯寻找克洛博士。”
　　莱恩所说的“人工易容”，虽比易容机做出来的效果精致许多，却也是无法长时间保持，尤其是面部一些关键特征点很难改变，比如瞳距、虹膜以及五官之间的结构关系，所以，根本无法通过仪器的检验。
　　莫莉直接拒绝了莱恩的建议，“这太危险。”
　　“相信我，如果贝寒在这里，他也会这样选择。从长远来看，只有这样做才是最安全的，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眼下虽然双方正在开战，可越是这样，反而越没有人会去关注阿德旺斯的一名整形医生。再说，贝寒可以装扮成改造人，就像你们上次在阿德旺斯一样。”
　　“可是我不能。”莫莉说道，改造人大多感官灵敏，远胜联盟人，只通过她的气息，就可以轻易地辨别她的身份。
　　莱恩笑道：“阿德旺斯有很多来自联盟的奴隶，你的身份很好解释。”
　　莫莉抿唇，沉默不语。
　　莱恩看她两眼，又说道：“莫莉，去阿德旺斯还有一个好处，你有机会恢复原本的外貌，也就是重新成为你自己，而在波斐克，这是不可能实现的，这里人多眼杂，我们不能冒这个风险。”
　　正是这一点说服了莫莉，不管怎样，她心里总是还希望能恢复成原来的自己。“暂时易容，可以骗过联盟的人吗？”
　　莱恩不禁微笑，“短时间内不会有任何问题，我上次去阿德旺斯交换战俘，就是暂时易容，他们会用针剂彻底改变你的五官形状。”
　　莫莉又思量了一下，应道：“好吧，我们等贝寒回来，听一听他的意见。”
　　莱恩最后拍板，“那就先这样！我们先要乔伊医生给你做一个精细点的易容，能维持到十天以上就够了。”他说着就要去找乔伊医生商议此事，又招呼莫莉道：“你也一起过来，选一个自己喜欢的模样。”
　　莫莉对相貌没有要求，经过数百年的基因选择，联盟人随便拿一张脸出来都是好看的，没什么好担心的，“你自己去吧，我想在岛上转一转。”
　　莱恩并未强求，只嘱咐莫莉不要往后山去，以免迷路，自己转而去找乔伊医生。莫莉独自沿着林荫道漫步，走着走着就到了海边。沙滩洁白细软，海水清澈见底，再往远处看，海底的珊瑚礁和各色游鱼隐隐可见。
　　莫莉在椰树下找了块荫凉地坐了下来，静静地望着天际发呆。不出意外的话，贝寒现在已经回到天狼战队，他将带领战队毫无声息地进入战区，潜往帝国军前线指挥部身后施行“斩首”行动。作战计划她是一直跟进的，莫莉相信此战必胜，几日之后，贝寒将再一次成为联盟的英雄，受万众敬慕。
　　她无法想象，这样耀眼灼目的他如何面对日后隐姓埋名各处躲藏的生活。


第70章 
　　远处码头却又有船只靠岸，是一艘很小的快艇，船头上站了个身材颀长的年轻男子，不等快艇停稳便就纵身跳上了栈桥，四下里扫望了一眼，快步往岛上而去。莫莉没多留意，只略略扫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继续望着海面出神。
　　“莉莉丝！”莱恩突然从背后叫她，他踩着细沙走过来，随手丢给了一瓶饮品给她，笑着问道：“想什么呢？这么认真，喊了你好几声都听不到。”
　　“看风景啊。”莫莉淡淡答道。
　　莱恩望了一眼空荡荡的海面，不由笑了笑，正欲说话时，却突然又停下了，只站在那里看着远处不语。莫莉心生疑惑，也跟着转头看过去，就见刚才那个才登岛的男子不知何时竟转了方向，径直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莱恩警觉地看着来人，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那男子停在了不远处，先看了莱恩一眼，又去看莫莉，微笑着问道：“请问你们是这个岛上的工作人员吗？”
　　“不是。”莱恩主动替莫莉回答。
　　“这样啊……”男子露出失望的神色，很快又追问道：“也是来找乔伊医生做手术的吗？你们俩个是谁要做手术？”
　　这样追问就有些不礼貌了，莱恩不觉皱眉，面色不善地问道：“阁下是什么人？”
　　那男人对莱恩的不悦浑然不觉，答道：“哦，我也是来做手术的。我对自己的鼻子不大满意，你们看，就是这个角度，感觉还不够笔挺。”他侧了头，特意把自己鼻梁晾给给莱恩他们看，又道：“听说乔伊医生的技术最好，我专门过来找她，就是不知道她是真有本事，还是浪得虚名，我心里有点没底。我这鼻子已经动过好几次了，可是再经不起胡乱折腾了。”
　　这人不但没眼色，还有点自来熟。
　　莱恩有些无语，而莫莉却忍俊不禁，连忙低下了头掩饰自己。
　　男子还在喋喋不休，莱恩忍不住皱眉，出言打断他，“先生，我们还有些私事要谈，您如果对乔伊医生有疑问，请前去找她，或者去找诊所的工作人员。”
　　男子愣了一愣，讪讪道：“那好吧，你们聊。”
　　他一步三回头地离开，面露犹豫之色，终在最后一次回头时忍不住说道：“这位先生，你眉毛不够好。哦，不是说不好看，而是太灵活，真是太灵活了，就像是趴了两条虫子，没有一刻是安分守己的。你应该请乔伊医生给你做个小手术，阻断一些细小的神经，知道么？一个男人稳重与否，和他的眉毛有很大关系！”
　　和贝寒的面瘫冰块脸不同，莱恩本就是一个五官精致表情生动的人，尤其是那一双眉毛长得最好，漆黑修长，神采飞扬，从不想有一日会被人用“虫子”来形容。
　　莱恩黑了脸，眼瞅着就要发火。不想那男子非但不惧，反而转过身来，摆开了一副就等着莱恩反驳，然后好跟他辩论的架势。莱恩忍了又忍，这才没有扑过去打人，而只是冷冷说道：“谢谢阁下的建议，我会认真考虑。”
　　男子有些失望了，不大甘心地回道：“不客气。”
　　莫莉一直低头忍笑，待那男子走得不见了，这才抬起头来笑着看向莱恩，盯着他脸庞瞅。莱恩刚想挑眉，忽却想起男子刚才的话来，忙就扳了脸，没好气地问她：“看什么看？没听说过‘眉目灵动’这个词吗？”
　　莫莉失笑道：“岂止是听过，都眼见过呢。”
　　莱恩沉下脸来假装生气，可眨眼功夫自己却也忍不住笑了，“不知道哪里来的这样的活宝，长这么大竟然都没人打死，也算是奇迹了。”
　　莫莉笑笑，“可能人并不坏吧。”
　　莱恩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莫莉问道：“你已经和乔伊医生都商量好了吗？临时易容要需要多长时间？什么时候做？”
　　莱恩渐渐停了笑，似是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说道：“刚才和乔伊医生讨论了一下你的情况，易容就是要遮盖你最为显著的特征，叫他人一眼辨别不出，从而减少被拉去做身份验证的危险。”
　　“我最显著的特征是什么？”莫莉忍不住问道。
　　莱恩一时没有回答，只平静地看着她，眼中似有怜悯一闪而过。
　　莫莉先是疑惑，待反应过来，身体却是不由微微一僵，身高，她最显著的特征就是身高。没有进行过基因优化的她曾是天狼战队最娇小玲珑的那个人，不比修长健美的米亚，就是原本的莉莉丝，也比她要高了两个公分。
　　她垂下眼帘来，轻声问道：“要把小腿打折了重新拉长，是吗？”
　　“呃，从视觉上来讲，身高要相差，相差至少五公分以上，才会给人以明显的区别。”莱恩尝试着解释，话语却不是那么流利，“加之女性多喜欢穿高跟鞋调节身高，所以身高浮动范围就会更大，而人的身材比例是一定的，小腿断骨再接的极限就是五公分……”
　　“长官，”莫莉打断他，平静说道：“请您说简洁些。”
　　莱恩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莫莉翘了翘唇角，露出一个分不清是讥讽还是自嘲的轻笑，又问道：“不只小腿要断骨拉长，大腿也要，是吗？”
　　“是的。”莱恩低声回答，又道：“同时还有臂展，臂展也要与身高相匹配，不会叫人瞧着怪异。这方面的调整乔伊医生可以保证做到不留痕迹。莫莉，就当一切为了贝寒。”
　　莫莉半晌沉默，最后也只应道：“好。”
　　莱恩隐隐松了口气，他伸手去拍莫莉的肩膀以示安慰，“放心，乔伊医生会把你的身材比例调到最好，虽然会吃些苦头，但是一想因此就可以具有超模的完美比例，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对不对？”
　　“当然可以接受。”莫莉自嘲地笑了笑，过了半晌，忽地问道：“你说之前的那个莫莉，她为什么要冒死参加黑洞试验，为什么非要进入天狼战队？”
　　这个问题莱恩也无法回答。
　　“我不知道。”他少有的诚实，犹豫了一下，又道：“天狼战队执行行动，前线一旦打起来，总司令部里会很忙乱，我不能离开太久，你就暂时留在这里等贝寒回来，到时他若要离开，也将会来这里做易容。”
　　莫莉再没有别的话，仍是应“好”。
　　莱恩忽觉得有点对不起她，或者说是自己辜负了贝寒的重托，可转念一想，这事并不怪他，莫莉的身形摆在这里，要想着以后少被人怀疑，就只能狠下心来承受一些痛苦。纵是贝寒在这里，也无法做出任何改变。
　　“那我先回去，你一会儿直接去找乔伊医生的助手，她会安排你的食宿。”莱恩又道。
　　他留了莫莉在海滩上，独自往码头上匆匆走去，身影很快就变成了烈日下的小小星点。
　　时值正午，海天一色，蓝得浑然一体，头顶偶尔有白云飘过，被风吹向远方。这是和波斐克同一个星球的海岛，闻名遐迩却又隐秘难寻，与波斐克相隔了差不多四分之一个星球，这里的烈日正是那边的夕阳。
　　莫莉又静静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往回走，气温到了一天中最高的时候，肥厚的树冠已无法遮挡阳光的威力，连地面似乎都开始烫脚了。她从漫步到快走，最后是一路小跑着冲入诊所的前厅，清爽的冷气迎面而来，叫她不禁深吸了口气。
　　“天气真热！是吧？”
　　旁边有人和她搭话，莫莉转头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之前在海滩上见到的那个男人。他正坐在休息椅上，直直地看着她，抱怨道：“连地面都是烫的，叫人都忍不住怀疑这岛上的火山是不是要爆发了！”
　　莫莉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向他笑笑，没有接他的话，只去找前台萌萌的智能机器人，问道：“请问乔伊医生的助手在吗？”
　　“阿曼达已经下班啦，这个时候找她出来，我们老板就要付她加班费啦！有事情您可以和我说，我很聪明的。”机器人模拟的是孩童的声音，故意放慢了语速，听起来软哒哒的，叫人不由自主地面露笑意。
　　莫莉想了一想，回答：“呃，请问餐厅在哪里？”


第71章 
　　“这个我知道！”机器人立刻在显示屏幕上调出了地图来，特意把餐厅位置标了一个大大的红心，又欢快地说道：“从这里走过去只需要三分钟，我还知道今天餐厅的菜谱，建议你尝试一下西红柿炖牛腩，没什么比这个更美味了。哦，这是老板说的，我还没有尝过。”
　　莫莉听得笑了，点头应它：“好的，谢谢。”
　　她转身往外走，穿过三面玻璃的走廊，绕过一座竖着天使雕塑的小型喷水池，又经过了几道乱石堆就的拱门，终于找到了那间不大的餐厅。餐厅里人很少，竟只几个工作人员模样的人，聚在相邻的几张小桌上吃饭。
　　莫莉的闯入立刻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其中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士起身向她走过来，和蔼地问道：“莉莉丝是吗？我是阿曼达。”
　　“是。”莫莉点头，又赶紧解释，“您先用餐，其他的事等您上班后再说。”
　　阿曼达微笑，道：“我先安排您的住处吧，这样您以后可以直接在住所用餐，不需要再来这里。”
　　莫莉微愣，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一路行来只能看到工作人员的身影。这个诊所是整形诊所，以其隐蔽性和私密性而闻名，顾客既选择这里，就是想保护隐私，又怎会希望被别人看到自己的模样，不论是术前还是术后。
　　只除了刚才那个唠唠叨叨的男人。
　　阿曼达牺牲了午餐时间，亲自带莉莉丝去她的住所，那是悬在海边的一排木屋，每栋屋子都有独立的泳池，用白色的石质池壁与大海相隔，阔大的露台探出屋外，舒适的躺椅被罩在遮阳伞下，在烈日下透着难得的阴凉。
　　“不要小瞧这个泳池，只要一个开关摁下去，藏在泳池下的机关就可以启动，三十秒的时间，这里就可以变成一个起落场使用。”阿曼达介绍着，面上难掩骄傲之色，“其下配有最先进的星际飞船，采用最先进的能源技术，续航能力可达数千光年，顾客手术恢复之后，可自行离开，随便把飞船寄存在哪个星外基地都可以，我们会自动回收，绝不会叫顾客有任何后顾之忧。”
　　普通人上岛必须通过码头，那是为着安全起见，可等成为真正的客户，做完手术离开时，却换了另外一种更方便也更隐蔽的方式。如此一来，客户新换的面孔，除却少有的几个工作人员，其余人等一概不会知道。
　　难怪莱恩会带着她找到这里来。
　　莫莉在这房子里住下来，等待乔伊医生给她制定具体的手术计划。在这一点上，这里就不如阿德旺斯的克洛博士了，他说做手术立刻动刀，那叫一个干脆利落。又一次术前检查时，莫莉随口提了两句，乔伊医生闻言微微一笑，道：“我们是合法的医疗机构，和克洛博士那里不能比的。”
　　言外之意，克洛博士那里可是非法的医疗机构。莫莉想了一想，觉得这话倒是也不算错，克洛博士那里分明就是一个地下黑诊所。
　　第三天上，手术计划终于敲定，根据她的头身比，乔伊医生决定把她双腿拉长六公分，臂展也要稍稍增加，力求达到身形完美。
　　莫莉没什么意见，平静接受。
　　她这反应叫阿曼达十分不解，为她进行术前准备时还在问她：“您自己都没有什么想法吗？不管是什么想法都可以提出来的，乔伊医生很尊重患者的意见。”
　　“我能有什么想法？”莫莉反问。
　　阿曼达被她问住了，最后只得笑笑，道：“您和您的邻居可真是有天壤之别。卫先生只是修个鼻梁，却提出了一大堆的要求，甚至连检查日都要自己选，说什么要考虑潮汐力对他五官的影响。”
　　莫莉愣了一愣，这才反应过来阿曼达所说的应该是和她同一天上岛的男子，只是不想他竟然就住在她的隔壁。
　　“随便他吧，反正浪费的又不是我的钱，只要他付得起费用，他愿意一直在这岛上住下去都没关系。”阿曼达嘴上说个不停，手上也没闲着，很快就把莫莉四肢都固定在了手术台上，手术部位都已经裸露出来。
　　莫莉眼望着头顶上的射灯，恍惚又回到了克洛博士的手术台上，只是这一次，她身边没有了贝寒的陪伴。
　　他在哪里？进攻开始了吗？
　　乔伊医生不知何时进了手术室，她看一眼仪器上的各个数据，淡淡说道：“莉莉丝，虽然你这个手术可以使用局部麻醉，但是我建议你进行全麻，这样，你可能会觉得手术时间过得快一些。”
　　莫莉想了一想，点头应道：“好啊。”
　　再醒来时天色已黑，莫莉四肢还没知觉，大脑却先行清醒过来。她睁开眼睛看了看，发现自己还在手术室内，乔伊医生已经离开，阿曼达守在一旁，瞧她醒来柔声安慰：“没事了，手术非常成功。”
　　“过去多久了？”莫莉问。
　　上一次在克洛博士那里，她足足昏迷了四十多个小时，而这一次，她感觉好像过了没有那么久。
　　果然就听得阿曼达说道：“已经快五个小时了。麻药很快就要失效，我先送你去病房，观察你的疼痛耐受度，如果可以，尽量减少止痛药的使用量，因为它们会妨碍骨头的增长。当然，一切都要以你的感受为准。”
　　她叫了护士进来，把莫莉往外推，刚出了无菌区，车子差点就撞到一个男人身上，阿曼达忍不住有些恼火，叫道：“卫先生，您到这里来做什么呢？”
　　“乔伊医生呢？我想找乔伊医生聊一聊我的手术计划。”男人回答。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莫莉不由睁眼看去，见果然就是她的邻居，那位为着修鼻梁连潮汐力都要考虑进去的卫先生。也是凑巧，卫先生也正在看她，两人视线相触，他竟然还向她笑了一笑，很是热络地问道：“感觉怎样？”
　　莫莉微怔了下，轻声答道：“还行。”
　　阿曼达已然对这位卫先生十分不满，“乔伊医生早已经做完手术离开了。卫先生，请您离开这里，您已经影响到了我们的工作。”
　　“呃，抱歉！”卫先生连忙闪身让开通道，又问阿曼达：“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谢谢。”阿曼达回答，指挥护士推着莫莉往病房走。
　　病房里的环境要比手术室舒适很多，阿曼达细心交代莫莉：“从现在起到未来七十二个小时，是骨细胞的快速生长期，同时，您的皮肤、肌肉和神经等都会被拉长，这将会给您带来痛感，希望您尽量忍耐，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再为您进行麻醉。”
　　莫莉点头，又问道：“忍过七十二个小时就可以了，是吗？”
　　“七十二个小时只是肌体愈合时间，要到完全恢复，您还需要至少三到五天的康复训练。”阿曼达回答，停了一停，又补充道：“毕竟，您这次身高增加了六公分，你的身体需要时间适应这个差距。”
　　“我感觉上一次手术没有这么复杂。”莫莉忍不住说道。
　　阿曼达淡淡一笑，“因为您上一次只增高了两公分，平底鞋和高跟鞋穿起来感觉自然是不一样的。”
　　这个比喻倒是贴切而巧妙，莫莉不禁笑了一笑。就说话的这会儿功夫，麻药开始失效，她已经能明显感觉到四肢断骨处的疼痛。这痛感从无到有，发展极为迅速，很快就叫莫莉有些受不住了。
　　病房内冷气明明开得很足，她还是疼出了一身的汗。
　　“会越来越痛，还是说痛到一定程度就会停止？”莫莉问阿曼达，每一个字都说得艰难无比。
　　“人对疼痛的忍耐度有一个阈值。”阿曼达回答，她用柔软的纱布轻轻地擦拭莫莉额头上的汗水，不紧不慢地解释：“当超过这个阈值，你就会……”
　　莫莉吸了口凉气，颤声问道：“会不再觉得痛了吗？”
　　“哦，不会了，因为你已经痛晕过去了。”阿曼达把冷笑话讲得一本正经，“不过你不可能一直晕下去，当你身体适应了这个疼痛等级，你就会醒来，这个时候，你的耐痛阈值就会提高了，你会保持清醒，直到疼痛再次达到你的阈值。当然，这种循环也不会是无止境的。”
　　莫莉想笑，可使劲扯了扯嘴角，也没能笑出来。痛感越来越强烈，她全部的精力都来抵抗疼痛了，已经无暇说话。
　　“想一想开心的事情。”阿曼达好心提醒她。
　　开心的事？莫莉努力集中精神去回忆着。


第72章 
　　之前的二十年是一片空白，她自醒来便就在实验室中，每天面对的都是无休止的各种仪器和针剂，一管管的液体被推入她的体内，有时会痛，有时会痒，而更多时候是昏迷。后来，她终于逃离实验室，却进入了天狼战队基地。
　　新训营对于她来说，不过是另外一个人间地狱，大量的超负荷的训练，格斗场上绝望的厮杀，一次次地重伤倒地。再后来，基地沦陷，她被掳走，贩卖到阿德旺斯为奴，被贝寒买回，带去克洛博士的地下室里去做手术，从头到脚换成莉莉丝的模样……
　　有过开心的事吗？当然是有过的，在基地，和米亚他们一起享用晚饭对她来说就是很开心的事情。在阿德旺斯，和希瑞尔相处的每一秒时光，现在回想起来都是快乐。还有分别时，和贝寒的那个吻。
　　“莉莉丝？莉莉丝？”阿曼达的声音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还可以忍受吗？如果实在忍不住了，我可以给你注射止痛药。”
　　可以忍受吗？
　　当然可以啊，这有什么不可以忍受的？她又不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断骨之痛，阿曼达其实说得并不太对，她并不清楚人晕过去也是会感到疼痛的，那是发自灵魂深处的，叫人无处可逃的痛楚。
　　莫莉时昏时醒，迷迷糊糊中，似是看到了贝寒的身影，他就站在床前，俯下身来轻抚她的发顶，温柔地叫她的名字，“莫莉……”
　　她想自己一定是疼出幻觉来了，贝寒早已带队出征，此刻远在数千光年之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呢？可即便心里是这样明白，莫莉还是忍不住弯唇微笑，轻轻地回应他：“我很想你。”
　　贝寒笑了笑，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
　　不知道是因为有他在的缘故，还是随着时间的逝去，疼痛的程度本来就会越来越轻，慢慢的，莫莉觉得四肢的疼痛也不是那么不能忍受了，可脑子却越发昏沉起来，连睁眼都变得困难无比。
　　她眯着眼低喃：“我好困啊。”
　　“那就睡一觉。”他温声回她。
　　她却忍不住笑起来，“不能睡，睡着了就看不到你了。”
　　他又是一阵沉默，良久之后才轻声答她：“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真的吗？”
　　“真的。”
　　“你保证。”
　　“我保证。”
　　莫莉终于能放下心来，缓缓地合上了眼，又提出最后一个要求，“贝寒，你亲我一下，好不好？”
　　她久久没有回应，就在快要睡过去的时候，才感到有温热的唇瓣轻轻地落到她的额上。“莫莉，”贝寒的声音轻飘飘的，听起来都有些失真了，“为什么要这样顺从？为什么不学着反抗？”
　　为什么顺从？难道她可以不顺从吗？
　　为什么不学着反抗？她又要怎么反抗呢？
　　莫莉找不到答案。
　　睡梦中，她似是又回到了最初，从实验室中醒来，进入天狼战队，经历基地沦陷，在阿德旺斯历险……她眼看着那个黑发姑娘重复着自己曾经走过的每一步路，小心翼翼，跌跌撞撞，挣扎着一路向前。
　　梦中还有贝寒，他一身戎装来向她辞行，说：“莫莉，再见！”
　　她还来不及说什么，他便已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爆炸突然在他身后发生，天地都被撼动了，轰鸣声中，漫天的火光将他的身影一点点的吞噬……
　　“贝寒——”
　　莫莉大喊，人一下子被惊醒，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周围没有爆炸，也没有火光，所有的一切不过只是一场梦。也幸好只是一场梦！她这样安慰着自己，一时半刻却还是心悸，无法从刚才的惊慌中脱身，心跳快得都要失去了控制。
　　“不错，起码手臂恢复得很好。”乔伊医生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
　　莫莉愕然抬头，见乔伊医生就斜靠在门口处，已不知在暗中观察了她多久。她掩饰地低头，避开乔伊医生的视线，待呼吸稍稍平息，这才又抬头看过去，问道：“已经过了七十二个小时了，是吗？”
　　她四肢上用来固定的金属圈俱已除下，想来应该是已经度过了阿曼达所说的术后第一个阶段。
　　“是的。”乔伊医生点头，补充道：“准确地说，已经距离手术结束八十一个小时，你恢复的比我预想的要慢一些。来，下来走一走吧，你需要尽快适应你的身体，尤其是你的双腿，它需要承重。”
　　她摁下呼叫铃，叫了阿曼达进来扶莫莉下床走动，临走时，又交代道：“你可以试着走回你的住所，虽然还是会痛，但是对你的恢复很有好处。”
　　莫莉借着阿曼达的帮助缓缓站起身来，先是感到了腿部钝钝的压痛，紧接着就是视角的变化。六公分的高度差，虽然她也曾经穿过这个高度的高跟鞋，可等这个高度真实地增加到腿上，看到的世界好像都不一样了。
　　阿曼达扶着她从病房出去，路过大厅外时，忽听得里面传出一阵欢呼声。莫莉不由得停住脚步，见她如此，阿曼达主动出言解释：“联盟舰队刚刚打了大胜仗。听说是天狼战队潜入战区偷袭了改造人的前线指挥部，改造人对战场失去控制，联盟舰队趁机反攻了。”
　　莫莉一怔，顿时大喜，“真的？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昨天的事情。”阿曼达显然也很关注这场战争，再加上人又爱说，开了口就有些停不住，“天啊，真的是太意外，谁能想到天狼战队会突然潜入敌军腹地呢！前一阵子联盟舰队才刚刚爆出丑闻，说贝寒将军竟然是潜伏在联盟的改造人，是他策划了晚宴袭击案，大家当时都是完全惊呆的。不想事情突然就又反转了！这样看来，之前的新闻就是一个巨大的烟雾弹嘛，故意蒙骗改造人的！”
　　这正是莱恩他们预想的方向！把之前所有发生在贝寒身上的事情，重新赋予它一个合理的解释。
　　莫莉忍不住微笑，弯起唇角应和阿曼达，“还真是这样啊！原来一切都是为这一次偷袭做准备！”
　　也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觉得腿上的钝痛也不是那么明显了，竟然自己一路走回到了住处去。这叫陪着她的阿曼达很是惊讶，赞道：“太厉害了！照这个进度，也许用不了三天您就可以行动自如了。”
　　莫莉听了很是高兴，当天下午就跳进了游泳池进行康复锻炼，到第三天上午时，她已经自己走得很轻松，完全不需要再借助任何器械。乔伊医生每天傍晚都会来给她做一次体检，满意地点了点头，道：“除却一些高强度的运动还暂时无法承受意外，简单的跑、跳、投掷等动作都没问题了。”
　　“那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莫莉忍不住问。
　　乔伊医生淡淡一笑，临走前说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不过，最好是等莱恩结完账之后，在这之前，你哪里也不能去。”
　　阿曼达故意落在后面，小声和莫莉说八卦，“您的邻居，就是那位来修鼻子的卫先生，他前几天突然跑掉了，招呼都没打一声，不但账没有结，连借用的飞船也失踪了，根本没有归还到任何一个星外基地。乔伊医生为此非常生气，已经报警。”
　　莫莉十分惊讶，那位卫先生虽然没什么眼色，可瞧起来并不像坏人，不想竟能做出这样的事来。“这什么时候的事？”她忍不住问，“他的鼻梁修好了？”


第73章 
　　“吓，连修都还没修呢，就前两天，联盟舰队反攻之前。”阿曼达撇了撇嘴，又道：“乔伊医生也是太大意了，只简单地和朋友通了个视频电话，连押金都没收，就叫他住进来了。谁知道那视频竟然是伪造的呢！这就是一伙骗子，专门为了偷我们的飞船来的！”
　　想来那飞船应该价值不菲，阿曼达对此事耿耿于怀，莫莉干巴巴地笑笑，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莱恩先生什么时候来接你？”阿曼达突然问道。
　　这个问题莫莉还真没法回答，这已经是她来到海岛的第十天，而莱恩一直没有任何消息。她开始猜测他是因为工作繁忙顾不上她，又或是怕被人发现端倪而不敢轻易联系，到后来，她就猜着莱恩可能是在等贝寒战后归来。
　　阿曼达还在看着她，似是势必要等到她回答才肯罢休。
　　莫莉后知后觉，这才意识到刚才她跟自己讲那位逃账的卫先生是别有用意，不觉有些尴尬，讪讪道：“应该快了吧，他可能想不到我能恢复这么快。”
　　说来也是凑巧，这话说完的第二天上午，莱恩竟然就真的来了。
　　莫莉正在泳池里，得到消息连衣服都顾不上换，披了条浴巾就往外去迎莱恩，人才登上露台，莱恩已是到了近前。他穿的竟是军装，而且还是作战服，肩头袖口都沾有硝烟的痕迹，看着不是很整洁。
　　莫莉十分意外，忍不住问道：“你去战区了？”
　　“去了一趟。”莱恩抬手扯松了领口，倚着露台围栏往四下里张望，顾左右而言他，“这里住得还习惯吗？晚上海风会不会有些大？我就不喜欢住海边的房子，海风海浪得吵得人难以入睡。”
　　“我还好吧。”莫莉有意转到他的面前去，追问道：“你去战区做什么？”
　　莱恩不自然地扯了扯唇角，垂下眼帘，默然不语。
　　莫莉心中隐生不安之感，“莱恩？”
　　莱恩抬脸看她，唇角上虽挂着惯常的笑容，可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出卖了他，疲倦与悲痛深藏在瞳仁之中，浓得化都化不开。“莫莉，我希望你可以保持冷静，先听我把事情说完。”
　　“是出什么事了吗？”莫莉问，她保持了镇定，可心里却莫名发慌，那日梦中的场景突然在她脑中闪过，阵阵轰鸣宛若响在耳边，“天狼战队的任务完成了吗？贝寒呢？他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莱恩沉默，过得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贝寒出了些意外。”
　　“什么意外？”莫莉追问。
　　莱恩答道：“‘斩首’行动后，不及撤出战场的天狼战队遭到了敌人疯狂反扑，为保护天狼战队，总司令部命令贝寒撤出主战场。不想返航时，天狼战队却与以利亚的近卫军相遇，双方发生激烈交火，战斗中，贝寒指挥舰与天狼战队主力失散，遭到近卫军围攻，中弹陨落。”
　　莫莉凝神听着，慢慢从惊慌中镇定下来，她抬目，小心地去观察莱恩的神情，想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阵亡”脱身，这是贝寒在临走时就定下的策略，莱恩是真的不知情，还是有意戏弄她？
　　她一时不敢确定，怕上了莱恩的当，又怕胡乱说话坏了贝寒的事。
　　瞧她这般，莱恩心中既觉苦涩又觉可笑，甚至冒出念头，就叫她误以为自己是在开玩笑也不错，起码可以不用去面对残酷的现实。可这毕竟不是一个玩笑，残酷的现实就摆在那里，又怎么可以视而不见？
　　他望着莫莉，慢慢说道：“莫莉，我知道贝寒想要脱身，这事他从不曾瞒着过我，甚至，连计划细节都曾和我商讨过。所以……”
　　莫莉的心再一次往下沉去，声音不自觉地发颤，“所以什么？”
　　莱恩想给她一个鼓励的微笑，可唇角太沉，怎么努力也无法翘起。“贝寒是真的出事了。我深入战区就是为了参与搜救行动，在那里寻找了他三天，最后只找到了漂浮在太空中的一些战舰残骸。”
　　“不可能！没有人能够击沉贝寒的战舰。”莫莉想也不想地说道，像是说给莱恩，又像只是说给自己，“这一定是他故意安排，以他的能力，既然要制造‘阵亡’假象，就绝不会留下任何破绽。”
　　“是伏击。”莱恩解释，“以利亚的近卫军突然出现，将战队退路尽数截断，贝寒当即决定由他的指挥舰和警卫队吸引敌军火力，其余部众分头突围，米亚的战斗舰离开最晚，亲眼看到指挥舰中弹炸毁。”
　　“可她亲眼看到贝寒阵亡了吗？”莫莉不死心地追问。
　　莱恩抿唇，脸色是罕见的沉重。
　　莫莉又问：“没有？是不是？既然没有亲眼看到，你又怎么能确定这不是贝寒使用的障眼法？”
　　莱恩默默看她，眼神悲伤，过得片刻，才轻声说道：“莫莉，我们找到了尤利安的遗体，就在指挥舰的残骸里。”
　　莫莉身体骤然一僵，像是没能听清莱恩的话语，只能问道：“什么？莱恩，你刚刚说了什么？”
　　莱恩深吸了口气，沉声说道：“尤利安死了，贝寒的副官尤利安，他战死了。因为爆炸，他遗体受损严重，可经过基因检测，那就是尤利安。所以，这绝不是贝寒的安排，他不会拿部下的性命去制造什么假象，更不会牺牲尤利安！”
　　莫莉只觉得脑子一阵阵的发蒙，尤利安死了？那个有着娃娃脸的，笑容像阳光一样灿烂的大男孩竟然死了？这怎么可能呢？贝寒呢？难道他真的阵亡了吗？可他明明说过要她等他回来……
　　“为什么会这样？”她喃喃自语，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忽地转身往屋内走，莱恩忙一把抓住她，问道：“莫莉！你做什么？”
　　莫莉头也不回地答道：“我要去找贝寒，一天找不到他，我就不信他真的死了！”
　　“你要去哪里找？”莱恩又问，难掩急躁，“现在战争还未结束，交战区到处都是危险，你怎么去？去了又有什么用？我在那里找了三天，附近几光年的区域都搜索了，除了残骸什么的都没有。”
　　“没找到那就说明他还没死！”莫莉叫道。
　　“没找到的不只他一个！当时指挥舰内除了他和尤利安，还有四十名参战人员，我们最后只搜寻到十九个人，有二十一个都找不到了，难道这些人都没死吗？”莱恩情绪也近乎失控，可吼完立刻又觉后悔，他紧紧抓住莫莉不放，放缓了声音，劝道：“莫莉，贝寒若是活着，绝不会看到你这个样子，请你冷静一下。”
　　莫莉站着站着，像是突然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气，慢慢地跪倒在地板上，她低垂着头，怔怔地看着地面，好半天才又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撤退方案是贝寒早就精心设计好的，为此还叫林挚连出几稿计划，只为了更好的修正战队的撤退路线，做到万无一失。为什么还会落入改造人的伏击之中，与帝国军中战斗力最强的近卫军狭路相逢？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莫莉想不通。
　　莱恩却是理解错了她的意思，只道：“那里环境恶劣，经常会产生宇宙风暴，他们的遗体一旦被卷入，就如同沙沉大海，很难再留下痕迹，找不到也属正常。莫莉，自从人类步入太空以来，消失在太空中的人已不计其数。”
　　莫莉漠然不语，强烈炽热的阳光就落在她的身上，却照不进她的心底，冷意从身体的最深处泛起，一点点地蚕食她的身体，所到之处，血肉成冰。


第74章 
　　不知过了多久，莱恩又伸过手去拉莫莉，“起来，悲伤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打起精神来，莫莉，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莫莉抬眼看他，目露迷茫。
　　莱恩手掌揉了揉她的发顶，沉声道：“贝寒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让你脱离枷锁，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即便是为了他，你也要坚强些，快起来，我们需要尽快离开这里。这里并不安全。”
　　莫莉反应仍还有些呆滞，似是无法理解他的话语，“什么？”
　　莱恩只得又解释道：“总司令部曾截获过一批发往战区的星际信号，经过定位，信号就是从这附近发出的。这说明两件事情，第一，岛上可能有人与改造人有勾结，第二，联盟安委会很快就会调查到这里。无论是哪一件，对你来说都极危险。”
　　“又要逃吗？”莫莉突然问道。
　　莱恩微微一怔，一时竟不知如何答复她。
　　莫莉又问：“还能往哪里逃呢？”
　　贝寒已经死去，她自己又能逃去哪里？
　　莱恩站那里居高临下地看她，看着看着，仿佛突然间就失去了全部耐性，“莫莉，我告诉你，我理解不了你们所谓的爱情，更不懂贝寒为什么会看上你。我想若不是那该死的基因本能，就你这样的女人，他连看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他抬手耙了耙头发，烦躁地来回走了两趟，重又站到莫莉面前，狠声说道：“什么狗屁爱情！如果说爱情就是生死相随，那不如就叫它见鬼去吧！你既不是为了贝寒而生，他也不是为了你而死，你们就是两个不相干的人，机缘巧合同行了一段路，现在遇到变故了，要分开了，就应该潇潇洒洒地放手！懂么？放手！”
　　说到后面他以近乎嘶吼，而莫莉却仍只是漠然看他，无动于衷。
　　莱恩突然停下了，冷冷看了莫莉两眼，“莫莉，我对你已仁至义尽，你自己好自为之吧！”他说完，愤然转身离开，人到门口处却又顿了一顿，头也不回地说道：“不管怎样，都尽快离开这里。”
　　海边的房子视野都极为开阔，人站在露台上就可以看到远处的码头，过不一会儿，莱恩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码头上，沿着栈道走向海边的起落场，那里停靠这他来时驾驶的飞行器。他仿佛察觉到莫莉在看他，又停下身回头看了看，这才弯腰钻进了飞行器内。
　　那是一艘水陆空三用飞行器，在低空盘旋的姿态就像一只灵巧的海鸟，紧贴着海面滑行出一段距离之后，骤然加速往上，直冲云霄。就在它快要钻入云层时，时间似是突然停了一瞬，下一刻，但见光亮一闪，灼目的光芒猛地四射开来……
　　传到的先是影像，然后才是爆炸所产生的巨响，无数的碎片四射迸溅，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绚烂的光亮，或消失在空中，或落入大海。
　　莫莉仍保持着呆坐的姿态，久久没有反应。她听到岛上响起了突兀的尖利地警报，看到人群往码头聚集，看到救援船舰驶离码头。她觉得大脑里一片空白，而心头上却是从未有过的清明，救不回来了，什么也救不回来。
　　贝寒牺牲了，尤利安阵亡了，连莱恩也死于飞船事故……现在，军中知道贝寒真实身份的人都死掉了，只除了她。而她也不过是漏网之鱼而已，原本，她应该是乘坐莱恩的飞行器一同离开，消失在爆炸之中的。
　　阿曼达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惊呼着问她：“哦，莉莉丝，那是莱恩的飞行器吗？天啊，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莫莉没有回答，她忽地站起身来往露台边缘疾走，毫不犹豫地摁下了围栏上的那颗红色按钮，轰鸣声中，池底从水中缓缓升起，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形成了一个小型的起落场，犹带着水珠的合金板从中间裂开，一艘飞船从中露出头来。
　　阿曼达果然没有夸张，只看样式，便知这飞船价值不菲。莫莉跑上前，拉开舱门径直钻了进去，不等阿曼达反应过来，便启动了飞船。飞船腾空而起，在低空略略停顿了一下，像是突然就找到了方向，径直冲入了云霄。
　　为什么要这样顺从？为什么不学着反抗？
　　她于昏睡中听到的那两句话不停地响在耳边，像尖针一样刺入她的大脑。为什么要逃？还要往哪里逃？既然无路可逃，那为什么不去面对？
　　她还怕什么？她还有什么好怕？怕死吗？
　　盖斯夫人再见到莫莉是在晚上，她从一个慈善晚宴上回来，开门的时候瞥到了躲在门边花树后的莫莉。她显然有些意外，习惯性地挑高了眉梢，默默打量莫莉两眼，然后用肯定的语气说道：“莉莉丝，你变高了。”
　　她没再多问什么，开了门领莫莉进去，仍是拿了一条厚披肩丢给她，解释：“还是你上次用过的那条，不过我已经清洗过了。”
　　莫莉用披肩把自己缓缓裹紧，一时没有说话。
　　盖斯夫人笑笑，在另一侧的沙发椅中坐下来，与她闲聊起来，“刚刚在晚宴上，你猜我看到谁了？联盟安全委员会的金文熙，没错，就是负责贝寒将军案子的那位金女士，她已经宣布竞选本届安委会主席，据说胜算很大。大家还说起贝寒将军来，贝寒将军此次再立功勋，怕是要作为唐纳德司令员的接班人来培养了……”
　　“贝寒已经阵亡了。”莫莉突然打断了盖斯夫人，冷声说道：“莱恩也死了，就在今天中午，死于飞船爆炸。”
　　盖斯夫人瞪大了眼睛，似是被惊住了。
　　莫莉抬眼看她，表情漠然无波，“还有，您上次的猜测没错，我的确不是真正的莉莉丝－米尔。我是早已经‘被死亡’的回归岛人莫莉，我不只是变高了，为了不让我落入改造人手中，他们还在阿德旺斯改变了我的模样和身份。”
　　盖斯夫人十分敏锐，盯着莫莉，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掩盖你的身份？因为你是回归岛人？”
　　“不，因为我是‘黑洞’实验的唯一幸存者。”莫莉说道。
　　“黑洞试验？”盖斯夫人秀眉微皱，似有不解。
　　莫莉解释：“军方进行的穿越时空与维度的实验，主持人就是曾经来过这里的雷奥上校。所有的人体实验者中，我是唯一一个可以恢复意识的人。这实验太过紧要，以至于军方宁肯消除我，也不容忍我被改造人俘获，能叫我整容存活，已是他们对我最大的恩赐。”
　　盖斯夫人一时沉默，似是在辨别她的真假。
　　莫莉任由她打量着，问道：“您要证据是吗？我的基因就是证据。据我所知，每一个回归岛人的基因都要录入联盟基因库的，这是执政府和军方都无法抹去的证据。您可以拿我的基因去做比对。”
　　“不需要再去做基因对比，我相信你说的话。是的，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相信。”盖斯夫人淡淡一笑，又不紧不慢地问道：“然后呢？你这次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帮助你逃离波斐克吗？你想要逃去哪里？”
　　莫莉神色平淡，“夫人，您不用再讽刺我，也不用使用激将之法，我来找您确是寻求帮助，却不是要逃，而是想留下来面对这一切。”
　　盖斯夫人面上的讥讽慢慢散去，她看着莫莉，郑重问道：“你想做些什么？”
　　莫莉一字一句地答道：“我要站出来，指控联盟舰队，指控……联盟执政府。”
　　“指控谁？”盖斯夫人紧追不放。
　　“指控天狼战队军医东真纪、联盟政府首席执政官东隽野、联盟安全委员会特别调查组组长金文熙、以及联盟舰队总司令员唐纳德。”莫莉沉声答道。
　　盖斯夫人神色极为凝重，“莫莉，你考虑清楚了吗？你知道自己指控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莫莉点头，她自然清楚，她很清楚。


第75章 
　　东隽野是联盟议会刚刚选举出来的执政官，年富力强，城府深沉。唐纳德是执掌联盟舰队多年的总司令官，根深叶茂，老谋深算。而金女士不仅是特别调查组组长，还曾任联盟安全委员会高官，绵里藏针，滴水不漏。哪怕是最不起眼的军医东真纪，也是口碑上佳，履历清白。
　　联盟政权体系中四大巨头，议会、司法、执政府和军方，她同时要与两方势力为敌。
　　“以你一己之力同时指控执政官和舰队总司令员，即便你是回归岛人，也无异于拿鸡蛋与石头相碰。莫莉，你真的了解所要面临的一切吗？”
　　“我了解。”莫莉沉声答道。
　　“因为什么？与贝寒将军的爱情？”盖斯夫人又问道。
　　莫莉先是沉默，然后轻声答道：“因为不想再做一个胆小鬼，因为不想再做一个任由事情发展却无动于衷的懦夫，因为不想再怨天尤人，不想再畏首畏尾……原因有很多个，就如同我之前选择退缩的借口一样多。”
　　这是盖斯夫人曾经回答莫莉的话。
　　“因为我宁可站着去死，也不想再跪着求生。”莫莉从容地看向盖斯夫人，问道：“我不怕了，那么您呢？您怕了吗？”
　　盖斯夫人一时没有回答，过了好久，才深深地吸了口气，她挺直脊背，微抬下颌，以最高贵的姿态，回答莫莉道：“我先帮你联系好各家媒体，然后陪你前往联盟最高检察院对东隽野、唐纳德等人提起控诉。”
　　莫莉竭力保持着平静，唇瓣却还是控制不住地颤抖，“谢谢您，盖斯夫人。”
　　联盟内有影响力的媒体不下数十家，若是再加上改造人帝国的，那就更多了，这其中就有盖斯夫人的产业，而且还不止一家。
　　首先是联盟每日新闻在早间播报中突然爆出了一条消息，经军方知情人爆料，率队成功执行“斩首”计划，一举击毁帝国军前线指挥部，从而为联盟舰队全线反攻奠定基础的天狼战队指挥官贝寒将军，已在后续战斗中阵亡，而联盟舰队总司令部却不知何故封锁了这个消息。
　　新闻一经播出，如水入油锅，顿时激起了巨大的反响。
　　第二日，军方发言人于波斐克发表讲话，承认贝寒将军已经在战斗中阵亡，为避免军心动荡，总司令部这才暂时封锁了消息，并就此事向联盟全体民众道歉。
　　随后，联盟每日新闻又出爆炸性消息，称之前联盟安全委员会对贝寒将军的调查确有其事，并非像官方解释的那般只为迷惑改造人。同时，每日新闻又暗示贝寒的死亡绝不简单，极可能是军方为遮掩贝寒身份有意为之。
　　很快，就另有媒体发现了一个极为蹊跷的事实，与贝寒关系密切的人员竟然在短时间内全部死亡，除去随同他出战的副官尤利安等身边亲信，连与之交好的军情处处长莱恩都突然意外身亡。而且，莱恩出事地点十分古怪，那里毗邻一个私人岛屿，据相关人士透露，岛屿的所有人是联盟最负盛名的整形医生乔伊博士。
　　顺着这条线索，很快就有人查出乔伊医生刚刚为一名叫做莉莉丝的女子做了断肢增高术，该女子就是莱恩送去岛上的，出事当天，莱恩也是专程去岛上接女子离开。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舆情已近沸腾，军方虽多次出面澄清谣言，却根本无济于事。
　　在民众的压力下，联盟最高检察院成立特别检察组，开始调查联盟舰队军情处张莱恩意外身亡一事。军方以战中人员不便调动为由请求检方推迟调查。检方退让一步，通知军方先提供相关资料，待战事稍歇再接受进一步调查。
　　就在此时，已失踪多日的天狼战队指挥部行政秘书莉莉丝—米尔却突然出现在联盟最高检察院，声称自己乃是回归岛人莫莉，受军方胁迫整容变身为莉莉丝，实名指控联盟舰队总司令员唐纳德徇私舞弊，包庇真凶，杀人灭口。
　　为证实自己身份，这位回归岛人还在最高检察院外现场采集了自己数份血液样本，分送给不同的权威基因鉴定机构并十几家媒体，并表示愿意接受任何机构的质疑和鉴定。
　　这事情一出来，几乎整个联盟都要炸了。
　　翌日，联盟舰队再一次召开了记者会，总司令员唐纳德亲自就天狼战队事件发表了讲话，称愿意接受特别检察组的调查。
　　唐纳德表示贝寒和莱恩的死亡给联盟舰队带去了不可估量的损失，身为他们曾经的教官，他自己也十分痛心。但是，这不该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成为打击联盟舰队，进而打击整个联盟的手段，联盟与改造人的战争已进入紧要关头，联盟上下应团结一心，共同抗敌。
　　莫莉把唐纳德的讲话从头听到了尾，最后忍不住低声骂道：“无耻至极。”
　　盖斯夫人毕竟年长，经历的事情比莫莉多了许多，闻言不由笑了一笑，“更无耻的恐怕还在后面。”
　　“是的。”盖斯夫人聘请的律师在旁点头附和，又道：“莫莉小姐只有自己作为人证，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强有力的证据。这种情况下，军方只要能证实莫莉小姐品行有失，那么她的证言可信度将大打折扣。”
　　他说着又去看莫莉，问道：“请您在回忆一下在天狼战队时的所有经历，是否有能被军方抓住的破绽？如若有，还请您如实向我们陈述，以便提前制定应对策略。”
　　莫莉在天狼战队基地里满打满算待了不足三个月，每日里疲于应付训练，真顾不上再去扯其他闲事。她想了一想，摇头道：“我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除却受身体条件所限成绩不好之外，没受过别的处分。”
　　律师缓缓点头，“这样就好。”
　　旁边盖斯夫人却似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我记得你曾说过和以利亚关系密切？”
　　莫莉微怔，相对于其他新训人员来说，她与以利亚的确可以称得上关系密切了。可是，这也仅限于朋友关系。“以利亚曾经是我们的组长，由于我是回归岛人，他对我有些照顾，至于其他关系，我认为没有。”
　　盖斯夫人转头看向律师，询问道：“会不会有问题？”
　　那律师却是问莫莉：“在天狼战队时，除了和以利亚关系不错之外，您还有其他朋友吗？”
　　“有。当时同小组的人都处得不错，米亚、肖泽恩两个，还有……”莫莉说话微顿，稍显迟疑，“还有林挚，和他也算朋友。”
　　“林挚？前执政官的儿子吗？”律师追问。
　　莫莉点头，“是的。”
　　律师转头与盖斯夫人说道：“这个人对我们很有用。”
　　别说莫莉一时不解，就是盖斯夫人也目露疑惑，奇道：“为什么？”
　　律师微笑，解释道：“林执政官虽然已经退下来了，但是其根基尚存，这一方势力如果利用得当，至少可以成为牵制东隽野的力量，令其不敢擅动，如此一来，我们扳倒唐纳德也能稍轻松一些。”
　　这是律师团在一开始就制定好的策略。
　　即便盖斯夫人是联盟首富，握有强大的商业帝国，可只凭一己之力也无法同时对抗执政府与军方两大巨头，同时指控东隽野和唐纳德两人，除了能促使他们缔结联盟之外，别无好处。所以，律师团经过研究讨论，决定先向着破绽更多的唐纳德动手，搞掉了他，再图东隽野。
　　他们说服了莫莉，只先向联邦检察院指控唐纳德一人。
　　“可以联系上林挚吗？目前他在哪里？”律师又问莫莉，“能否说服他和我们合作？”
　　莫莉却是沉默，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林挚一直留在天狼战队，我离开的时候，他已经调任指挥部作战室主任。按照之前林执政官部属与唐纳德的约定，他会在军中崛起，作为林执政官受伤隐退的弥补。”
　　这可实在不是一个好消息。


第76章 
　　贝寒眼下已经阵亡，身为作战室主任的林挚极可能已经实际掌控了天狼战队，再加之与唐纳德的约定，恐怕天狼战队的下一任指挥官就是他了。这个时候，林挚还会为了友情和正义站出来与唐纳德决裂吗？
　　“我们从长计议。”盖斯夫人安慰莫莉。
　　“有些可惜了。”律师语带惋惜，却也没有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把关注点重新放回到以利亚身上，问莫莉道：“您确定和以利亚没有除却队友之外的关系，是吗？”
　　“没有。”莫莉回答。
　　“其他人也这样认为吗？”律师又问。
　　莫莉默了一下，摇头道：“我不知道。”
　　律师与盖斯夫人对视一眼，提醒道：“我想军方极可能会从以利亚这里入手，对莫莉小姐进行攻击。通过质疑受害者的品行，来达到转移焦点引导舆论的目的，此举虽然无耻，但是往往极为有效。”
　　“质疑受害者的品行？”莫莉不解。
　　“是的。”律师耐心解释，“舆论可以给予我们强有力的支持，同样，也能给我们以严重的伤害。你是控诉人，但是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推上舆论的被告席，在那里，你若不能证实自己完美无瑕，他们就会认为你没有权利追求公正。”
　　律师的担心果然没错，很快，联盟舰队打着配合特检组调查的旗号，公布了莫莉的详细履历。紧接着，她在天狼战队新训营的成绩以及人际关系网也被媒体爆了出来，除却那些惨不忍睹的课业成绩，最引人瞩目的就是“以利亚”这个名字。
　　众所周知，以利亚不仅仅是改造人帝国的第二皇子，还是帝国军的前线指挥官，此次天狼战队潜入战区执行“斩首”行动，以利亚生死不明，至今尚无下落。
　　又有小道消息称莫莉在新训营时与以利亚关系密切，已有多位知情人士透露说以利亚曾追求过莫莉。再联系两者身份，回归岛人对改造人确实有着天然的吸引力，此爆料很快就得到了许多人的认可。
　　于是，就有人猜测莫莉突然挺身而出指控总司令员唐纳德，极可能不是为贝寒将军及莱恩处长打抱不平，而是别有用心。
　　舆论的焦点，很快就从军方转移到了莫莉自身上。
　　随后，联盟舰队主动将把莫莉在新训营时的队友，现任天狼战队作战室主任林挚、作战室参谋肖泽恩、特别行动队队员米亚调回波斐克，协助特别检察组的调查。此消息一出，似乎更印证了之前的爆料，莫莉与以利亚的关系绝不简单。
　　所有的一切，几乎都在往着律师预测的方向发展着。
　　“你暂时无需解释，也不能解释。”盖斯夫人分析道，她收起了平日里的刻薄，眼中蕴藏着智慧的光芒，“要知道解释越多，留给对手的破绽就会越多，他们希望你发声，盼着你不理智，从而寻找每一个可以打击你的机会。莫莉，你要坚强，尤其是精神上。”
　　贝寒的仇还没有报，凶手们还光鲜耀眼着，她怎么可以不坚强？怎么可以倒下去！莫莉淡淡微笑，道：“他们太低估我了，从不知道我到底能有多坚强。”
　　律师考虑得显然要更多，“因着利害关系，林挚虽不能为我们所用，但同样，他的证词对唐纳德的意义也不大，最关键的反而是肖泽恩和米亚两个小人物。莫莉小姐，您确定他们不会被军方收买吗？”
　　莫莉垂目不语，过得片刻，坚定说道：“我相信他们两个的人品。”
　　她和他们曾是生死相托的战友，她不信肖泽恩和米亚会为了利益背叛她，尤其是米亚，那样嫉恶如仇的性格，如果知道贝寒死于无耻的出卖，她绝不会坐视不理。
　　正说着话，管家从外面进来禀报说有位姓林的军官前来拜访莫莉小姐。
　　“林？不会是林挚吧？”盖斯夫人奇道。
　　莫莉迅速地把自己认识的人过了一遍，确定自己除了林挚之外并不认识其他姓林的人。“应该是林挚。”她答道。
　　盖斯夫人不禁挑了挑眉梢，感叹道：“刚刚还说起他，他竟然就到了，还真是巧。这位林公子也算是个能人，竟然能够找到这里来。”
　　早在莫莉正式向检察院指控军方以前，盖斯夫人便带着她搬离了市区的公寓，换到了这个隐蔽而安全的庄园里，连无孔不入的媒体都还没能找到这里，不想林挚竟然就找来了。
　　律师建议道：“莫莉小姐，您最好能见林挚一面，看看他什么态度。”
　　其实纵是他不说，莫莉也是要见林挚的，林挚和莱恩不一样，他曾随队出征的，贝寒到底是如何出事的，他应该更清楚些。
　　“我去见他。”她起身往外走。
　　“莫莉。”盖斯夫人突然叫住她，提醒道：“要小心，这家伙虽然有花花公子的名头，却不容小窥。早年间，我曾和他打过两次交道，其心思之缜密、城府之深沉，远超同龄人，绝非平庸之辈。”
　　莫莉点了点头，应道：“明白。”
　　她跟着仆人去会客室，走到门口时不由自主地停了一停，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落地窗前的挺拔男子。他穿一身黑色军装，头发剪得极短，一道突兀的伤疤从额头而起，斜斜掠过眉峰，直延伸进鬓角里，给英武的面庞平添了几分匪气。
　　正是多日不见的林挚。
　　他听到动静也正好转头看过来，目光落到莫莉身上，先是微微一怔，随后便就翘起了唇角，吊儿郎当地笑起来。“嘿，好像突然长高了不少。”
　　莫莉没回答，只盯着他的额头看。
　　林挚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额头的伤疤，又笑了笑，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很酷？我觉得挺添气势的，就没叫他们修复疤痕，特意又剪短了头发来配它。”
　　“怎么受的伤？”莫莉问他。
　　“这回执行完任务返程的时候。”林挚回过身来，浑不在意地解释道：“本来进行得挺顺利，谁知道返程的时候和以利亚手下的近卫军迎头撞上了，他们人多势众，又刚发了疯，死咬着指挥舰打，明摆着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把指挥舰留下。贝寒看透了他们的目的，下令战舰联队和特别行动队先行突围，指挥舰和警卫队则留下来吸引近卫军火力。”
　　他说的，和之前莱恩了解到的情况都一一对上了。
　　莫莉垂了眼帘，指尖有点不受控制地轻抖，不需任何描述，她就可以想象到当时战斗的惨烈。
　　林挚停了下来，看她两眼，默默走上前来，从衣兜里掏出手帕递了过去。
　　莫莉这才发觉自己竟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她接过手帕盖住眼睛，仰起头待了好一会儿，只待眼中的泪水都憋了回去，才哑声问道：“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林挚诚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当时任第二指挥官，在另外一艘战舰上，负责带领战队主力突围。”
　　莫莉再无他话，她将手帕从眼前拿开，冷静问道：“你来找我什么事？”
　　林挚垂目看她，道：“我想知道我所关心的事，宴会袭击案到底是谁策划的？到底是不是贝寒？”
　　莫莉一时没有回答，只嘲弄地笑了笑，反问他道：“我说的，你都相信吗？”
　　林挚绷紧了唇角，忽地抬手握住了莫莉双肩将她拉扯到近前，微微提拎着，冷声道：“看着我，莫莉。”
　　莫莉依言抬头，平静地看向他。
　　林挚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答道：“告诉我，宴会袭击案到底是谁策划的？”
　　“东真纪。”莫莉突然说道，她迎着林挚的目光，神色冷漠，“策划宴会袭击案的是东真纪，帮助以利亚潜入战队、导致基地沦陷的也是东真纪，贝寒只是牺牲品，东真纪陷害他、诬告他，唐纳德利用他、出卖他。当权者通过一场肮脏的交易，让犯罪者逍遥法外，无辜者命丧战场。”
　　林挚瞳仁紧缩，半晌没有反应。
　　莫莉微微冷笑，“这就是所有的真相。”


第77章 
　　林挚缓缓松开了莫莉的肩膀，低着头往后退了两步，重新倚靠到玻璃窗前，沉默着，似是在消化这些消息。他与东真纪自幼相识，青梅竹马，长大后虽无男女之情，却也相交颇深，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她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林挚怔怔说道，似是在问莫莉，又像是在问自己。
　　莫莉想了一想，反问他道：“她曾经是盖斯夫人的学生，你知道吗？”
　　“她不只是盖斯夫人的学生，她读书的时候还曾经很同情改造人。”林挚扯了扯唇角，笑容苦涩，“可联盟像她这样的人很多，大多出身良好，生活优渥，最喜欢悲天悯人，贩卖爱心，可他们不过是为了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谁也不真的会为了改造人出卖自己的同胞。”
　　他停了一会儿，突然又抬头看莫莉，“你并没有指控东真纪。”
　　“是的，没有。”莫莉坦然承认。
　　“为什么？”林挚又问。
　　因为同时指控唐纳德和东隽野胜算更小，因为唐纳德破绽更多，因为真正导致贝寒死亡的是唐纳德的背叛与出卖，因为她更恨唐纳德多一些。
　　“因为证据不足。”莫莉回答，她又问林挚：“怎样？我说的，你肯相信吗？”
　　这一次，林挚没有回答。
　　莫莉嘲弄地勾了勾唇角。
　　“莫莉，”林挚突然叫她，说道：“没有证据可以表明战队的失利是唐纳德的出卖。以利亚的前线指挥部被击毁之后，整个战区都陷入了混乱，帝国军各自为战，疯狂反扑，战情很复杂，我们与近卫军的相遇纯属意外。”
　　“只是看起来的意外。”莫莉冷冷说道，“而实际上，贝寒的阵亡、莱恩的事故，没有一个是意外的。”
　　“这一切都是你的猜测，你的臆断！如果贝寒真是被唐纳德出卖，身为军情处长的莱恩会毫无察觉，并被一场小小的‘事故’夺去生命？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那样一个狡诈如狐的男人，又掌控军情处多年，就连唐纳德都要忌惮他三分，他会看不破唐纳德的阴谋吗？如果那个阴谋真的存在的话。”
　　“你想说明什么？”莫莉冷声问道。
　　林挚神色冷峻，语气凝重，“如果莱恩真的是死于意外，那么贝寒也就真的只是阵亡。而如果莱恩的死不是意外，或者说他可能压根就没死，那说明你将要面对的敌人无比强大，连莱恩都要以‘死’避之。你与之为敌，毫无胜算。明白吗？”
　　“我明白，所以呢？就要认输放弃吗？就要狼狈逃走苟且为生吗？”莫莉质问。
　　林挚答不上来。他静静地看着她，无法回答她的问题。良久之后，他才轻轻地叹了口气，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道：“莫莉，你是一名真正的勇者。”
　　莫莉僵硬地弯了弯唇角，“谢谢。”
　　林挚笑笑，忽然警惕了望了望门口，走到莫莉近前，有意压低了声音，“盖斯夫人是一位商人，商人的本质是追逐利益，她不会无缘无故的帮你。你知道她为什么要同情改造人？因为她每年有近半的利润都来自英仙座悬臂！”
　　这是莫莉所不知道的，她抬眼去看林挚，目露疑色。
　　林挚淡淡苦笑，又道：“别忘了，我的父亲曾是联盟执政官。莫莉，不要被人利用。”
　　“指控唐纳德是我自己的决定，和盖斯夫人没有任何关系。”莫莉默了一默，又道：“就算是她利用我也理所应当，毕竟她给了我帮助。”
　　林挚正要再说，房门被人从外推开，管家出现在门口，恭声说道：“莫莉小姐，夫人请您留下林挚先生一同吃午餐。”
　　林挚弯唇，抬手亲昵地替莫莉挽了挽鬓角的碎发，低声说道：“仔细想一想我说的话，也许你会改变主意。”
　　他说完，往后退了两步，这才抬头看向那管家，漫不经心地笑了一笑，“替我谢谢盖斯夫人，不过午餐就先免了，我刚刚回到波斐克，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处理，待回头再专门来拜访盖斯夫人。”
　　“先告辞了。”他提步往外走，路过莫莉身边时脚步微停，忽地伸手将莫莉拽到身前，不顾她的惊愕，低头在她额头重重亲了一下，“多保重，我的姑娘！”
　　“林挚！”莫莉叫住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你并不相信我。”
　　林挚挑眉，向她笑了一笑，“不，我相信你，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不过，却无法相信你所信任的人。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所以，我需要自己再去查证一下。”
　　这话挺绕嘴，可莫莉却听明白了。
　　盖斯夫人还在书房里等她，并未问她都和林挚谈了些什么内容，只是提醒道：“我们已与林挚阵营不同，他所追求的是找出导致他父亲重伤失智的真凶，而这个和唐纳德并无太大关系，相反，唐纳德现在还是林挚在军中攀升的强大助力。”
　　莫莉点头，“我知道。”
　　盖斯夫人再没多说什么。
　　翌日，联盟最高检察院又请莫莉过去配合调查，问题还是以前的那几个，不过又细致了许多，比如从研究中心换到天狼战队时是否受到了胁迫，在新训营是否遭到过欺凌，和队友的关系是否融洽，是否萌生过离开基地的想法等等……
　　这些问题，莫莉认为没有必要撒谎，都如实进行了回答。
　　谈话结束时已近傍晚，她由律师和保镖簇拥着从检察院出来，正好在大厅内和米亚、肖泽恩两人碰到了一起。他们应该也都是刚刚问询完毕，两人都是一身军装，英武挺拔，走在大厅里极为醒目。
　　米亚先看到了莫莉，面色骤变，高声喊了她一声，试图过来时却被身旁的肖泽恩拉住了。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莫莉，拉着米亚从另外一个出口匆匆往外走。莫莉愣了一愣，不顾身侧保镖的阻拦，快步追上前去，终于在门外台阶上赶上了他们。
　　“米亚！”她忙大叫，几步冲过去，挡在了他们身前。
　　米亚眼中冒着怒火，问道：“莫莉，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莫莉被她问得怔住，“米亚……”
　　“莫莉你真是太愚蠢了，你在被人利用，你知道吗？”米亚说话极为难听，指责她道：“盖斯夫人是什么人？她巴不得把联盟舰队搞臭，好给改造人创造机会，你怎么能跟她搞到一起去？她到给了你什么好处？”
　　“米亚！”肖泽恩喝住了米亚。
　　莫莉唇瓣微微开合，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原来不只林挚一个人怀疑盖斯夫人在利用她攻击联盟舰队，连米亚与肖泽恩也这样认为，甚至，整个联盟舰队的人可能都会这样想。
　　米亚甩开了肖泽恩手，往莫莉面前逼近一步，继续说道：“贝寒将军本来是一位英雄，是联盟最伟大的特战指挥官，他的功绩应该被刻入纪念碑，供世人敬仰！可你都做了些什么？你诬陷他是改造人，说他被人利用，说他的死亡是一场阴谋！你叫他身后再无荣光，只有无尽的诽谤与诋毁！莫莉，你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可以这样做！”
　　“闭嘴米亚！”肖泽恩再次喝断米亚的话，强行把她拉到了身后。他抬眼看莫莉，犹豫了一下，还是解释道：“抱歉，米亚有些冲动。”
　　“我没冲动！”米亚怒道。
　　肖泽恩使劲挟制着米亚，不肯叫她从身后挣脱出来，“对不起，莫莉。”他再一次向莫莉道歉。
　　莫莉想微笑着说没关系，可那三个字太沉重，梗在喉咙间，怎么努力也无法说出口。她低头，好一会儿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泪水，只哑声问道：“米亚，他们说你亲眼看到指挥舰中弹炸毁，是吗？”
　　米亚不肯答她，别着脸连看都不愿看她一眼。
　　律师已从后面赶过来，指挥着保镖上前保护莫莉，又小声提醒道：“莫莉小姐，我们该离开了。”
　　莫莉没有理会他，推开了挡在身前的保镖，上前又去问米亚，“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亲眼看到指挥舰炸毁？”
　　肖泽恩轻轻地拉了拉米亚，示意她回答莫莉的问话。米亚这才冷眼看过来，答道：“是的，我亲眼看到的。当时战队主力已经突围，指挥舰带领警卫队一同往鹰状星云方向撤退，就在快要进入风暴边缘的时候，指挥舰被高能粒子炮击中。”
　　高能粒子，那个曾叫莉莉丝“灰飞烟灭”的武器……莫莉竭力保持着平静，可颤抖的声音却泄露了她的内心，“他真的死了，是吗？”
　　米亚皱了皱眉头，答道：“指挥舰全体指战人员牺牲。”


第78章 
　　莫莉如同呆滞，默默站那里，半晌没有反应。
　　“莫莉？”一直沉默的肖泽恩突然发声，目光中隐隐透出担心。
　　莫莉反应有些迟钝，迟了片刻才抬起头来看他，她裂开嘴角向他艰难地笑了笑，却是没再说什么，只转过身行尸走肉一般地离开。保镖们连忙追上去，簇拥住她，护送她走向盖斯夫人的悬浮车。
　　“蠢货！愚蠢之极！”米亚忍不住低声咒骂，低头间见肖泽恩的手还紧紧地攥着自己手腕，立时又觉火大，用力甩开了他，恨恨道：“用不着拦我，放心吧，为了战队的声誉，无论我心里多么想去打死她，我也会控制住的。”
　　肖泽恩没有再去拉她，他将手插入裤袋，站在那里冷冷地看了她两眼，忽地扯起唇角讥诮地笑了一笑，一言不发地转身往台阶下走去。
　　米亚一时愣住，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虽然一向待人冷漠，寡言少语，可对她却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举动。待回过神来，米亚更觉恼怒，几步追了上去，怒问道：“肖泽恩！你这是什么意思？”
　　肖泽恩不理她，只是继续往前走。
　　米亚彻底怒了，压着火气一路跟着他到无人处，突然从后摁住肖泽恩肩膀，手腕猛地发力，一翻一转间就把他手臂反驳了过来，“我叫你说话！”
　　肖泽恩并不挣扎，只是回头侧目，冷声问道：“说什么？你想要我说什么？”
　　米亚被他问的一噎，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梗了梗脖子，强横说道：“你刚才那是什么眼神？你是不是也想挨揍了？你别以为我去了特别行动队就离你远了，收拾不了你了。我告诉你肖泽恩，你最好别惹我。”
　　肖泽恩低低地嗤笑了一声，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道：“米亚，你才是真正的愚蠢。”
　　“什么？”米亚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话。
　　肖泽恩回头看她，目露不屑，“我说你才是真正的愚蠢，如果说莫莉只是笨的话，那你就是愚蠢，不但蠢，还自以为是！”
　　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样的重话。
　　米亚先是愣怔，随即便就愤怒地涨红了脸。“肖泽恩！”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你是不是想找死？”
　　“你除了会使用武力，什么时候能用一用你的大脑？”肖泽恩冷笑着问。
　　米亚闻言气急，抬脚狠狠踹去，一下子把肖泽恩踹出去了足有七八米远，怒道：“要揍你，我还用不着大脑，不信你就试试！”
　　她本就力大，这一脚又踹得极重，肖泽恩嘴角边上立刻流出了血来。米亚见状，不免又有些心软，一时停下了手，只不屑道：“弱鸡！就凭你这点战斗力，还敢跟我较劲，纯属是找罪受！”
　　肖泽恩抿着唇角，只是微微冷笑，他手捂着腹部，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身来，也不理会米亚，只转身继续往前走。
　　米亚又是生气又是着急，强忍着火气问他道：“你要去哪里？”
　　肖泽恩根本不理她，米亚咬了咬牙，在后面跟了过去，解释道：“我根本没有说莫莉的坏话，他们问我什么，我就回答什么，实话实话而已。当时组长，哦不，是以利亚，以利亚那混蛋确实和莫莉走得很近，还曾经给她补课，不只是我，连莉莉丝都看出来了，所以才会在那天晚上假扮成莫莉的模样，代替她死了！”
　　肖泽恩冷冷地斜了米亚一眼，依旧漠然不语。
　　米亚气道：“你又瞪我做什么？我哪里说错了？难道连实话实说也不行，非要撒谎替她隐瞒吗？”
　　肖泽恩终于停了下来，转过身冷漠地打量米亚，道：“同样的事实，经过不同的叙述，完全可以产生截然相反的结论，米亚，你没那么傻，你心里知道你是带着怎样的情绪去接受问询的。你已经在心里给莫莉定了罪，所说的一切都不过是用来支持你的结论而已！”
　　“你！”米亚被他呛住，恼羞至极，愤愤道：“肖泽恩，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回答？怎么回答才算公正客观，不带个人偏好？”
　　“当时和以利亚走得近的不只莫莉一个，我们整个小组的人都觉得以利亚不错，你不是也一直把‘组长大人’挂在嘴边吗？以利亚善于维护人际关系，他和谁相处得都很好。而莫莉由于身份特殊，几乎所有的人都格外注意她，对她示好的也不只以利亚一个，包括林挚，包括——”
　　话未说完，却突然戛然而止，肖泽恩冷冷地看了米亚一眼，别过了头。
　　他一向沉默寡言，很少像今天这样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米亚看着他，竟觉得他有些陌生，觉得他不知什么时候起突然就变了，再不是那个默默跟在她身后，无论她说什么都面无表情地去做的肖泽恩。
　　“肖泽恩，你……”米亚瞪着他，心中像是突然坍塌了一角，空缺处竟隐隐生出不安来，“对她示好的还有你，是吗？你也喜欢莫莉，是不是？”
　　肖泽恩先是惊愕，随即怒而失笑，他看向米亚的眼神一点点的变冷，自嘲道：“真正愚蠢的人，是我自己。”
　　他转身离开，头也不回地离开，再没看米亚一眼。
　　波斐克已经开始进入冬季，夜色降临得愈发迅速，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天色就黑透了。肖泽恩因和米亚闹气，没有乘坐军方提供的悬浮车，只闷着头往前走，待头脑冷静下来，才发觉自己竟不知何时远离了大道，走到了一条僻静的小路上。
　　前后都无行人，只后面街角处有辆暗色的悬浮车刚刚停下，里面的人却没有下来，不知在做些什么。
　　肖泽恩眉头微皱，低头略略思量了一下，忽然转身又往回走，与那辆悬浮车相错而过。约莫走了半个街区之后，他再次回头，就见那车果然从后面无声地跟了上来。肖泽恩微微冷笑，索性停下了脚步，站在那里等着那辆车。
　　车子悄无声息地贴上来，车门打开，从内冲出几个戴着面具的人来，将肖泽恩几条退路俱都封住了。
　　“上车来谈吧。”车里有人说道。
　　肖泽恩面无表情地瞥了瞥散在四周的面具人，没做任何犹豫，弯腰钻进了悬浮车内。车子不小，里面极宽阔，却是空无一人。
　　“请坐吧。”扬声器里又传来之前的那个声音。
　　肖泽恩依言在椅中坐下，对面这才显出一个虚拟的人像来，也如同外面的那些人一般戴着面具，不肯露出真容。“你是聪明人，我们就不要废话了，直接步入正题，好吧？”面具人说道。
　　肖泽恩冷冷看着他，没有回应。
　　面具人只得自顾自地说下去，“我本来想杀了你。”
　　“你不能杀我，再死人，就没法用‘意外’解释了。”肖泽恩突然接道。
　　面具人稍显意外，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难道我不该知道吗？”肖泽恩反问。
　　“依你的智商，应该能猜到。”面具人缓缓点头，又道：“你很聪明，也很有前途。”
　　“就照你说的，我们还是不要废话了。”肖泽恩淡淡说道。
　　面具人停了片刻，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上个月，金女士奉命带领特别调查组前往天狼战队休假地调查贝寒一案，就在结束调查的前一天晚上，调查组居住的招待所突发火灾，金女士等人死里逃生。事后经调查，结论却是供电线路老化引起的自燃。肖泽恩，你相信这个结论吗？”
　　肖泽恩面不改色，说道：“事件的调查人是天狼战队作战室主任，现在的代理指挥官林挚中校。”


第79章 
　　“无论是谁，在指挥官贝寒的有意庇护下，也只能得出这个结论。”面具人观察了一下肖泽恩反应，才又继续说下去：“其实作案者并不高明，真正聪明的是跟在作案者后面抹除证据的人，只可惜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有些痕迹，是无论如何也擦不干净的。”
　　“是吗？”肖泽恩不动声色地反问。
　　“是的，只要你有足够高的权限，所有的一切都会将有迹可循。你看，这就是科技进步带来的影响。”面具人笑了笑，又道：“按照联盟舰队法规，纵火犯会被开除军籍并处以十年以上监禁，情节恶劣或造成巨大影响的，可视情节加重惩罚。肖泽恩，你说米亚那样性格的姑娘，消除她的战斗力，可以在星外监狱坚持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五年？她能坚持到十年以上吗？”
　　肖泽恩端坐在那里，冷漠地看着面前的虚拟人像，沉默不语。
　　“据我所知，你之前的人生轨迹几乎是在追寻着那位姑娘的脚步，那么现在呢？你会选择挽救她，追随她，还是舍弃她？”面具人问。
　　“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肖泽恩突然说道。
　　面具人一怔，“什么？”
　　“有些痕迹，是无论如何也擦不干净的。这是你刚才说过的话。”肖泽恩面无表情，冰冷的声音不见起伏，“早晚有一天，你的那些阴暗的、无法见光的东西会大白于天下。”
　　车内一片死寂，过了许久，面具人才突兀地笑了两声，“你简直叫我不知道该怎么把谈话继续下去。”
　　“不用再继续了，你的意思我已经明白。”肖泽恩冷声说道，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那虚拟的面具人，“我接受你的要挟，但是，这样的事情只有一次，同一个筹码，只能使用一会儿。”
　　许是没想到他会如此干脆利落，面具人都有些反应过来，看他片刻，这才叹道：“肖泽恩，你思维之敏捷、决断之果敢都极为出色，这些都是成为一名指挥官不可或缺的品质。相信我，只要假以时日，你一定可以成为比贝寒还要优秀的指挥官。”
　　“谢谢。”肖泽恩讥诮地扯了扯唇角，又道：“我已经接受了要挟，拒绝再接受任何收买。”
　　他没等面具人的反应，直接起身离开了悬浮车。
　　车外寒风凛冽，仿佛一瞬间就能把人冻透，波斐克夜晚愈加寒冷了。
　　即便是裹着毯子坐在壁炉前，莫莉仍感到了无处不在的森森寒意。手边的矮桌上摆着盖斯夫人送过来的晚餐，几乎还原封不动，原本热气腾腾的奶茶早已冷却下来，在表面上凝结出一层厚厚的油脂，腻得人心烦。
　　莫莉觉得脑子很乱，可有时又觉得是白茫茫一片空白，叫她什么也抓不住。
　　米亚的确暴跳如雷，却不是因为贝寒被出卖，而是认为她污化了贝寒的名声。贝寒原本可以作为一个英雄而死去，他制定了“斩首”计划，又完美地执行了计划，最后再为着战队主力突围牺牲了自我。
　　这样典型的一个联盟英雄，她却站出来说他真的是改造人，戳破了他一直隐藏着的身份，然后告诉大家说这位掌握着联盟最精锐的天狼战队，为着联盟立下赫赫战功的将军并不是阵亡牺牲，而是被联盟舰队所抛弃和出卖。
　　即便最终她真的求得了公正，贝寒也将再不是人们心目中的那颗联盟之星了。
　　真的是她错了吗？
　　门外响起了轻缓的敲门声，久久没有得到回应之后，门外人似是终耐不住性子加大了力度，敲得门板“咚咚”作响。
　　莫莉从沉思中惊醒，这才意识到有人敲门，连忙应声道：“请进。”
　　推门进来的是盖斯夫人，她先扫了一眼桌上的晚餐，这才又去看莫莉，问道：“不合口味吗？”
　　莫莉忙摇头，“不是。”
　　“那就是没胃口了。”盖斯夫人笑了笑，又道：“今天在检察院外的事情我已经听律师说了，需要聊一聊吗？”
　　莫莉犹豫了一下，让着盖斯夫人在一旁坐下，她先给盖斯夫人倒了一杯茶，端过来后，这才迟疑着问道：“夫人，您有没有感到特别迷茫的时候？看不清未来，分不清对错，无论前进还是后退，都心生惶惶。”
　　“被所有的人质疑，同时也怀疑所有的人。没有什么人是可以叫你相信的，包括自己，是吗？”盖斯夫人微笑着问。
　　莫莉点了点头，诚实地答道：“是。”
　　“有啊，我当然有过这样的迷茫。”盖斯夫人扬眉，又问道，“那又怎样？就停在原地不动了吗？等着别人给你解答，等着有人来握住你的手，引领你走过迷茫吗？莫莉，没有人是天生的强者，同样，也没有人是天生的弱者。泥泞之中，你只要能趟出一条路来，那你就是强者。”
　　“您为什么要帮我？”莫莉突然问道。
　　“帮你？”盖斯夫人笑着摇头，从容说道：“坦白说，我可不只是为了帮你，不过，我也并不像米亚说的为了搞垮联盟舰队，甚至搞垮联盟。莫莉，我是一个商人，一个讨厌战争的商人，我希望联盟和改造人可以和平友好地共存，整个银河系的商贸活动可以畅通繁荣。因此，我也有自己的政治诉求，有支持的党派，更希望支持的党派可以主政执政府。”
　　“所以，我可以帮您打击异己，是吗？”莫莉又问。
　　盖斯夫人答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想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感谢您对我如此坦诚。”莫莉表现得很平静，仿佛早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切。
　　“我希望我们可以坦诚相待，这是一切合作成功的基础。”盖斯夫人对莫莉的反应很满意，又道：“好了，如果你觉得自己现在不是那么迷茫了，那么我们可以往下聊一聊正事，从米亚和肖泽恩今天的反应来看，米亚的证词将会对你十分不利，肖泽恩好像还好一些，他好像知道些什么。”
　　肖泽恩当然知道些什么，贝寒化身希瑞尔去阿德旺斯去救她时，就是肖泽恩假扮贝寒在指挥天狼战队，他甚至还指挥了战俘营救行动。以他的聪明，一定可以猜出贝寒当时离开的原因。
　　莫莉说道：“肖泽恩可能猜到了贝寒的真实身份，贝寒离开战队前的那段时间，就是他在代替贝寒工作，当时对外声称他一直在接受单独审查，事情是莱恩安排的，不知道是否还能查到痕迹。”
　　盖斯夫人闻言大感兴趣，“这很关键，这是证据链中至关重要的一环，它可以印证你的一些话，比如贝寒就是希瑞尔，他曾经潜入阿德旺斯营救你和雷奥。”
　　听到雷奥的名字，莫莉突然想起些事情来，“雷奥也知道是贝寒救得他，能不能找他——”
　　“死心吧，雷奥不会做出有利于你的证词的。”盖斯夫人打断了莫莉，言语有些刻薄，“一个能毫不犹豫向你开枪的人，你还指望着他会帮你吗？我和你说莫莉，我们老家有句谚语——帮你的一直会帮你，而害你的总会害你。”
　　莫莉无法辩驳，她永远也无法忘记基地沦陷时射向“莫莉”的那道粒子光束。她原本是早该死了的。也许，她如果在当时就那样死掉了，就不会有后面这许多的事情了。贝寒不会再冒险去救她，也不会因此泄露了身份，不会被出卖，不会战死……
　　盖斯夫人察觉到了莫莉情绪的变化，试探着唤道：“莫莉？”
　　莫莉猛然回神，抱歉地笑了笑，“您的谚语很精辟。”


第80章 
　　“你累了。”盖斯夫人打算结束谈话，从沙发上起身告辞，“早些休息吧，明天就要召开质证会，到时你可能要面临更多的困难和挑战，尤其是米亚，她曾经是你的挚友，现在却遭人蒙蔽，对你误会很深，希望你能有足够的心里准备，不论她说出什么样的话来都能保持冷静和理智。”
　　莫莉应道：“我明白。”
　　盖斯夫人又瞥了一眼矮桌上的餐盘，问道：“真的一点都吃不下吗？”
　　莫莉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觉得饿。”
　　“既然不饿那就不要吃，这是身体的语言，它告诉你最好不要吃。”盖斯夫人径直上前将餐盘端了起来，“我把它拿出去，热一下明天早上再吃。人类所有的战争归根结底都是对资源的争夺，无论物质多么丰富，节俭都是人类的美德。哦，记得早点关灯，这有助于你尽快入眠。”
　　她说着，在莫莉的目瞪口呆中，将晚餐端了出去。
　　盖斯夫人是个言出必行的人，第二天早上，莫莉的早餐果然就是前一天的晚餐，只又加了一枚煎蛋。
　　“早上应该吃得丰盛一些。”盖斯夫人主动解释道。
　　莫莉干巴巴地扯了扯唇角，默默地将面前的食物吃了个干净。
　　律师一早就到了，正在客厅里等着，准备陪同莫莉一起前去联盟最高检察院参加质证会。他是一个风趣的人，见到莫莉后并未嘱咐什么注意事项，只趁着盖斯夫人不注意的时候，小声问道：“早餐吃饱了吗？”
　　莫莉被他问得一怔，不知他是何用意。
　　律师向她眨了眨眼睛，压低声音说道：“不知道你是什么情况，反正我在盖斯夫人这里就从来没有吃饱过，一次都没有！”
　　莫莉觉察到了他的好意，虽有些心不在焉，却仍向他笑了一笑，回应道：“今天的早餐有一枚煎蛋。”
　　“哦？煎蛋？”律师夸张地睁大了眼睛，感叹道：“那可真是太丰盛了。”
　　几人上了悬浮车往波斐克市区去，车子一进入检察院所在的街区，交通立显拥堵，不仅街面上的车辆满满当当，就连空中的几条公共交通路线都比往日繁华些。
　　“是各个媒体的记者们和前来旁听的联盟民众。”律师解释，停下来小心地瞥了一眼莫莉，又补充道：“还可能有一些隐藏的改造人，听说改造人也很关注此案，有消息称帝国的皇帝都曾问过近侍对此案的看法。”
　　这一次的质证会不同于以往的单独问询，凡是与此案相关的证人证物都会在这个质证会上出现，经由双方质辩，其真实性、合法性将会得到辨别和确认，一旦检察院认定指控人的证据足以支持他的指控，那么检方将会取代指控人的角色，向联邦法院提起检控。
　　如此一来，唐纳德首先就会被停职，以接受检方的调查。
　　可以说，今天的这场质证，是决定莫莉的指控是否成立，联盟舰队总司令员唐纳德是否会得到审判的至关重要的一步。
　　检察院外面早已被各色人等堵得水泄不通，若不是有众多警卫人员疏导，莫莉他们的车子都要开不进去。悬浮车刚一停下，就有无数的小报记者涌了上来，几乎把临时架起的防护栏冲倒了。
　　车子的隔音效果极好，把外界的一切纷杂都挡在了外面，透过深色的车窗，莫莉看到了一张张隐含着兴奋与猎奇的面孔，没有人在意真相，他们感兴趣的只是那些隐秘的、刺激的、曲折的故事。
　　“准备好了吗？”盖斯夫人突然问道。
　　莫莉点了点头，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
　　“不要听，不要看，不要回答任何问题！”盖斯夫人又道，说完，她毅然而然地摁下了车门打开按钮。自动车门无声的滑向两边，声浪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将人淹没。莫莉埋下头，咬牙走了出去。
　　“莫莉小姐，请问您是被军方强迫参与实验的吗？”
　　“莫莉小姐，请问您为什么要进入天狼战队？”
　　“……请问您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指控联盟舰队？您是否有什么别的考量？”
　　“请问您和贝寒将军是否有过亲密接触？”
　　不同的问题从不同的人口中问出来，莫莉一概不予理会，只由保镖护卫着往检察院内快步走去。
　　检察院大门外有着重兵把守，再经过层层安检之后，混乱的人群终于被挡在了外面。质证会允许媒体采访，却要求媒体有相应的资质，如此以来，就把绝大部分的媒体挡在了外面，能进入质证大厅的记者，几乎个个都有来头。
　　盖斯夫人也是证人之一，需要去制定的场所等待，所以不能一直陪在莫莉身边。临分别前，她盯着莫莉的眼睛，再一次嘱咐道：“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一定要冷静。记住，永远不要叫情绪控制你的大脑。”
　　莫莉用力地点了点头，由律师陪同着，径直进入了质证大厅。
　　那是一个与普通法庭布局类似的房间，却要大了许多，可以容纳数百人的旁听席上已是满满当当，座无虚席。再往前，获得直播权的数十家媒体已经架好了自己的数据采集探头，他们将对质证过程进行现场直播并配以场外点评，把信号实时传输到银河系内的每一个人类聚居地。
　　包括，改造人的帝都阿德旺斯。
　　皇帝陛下的办公室内，侍卫官将播放器的频道调好之后便就恭敬地退了下去，只留皇帝与第二皇子两人在内。皇帝陛下淡淡地撩起眼皮扫了一眼虚拟屏，冷声问儿子道：“就是这个姑娘吗？”
　　以利亚垂手立在父亲的办公桌前，闻言不敢应声。
　　画面刚刚换到控诉人席上，媒体镜头略过律师，直接给了莫莉一个大大的特写，高精度的全息影像真实无比，连脸颊上细微的绒毛都清晰可见，仿佛她本人就坐在眼前一样。
　　皇帝陛下讥诮地扯了下唇角，“前线指挥部尽毁，数十万军队陷入混乱，损失惨重。在整个帝国都认为前线指挥官已经阵亡牺牲，要为他举行国葬的时候，他却又完好无损跑回来了。原来身为前线指挥官的他竟然擅离职守，跑去敌人后方偷偷地瞧一个姑娘。”
　　以利亚满面羞愧，无言以对。
　　“以利亚，你太令我失望了。帝国数万将士牺牲生命才换来的战场优势，就这样被你葬送了。”
　　“父亲……”以利亚欲言又止，迟疑过后，还是决定为自己解释一下，“我去波斐克并非是为莫莉。”
　　皇帝陛下抬了抬眉毛，却没说什么。
　　以利亚非常熟悉父亲的习惯，很清楚这个小动作代表着不悦以及怀疑，可事到如今，再无别的更好的办法来挽回他的失误。“而是想亲自去确认一下贝寒一案到底是真是假，莫莉那里最好下手。”他试探着说道。
　　皇帝陛下的视线终于从桌案上抬起，落到了以利亚的脸上。
　　以利亚强迫自己平静与父亲对视，等了好久不见皇帝陛下发话，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我知道在我之前，您和母亲还曾生育过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已经死掉了。”皇帝陛下突然打断他的话，声音波澜不惊，听不出什么喜怒来，“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传言，又听说了些什么，可那个孩子，在你之前的那个孩子，他显露了某些基因，按照帝国的传统，他被放生了。”
　　帝国所谓的“放生”，其实就是抛弃。
　　改造人是经过改造的人类，是人类尝试用动物基因来推进人类进化的试验品，而事实证明这种强行进化是失败的，他们的基因传承极不稳定，有些人生出来会带有异能，而有一些，却被生成了怪物。怪物会遭抛弃，正常的婴儿才会被抚养长大，这是改造人的传统，就连帝国的皇帝陛下也不例外。
　　以利亚张了张嘴，试图再说些什么，可待看到皇帝陛下锐利的眼神，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只垂首承认错误，“是我轻率了。”
　　皇帝陛下的眼神略有缓和，又看了以利亚两眼，淡淡说道：“出去吧。”


第81章 
　　以利亚小心地退了出去，出了门才不由暗暗松了口气，他转身往外走，没几步就迎面碰到皇帝陛下的秘书长。此人是皇帝陛下极为信任的心腹，以利亚对其一向谦和，见状先停下了脚步，稍稍往旁侧让了一让。
　　秘书长步履匆匆，可见到以利亚这般，还是赶紧停了下来，微微欠身致意，“以利亚殿下。”
　　以利亚浅浅微笑，“您这是刚刚从战区回来？”
　　“是的。”秘书长态度恭敬。
　　“所有的搜救工作都已经结束了吗？”以利亚又随口问道。
　　秘书长似是迟疑了一下，“应该已经结束了。”
　　以利亚敏锐地觉察到了他的异样，不过却没表示什么，只又客气笑道：“一直想向您表达谢意，苦于寻不到机会。现在您回来了，那就好办多了。父亲正在里面，您先进去吧，待得了空闲，我再过去叨扰您。”
　　前线指挥部被天狼战队摧毁后，整个战区陷入混乱，秘书长受命带领精悍部队深入前线搜救帝国将领，彼时以利亚刚刚得到消息从波斐克赶回战区，若不是遇到了秘书长，虽然不至于殒命沙场，但回来得绝不会如此顺利。
　　秘书长有点受宠若惊，忙道：“职责所在，不足挂齿，您太客气了。”
　　以利亚没再说什么，只笑了笑。
　　秘书长又向他欠了欠身，这才疾步往皇帝陛下办公室走去。
　　以利亚一时未动，若有所思地盯着秘书长的背影，直等办公室的房门重又闭合，这才收回了视线，转身继续往外而来。他的侍卫官已在这次袭击中阵亡，大门口候着的是个新人，虽然年轻，却也精明强干，尤其擅长察言观色，瞧着以利亚神色似是在思考什么，并未立刻迎上来打招呼，只默默地跟在了后面。
　　以利亚走着走着突然就停住了，侧头问身后侍卫官道：“最后一个被救回阿德旺斯的将军是谁？”
　　侍卫官略一思量，答道：“沈和泽将军。”
　　此一役帝国损失惨重，无数将星陨落，重伤的更多，只送回阿德旺斯医治的就有十几个。这事不算秘密，每救回一位重伤将军，帝国报纸都会大肆报道一番。
　　“什么时候被送回来的？”以利亚又问。
　　“三天前。”侍卫官回答。
　　在最后一名将军得到救援之后，身为皇帝陛下最信任的军务处秘书长又亲自带队在危险混乱的战区搜救了整整三天……到底是什么人值得他这样的付出？以利亚一时沉默下来，心中隐隐有个猜测在冒头。
　　侍卫官偷偷打量着以利亚，有些猜不透皇子殿下的心思，可他们就这样停在这里，已是引起了旁边卫兵的注意。他犹豫了一下，小心地提醒以利亚，“殿下？”
　　以利亚猛然回神，下意识地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卫兵，这才提步前行，径直往自己的私邸走，待他回到书房打开新闻频道，联盟的质证会已经进行过半，莫莉在天狼战队的队友米亚正在做证言陈诉。
　　“……我不清楚莫莉对许辰宇，哦，不，是对以利亚的态度，但是以利亚对莫莉感兴趣是队里都知道事情。不过，”米亚转头往莫莉站的地方看了看，迟疑了一下，解释道：“因为莫莉的身份，队里很多人都对莫莉有好感，比如林挚，尼科，还有……肖泽恩。”
　　莫莉惊愕地睁大了眼，一时有些搞不懂米亚说这话是有心还是无心，这样的解释，看似在替她洗白与以利亚的关系，但同时，也会叫林挚和肖泽恩的证言受到影响，一旦他们两个做出偏向她的证言，对方完全就可以抓住这一点进行攻击。
　　米亚后面出庭的是一名军医，曾在新训部医疗室工作。他的证词非常简单，只叙述了一件事情。
　　“在独立日假期的最后那个晚上，以利亚送莫莉到医疗室，当时莫莉已经陷入昏迷，身上只裹着浴袍，背后有清晰齿痕，诊断结果是过度疲劳引起的发烧昏迷，送进治疗舱两个小时候清醒，也是以利亚送她回的宿舍。”
　　随着这位军医的叙述，旁听席上已有人窃窃私语，落到莫莉身上的目光各异。
　　莫莉涨红了脸，想要出言反驳实际情况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却又意识到这样做毫无用处，军医的叙述没有任何破绽，无论她如何解释，都无法阻挡人们丰富的想象。哪怕她厚着脸皮说出实情，那齿痕是贝寒留给她的，人们也不会相信。
　　莫莉紧紧地抿起唇角，一言不发。
　　接下来出现的是肖泽恩，他冷静自若地回答了检察官的几个问题，可当检察官问到他是否有代替贝寒指挥了战俘营救行动时，他却沉默了下来。
　　“肖泽恩，请你如实回答，在天狼战队基地遇袭沦陷之后，你是否易容成贝寒将军，并代替他指挥了战俘营救行动？”检察官再一次问道。
　　这个问题十分关键。
　　莫莉曾指出是贝寒假扮希瑞尔潜入改造人帝都阿德旺斯营救她和雷奥，那贝寒不在天狼战队的这段时间，必然要有另外一个人来替代他执行军务。如果肖泽恩承认就是他在替代贝寒，那么反推回去就可以印证莫莉的话，贝寒假扮了改造人希瑞尔，贝寒身上具有改造人的基因。
　　再推导下去，联盟安全委员会对贝寒的调查并不是烟雾弹，同样，他的阵亡也极可能另有隐情。
　　全场一片静默，数百双眼睛都盯在了肖泽恩身上，等着他的回答。
　　肖泽恩垂下了眼帘，答道：“没有。”
　　场中先是寂静，随后便就“轰”的一声嘈杂起来。
　　莫莉不敢置信地盯着肖泽恩，僵滞片刻后猛地站起身来，失控地向着证人席怒声喊道：“肖泽恩，你撒谎！莱恩亲口和我说过，贝寒去阿德旺斯救我的那段时间，是你假扮他指挥着天狼战队！”
　　现场一片混乱，检察官不耐地敲了敲法槌，高声警告道：“请肃静！指控人请保持冷静。”
　　律师连忙将莫莉拉回到座位上，死死地拽住她，低声提醒道：“莫莉小姐，请你保持冷静！冷静！永远不要让情绪控制你的大脑！”
　　这是盖斯夫人在开庭前反复叮嘱过她的话！莫莉咬牙，停下了挣扎。
　　检察官把目光重新投向肖泽恩，又问道：“那段时间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肖泽恩一直没有抬头，声音平淡，不见丝毫起伏，“在被隔离，接受单独审查。基地沦陷后，我驾驶敌军的战斗舰出逃，并计算出了战队主力的航行路线，从而得救，莱恩长官当时对此表示了怀疑，延长了我的审查期。”
　　撒谎！他在撒谎！莫莉心底在狂喊。
　　检察官又看向莫莉这边，只问律师道：“控方还有其他问题要问吗？”
　　事到如今，很显然肖泽恩已经被军方收买了，以他的智商，无论再问他什么对于莫莉都有害无益。律师站起身来，回答道：“没——”
　　莫莉却突然抬手止住了律师的话，她冷声说道：“我还有。”
　　律师微微弯下腰来，试图对她进行劝解，“请您保持理智，他显然有备而来。”
　　莫莉没有理会他，只扶着桌子站起身来，平静地看向肖泽恩，说道：“泽恩，贝寒死了，尤利安死了，莱恩也死了，他们都死了。我不知道接下来死掉的会是谁，可能是我，也可能是你，毕竟真正涉及这个秘密的人只还有你和我活着。我没有怕过死，从来没有怕过。我只怕自己死了也不能为他们求来一个公道！那么你呢？泽恩，你告诉我，你为的是什么？怕的又是什么？”
　　对面被控席上，代替联盟舰队总司令员唐纳德出席质证会的军方代表突然站起身来，高声叫道：“我反对这样的提问，反对指控人询问证人与本案无关的问题。”
　　肖泽恩低垂着眼帘，一直没有回应，直到被卫士带出质证大厅。
　　莫莉缓缓地坐倒在椅子上，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哪怕林挚作为证人出场，她都无动于衷，肖泽恩都已如此，比他更圆滑、与唐纳德利害关系更密切的林挚，又能做出什么样的证词？莫莉低垂着头，唇角上漾起丝丝冷笑，心中一片哀凉。


第82章 
　　“莫莉不喜欢以利亚。”
　　林挚的话像是一枚鱼雷击入深海，片刻过后，才在人群中引发出反响。他前面的话都中规中矩，冷静客观地叙述着莫莉在新训部的表现，不想在被问到莫莉与以利亚的关系时，他突然做出了上述的回答。
　　这已不是叙述，而是清晰的判断。
　　而林挚似乎觉得这个回答还不够刺激，又不慌不忙地说道：“她喜欢的是贝寒将军。”
　　这一下，人群里才是真正地炸开了。
　　“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这样说？”军方代表提问道。
　　林挚笑了笑，“一个女人心里到底喜欢谁，是件很容易看出来的事情，尤其当你还对她感兴趣的时候。基地里当时定期举行假面舞会，我曾经多次邀请过莫莉少尉，她都拒绝了我，却接受了贝寒将军的邀请。”
　　就在战队休假地，贝寒破天荒地出现在假面舞会上，并与莫莉一舞，这是整个战队都知晓的事情。在接连抛出两颗炸弹之后，林挚似乎还觉得不过瘾，又接着说道：“而且，贝寒将军也对莫莉感兴趣。”
　　“轰”的一声，旁听席里又是一片混乱。
　　“请不要侮辱贝寒将军！”军方代表再一次起立表示反对。
　　“这算什么侮辱，喜欢一个回归岛人很正常啊。”林挚却是不怎么在意，甚至还咧嘴笑了一笑，“你还要证据是吗？我也有证据啊，贝寒将军在假面舞会上邀请莫莉跳舞，而在这之前，他从未参加过舞会，也从来没有邀请过人跳舞。”
　　莫莉愣愣地抬起头来，看向林挚，他剪短了头发，额角上留下了伤疤，早已不复往日浪荡公子的模样，可是，他的笑容却似从来没有变过，从她第一次见他，到现在站在证人席上。林挚，永远都是那个林挚。
　　莫莉看着看着，不禁红了眼圈。
　　可林挚知晓的实情并不多，而且哪怕他有心帮助莫莉，他也无法做出虚假的证词。很快，他便被带出了质证大厅。
　　接下来的质证乏善可陈，虽然盖斯夫人、乔伊医生和助手阿曼达都出来做了证词陈述，而且对方也没有寻到什么破绽，可这些都不足以支持莫莉的指控。质证过程已经进行了两个小时，检察官宣布进入暂时休息阶段。
　　律师陪同莫莉前去休息室休息，盖斯夫人已经等在那里。
　　“情况很不好，尤其是肖泽恩的证词，这对我们非常不利。与他人的证词还不同，他的话等于直指莫莉小姐在撒谎。而在这个时候，最怕的就是检察官对莫莉小姐的品格产生质疑。”律师分析着，神色颇为凝重。
　　莫莉闻言涩然一笑，道：“是我的错，我太信任肖泽恩了，我以为他起码不会撒谎。”
　　盖斯夫人见她这般自责，出言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这是肖泽恩的耻辱。”
　　律师有意减轻莫莉的心理负担，故作轻松地说道：“也是有好的方面的，比如林挚，他就比我们预想的要好很多。”
　　林挚在帮助莫莉，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军方代表一直在试图引导人们相信莫莉与以利亚有私情，而林挚的证词却破掉了军方的打算。
　　律师盯着莫莉，若有所指地说道：“林挚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他的证词，不仅仅是破坏掉了军方的险恶用心，他还给我们指出了一条路，一条纵是无法指控到唐纳德，但至少可以自保的退路。”
　　别说莫莉不解，便是盖斯夫人一时也未反应过来，“什么退路？”
　　明知道这里并无监控，可律师还是先抬眼谨慎地看了看四周，这才又回过头来，低声说道：“一旦指控不成立，军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想一想之前他们的暗示，再看看今天军方代表试图带的节奏，他们分明在暗指莫莉指控唐纳德是以利亚授意，目的是扰乱军方的作战。”
　　这不是猜测，而是几乎可以确定的预见。
　　“退路在哪里？”盖斯夫人追问。
　　律师先看了莫莉一眼，这才回答盖斯夫人道：“莫莉小姐的控诉不是别有用心、受人利用，而是源自于对贝寒将军的爱情以及对将军阵亡的悲痛。她无法接受将军的阵亡，所以才会产生这样偏激的猜测，误以为是唐纳德司令员害死了贝寒将军。”
　　莫莉低着头，突然轻声问道：“是要认输了吗？”
　　律师与盖斯夫人对视一眼，解释道：“这只是一种选择，暂时的退让，以避免不必要的伤害。”
　　莫莉唇瓣微颤，几次努力才弯起一丝微笑，“我不退，也不畏惧任何伤害。我对唐纳德的指控，不是误会，而是事实。”
　　律师再无他话，默了一默，应道：“好吧。”
　　半个小时后，质证会继续进行，控诉案涉及的军政双方人员纷纷出席作证，金女士等人的证词俱都在莫莉他们的预料之中，唯独雷奥的表现令人十分意外。
　　“……是的，莫莉少尉曾是我在研究中心时的实验对象，按照实验前签订的协议，莫莉少尉被送往天狼战队。”
　　“基地沦陷时，我受命人道削减莫莉少尉，开枪射杀了她。”
　　旁听席上响起了阵阵的惊呼声。
　　“……我不知道到底是谁把我从阿德旺斯救出来的，他没有告知我任何信息，不过他战舰驾驶技术极为出色，带我穿越死亡区域回到联盟的ＮＧＣ１１星外基地，又从那里转到波斐克。当时是莱恩处长出面接迎接的我。”
　　“贝寒将军被联盟安全委员会逮捕之后，莱恩处长在司令部遭到扣押，我受他所托前往一所安全屋营救莫莉少尉，送其去盖斯夫人住处。后面也是我替莱恩传话给莫莉，告诉她莱恩会救出贝寒。”
　　他所说的与莫莉之前的叙述毫无差别，就连律师也不由暗暗激动，低声与莫莉说道：“这对我们将极为有利！”
　　律师站起身来，询问雷奥道：“请问您为何会帮莱恩处长做这样的事情？在当时的情况下，这些可都是属于很危险的事情。您可莱恩关系很好吗？”
　　雷奥面色镇定，从容答道：“算不少好坏。我会去做那些事情，是因为莱恩告诉我是贝寒将军前去阿德旺斯救的我。对于贝寒将军，我心生感激，而对于莫莉少尉，”他停了一停，转头瞥了莫莉一眼，才又说下去，“我心怀愧疚。”
　　律师对于这个回答简直不能太满意，心满意足地坐了回去。
　　而军方代表却有别的疑问，“雷奥上校，‘贝寒将军就是前往救援你的那个人’这件事情您除了从莱恩那里听说过之外，还从其他途径听说过吗？”
　　雷恩摇了摇头，“没有。”
　　“也就是您仅仅是听莱恩处长说过而已，再无别的证据，是吗？”
　　“是的。”雷奥回答。
　　军方代表又问：“如果不是得知贝寒将军就是救您的人，怀着报恩之心，您还会接受莱恩的委托，去做后面这两件事情吗？”
　　雷恩沉默下来，似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最后回答道：“不会的，我只是一名科研工作者。”
　　军方代表笑了笑，忽然就换了话题，问道：“您在军中也很多年了，是否听说过莱恩长官的外号？”
　　“狐狸？”雷恩问。
　　“不错，就是狐狸。”军方代表笑着点头，又问：“那您可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外号？”
　　在座的没有傻瓜，任谁听到这里也已经猜到了军方代表的目的，莱恩作为军情处长官简直声名远扬，是司令部出了名的狡猾，人称“笑面狐狸”，坑蒙拐骗简直无所不能。
　　雷奥没有回答军方代表的问题，而军方代表也没再追问什么，只又笑了笑，便就向检察官示意自己没有其他问题了。
　　质证会进行到此，该出席的证人基本都已现身，综合下来，还是军方赢面更大一些。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很多证人都无法出庭，比如莫莉在阿德旺斯时接触到的那些人，还有已经死去无法开口的莱恩。
　　“这已是不错的成绩，”律师低声安慰莫莉，“我们还是有机会的，毕竟这不是法庭，而只是检察院的质证会，只要检察官对你有一半的信任，就会接受你的失控，对唐纳德进行停职调查。而一旦他停职，什么可能都会发生。”
　　正说着，对面的军方代表却突然又站起身来，向检察官说道：“检察官阁下，我刚刚收到消息，有一位女士刚刚从星外基地赶回，请求出席作证。”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惊讶，律师忙侧头问莫莉道：“还有和您密切接触过的人吗？”
　　莫莉脸上也是一片迷茫与疑惑，轻轻摇头，“我不知道。”


第83章 
　　检察官通过了军方代表的请求，质证厅大门打开，一位身穿军装的女士从外昂首走入，三十多岁的年纪，中校军衔，身姿挺拔，气质干练。
　　“翠西中校……”莫莉轻声说道。
　　律师有些奇怪，小声问：“什么人？”
　　莫莉抿了抿唇角，心中隐约升起不祥的感觉，“原天狼战队法纪处主任，翠西中校。”
　　另一边，翠西中校已做完自我介绍，开始回答军方代表的问题。
　　“是的，我和莫莉少尉有过接触，在莫莉少尉进入基地新训部不久后，她通过基地智能系统向基地提起控告，是我负责处理此事。”
　　“控告什么？”军方代表简直是问出了所有旁听者的心声。
　　翠西中校瞥了一眼莫莉，淡淡答道：“控告她在基地图书馆遭到了暴力性侵害。”
　　又一颗“炸弹”在旁听席里爆炸了，再次激起了一片喧嚣。
　　军方代表直等这阵喧嚣过去，才又继续问道：“结果呢？找到罪犯了吗？”
　　“没有。”翠西摇头。
　　“是没有找到，还是没有罪犯？”
　　翠西答道：“没有罪犯。经过基地工作人员的查证，裁定莫莉少尉的控告无效，又因为她没有确定的控告对象，情节从轻，所以没有受到其他的惩罚，只在个人信息上留下了不良记录。”
　　在联盟，一个人若是带有不良记录，几乎等同于带着永远无法洗去的污点。不说旁听席里早已经沸腾，就连检察官都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
　　“可莫莉的个人信息上并没有留下不良记录，为什么？”军方代表又问。
　　翠西犹豫了一下，答道：“是贝寒将军考虑到莫莉少尉是回归岛人，下令删除了记录。”
　　莫莉身旁的律师转头看她，面色凝重，“您不该把这事瞒住。”
　　莫莉从未想过这件事竟然也会被翻出来，暴露在世人面前，成为她的污点。她大脑里几乎一片空白，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当时翠西中校的确是这样告知她的，可她并不肯服从这个判定，并决定向联盟舰队提起申诉，不想她却在格斗场上认出了贝寒，发现他就是图书馆里的那个人，而贝寒也坦然承认，并逼迫她不得不撤销了那个申诉……
　　她现在该怎么办？站起来向所有人说贝寒曾经犯过错误，差点在图书管理侵犯过她吗？说她当时是被贝寒胁迫才撤销了申诉吗？即便她不顾及贝寒身后的名声，把实情都说出来，谁又会相信她呢？
　　莫莉脸上的血色一点点失去，变得几乎像纸一样苍白。
　　“请您告诉我实情，不然我没法应对。”律师压低的声音里透着难掩的焦急，“莫莉小姐，您要知道，一旦这份证词得到检察官的确认，您将失去所有的优势。”
　　莫莉唇瓣隐隐颤抖着，几次张合之后，又紧紧闭上了。她抿紧了嘴唇，不肯说出一个字来。
　　见她如此，律师低低地叹了口气，颓然坐倒在了座椅里。
　　翠西中校过后，双方再无其他证人出现，检察官再一次敲响了法槌，宣布质证会暂时休庭，等待最后的评定。
　　“要做一名勇者，就必须有勇气面对任何结果，无论这个结果是好是坏。”
　　休息室中，律师也在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把对莫莉的不满尽数压下去，“指控结果已可预见，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怎么接受这个现实，并采取相应措施把伤害减到最低。您还有一次最后陈述的机会。莫莉小姐，我建议改变我们的策略，您必须要学会退让。”
　　莫莉一直低垂着头，没有反应。
　　律师无奈，只得又去看盖斯夫人，想她摊了摊双手示意自己技穷。
　　“莫莉？”盖斯夫人轻声叫莫莉的名字，试探着问道：“你有什么打算？真的要坚持不退吗？虽然不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坚定地支持你，不过，有的时候，退让更能体现勇气和智慧。”
　　“夫人，”莫莉突然打断了盖斯夫人的话，默了一默，才又轻声说道：“我想出去透下气。”
　　她站起身来往外走，律师面色不悦，正要阻拦，却被盖斯夫人拦下了。
　　“就叫她出去转一下吧。”她看一眼莫莉单薄的背影，不由叹了口气，又道：“她坚持到现在，已是很不容易了。”
　　检察院大楼后座有片露天的中央花园，属于内部工作人员的放松之所，位置隐蔽，外人极少进入。莫莉低着头漫无目的地乱走，不知怎地就走了进去，她初时并未觉察，直到眼前豁然开朗，周遭冷漠无情的黑白色调被生机盎然地绿色植被所代替，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置身于花园之中。
　　时值正午，秋日特有的艳阳高悬在头顶之上，毫不吝啬地洒落下宝贵的阳光，可即便是这样浓烈的光芒，依旧无法驱散波斐克此刻的黑暗。
　　莫莉从未奢望可以夺取胜利，却不知会输得如此彻底，接下来要怎么办？真的要如盖斯夫人他们所劝，勇敢地去面对和接受失败吗？不，她不愿意，并非畏惧失败，而是不想就这样屈服，一如肖泽恩的背叛。
　　宁可站着去死，也不想再跪着求生。这是她当初和盖斯夫人说过的话。
　　莫莉兀自失神，忽听得有杂乱的脚步声从周遭响起，她怔怔抬头看去，才发现一群记者竟然不知为何能躲过警卫的阻拦，闯进了花园，从几条小径往她这里围堵了过来，仿佛只一瞬间，就将她困在了中心。
　　各式各样的问题如浪头一般向她打来：
　　“莫莉小姐，请您回答一下，您觉得这次控诉还有可能成功吗？”
　　“少尉，您当初在战队基地真的遭受到性侵犯了吗？当时是什么情况？基地是否有向您施压？”
　　“……您是否反思过自己？屡次提出这样不能成立的控诉，是否源自于您在联盟始终没有安全感？”
　　“您是否患有被害妄想症？”
　　“少尉，您真的喜欢贝寒将军吗？是回归岛人所追求的爱情，还是说只是源自于两性的吸引？”
　　莫莉低着头，试图往外突围，可人群围得太紧太密，像一团怎样都甩不掉的强韧的黏胶，竟叫她找不到一条可以逃脱的路。四面都是杵到她面前的收音器，一个比一个尖锐的问题，慌乱之中，她抬眼茫然四顾，越过一张张难掩兴奋的脸，突然看到了人群外那个美丽而精致的女子。
　　那是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真纪，她没有穿军装，只是普通人的打扮，身材高挑秀丽，难遮绝世风华。
　　莫莉遵循了盖斯夫人的建议，并未对东真纪提起控诉，甚至都没有将她列入证人表，不想东真纪却还是来了，以旁观者的身份超然事外，冷漠地欣赏着她的窘迫和狼狈，甚至还轻轻地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讥笑与不屑。
　　“莫莉！”有人低喝，从后用力握住了她的手臂。莫莉愣愣回头，见林挚不知何时挤到了她的身后，他把她扯到身前用手臂护住，另只手去拨人群，口中恶狠狠地叫道：“让开！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林挚的力气极大，单手硬生生在人群中劈开了一条路，他护着她艰难地往外走，在及时赶到的保镖们的帮助下，终于逃脱了记者们的追堵，躲进休息室区。隔离门在他们身后闭合，将一切喧嚣都挡在外面，连林挚都不由松了口气，笑道：“嘿！真应该把这群人都放进特战队里去，做记者太委屈他们了！”
　　莫莉勉力笑了一笑，应和道：“是啊。”
　　“笑不出来就不要勉强。”林挚低头看她，忽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又低声问道：“在图书馆里，你遇到的是贝寒，是吗？”
　　莫莉垂下了眼眸，过了片刻，忽然问道：“我是不是特别傻？”
　　“为什么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林挚夸张地瞪大了眼睛，惊讶地反问她：“难道你才发现吗？我觉得你在看到智商测试结果的时候，就早该有这个认知了！”
　　莫莉忍不住笑了，她抬头看他，郑重说道：“谢谢你，林挚。我为以前对你存有的偏见向你道歉。”
　　“我接受你的道歉。”林挚爽快地回应，“不过，你最好还是用行动表示一下诚意，比如请我吃饭。”
　　莫莉笑笑，不置可否。
　　提示铃响起，质证会最后的评定时刻已经到来，莫莉愣了一愣，转头去看不远处的专属通道，从那里她将再一次走上执政大厅的控诉台，听候检察官最后的判定，控诉成功或者控诉失败。
　　“莫莉，”林挚唤回了她，向她笑了笑，道：“择日不如撞日，一会儿结束之后，就请我吃饭吧。”
　　她懂得了林挚的好意，向他展颜一笑，却没有回答他一个“好”字，只转身毅然往执政大厅内走去。


第84章 
　　法槌击落，世人的目光又一次聚集到此。
　　在遥远的阿德旺斯，星际信号经过漫长的传导，不可避免的产生了短暂的延迟，当莫莉走上控诉台，昂然地、笔直地站定时，以利亚身旁的侍卫官都控制不住好奇，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她会接受检察官的判定吗？”
　　以利亚一时未答，静静地看着屏幕里的莫莉，半晌之后轻声答道：“不会。”
　　果然，下一刻，莫莉清晰而坚定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我拒接接受您的判定。”
　　莫莉超乎寻常地镇定，面容平静得近乎漠然，“检察官阁下，开庭之初，您曾问我是否能保证自己每句话的真实，是的，我能保证，不过，我却有意隐瞒了一些事情，因为我的律师建议我量力而行。”
　　听到此处，律师与盖斯夫人俱都明晓了莫莉的打算，惊愕之余，忙去阻拦莫莉，“莫莉！你要冷静！”
　　“你隐瞒了什么事情？”检察官询问。
　　“进入天狼战队之初，我确实因遭受暴力侵害向基地提起过控诉，因为翠西中校找不到嫌犯，所以判定我控诉无效，当时，我不肯接受这个结果，曾试图向联盟舰队提起申诉，可贝寒将军拒绝在我的申诉书上签字。因为，”莫莉用力抿了下唇，才又继续说下去，“因为图书馆里的那个人就是贝寒将军。”
　　话音落定，质证大厅内一片哗然。
　　“那是在奇袭华伦特之后的第一个假期，他喝了很多酒，改造人的基因占据了主导，冲动之下冒犯了我。他向我道歉，并告诉我未避免我所参与的黑洞试验泄密，为保障我的安全，我必须停止申诉。”
　　对面的军方代表猛地站起身来，厉声道：“请控诉人停止对贝寒将军的诬蔑！”
　　莫莉笑了笑，没有理会他，只径直说下去，“再后来，联盟独立日，我受邀随贝寒前来波斐克参加庆祝活动，弗瑞德姆宫的晚宴上，也是因为贝寒喝了酒，所以袭击案发生之后，他才会带着我跳崖出逃，只是为了避免基因检查……”
　　“……林挚说我喜欢贝寒，不，他说的不对，一开始，我并不喜欢贝寒，甚至还厌恶他，直到后来基地沦陷，我被掳去阿德旺斯，他装扮成特工希瑞尔前去救我，我这才开始喜欢上他。我爱他。”
　　不知是否受到了触动，检察官良久沉默，然后问道：“因为爱他，所以才无法接受他的死亡，提起对军方的控诉吗？”
　　“不，不仅仅是因为爱他，而是想为所有冤死的人求一个公道，贝寒、莱恩、尤利安以及所有死在指挥舰上的队友、基地沦陷时丧生的战友，那些被出卖的、被抛弃的，被利益牺牲掉的人。哪怕为他们求不到公道，也至少要所有的真相和丑陋暴露在阳光之下。”
　　检察官皱眉，“所以你还是要坚持你的指控，是吗？”
　　“不，我要修正我的指控。”莫莉沉声说道。
　　她回头，目光缓缓扫过旁听席上的所有人，包括角落里的东真纪、金女士等人，然后回过身来，扬起下颌，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指控天狼战队军医东真纪暗通改造人，掩护以利亚进入天狼战队，策划宴会袭击案，出卖天狼战队基地。我指控联盟政府首席执政官东隽野为包庇女儿，以联盟安全委员会主席之位收买特别调查组组长金文熙女士，并与联盟舰队总司令员唐纳德达成暗中交易。我指控唐纳德为遮掩贝寒身份秘密，故意将天狼战队返程路线泄露给改造人，导致贝寒阵亡，并暗杀军情处长莱恩。”
　　她疯了……这应该是所有人此刻的心声。
　　“她疯了吗？”侍卫官不由喃喃自语。
　　以利亚依旧是静默，片刻之后却是突然起身，冷声吩咐侍卫官道：“去科学院，格森爵士家里。”
　　格森爵士的府邸离着皇宫不远，就隔着一个街区，乘车过去顶多用不了三五分钟。格森爵士正在家中，对于以利亚皇子的深夜造访十分意外，待得知他的来意，更是愕然，“殿下，您要我去营救回归岛人莫莉？”
　　“是。”以利亚回答。
　　两人有着师生名分，加之格森爵士掌管帝国科学院深得皇帝信任，格森爵士对以利亚说话也算随意，“在这个节骨眼上，你总要给我一个充足的理由，我才好往波斐克派人。”
　　以利亚沉声答道：“她是回归岛人，黑洞试验的唯一幸存者。”
　　“她只是特例，没有研究意义。”格森爵士根本不为所动，“而且我并不认同联盟的研究方向，我曾经和雷奥对黑洞试验进行过交流，觉得他们的研究已经走进了死胡同，这么多次试验只有莫莉一个活体便是证据。”
　　以利亚无意和格森爵士进行科学辩论，他只想着说服格森爵士派人救出莫莉，可现如今看来，此举有些困难。
　　“您观看联盟的质证会了吗？”以利亚突然问。
　　格森爵士答道：“哦，伊莲娜看的时候我跟着扫了两眼，那个姑娘虽然一身孤勇，但实在太冲动了，检察官本来已经给她搭台阶下，可她却选择了破釜沉舟。以一己之力对抗联盟军政两方，她会死得很难看。”
　　以利亚眸光微黯，轻声说道：“可我不想看她死。”
　　格森爵士不禁皱起了眉头，“你喜欢她？”
　　以利亚愣了一愣，却是笑了，“我也不知道，应该是有点喜欢的吧。”
　　“可她并不喜欢你。”格森爵士毫不留情地说道。
　　以利亚点头，“她喜欢的是贝寒。”
　　格森爵士面露不悦，瞪了以利亚一眼，又问道：“那你还想救她？”
　　以利亚只浅浅一笑，没有回答。
　　格森爵士冷哼了一声，“如果我不肯派人去救，你会怎么办？你要亲自过去救吗？”
　　“父皇对我下了禁令，不允许我再走出英仙座旋臂。”以利亚答道。格森爵士刚要松一口气，就听得自己的学生继续说道：“所以我只能偷偷跑出去了，还请老师帮个忙，这几天如果父亲问起我来，就说我一直在您这里读书。”
　　格森爵士愣得片刻，气得差点仰倒，“以利亚，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以利亚却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老师，我是在拜托您。”
　　格森爵士僵了一僵，忍不住挥手赶人，怒道：“走走走，要读书回你自己那里读！”
　　说着，竟真的将以利亚皇子从书房里赶了出去。格森夫人听到动静赶过来，吓得都呆了，一叠声地替丈夫道歉。皇子殿下神色倒是平淡，丝毫不见愠怒之色，倒是反过来向格森夫人表示了歉意，这才带着侍卫官告辞离开。
　　侍卫官不知道书房内进行了怎样的谈话，但是看格森爵士的反应，应该是没有答应以利亚皇子前去救人，如此看来，那位莫莉姑娘怕是要死定了。
　　不只他，几乎整个联盟的人都这样想。
　　质证会结束之后，莫莉甚至都没能离开检察院，检察官以保护为由，直接将她扣留在了检察院内，甚至不允许任何人探视，包括试图对莫莉进行援助的回归岛人组织。
　　此案发展到今，已经屡次突破了民众的预料，媒体各式评论铺天盖地，几乎什么观点什么论调都有，只一点大家的认知都很相近，那就是回归岛人莫莉已近疯狂，因为但凡头脑清醒的人，都不会在几乎没有任何实证的情况下，对军政双方要员都提出如此严重的指控。
　　倒是有一家媒体的观点十分奇特，他们没有去论证莫莉的指控到底是真是假，而是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假设莫莉的指控都是属实的，那么联盟会做如何抉择？会冒着军政动荡的危险罢黜东隽野和唐纳德吗？笔者最后未做回复，只三个加黑的问号异常醒目，似是在拷问着所有人。


第85章 
　　每一个理智的读者都在心中给出了答案：不会的，联盟与改造人的战争正如火如荼，为了一个将军，哪怕他是星辰勋章的获得者，哪怕他并不是改造人，联盟也不会在此刻对自己的军政系统大动干戈。
　　政治没有对错，只讲利弊。
　　还有一家媒体对莫莉的行为作出了别出心裁的分析，他们认为莫莉并没有疯狂，如果说她最初在指控舰队司令唐纳德时还心存希望，那在质证会上检察官宣布她的指控不能成立时，她便已是心死如灰了。她后面的指控并非是为了求得什么结果，而只是拼死一击。
　　媒体用了“殉情”这个古老而神秘的词汇，解释说这是在爱情尚存的时代，彼此深爱的男女在不能同生时往往会做出的悲怆选择。这一观点引发了民众对回归岛人以及改造人的爱情观的大讨论，最终得出爱情的消亡是人类进化的一大表现。
　　很快，民众的注意力便被吸引到两性关系上去了，甚至还有性少数者联合会出面抗议，指责媒体有意歧视性少数者，把“爱情”关系仅限定于男女之间。
　　在一片纷纷扰扰间，联盟舰队又主动向改造人帝国发起了一波浩大的攻势，取得了十分不错的战绩。如此以来，等到联盟法院以战前叛逃、泄露军方机密和破坏联盟安全的罪名判处莫莉二十年星外监禁时，已激不起民众太大的反应。
　　不管曾经多么引人瞩目，这件事的热度终于过去了。
　　莫莉所要服刑的监狱位于猎户座旋臂尖端的一个小行星，环境极为恶劣，惯常用来关押重刑犯。临行前，官方开放了自扣押以来的第一次探视，申请探视的人并不多，名单上除了盖斯夫人、林挚、米亚和肖泽恩之外，还有另外一个眼生的名字——苏来，据说他是回归岛人联合会的工作者。
　　莫莉拒绝了所有人的探视。
　　几日后，她从容地登上了联盟押送罪犯的船舰，前往星外监狱服刑。为显示一视同仁，联盟并未单独押送莫莉，船舰上除了她之外，还有一批同往星外基地服刑的重犯，俱都是些面目可憎的凶恶之徒，佩戴着沉重的手铐脚镣，个个实行单独关押。
　　莫莉的监舱位于最深处，极为安静，纵是连警卫巡逻都只走到她前面的那个监舱外便就转过了身。监舱里有呼叫铃，如有什么事情可以呼叫警卫，莫莉只使用过一次，她向警卫讨要纸笔，但是被拒绝了。
　　航程预定有七天，除却路途遥远、航线环境恶劣等因素之外，押送舰还要辗转去几个人类聚集地，接上当地需要服刑的重犯，一同前往星外监狱。在最后一次接受犯人之后，船舰开始了它最后一段航行，穿越布达亚拉风暴区，从而到达星外监狱。
　　这是最危险的一段路途，航行初始，船舰驾驶员就做出了警示，船舱的智能系统开始再一次播放船舰事故逃生指南。长时间的封闭监舱生活，令那些本就性格暴躁的重犯几乎都频临崩溃，广播刚一开始，莫莉就听到隔壁的邻居又开始疯狂地锤击舱板，大吼着“来啊，撞上去啊，给老子一个痛快！”
　　莫莉一直表现得很平静，在听到广播后遵照指示提前穿好隔离服，做好了防护准备。很快，船舰就颠簸了起来。
　　幸好在天狼战队新训营时，莫莉曾接受过专业的抗眩晕训练，与迅捷灵敏的战斗舰相比，这种中型的运输舰可算得上平稳又舒适，纵有颠簸对她也没有造成太大影响。她甚至可以还根据船舰颠簸的频率和幅度，在心中暗暗计算着小行星群的密度。
　　算着算着，莫莉就发现了异常，小行星群似乎是越来越稠密了，船舰摆动的幅度虽然在减小，可频率却在快速增加，根据在天狼战队学到的知识，她知道这绝不是一个好现象，这意味这小行星群的密度在提高，船舰发生撞击的几率也在增大。
　　果然，几乎就是下一刻，船舰猛然一抖，瞬间往旁侧倾倒过去，若不是安全带的保护，莫莉简直就要从座椅上飞了出去。刺耳的警报声瞬时响起，外面一片混乱。
　　片刻后，莫莉的监房舱门突然被打开，一名女飞行员扶着门口，急声问她道：“莫莉少尉，您是否可以驾驶战舰穿越小行星群？天狼战队应该有过这方面的训练吧？”
　　天狼战队设有专门飞行器驾驶及太空作战课，莫莉他们那一期，正好还是贝寒亲自授课。甚至，就在上次两人前往波斐克，他还叫她独自驾驶战舰穿越了一个小行星群来作为结业考试。
　　“您能吗？”来人焦急的声音把莫莉从回忆中唤回。
　　莫莉多日不曾讲过话，嗓音已有些嘶哑，她张了张口，差点有些无法发声，“怎么了？”
　　来人连忙答道：“主驾驶员突发疾病昏迷，替代他的副驾经验不够导致船舰偏离航线，进入了行星密集区域，刚才已被擦到了右舷，情况十分危险。舰长请我过来找您，问您是否可以帮忙驾驶船舰。”
　　莫莉闻言犹豫了一下，低头解开了座椅的安全装置，起身跟着那名飞行人员刚往驾驶舱。那里已是一片忙乱景象，坐在主驾驶位上的男子年纪不大，双手紧握操作杆，正紧张地盯着面前的驾驶屏，口中不停地发号施令，把整个驾驶舱的工作人员都指使得团团转。
　　莫莉扫了一眼，自动地坐到了旁边空出来的副驾驶席上，将驾驶头盔戴好，沉声道：“把闪避权限交给我，你来调整航行方向，尽快回到预定航线。”
　　不想主驾驶座上的男子却是置若罔闻，连理都未理莫莉。
　　“元义，快把闪避权限交给莫莉小姐吧，她曾经是天狼战队的人，有过战斗舰的驾驶经验。”叫莫莉前来的那个姑娘劝说主驾驶座上的男子。
　　名叫元义的副驾却是冷哼了一声，反问道：“把驾驶权限分给一名罪犯吗？”
　　那个姑娘噎了一噎，正欲再劝，元义却已是十分不耐，高声叫道：“舰长！我现在是主驾驶员，驾驶舱应由我来负责，请您立刻叫这名罪犯离开这里，否则出了什么事故，算谁的责任？”
　　那姑娘有些无奈，转头去看后面的舰长。
　　舰长分明也极其为难，犹豫了一下，命令道：“听元义的吧。”
　　莫莉闻言，淡淡地扯了下嘴角，便就从副驾驶位上站了起来，克服着舰身的摇晃，往后舱走去。谁知她刚刚走到舱门处，船舰再一次发生了猛烈的撞击，舰身瞬间发生大角度翻转，完全失去了平衡。
　　莫莉无所依托，立时被甩脱出去，身体重重地砸在了舱壁，剧烈的疼痛袭来，差点令她昏厥过去。
　　警报声更加急促，已是开始催促人员弃舰逃离。飞行人员和负责押送犯人的警卫纷纷松开座椅上的安全装置奔向最近的逃离舱，根本没人理会因疼痛倒在地上的莫莉，唯有刚才把莫莉喊来前舱的姑娘注意到了她，试图冲过来扶她，不料却被身旁的伙伴一把拉住了，“还不快走！船舱马上就要断裂了！”
　　说着，用力把那姑娘往逃生通道拉去。
　　“快回监舱去！”那姑娘回头向着莫莉急声大喊，又提醒她道：“那里可以封闭为逃生舱使用！”
　　莫莉咬牙，奋力爬起，踉跄着往后舱跑，可她的监舱位于后舱最深处，她才刚刚跑至半途，就听得身后传来金属断裂声，下一秒，巨大的吸力从外而来，像一只无形的手，一把将她抛向了太空。
　　紧随而来的，便是刺骨的寒冷与窒息，仿佛落入了无底的深渊，永远都无法到头……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莫莉突然轻轻笑了起来，也许，只要这样一直落下去，在未知的地方，有贝寒在等着她。
　　死亡于她，从不可怕。


第86章 尾声
　　“人醒了没有？”
　　“没呢，我瞧着有点够呛，在外面飘的时间实在太长了，这还幸好是穿了隔离服，不然等不到咱们捞到她，人就完蛋了。嘿，不是我说你乔治亚，这个活你干得真不算漂亮，直接在这里动手太危险了。”
　　“计划绝对没问题，不在这里动手，难道还要去劫监狱吗？谁特么也想不到这女人没在监舱里啊，这能怨我吗？”
　　“不管怎么说，要是最后交个死人到买家手里，我们的牌子就要砸啦！”
　　“不能叫她死，就是死，也不能死在咱们手里。赶紧去叫比斯特加快航行，趁着人还有气，赶紧去交货。”
　　“好。不过话说回来，乔治亚，我们也许不用太紧张。这女人没准也死不了，你就看看比斯特，这小子被卷入宇宙风暴都还能活下来，只不过人撞傻了，可见什么奇迹都有可能发生的。”
　　“哦，不要跟我提比斯特那个家伙，他简直就是一个疯子！妈的，刚才有几次我都以为自己的要把命交待在这里了。这家伙绝对是个疯子！”
　　“你说他到底是什么人？我觉得他可能是帝国军人，你知道前阵子帝国和联盟打得很热闹，那股子风暴就是从战区那边刮过来的……”
　　“谁知道呢！妈的，你当初要不是把他身上所有的衣服都扒下来丢掉了，也许我们就可以偷偷打听一下他到底是什么人了。”
　　“哦乔治亚，这可不能怪我，你是没见到当时的情景，简直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啊，别说衣服，就连他身上都沾满了各种宇宙尘埃，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病毒寄生兽，我没有把这个人丢掉就算是不错啦！”
　　“幸亏你没有把人丢掉，谢天谢地！不然我们哪能白得这么好的一个驾驶员！”
　　“哦，对了，之前捞上来的那些人渣怎么处理？”
　　“约翰你记着，无论什么时候，我们都是有素质的宇宙走私者，绝对不能往宇宙里胡乱丢垃圾。”
　　“所以……”
　　“所以就把那些垃圾都卖到阿德旺斯为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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